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漆黑之花

? 那個名字在唇舌間呼之欲出，卻在即将捕捉到的瞬間，又悄無聲息地失去了它的蹤跡。

“恩？”沢田綱吉順着林檎的目光低頭看向了自己的手指，随意地說道“這個啊，是一個關系很好的人送的呢。”

他像是個提起心上人的小姑娘一樣，一邊說着，臉上露出了甜蜜中帶了些羞澀的笑容。這副模樣讓在一旁的兩個少年表情沉郁了不少，沢田綱吉卻如同早已習慣于安撫他們一般，輕輕柔柔地說：“當然，隼人和阿武我也很喜歡。”

綻開的笑容如同溫柔而又纖弱的花朵，長發的青年這樣說着，還沒等獄寺隼人和山本武做出愛慕的宣誓，林檎看着他手上的戒指，顫聲說道：“關系很好的人？”

在她破碎的記憶中，有這只戒指屬于一個骨節寬大的手掌，它燃起了橙色的火炎，在火光的映照下，看不清面容的白色惡魔，用甜膩得像是糖果一般的嗓音說出的話語絲毫沒帶給人甜蜜的感覺，而是只有一股徹骨的寒意。

林檎停駐的身形驟然移動，她抓起了掉落在一旁的紫色火箭筒，将它高高地舉起，對準自己安下了發射按鈕。

要是沢田綱吉去到了那個人身邊的話……

粉紅色的煙霧散去後，失去了支撐的火箭筒掉落在地上，少女的身影悄然消失了。

不同顏色的光圈交織在一起，組成了一條光怪陸離的時空隧道，一陣令人頭暈目眩的颠倒錯亂感之後，林檎自高處向下墜落，然而她卻并沒有在什麽地方着陸，而是在即将達到底端之前，停在了這條甬道的中央。

她與目标僅有咫尺之隔，身軀卻被一道看不見的屏障所阻礙，她焦急地點燃了火炎，将其彙聚在拳頭上，用力砸向底端。揮舞而出的力道被不知名的東西所吸收殆盡，林檎的眉毛蹙起了深深地溝壑，她抿着嘴唇，解放了手臂的限制，青筋猙獰地從平滑的皮膚上凸起，在更加猛烈的沖擊下，阻礙着她的屏障被擊打得如同玻璃一般四處飛散。

在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少女的腳底觸及到了地面。

在腳踏實地之時，林檎聞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就像是花朵的清香與什麽別的東西混雜在了一起，散發出了一股說不上好聞還是難聞的氣味。留在沢田綱吉身上的火炎标識沒有傳來任何回應，她只能在這片黑暗裏踽踽獨行，燃燒火炎的光亮僅僅照亮了腳下的路，随着她的行進，隐隐約約地，從黑暗的深處傳來了一陣又一陣痛苦的嚎哭。

那聲音喑啞得讓人無法分辨年齡與性別，就像是在瀕死之際那無望的掙紮一般，又亦或是早已堕入了地獄，透露着一種無邊無際的絕望。林檎猶豫着又邁了一步，痛哭聲聽起來清晰了一些，裏面似乎還夾雜了斷斷續續的只言片語，引誘着無知的少女一步一步地向裏面走去。

在這無窮的黑暗之中，她看到了一些模糊不清的畫面。

——一個女子跪伏在房間裏，那長長的黑發散落到了地面，在血紅色的地毯之上盛放了一朵漆黑的花，她的手指用力扣進自己的手臂，指甲刺破了脆弱的皮膚，在那蒼白的皮膚上留下了幾道蜿蜒的血跡，她像是剛從塵土和硝煙中走過，衣服淩亂不堪，上面還有大片大片暗褐色的污跡。她哭泣的嗓音早已嘶啞，每一個音節發出都如同用利刃在那幹澀的喉嚨裏狠狠劃了一刀，眼睛也已流不出任何淚水。

她想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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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死去。

女子歇斯底裏地哭泣的同時，一道就像是孩童一般矮小的虛幻身影倏地在她的身後出現，那半透明的雙臂輕輕地抱住了她，小小的頭顱湊到她的耳旁，嘴唇微微張開，似乎在對着那個女子說些什麽。

“讓我來幫助你……”

注視着這副場景的少女就像是被感染了一樣，緊緊抓住了自己胸口的衣衫，用力到讓皮膚都感覺到了疼痛的地步。

“你不能再向前走啦。”

在她聽清那些話語之前，那個一直庇護着她的人，張開雙臂，以一副小孩子的身姿出現并阻攔在了她前進的道路上。

“那個，謝謝你啊，千葉同學，這次又多虧了你……”

在林檎發現沢田綱吉的時候，他正超沒用地躲在辦公桌下面，抱着頭瑟瑟發抖。門外男人的大嗓門早已響徹了天際，将這個初來乍到的少年吓得一動都不敢動，少女英勇地将他一把撈了起來，那瘦弱的臂膀卻讓沢田綱吉像是找到了可以依靠的港灣一般，迅速安下了心。

對于沢田綱吉來說，被她幫助的次數已經太多太多，漸漸地，他也從最開始會帶着愧疚與不安地接受她無私的饋贈，為她所受的傷而羞愧到不敢對視，在臨死前腦海裏最為後悔的事就是沒有向她道歉，變成了一句簡單的話語就足以抵消一切的地步。

畢竟獄寺君山本他們也會這樣做嘛，這應該就是正常的吧。

沢田綱吉這樣想着，漸漸習慣了依賴他人的生活方式，成了一株只能依附大樹而生的纖細藤蘿。

在五分鐘過去之後，他小心翼翼地向後一步回來的林檎道謝，與以往不同的是，少女沒有露出一丁點微笑的表情。

她漆黑的眼珠漫無焦距地對着沢田綱吉，直到他忐忑不安地咬住下唇，低垂下了頭。獄寺隼人早就在那暴躁地叫了起來，那早已不知聽過多少次的叫嚣聲持續了好幾秒，林檎才做出了回應。

“沒關系。”

她挑起了一點微薄的笑意，一遍又一遍地告訴面前的這個少年，與此同時，也像是在用重複了不知多少次的語言麻痹她自己。

“別擔心，我會保護你的。”

“你依賴我就好啦。”

這樣的話，就好了……嗎？

說到最後，她的聲音卻越來越輕，那點笑容也如煙霧一樣散去，她撫摸着少年的臉龐，露出了一種奇怪的神色。

“……對不起。”

從最開始的相遇到現在，林檎終于從真正意義上，對這個世界的沢田綱吉說出了一句只為他而吐露的話語。

那是一句簡短而又悲哀的、同時也無人能夠理解的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