第6章 吓我好玩嗎
白樂言下午三四點就給冷游從醫院食堂訂了營養餐,他原本不想訂這麽早的,他更想到時候陪冷游吃過飯再回去,可他覺得自己留在這裏并不是個好主意。
冷游從他醒來之後就一直沒玩過手機,只是時不時拎起來看一眼時間。
誰?有哪位仁兄?
在當今這個物欲橫流的世界裏,能離得開手機這個物欲大魔王?
試問在座的各位,哪個上課不偷偷瞄一眼手機補充點能量然後再去聽課的?
大家都是明白人,放機靈點不好嗎?
冷游就一直在睡,一直在裝睡。白樂言坐在床邊,稍稍側一側頭就能看到冷游顫作一團的眼睫毛——當事人一點不知道自己的眼睫毛把他裝睡的事實暴露的一幹二淨,還以為自己裝睡成功,偷偷在心裏給自己點了一個巨大無比的贊。
有時候,睫毛太長也不是件好事。
太容易暴露惹!
白樂言覺得自己真的是太壞了,明明人家小朋友緊張害怕的不行,甚至連手機都不玩的在裝睡,他還硬生生拖了這麽長時間才打算離開?
他原本想直接給冷游說一聲自己要走的,結果想想還是算了,本來小朋友就害怕,自己說出來豈不是更是尴尬到原地爆炸?
正直青年白樂言,左轉右轉,終于在角落裏找到了空白的處方單。
——你先好好休息,我走了。六點的時候會人來送到,記得好好吃,飯錢已經付了。
本來要停筆的,白樂言想了想,又加了一句。
——明天十點同宿舍的人會來醫院看看你,別害怕,他們人都挺好的。
——白樂言。15:57。
白樂言把那張留言放在冷游枕頭邊上。
本來是要走的。
天哪,這個世界上“本來”要如何的東西是不是太多了點?
可是白樂言還是停下了要離開的腳步,帶了一點點的壞心眼,他發誓,只有一點點。
他的掌心覆在了冷游的眼睛上——鬼知道他到底為什麽要這樣子做!
然後他就感覺到掌心下面的眼睛在靜止一秒鐘後,不受控制地飛快顫啊顫,睫毛像小刷子一樣在他的掌心掃來掃去。
他立刻收回手,既緊張又迷惑,他盯着自己相信看了看,也不知道能從其中看出什麽花兒。
撤撤撤!
白樂言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要燒起來一樣,一步作三步地往門口蹦。
冷游在他離開的那一瞬間睜開眼睛,他其實早就醒來了,裝睡裝得辛苦,連自己都能感覺到自己眼皮不受控制的顫抖。可是他一點都不想睜開眼睛,他一點也不想見人。
見人好麻煩的,要帶上厚厚的面具,要費心費力從應對素材庫找方案。
可是,那個人明顯是發現他裝睡了,當那人捂着自己眼睛的時候,他自己都能察覺到自己的眼皮撞在掌心……
那個人似乎留了張字條吧?
冷游掂起那張紙放在眼前,還沒來得及看,就聽到門口有動靜——白樂言低着頭喘着氣扶着門框,明顯是一路跑過來的。
冷游當機立斷,躺下,蓋被,閉眼。
白樂言平複了一下呼吸,打算給醒來了的冷游打聲招呼,就叫剛剛還坐起來看字條的人,現在乖巧地縮在被子裏,雙眼緊閉,似是好眠——個鬼啦!
眼睫毛抖得比剛才還兇一萬倍!
不過白樂言也知是自己回來的不巧,嘆口氣假裝自己沒有發現任何異常的走向床邊,拿了遺落在這裏的手機,就大步走了。
一定要大步走,帶響聲的那一種。
明明白白告訴對方:“我!走!了!”
