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傾覆天下又何妨
長安城巷，歷經了一月的緩沖，那夜燒殺所帶來的影響漸漸消散。
此時的朝中，注意力早已經不在亡命天涯不知所蹤的燕無雙，以及公然違背朝廷的廢王秦宇君身上。
江東一帶的倭患愈發嚴重，揚州八郡無一幸免，戰火更是蔓延至了江州地界。
因為倭軍攻占一城後并不會就地防守，而是洗劫一番後，攻向別處。文昌帝調集的二十萬大軍，來回堵截，疲于奔命，絲毫沒有對倭軍構成實質性的威脅。
東城虎贲軍營不遠，一處偏僻絲毫不起眼的小院，現在卻是重兵把守，裏外數層巡哨，還不包括周邊洋裝布衣的鎮懸司黑衣衛。
院中樟樹下，一坐一立，半壺酒水，灌腸下肚。
院門洞開時，出現的一個身影，目光掃視了一番，看見樹下左腕挂着吊帶的秦宇君，一個人喝着悶酒，來人頓時跑上前去，奪下了秦宇君正準備送進口中的酒水。
“王爺傷勢未愈，如此飲酒，合适嗎？”
秦宇君擡眼看了一番來人，高麗國萱蕙公主。
粉繡衣衫，青簪束發，依舊和他第一次見到的一樣，簡單清爽。
不過秦宇君似乎并沒有心情回話，将頭別向別處，沒有搭理她。
“你也真是的，明知道你家王爺傷勢未愈，還讓他這般飲酒。”
一邊站立的王保，顫巍巍的輕呢。
“回禀公主，非是奴才任由主子飲酒啊。只是主子脾性您也知道，我一個做奴才的怎敢攔着。”
萱蕙公主沒有再有多問，她也清楚，王保說的的确沒錯。秦宇君的脾氣，經過長安街市這麽一鬧，她想不了解他也難。
“王爺，今日萱蕙前來，是想與你商議一件事的。”
“什麽事？”
秦宇君略有困惑的看了她一眼。
“來此前，我已進宮面見陛下。陛下向我說起你，陛下的意思就是，只要王爺願意娶我為妻，随我回到高麗生活，陛下可對王爺所犯過錯既往不咎。”
“荒謬。”
秦宇君頓時火冒三丈，一掌排在石桌上，眼中冒火，這一幕唬的萱蕙公主不敢出聲。
“我有錯麽？直到今日，難道他就還沒明白，一直以來，是誰的錯麽？太祖皇帝嘔心瀝血，戎馬一生開創的大周百年基業，今時今日，全都毀在他這個昏君手上了。”
秦宇君遙指皇宮，口中不停咒罵着。一邊的王保，忍不住屈膝跪地，連連磕頭。
“主子，別說了。這院子周圍全是那汪植的人，若是讓他們聽到了，只怪又要給主子找來禍事了。”
“怕什麽？你若是怕死，就給我滾。反正現在我也是革了名的廢人，養不起你了。”
“主子，您別趕奴才走啊。奴才生是主子的人，死也要追随主子。奴才到任何時候也不會抛下主子茍活的。”
自小随着秦宇君一塊長大的王保，對于秦宇君的确是忠心滿滿。
“秦宇君，你也休要在擺着你那王爺的架子了。患難見真情，你不懂嘛？如今你陷入困境，王保身為一個內侍，依舊死心塌地的追随你，你還這麽對他。”
萱蕙公主對于秦宇君的所做所言很是不滿，不過秦宇君似乎并沒有心情搭理她。
“公主請回吧，我身為堂堂大周皇室之後，豈會随你遠走高麗。況且大周倭患未平，我又怎能放心？若是皇兄需要，大周需要，秦宇君還願戰死沙場，也不願背着黑鍋茍活一世。”
“看着秦宇君堅決的樣子，萱蕙公主也是明白了他的心意。、
“我有一計，可保王爺無憂，更能除外領兵蕩平倭患，不知王爺可願一聽？”
餘光瞥了一眼，秦宇君微微皺眉，而那萱蕙公主，也走到秦宇君的身邊，俯身貼在他的耳邊喃喃輕語。
