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三探江寧真相知

依舊是清風客棧,客棧的夥計對展、丁二人已經很是熟悉,見兩人進門,連忙迎上去。“喲,兩位客官,與朋友來的?還是住店?”

展昭點點頭。“四間上房。”

“好嘞!四位跟我來。”夥計殷勤的應下,恭敬地走去前面帶路。

“兩位爺,你們的房間,兩位姑娘的就在旁邊。”小二領四人到了房間,眉開眼笑的手下了幾兩碎銀,便下樓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喬姑娘,月華,你們回去先休息一會兒,之後我們便下樓去用午膳。”展昭安排道。

“多謝展大俠。玉梨歇歇就來。”喬玉梨盈盈一拜,一副大家閨秀的做派。丁月華本是應了一聲就想轉身離開,見她禮數周全,突然覺得自己的手腳都別扭,正糾結着,瞥見白玉堂憋着笑的臉和寫着“瞧瞧人家再瞧瞧你”的眼神,頓感窘迫,狠狠的瞪了一眼白玉堂,滿臉的警告,白玉堂幹笑一聲,別過臉去,不敢再笑。丁月華偷偷擡眼去看展昭,見他瞧着自己眼眸帶笑,嘴角微勾,以為他也在嘲笑自己,臉一熱,一咬牙,學着喬玉梨剛剛的樣子也是一個服身,捏着嗓子道:“謝過展大俠,月華歇歇就來。”可那目光恨不得在展昭身上燒出幾個洞來。服了身,丁月華故作優雅的轉身離去,剛一轉身,嘴裏便憤恨的數落起白玉堂與展昭。孰不知背後展昭與白玉堂已經要憋出了內傷。

展昭房中。“貓兒啊,你最近桃花很是泛濫呢。”白玉堂語氣酸溜溜的說道。

“這怎麽說?”展昭略有不解。

“你瞧這一路上,人喬姑娘對你是萬般關心,每次與你說話,那聲音柔的像陷在棉花堆裏似的。一口一個展大俠,展大俠,對你可是崇拜之至啊。”白玉堂調侃道。

“白兄誤會了,喬姑娘說話本來就是如此,況且她心中已有意中人,這種玩笑莫要再開了。”展昭無奈道。

“哼,可她的意中人死了,你是個活生生的,我可告訴你,你別總充什麽濫好人,你若是欺負了月華妹子,我要你好看!”白玉堂惡狠狠道。

提起丁月華,展昭便記起剛剛在門外的一出,只覺丁月華有些奇怪,以往丁夫人和丁家大哥也沒少說她不像個姑娘樣子,可她從不在意,不知這次怎麽偏偏糾結起這些。聽得白玉堂如此說,展昭心道自己的心事怕是被人察覺了,不自覺的出口解釋道:“月華自有千般好,我怎會欺負她。”說着臉上竟染上溫柔的神色。

白玉堂一愣,随即了然,看樣子這只臭貓和月華是兩情相悅了。他還從未見過展昭這幅樣子,心中不由感嘆一句:問世間情為何物。

突然,白玉堂像是想起什麽,壓低聲音湊近展昭說道:“貓兒,你有沒有覺得喬玉梨很是奇怪?”

展昭一怔:“白兄何出此言?”

“我們在路上時,月華想與她親近,便說想與她住一間屋子,她卻死活不同意,說了一大堆的理由,一看就知道是在找借口。還有,她曾說她不會騎馬,如今也只是剛剛學了些皮毛,可那次從路邊突然竄出一條狗時,她的反應可不像是初學的人。而且,我總覺得她的舉手投足有些怪異,像是藏着掖着什麽,反正我就是覺得她不對勁!”

展昭聽後有些沉默,顯然,白玉堂說的這些他都注意到了。一時間,不知如何答話。

“那白兄以為,喬姑娘如此是為了什麽?”

“會不會是她覺得你殺了她的未婚夫,她來找你報仇?”白玉堂猜測道。

“啊?”展昭萬沒想到白玉堂說到的這個原因。“可是剛剛白兄不是還在說她對我萬般關心嗎?”