……
每次開學等宿舍人全部到齊之後,408全體便一起選個館子去聚聚。今年據說學校周邊開了家新飯店,吃過的都說好。
于是他們便去了……
去了之後便不會點菜了……
誰能告訴他們,這些要麽是什麽什麽汪啊要麽是什麽什麽喵的菜,到底要怎麽點?
索性他們要了一個包間,關上門可以自己先把菜單研究一遍。
“這個海狗不吃胡蘿蔔……汪……是什麽?”趙敬盯着那個名字,看起來非常困惑。
“海狗是海熊腽肭獸……”二寝李家旭猶豫地看了一眼坐在他旁邊的室友王銘。
對方立刻接下去:“一種世界野生動物保護協會認定的瀕危動物,但我也不知道它吃不吃胡蘿蔔。”
“他大爺……早知道還不如去燒烤攤撸串。”趙敬對于點菜一點頭緒也無,崩潰地想要把菜單扔出去,“為什麽就不能起個正常名字 ……”
“這個有分類吧?”白樂言終于把每個人的杯子裏都倒滿椰汁,這才坐下,“你剛才說的那個好像在湯分類裏面,所以應該是個湯?”
“那我們按照分類點應該出不了大錯。”趙敬深吸一口氣,“就把這個海狗先點了吧。”
“甜點要什麽?”趙敬把菜單反過來給他們看。
“還有甜點?”王銘猛然把頭轉向趙敬,“大哥,請問這家店你到底是從哪裏‘據說’來的?”
趙敬崩潰地把菜單扣在自己腦袋上:“我錯了……我就不應該去問我妹妹,我妹妹看東西,第一眼先看有沒有少女心……”
舍長大哥已經崩潰了,其餘人只能硬着頭皮繼續點。他們到的早,來的時候還沒有多少其他人,現在到了飯點,陸陸續續便熱鬧了起來。只是進來的,要麽是甜膩膩的冒粉色泡泡的情侶,要麽是挎着胳膊的小姐妹,只有他們一行人,短袖短褲人字拖……
慶幸他們擁有包間。
“敲狗頭!”包間的門一下子打開了,林予璋像陣風一樣沖進來,“還沒點吧還沒點吧,一人一份‘敲狗頭’!”
“那是啥?”趙敬把菜單扒拉過來一個一個看,“啊!找到了!你确定是一人一個?”
“嗯!就是個超小的甜點,不過性質有點像比比多味豆”林予璋喝掉一杯椰汁,終于緩過來了,“不過口味還行,我吃過的最奇怪的口味也還行。”
“唔。”趙敬在敲狗頭旁邊寫了“7”,随後又想起來,問林予璋,“你家小可愛呢?”
“切,那是我家大寶貝兒好不好啦!”林予璋張牙舞爪地說,“取快遞去了,那快遞磨磨蹭蹭的,不過好在今天剛剛到了。”
白樂言默默把林予璋的空杯子拿過來,倒滿了椰汁又還過去了。之前林予璋應該算是他們宿舍裏年齡最小的,所有人都無意識地寵着他,他和他室友楊馳組了個樂隊,規模不大,不過時不時會去酒吧駐唱。
不過現在,他應該不算是年齡最小的了吧?
或者說,在下一個宿舍聚餐的時候,他這宿舍團寵的地位就要被新來的冷游小朋友搶走了。
會搶走嗎?
其實白樂言也說不太準。
林予璋年齡是小,性格也活潑開朗的像個沒長大的好奇寶寶,這樣的人在人群裏面會很讨喜,所有人都會下意識的去照顧他。
可是冷游的話,雖然他年齡小,但他……
但他就像只不小心闖進人類世界的鹌鹑,瑟瑟的打量周圍,一旦有什麽風吹草動,恨不能化身螞蟻随地找個窟窿鑽進去。
只能說性格不太像團寵的性格?
