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十裏桃林綠畫溪
華陰十裏桃林，延續了百年的盛豔。
在送走了百年前的那對愛過生死的戀人後，終是再一次迎來了屬于它的觀賞者。
視而不見底的緋紅桃林，未曾斷絕的山泉彙成的溪水随着桃林深處流去，花叢間百鳥競相争鳴，綠溪中溪魚暢游。一切如同往日的盛景，只是物是人非。
“你看這桃林如何？可是美的讓人醉心。”
秦宇君由衷的贊嘆。
瞟了一眼身旁靜坐的燕無雙，似乎他也心情極好。
為了不讓別人打擾到興致，秦宇君并未帶任何侍從進來。不過燕無雙一進這林子，便是興奮的玩開了。
看見一條清澈的溪水在樹林中流過，燕無雙略顯興奮的跑了過去。
捧起水沖洗自己的臉，幾番清洗之後。
燕無雙有些呆愣的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玲珑可愛的大眼，眉清目秀的面龐，粉嫩潔彩的唇瓣。
如果，父親還在，那麽自己會不會也有一個溫暖的家，也會有一個無憂無慮的童年。
雖然習慣了流浪的生涯，但燕無雙時常還是會為那些遙不可及的可能做過幻想。
“快來，到這裏來。”
擡頭望去，不過當他看向秦宇君時，那家夥已經不知何時走到前邊去了。
秦宇君向她招手示意，看着秦宇君跑到前邊的棧橋邊，燕無雙沒有猶豫，跨步朝他奔去。
只是，原本裹在燕無雙頭上的頭巾竟然脫落了，一席長發順勢散落至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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瞪大了雙眼的秦宇君，根本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燕無雙手忙腳亂的拾起頭巾，慌張之下，竟然不能裹上了。
直到燕無雙走到秦宇君的面前站立許久，那秦宇君不知想着什麽，一直打量着她。
秦宇君的心裏，第一次因為一個女孩，而不再一樣。
“好啊，你竟敢欺騙本王。明明是女兒身，為何要裝扮成男兒？莫非你有所企圖？”
“不是的，只是平日流浪四處，難免露宿街頭。無雙是為安全，所以才扮作男子。”
看到燕無雙似乎并不像說謊的樣子，秦宇君輕輕一笑，突然地牽起她的手，朝前走去。
兩人直至過了橋，到了一顆粗大的桃樹下停住。
“我曾聽聞，當年太祖便是在這顆樹下抱着璟華公子陪他走完一生的。景泰十七年，太祖也是在這桃樹下歸天的。你看，這桃樹與這周邊桃樹略有不同，桃瓣之色仿佛多了些不一樣的豔紅。”
伸手接住飄落的桃瓣，托于掌心湊近身前。和他說的一樣，這些桃瓣多了些朱紅之色。
“那邊便是太祖與璟華公子靈位了。”
秦宇君頗有耐心的向燕無雙講述這華陰桃林曾經發生的故事。
兩座用最常見的石磚砌起的墳位，雖是在它們的周邊圍了些用作防水的石槽，卻依舊掩飾不住它們的樸素。
“想不到太祖皇帝與我朝建國公的墳位如此簡單，若是世人看了，只怕多的只是傷感心疼。”
“這也沒辦法，太祖歸天前曾有遺旨，只需将他埋在璟華公子身邊即可，華陰桃林的一草一木皆是不能更動。後來的歷代先皇，也都秉承了太祖的遺訓。”
“太祖與公子奔波一生，就是為了讓大周再創盛世繁華。”
燕無雙的一句回答，讓秦宇君一時沉寂了。這燕無雙到底是什麽人？不光是棋力驚人，竟然還能說出這麽多與她年紀不相符的話語。
燕無雙擡頭看了他一眼，見他沒有應聲，便也不再說話，将視線轉向別處。
“不知為何，我心中竟是有些怪怪的感覺。”
“是何感覺？”
秦宇君的言語讓燕無雙一頭霧水。在他問完之後，秦宇君毫無征兆的在她身前蹲下身，平視于她。
“一種似成相識的感覺，你相信前世來生麽？”
是前世注定的緣？如果上天尚有憐憫之心，又豈會傷了人對來世的期盼。