“對啊,她先讓你愛上她,然後再殺了你,這不是比直接殺了你更殘忍嗎,而且她又不會武功,先迷住你,更容易得手。”白玉堂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樣。

展昭已被白玉堂豐富的想象力與推理能力深深折服,無語凝噎。

午膳用過,展昭便說先行去求見馮文馮大人,畢竟在別人的轄地動土開棺,總要知會一聲。

馮文自然不敢違抗,滿口應允四人明日開棺。

當又一次站立在林大人的墓前,展昭頓覺心中百感千回。一代良臣,不明不白的死去,還為此被人多次驚動,死後亦不得安生,是悲是哀,是無奈,是蒼涼。

衆人向着墓碑跪拜,展昭說道:“林大人,晚輩又來打擾,實屬無奈,望林大人寬宥。”

“展大哥,林大人在天有靈,定是希望真相大白的,你就不要難過了。”丁月華勸道。

展昭點點頭。站起身來,擡手示意後面的衙役:“....開棺...”

一抔抔的黃土被鏟出,漆黑的棺木又一次被顯露。當沉重的棺蓋被打開,依舊是林大人那如生人般的異樣膚色。展、丁二人早已知曉,而白玉堂與喬玉梨卻是驚異的一呼。

“怎麽會,這樣。。。”喬玉梨的聲音有些恐懼。

“怕是用了什麽奇怪的東西。我記得曾聽說過西夏有種秘藥,死人用了可以屍體不腐,活人用了能永葆童顏。”白玉堂在一旁接口道。

“西夏?”展昭沉思苦想,一切的矛頭不約而同指向了西夏,到底是什麽秘密,讓這麽多人為之而死?若真是戰争,不過上京請奏便是,何苦費一番周折?

正百思不得其解,這荒郊外竟突地刮過一陣狂風。墓地的白幡随着狂風詭異的搖擺,四周的黃土也被卷着飛上了半空。

丁月華雙臂不由得抱緊,顫聲道:“這風怎麽來的這麽詭異,陰森森的。”她不說倒好,這麽一來,一群人都覺得毛骨悚然。

展昭素來不信鬼神之說,可有包大人游夢仙枕,能審陰司,便也由不得他不信。此時再聽此言,心中亦有些波動。

狂風呼嘯着,在墓地的上空奏起了哀歌。一聲聲的嗚咽,像是在向世人傾訴壯志難酬,難償心願的悲痛。而衆人,竟也随着那歌聲的起伏,探尋着塵封的故事,感受着被時光掩埋的赤膽忠心。

展昭在有些昏暗的場景中,搜尋者其他人的身影。丁月華已撲倒在墓旁,幸好抓住了墓碑,才穩得住身體。白玉堂氣急敗壞的抽出劍插在地上支撐自己,但仍是順着風被吹得狼狽不堪。他又依稀看到喬玉梨仿佛被抽幹力氣似的跌在地上,嘴大張着,雙手捂住耳朵,像在承受難以言說的痛苦。他想走過去扶起她,風沙卻越來越大,他離她越來越遠,她的神情也越來越激動,大風刮得她在地上翻滾着,她卻不肯去抓支着白幡的杆子。知府的衙役們也是被吹得七零八落,在狂風中搖搖欲墜。

正當衆人陷入絕望之事,狂風驟停。幾人又是一陣淩亂,有幾個衙役竟還是從半空落下來的。

一幹人心有餘悸的爬起來,稍稍整理了衣裝,灰頭土臉的模樣煞是怪異。

丁月華看着白衣變灰衣的白玉堂,不禁笑道:“想不到白老鼠還有變成黑老鼠的一天。”

白玉堂氣的直咬牙,狠狠的踢了一下腳下的黃土。

喬玉梨顫巍巍的站起來,眼睛紅紅的,身上的衣服被撕爛了好幾處,好不狼狽。丁月華想上前去關心,可想起一路上她對展昭莫名其妙的表現又生生頓住了腳步。

衆人還在剛剛的劫難中回不過神來,正想着松口氣,又是一個驚雷平地裏炸響,随即瓢潑大雨傾盆而下。

“呵,剛才弄得髒兮兮的,這下可是幹淨了。”丁月華自嘲的笑道。順手理了理流着污水的長發。

展昭正無奈于這大雨,驀地想起林大人的棺椁還暴露在外,急忙去合。

“慢着!”喬玉梨一反常态冷冽的聲音在身後想起。

展昭疑窦陡升,卻又不解的回望着她。

“等等看。”喬玉梨也不做解釋,只是理所當然的吩咐道。對,是吩咐,話出口那一刻她身上所擁有的唯我獨尊的氣勢,不是一個單純的小家碧玉所能擁有的,恐怕皇室的公主也無法相比。

