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華陰弈局結因果
周史文昌帝九年
建國一百餘年的大周，在經歷了孝宣盛世後，極速的走了下坡路。
朝堂之上閹黨與東林黨争權奪位，江東沿海一帶更有連續二十餘年沒有平息的倭患，各處天災連連不斷。
然而，此時在民間，圍棋卻是獨秀一枝，在這多事之秋裏，迎來華夏千年來的圍棋大盛。
七大門派圍棋國手與連任大周棋聖三十載的劉南如，為棋聖稱號展開了激烈的競争。
一個依舊如同往常的午後，相距帝都百裏之外的華陰城依舊如同往常那般熙攘喧鬧。
熙攘的街市口，一個衣衫褴褛的少年從悅來酒樓匆匆跑出。緊随着兩名操着柴棍的夥計沖了出來。
“小乞丐，你給我站住。三番兩次來偷東西，看老子今天不打斷你的腿。”
少年懷抱着一只燒雞還不忘回身做個鬼臉，而後擠進人潮逃命去了。
突不其然的，行人紛紛朝東城方向奔去。
“知道嘛，明王今日在景泰棋院設奕擺局了。”
“莫非是當今陛下的胞弟明王？”
“是啊。”
一個掩不住興奮，一個知道答案後顯得更是興奮。
“快，快快去看。”
抓着雞腿啃食的小乞丐對于行人的駐足交談，雖是并未表露出半點的興趣，但她依舊随着人潮往東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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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設奕擺局？竟然還是明王，有意思。”
侃侃而道，而她的眼神中，一瞬的失落。
小乞丐原為廬州太守燕南風的孩子，只是父親因勾結倭寇，被朝廷滿門抄斬。唯獨她，燕無雙，僥幸逃過了一劫，卻也是只能流浪乞讨為生，應當是偷雞摸狗為生更是準确些。
景泰棋院外的校場上，專為弈局臨時搭建的一處高臺。高臺之下無數百姓圍觀着立在高臺兩側各一的吸磁棋盤。
只是，大多數人的目光，全全聚集在了高臺之上，端坐于棋盤之側的一位錦衣少年。
“哇。那就是明王嗎？好美啊。”
無論男女，都是不停重複着這一句。
秦宇君身為當朝皇帝親生兄弟，文昌帝的禦弟。自小嬌生慣養的他，生了個菱角分明的美人面龐，勻稱的身材。
文昌帝在一場宴席之上稱贊他的弟弟為天下第一美男，自那以後，大周各地，他成了無數少女的夢中情人。
燕無雙對于那明王似乎沒有半點的興趣，東拉西扯的鑽到了前邊，而她的視線早早便已鎖定在了棋盤之上。
“諸位，小明王今日設奕，以棋會友，設奕為樂。明王說了，但凡贏了他的，誰就能贏得今日百兩白銀。諸位，可有誰願上前挑戰的？”
一位立于高臺前側的侍官不停向下方圍觀的百姓叫嚷着。
一百兩白銀，當即在人群中引起軒然大波。
緊接着，連續數十名百姓上臺與那個秦宇君博弈。只是，紛紛落敗下臺。
一時間，人群中出現了更多的贊嘆之聲。
秦宇君不僅僅長得好看，身世背景雄厚，連他的棋藝，竟也是萬裏挑一。
估摸着一杯茶的功夫，見不再有人上臺對弈，那秦宇君起身，慵懶的伸了個懶腰。
一邊久立的景泰棋院的院主唐沫上前與他應聲。
“唐院主，看來這華陰城內，唯獨您與棋院的幾位棋手，能與本王博弈的也尋不到一二了吧。”
“明王雖是年少，卻也棋藝精湛，他日定成大周棋聖。”
“真的嗎？唐院主所說的，本王倒也是這般認為的。哈哈。”
秦宇君絲毫不懂得收斂，即使一句恭維的話，他也照單全收。
餘光掃了一眼臺下，在燕無雙身上沒有做半點的停留。
“這位大哥，贏了明王就能拿到一百兩銀子嗎？”
“那是自然，明王為人，自然是不會假的。怎麽，你想上臺試試嗎？”
一側的大叔，瞅着矮小髒亂的燕無雙不禁逗她。
“如若真的能有百兩銀子，我倒真想上臺和他比試比試。”
“喲，小叫花子竟然也會下棋？還想上臺贏棋？哈哈。”
周圍的人不禁樂呵大笑，只是還沒等到他們平複情緒，那燕無雙便一溜煙的跑上了對弈臺。
