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章
? 雍正三年十二月,朝廷列年羹堯92款大罪,請求立正典刑。雍正賜其獄中自裁。年羹堯父兄族中任官者俱革職,嫡親子孫發遣邊地充軍,家産抄沒入官。叱咤一時的年大将軍以身敗名裂、家破人亡告終。
不止年羹堯,被皇帝稱為舅舅的隆科多也在這一年遭到抄家,十月,朝廷定隆科多41條大罪,圈禁其所,非旨不得出。
隆科多就是佟貴太妃的親哥哥,佟氏一門眼看沒了頂梁柱,慈寧宮裏終日愁雲慘淡。那一邊,皇後與齊妃卻是喜上眉梢,沒了年妃,便是少了最大的對手,而熹妃與裕妃,在她們眼中,還算不得勁敵。
入了臘月,接連下了幾場瑞雪,紫禁城裏的蠟梅也到了盛開之時。玉墨帶着禦茶房三五個宮女并太監到禦花園,采集未曾落地的無根雪水,再囤放到地窖裏,到正月裏取出作為皇帝平日沏茶用的水。一行人打阆苑右門進得禦花園西南角,蠟梅花開于寒月早春,花黃如臘,清香四溢,一般宮女太監也都是十幾歲的少年,看到如此景致也不禁多了笑聲,玉墨在一旁,只讓衆人小聲些,偶爾打的雪仗,她是不管的,宮裏的日子最是難熬,能多幾分笑聲,不易。
只是天不遂人願,難得的歡笑還是被人硬生生打斷,來人卻是齊妃李氏與安貴人瓜爾佳氏。
安貴人出身滿洲正白旗,為瓜爾佳氏中第一望族蘇完尼瓜爾佳家的格格,二年初入宮,因家世顯赫,雖是庶出,入宮便為貴人,她與齊妃一道,是皇後寝宮宮裏走得最勤的。
玉墨率衆人給二位主子請安,齊妃正在得意之際,一身紫紅色旗裝押彩線繡蝶舞芍藥紋飾,外罩同色織錦面鑲狐貍毛鬥篷,手上更套着水獺皮的護手,皇後之下,便以她為尊,齊妃自認為晉升貴妃之日,不遠了,一個七品女官在她眼中,輕賤如蝼蟻,“隆科多也是你佟家的人,往日驕橫無比,如今萬歲爺嚴加懲治,依本宮看,佟家的好日子到頭了”。
“奴婢蓬門小戶,不敢攀附貴太妃母族”,玉墨便跪在雪地中,不卑不亢。
齊妃卻譏諷道:“隆科多失勢,你倒是撇的一幹二淨”。
“奴婢不敢,奴婢在養心殿只盡心當差,不知朝堂之事”,玉墨淡然處之,不成想,她的“恭謹”卻讓齊妃恨到骨子裏,她看不順眼的人,定要想盡辦法除掉,她奈何不了熹妃與裕妃,還辦不了一個小小的女官!只是姓佟的天天在養心殿,是皇上身邊的,打狗還要看主人,若抓不到确實的把柄,反倒讓萬歲爺以為她無事生非,可就得不償失了,無妨,也不急這一時。
齊妃這邊不發作,那邊安貴人倒忍不住了,裝似走路,卻一腳踩在玉墨手上,那盆鞋踩得人生疼,幸好下面是松軟的白雪,有了些許的緩沖,饒是如此,玉墨仍疼得冷汗直流。好一會子,安貴人方移開腳步,譏笑道:“主子就是主子,奴才便是奴才,尊卑有別才是天道,若以下犯上,自會有人收拾,姐姐,妹妹說的可對?”她有意讨好齊妃,李氏當然欣喜,正要訓話,卻見一個太監打角門外跑了過來。
來人是鹹福宮大太監安順,神色慌慌張張得不成樣子,跑到近前顧不得行禮,直呼“不好了,不好了”。
“何事慌張?沒了規矩的”,齊妃沉下臉來,面帶不悅。
安順叩首在地,天寒地凍的,臉上竟見了汗珠,“娘娘,大事不好了,三阿哥被皇上……”
“三阿哥又被皇上申斥了?又不是頭一回,可三阿哥到底是皇上長子,說兩句,過兩天就好了”,齊妃不以為意。
“不是阿,娘娘,皇上下旨,令三阿哥為八爺允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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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齊妃只覺一陣暈眩,險些不支,“不可能,皇上怎會如此狠心?”
“千真萬确,三阿哥為八爺、九爺、十爺求情,皇上大怒,當即下旨将三阿哥逐出皇宮,娘娘,快想個法子阿”。
“皇後娘娘”,齊妃此刻唯一能求的就是中宮,顧不得雪地,匆忙朝坤寧宮奔去了,安貴人也知大事不妙,一同跟去,方才還熙熙攘攘的地方頃刻又天下太平了。
養心殿的一幹人等都慢慢起身,檀心看玉墨手上竟被踩得烏青,心疼紅了眼眶,“主子怎樣?奴才又如何?我呸、呸、呸!”
玉墨忙攔住她,又吩咐他人,今日的事情不得傳揚出去。
檀心不服,“姐姐,咱們是養心殿的人,如何受得了這種欺負!姐姐就忍得!”
“禍福難料”,玉墨擡頭望着如水洗般的藍天,“鹹福宮的好日子,才是真真的到了頭”。
養心殿外,齊妃已經跪了足足一個多時辰,哭喊着為三阿哥求情,忽見皇後烏拉那拉氏從內堂出來,忙跪爬幾步,“皇後娘娘,皇上可是回心轉意了?”
皇後面色凝重,不肯看下方的齊妃,冷冷道:“皇上說,若再求情,就莫怪他不念多年的情分!”
“皇……上”,齊妃哭聲凄厲,又朝養心殿跪爬去,未到門口,已被皇後身邊的嬷嬷宮女拉住,耳邊是烏拉那拉氏依舊冰冷的聲音:“哭哭啼啼成何體統?來人,将齊妃送回鹹福宮好生休養”,一衆宮人連拉帶拖把齊妃弄上肩輿,急匆匆出養心門朝鹹福宮而去了。
皇後亦徐步踏出養心門,走在西長街上,玉手輕擺,後邊的宮女太監便自覺落在五步之後,只桂嬷嬷與管事太監何清跟在身旁,這兩人都跟了她超過二十年,看慣皇後行事低調,卻從未如此沮喪,再好的胭脂水粉也遮不住年華老去,“主子,不如再去求求貴太妃?” 桂嬷嬷悄聲說道。
“求天王老子也是沒用了”,烏拉那拉氏自親生的大阿哥八歲過世後,就将三阿哥弘時當做半子,昔日在藩邸還養在身邊三年多,如今弘時失勢,她的指望也沒了,“皇上素來心狠,八爺一黨是遲早要除去的,凡是與八爺沾邊的,皇上都不會輕饒。這個節骨眼上為八爺求情,不是自尋死路又是什麽!不争氣的東西,枉費本宮一番栽培”。
“那往後……”
“不急”,皇後望着遠處的重重宮牆,這話不知是說與旁人的,還是說給自己的,“皇上春秋正盛,日後還會有皇子的,即便是只有四阿哥、五阿哥,本宮也是嫡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