王保困惑的看着兩人，不知道他們說着什麽，只是看到自己的主子臉色漸漸變了。
“怎樣？你考慮考慮？”
眨巴着眼，向他挑逗道。
秦宇君沒有急于給她回答，而是垂下頭陷入了沉思。
猝不及防的，萱蕙公主挽着秦宇君的脖子坐在了他的腿上。雙眼直勾勾的看着秦宇君的面龐。
“自從那天在太極大殿與王爺見得第一面，萱蕙的心裏便已下定決心，此生非王爺不嫁。王爺，萱蕙一個人千裏迢迢來到異國他鄉，王爺忍心看到萱蕙受苦受委屈麽。”
萱蕙公主真像一個戲精，說着說着竟然眼裏泛起了淚光。
秦宇君有些無語的看着她，只是他依舊還在猶豫。
“萱蕙明白，王爺心中還有她人，但萱蕙不嫌，只要王爺願意，就算萱蕙做小，萱蕙也是願意。”
“你先容我想想，想想。”
“就算是粗茶淡飯，萱蕙也願意追随王爺一生一世。”
萱蕙公主直白的表明自己的心意，秦宇君，真是不知道該怎麽去回應她了。
思忖間，諸多下人從外搬了許多家具進來，讓王保看得一愣一愣的。
“這些人是做什麽的？”
秦宇君困惑的指着這些搬運的下人詢問道。
“我已向陛下交代了，從驿館搬來與你同住。我親自去王爺府上挑了些物什，買了些必備的，王爺現在雖是被軟禁于此，但我看得出來，陛下還是看重與王爺的手足之情的。”
萱蕙公主說的沒錯，文昌帝對秦宇君的确還是顧及手足之情的，否則也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包容自己。這一點秦宇君心裏也是明白的。
看着萱蕙公主忙前忙後的指揮，秦宇君也沒有選擇幹涉，默認了萱蕙公主的安排。
而此時的江陵，對于長安發生的一切，尚不知曉。
知道了秦宇君為自己險些喪命，無雙也是心疼不已，對于秦宇君的那些過往中的誤會與偏見，到如今也成了無雙心裏無限的自責。
“靈哥哥，陛下和那汪植可會對他下殺手？”
“明王暫時不會有生命危險，否則陛下也不會将他軟禁了。至于汪植那裏，若是沒有陛下的點頭，汪植現在暫時不敢對明王下手。更何況，他們還需要明王去平蕩倭患的。”
“倭患？”
無雙有些疑惑的看着萬靈子，萬靈子也是微微點頭，神情卻變得有些沉重。
“上月，倭軍自海鹽登陸。一月間，便襲擾了揚州八郡三十餘縣。陛下雖是集結了二十萬大軍前去圍剿，至今都未有成效。依我看來，只怕那二十萬大軍，将要覆滅于倭軍刀下。”
“二十萬覆滅？靈哥哥說的可是嚴重了些？我大周将士，應當還未頹廢到如此地步吧。”
無雙有些不敢相信萬靈子的推斷，只是，萬靈子回過頭看着她的眼神，卻是那樣的堅定。
“若是不信，你便看着吧。況且，現在天下民怨四起，災禍連連。但凡有人舉義造反，定然是一呼百應。我現在最為擔憂的，還是我大周北境的幽并冀三州，那裏連續三年旱禍，官僚腐敗。若是再不加以治理，只怕。”
萬靈子沒有再說下去，因為他害怕。
雖然他精修于圍棋，然而天下大勢他也是有所研究的。
現在的大周，如同百年前，晉末的最後十年那般，處處危機潛伏着。唯一沒有的，就是一根導火索，他相信，只要有一處出現百姓揭竿而起，那麽定會以烽火燎原之勢，将大周看似強大，實則已經病入膏肓的江山，化為灰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