一個衣衫褴褛，光着腳丫子，甚至連僅有的單衣上也是幾個漏洞敞着。
秦宇君與臺下衆人皆是為之一怔，而唐沫眼明手快的走上前開始趕人。
“去去去，哪來的叫花子，竟然還敢來搗亂。”
“哎，唐院主莫要趕人，既然設擂對弈，但凡願意比試的本王皆是歡迎。來，小兄弟過來。”
本是有些膽怯的燕無雙見明王将那唐沫叫退，猶豫了一番，還是走了過去。
“今年多大了？”
“十二了。”
哄堂大笑，臺上臺下，皆是不忍直視。
哪裏來的小乞丐，竟然敢在明王的弈局上搗亂。
“你才十二歲，就會下棋嗎？”
“那是。方才在臺下看了幾局明王的棋數，我敢保證，百手之內，定能贏你。”
燕無雙很是神氣的抹着鼻子叉着腰。
這一次，秦宇君沒有再和他人一樣嘲笑這個小乞丐，反倒是看着他深邃的眼眸，隐隐之中說不出的感覺。
秦宇君起身，牽住他的手，和她對桌而座。
“本王即為東道之主，猜先免了吧，便讓小兄弟執白先行吧。”
秦宇君大方的讓她先選，燕無雙沒有半句廢話，伸出藏于袖下的右手，雙方擺放座子棋後，燕無雙執白子而落。
“白棋走博位。”
所有人都震驚了，這下的是什麽棋？為何開頭會走博位？
秦宇君自然也是困惑的看着滿是神氣的小乞丐，那清潤秀膚卻是蒼白消瘦的景象，讓秦宇君不由一震。
眼前的‘他’，讓他頓然心中一緊。
“該你了。”
耳畔傳來他淡淡輕語，猶如貼在自己的耳畔。秦宇君緩過神來看他，他只是靜的毫無任何的面色。
秦宇君趕忙抓起白棋落子。
你一子，我一棋。
衆人眼中的小乞丐燕無雙落子時，沒有半點的猶豫，沒有一點的思考。
‘他’的下子，果斷而迅速。
一個時辰還未到，衆人的思路險些跟不上兩人下子的節奏。
直到秦宇君，思慮的時間漸漸增長。
棋盤之上所勾勒的棋局，衆人震驚的看着秦宇君棋局中本是攻勢兇猛的黑龍竟然被這個小乞丐猶如利劍的白子連斬數段，首尾不得相顧。
‘白棋七十三手木位，黑棋七十四手寒位，白棋七十五手缈位，黑棋七十六手有位。’
裁判員一邊畫着落棋方位，講解員在吸磁盤上依照相同位置擺置棋子。
“明王這是要輸啊。”
“不可能，明王怎麽可能會輸？而且還是一個乞丐。”
人群中，議論聲此起彼伏。
所有人都是不可思議的看向端坐在秦宇君對面的那位小乞丐。一番博弈下來，那個小乞丐竟然沒有半點絲毫的表情變化，除了天真無邪的嬉笑外，只是靜靜等候秦宇君落子。
雖然秦宇君采取了補救的掙紮，但依舊被他的白子牢牢掌控住。沒有半點翻身的機會。
估摸着又輪回幾番後，沉寂的放下手中拿起的棋子，秦宇君這才棄子起身彎腰。
“小乞丐，你當真只有十二歲嗎？為何棋力如此厲害？本王服了。”
“承讓。”
燕無雙也平淡的回敬了他，并未有任何的興喜之樣。秦宇君轉身從侍從手上接過了百兩銀子遞與燕無雙。
“願賭服輸，百兩銀子是你的了。”
燕無雙欣喜若狂的拿起一個個銀子在口中啃咬了一番。
絲毫沒有注意到，秦宇君和衆人看她的眼神變得呆愣。
秦宇君的棋力雖是沒有達到高深境界，卻也是在皇族中排名第一的。他自小到大鑽研圍棋十七年，想不到如今竟然被這麽一個看似只有十二三歲的小乞丐打敗了。
等回了京城，只怕要淪為笑柄了。
“明王，我可以離開了嗎？”
燕無雙眨巴着大眼求問道，秦宇君點頭微笑。
“且慢。”
又叫住了她，燕無雙有些驚慌的回過身，同時将銀兩塞進懷中。
“你叫什麽名字？你父母呢？為何淪落到沿街乞讨？”
“燕無雙。”
燕無雙沒有回答他後面的問題，見秦宇君似乎陷入冥思。
燕無雙環顧四周，抿抿唇瓣，轉身一溜煙跑下了臺。
在秦宇君的注視下，看着燕無雙又一次擠進人群，漸漸消失在了熙攘的街口。
燕無雙，請你張開走手，允我撫你之面，讓我慰你半世哀傷。
秦宇君，讓我今生情意，共你一世情愛，圓我與你前世虧欠。
是前世注定的緣，還是今生注定的劫。
茫茫人海中那驚鴻一瞥，卻是為她與他的人生，帶來了注定的因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