“你的意思是，我們見過？”
燕無雙困頓的指指自己又指着秦宇君發問道。
将飄落在肩頭的桃瓣取下，淡淡而視，一聲凄涼唯美的感嘆。
“桃花雖美，卻也是傷人的。”
秦宇君僅用一句話，便為秦天羽和蕭璟華的故事做了結語。
桃花結緣，桃枝定情。
秦天羽和蕭璟華，他們之間經歷了無數磨難，受盡世人冷豔的愛情，終是以生死不相望，抱憾陰陽隔的悲劇收場。
如若最開始便能知曉未來的命運，那麽，他們之間還會選擇最初在這裏的相遇麽？
“桃花雖是傷人，卻也給人最美風景。我想當初他們也是這樣想的。”
燕無雙也是一語否決了張雲景的結論。
或許，孰是孰非，如今再做結論都是枉然。至少太祖與璟華公子彼此深愛過，這就足夠了。
幽幽桃林下，一席素衣披身的秦宇君，一席青絲落肩的燕無雙。彼此相襯相依，與這盛豔桃花争相奪美。
同視百年華陰桃林盛景，同思那一段錯過前世的情緣。
解開一段塵封了前世的無邊等待，只為今生若能擦肩回眸，再次的相守。
或許燕無雙不會想到，自己與他，同是因為這華陰桃林，注定了此生與他不再錯過。
秦宇君好話說盡，顏面一切抛之腦後，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燕無雙勸說與他一同返回華陰驿館。
返回驿館已是黑夜，正午前停下的春雨，此時又是開始飄飄欲墜。
秦宇君安排侍女帶着燕無雙去沐浴了，順便聽取了王保彙報了關于并州難民的調查後，秦宇君便是迫不及待的帶着一身新衣更顯美态的燕無雙到了閣樓。一桌豐盛的酒宴自然不必多說。
“來來，嘗嘗我從宮中帶來的瓊香露，這可是皇家特貢禦酒。”
秦宇君殷勤的為燕無雙斟滿了酒杯。
只是，燕無雙抿了一口，便重重咳出。
“這酒好烈啊。”
秦宇君似乎并沒有在意燕無雙的行為。
“過幾日太祖祭奠完成後，我便要返回京城，不知無雙日後有何打算？可否願意與本王回京？”
“去京城？”
“是啊，怎麽樣？願意嗎？”
秦宇君的邀請，似乎讓燕無雙很是猶豫。
“京城裏有許多好吃的好玩的，而且還有很多好看的衣裳。”
秦宇君赤裸裸的誘惑，只是，燕無雙猶豫過後還是拒絕了。
“不了吧，無雙自小流浪慣了。不想給他人添麻煩，王爺好意，無雙心領了。”
“哎。無雙莫要推辭。五年後，便是國手大賽了。以你精妙絕倫的棋藝，若是棄之不用，豈不可惜？去了京城，我可安排人悉心教導你，他日必能成才。”
“棋聖？若是我記得沒錯，如今的棋聖乃是劉南如吧。”
“是啊，正是劉棋聖。如今他可是皇兄面前的紅人，前段日子，皇兄更是将他封做少卿。雖是虛職，但滿朝文武，皆要給其面子。”
秦宇君饒有興趣的解說着，只是他并未發現，燕無雙那深邃的眼眸，流過淡淡的悲傷氣息。
“容我考慮考慮吧。”
“還要考慮什麽？京城可是聚集了我朝所有的圍棋高手。對了，說到這，本王倒是真想知道，你棋藝如此精湛，不知師從何處啊？”
秦宇君依舊步步緊逼，不過也是有私心的。一見鐘情這個字眼，或許因為那場對弈，或許桃林見她青絲垂肩。這一次，秦宇君隐隐有些信了。
“無雙自小自學棋藝而已，幸得高人指點一二，才有今日這番成果。此番我欲南下江東，去見恩人，一來感謝往日棋藝上為我指點迷津，而來為故人拜壽花甲。王爺之邀，無雙在此謝過了。至于京城，日後有了機會便應王爺邀請。”
“去見恩人？那，本王也不好強行要求了。只是江東近來倭患頻繁，還是小心為妙。”
不依不撓的用倭患唬她。
燕無雙沒有再接他的話，只是拿起碗筷，悠然平靜的吃飯了。
秦宇君，一抹揚起的微笑，将他的心情毫無保留的展現在她的面前。
明王秦宇君，清秀帥氣，又有一種官宦人家沒有的可親可近。
但是燕無雙明白，以她的出生與地位，根本就不能給他帶來什麽。如若一定要選，她只能選擇離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