展昭心中狐疑萬分,臉上卻是不動聲色。這樣一個身份來歷都不再簡單的女子,她說的也不一定沒有道理。

令人驚異的是,林大人的屍身在滂沱大雨中逐漸褪去紅潤,慢慢變成了死灰般的煞白。本來上次被展昭重新蓋好的錦被被大風刮得不知去向,身上的衣服已有腐爛跡象。又過了一會兒,林大人□□在外面的皮膚也在變綠變黑。

“掀開他身上的衣服。”喬玉梨又說道。

展昭也沒有遲疑,俯身輕輕解開濕透的衣衫。露出白色的裏衣。

“全解開。”喬玉梨判若兩人的言行看得丁月華與白玉堂目瞪口呆。

“全解開?”展昭實在想不透她要幹什麽。好歹也是個未婚女子,雖然面前是個死去多時的屍體,總要避諱些吧。

“月華,背過身去,別轉身。”展昭溫聲向丁月華叮囑。白玉堂後知後覺的擋在丁月華身前。

随着衣服被逐漸的解開,林大人的身體越發的黑了。然而令人不解的是,只有右腿大腿處沒有變黑,反而在大雨一次次的沖刷中顯露出猙獰的傷疤。

傷疤漸漸清晰。那是被匕首切割過的痕跡,成方形,好像是有人故意割下來這塊肉。

展昭驚疑,是誰将林大人傷在這個隐秘,不易觸碰的地方?難道是他自己?

慢慢的,那一處的皮肉漸漸鼓起,甚至傷疤亦有崩開的跡象。三人看得毛骨悚然,心中越來越不安。

“裏面有東西!”喬玉梨近似肯定的驚呼更是駭人。

“好像,真的有。”白玉堂說道。身後的丁月華不知他們看到了什麽,急切的想轉過身來,卻被白玉堂回身死死按住。

“為今之計,只有把這層皮肉翻起來...”喬玉梨道。

“林大人,展昭,冒犯了。”展昭抽出随身佩戴的匕首,猶豫不決的向那裏紮去,心中一片駭然。

“啊!真的有!”白玉堂又是一個驚呼。丁月華再也按捺不住好奇,猛地轉過身來。

展昭見狀,立馬拿衣衫蓋住。

衆人這才看清展昭手中那一個四四方方的紙包,比林大人身上的傷疤略小,用牛皮紙包裹着,上面沒有一絲的血跡,還散發着奇異的香味。

“快打開看看是什麽!”丁月華催促道。

紙包緩緩被打開,是一沓厚厚的信箋和兩份奏折。翻開其中一份奏折,蒼勁的筆法映入眼簾。字字句句言辭懇切,盡顯忠貞。

“...今臣冒死上書,臨表涕零,忘聖上嚴加徹查,早做防範,保我大宋千秋偉業。這是林大人上書給皇上的奏章,提醒皇上西夏有異動,朝中有內奸。”展昭聲音沉重得說着。

再打開那些信箋,赫然是一個個名字,其中的好幾個,竟也是展昭熟知的。最後一張信箋上似是一張地圖,展昭思忖了一下,想必這就是那些人口中的地圖吧。只是密密麻麻的,卻不知畫的是哪裏。

雨漸漸停了,展昭小心翼翼的将這些重新包好,收入懷中。這就是林大人拼死保下的東西嗎?這就是那些人費盡力氣想要得到的東西嗎?這就是莊餘鋒、林子庸身死的真相嗎?

展昭擡頭看了看天,是林大人嗎,刮了風,下了大雨,寧願讓自己死後屍身難保,也要守住這些東西,只因為它們關乎國家安危。是莊餘鋒嗎,讓他們找到了這些,寧願背負潛逃的罪名,也不惜一切的再見林子庸一面,只因為它們關乎社稷安穩。展昭沉重的心情不知如何纾解,良久,不過一聲嘆息。

白玉堂沉默着,面色凝重。丁月華沉默着,眼中帶淚。喬玉梨,神色恍惚,像是得了場大病一樣,自言自語道:“這就是你,死也要保住的東西嗎?為了它,真的可以不顧一切嗎?為什麽,為什麽啊...”說着說着,兩行眼淚無聲滑落。她自嘲一笑,仿佛已經是知道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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