有人敲了敲門,白樂言坐得距離門口最近,正打算起身開門,誰知道林予璋跟踩了尾巴的貓似的蹦起來,一把把他按在凳子上。
“?”白樂言一臉困惑,也不用這麽搶着去開門吧?他也不是一定要開門……
緊接着坐在他旁邊的趙敬站起來把燈給熄滅了。
“?”白樂言不知所措,周圍頓時陷入一陣暗色。
“當當當當——”林予璋動作誇張地打開門,進來的正是林予璋家的大寶貝兒揚以宣。
揚以宣平常都沒什麽表情,時時刻刻忠實cos着面癱王子。現在他一手提了蛋糕一手拎着快遞走進來,場面一度非常重大。
“林兒,把酒拎進來。”揚以宣話音剛落,林予璋就歡快地搖着小尾巴沖出去了。
白樂言看着那巨大蛋糕,內心十分絕望,他明明記得最近沒有人過生日的!是他記錯了嗎?他沒準備任何禮物啊!要死要死要死……
不過今天到底是誰的生日啊?
白樂言深吸一口氣,只覺得自己心髒跳得太活躍,一個勁兒的往嗓子眼裏沖,沖得他都有點難受。為什麽沒有一個人告訴他一聲,在宿舍裏,各種活兒他一直也是能幹的就幹了,能幫就幫了……可是為什麽?他還是存在感這麽低,透明到沒有人想起來提醒他一聲?
林予璋已經抱着一箱啤酒進來了,他把箱子放在地上,發出了一串啤酒玻璃瓶碰撞的清脆響聲。
這一切,在光線昏暗的包間裏面,顯得有些不真實,就像電影快放,一般用以暢想或者回憶。
“謝謝甜兒在過去一年為408宿舍做出的傑出貢獻!”趙敬點了數字蠟燭,那插在蛋糕上的數字蠟燭赫然是408……
白樂言覺得這一切更加不真實了。
他僵硬地坐在凳子上,看那個暖黃色的燭光向他飄過來,頓時更加手足無措:“我……我?”
“當然啊,甜兒可是我們宿舍的主要人物啊。”林予璋笑嘻嘻地點點頭,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白樂言,“甜兒這是感動的要哭了嗎?”
“沒有……”白樂言吸了吸鼻子,“我也沒做什麽啊……”
“誰說的!甜兒,你超重要的。”趙敬語氣非常認真,“就拿最近一件事請說,如果沒有你,可能今天我們就得汗流浃背待在宿舍大掃除,怎麽可能這麽清閑出來吃飯?”
“那是因為我……”白樂言都不知道該怎麽說了。他做這些,似乎也有那麽一點點的,想要求誇獎……
“甜甜甜兒!”林予璋催促他,“快許願吹蠟燭!吹完給你送禮物!”
“這也不是生日啊……”白樂言被林予璋這樣一鬧,心中那股緊張、無措,基本消失了……
“沒事沒事,之前我家大寶貝兒還讓我許了個六一兒童節願望,嘿嘿嘿。”林予璋飛快轉過頭,摸了摸揚以宣的腦袋。
白樂言十分感慨,林予璋和揚以宣的關系好好啊,他也想要和新室友關系處的好一些,也不知道能不能蹭點林予璋遇到合适室友的好運氣。
那就許一個願望,希望他和冷游也可以像四寝那樣關系融洽。
那時候的白樂言,真的是相當懵懂無知且傻白甜。在其餘人都對四寝那對兒心知肚明把他們排除出單身狗行列的時候,白樂言還想蹭點“關系好”的好運氣。
揚以宣把快遞遞給他,說道:“真的是沒想到快遞這麽慢的,本來還想搞個禮物盒,結果也來不及,不過我覺得你應該會喜歡。”
林予璋趴在桌上不停撺掇:“快拆快拆,我們一起選的呢。”
白樂言生平第一次在這麽多人面前如此莊嚴的拆快遞,搞的像是剪彩儀式。只待他将紅綢剪斷,底下便會一陣雷鳴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