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身陷敵營遇故人
縱然西北邊陲烽煙四起,開封府的清晨一如往常般清寧祥和。
包拯在書房中執卷讀書,關閉的門突然被大力撞開,一個紅影卷了進來。
“趙虎!何事如此慌張!”包拯皺眉道。
“展大人,他...”趙虎指着門外。
包拯向他身後看去,只見仁宗身邊的李公公氣喘籲籲的小跑過來,上氣不接下氣的道:“包大人,你這個護衛真是,咱家話還沒說完,轉頭就跑。”
包拯起身迎上,問道“李公公前來,可有什麽事?”
李公公一怔,遲疑片刻道“懷遠曹将軍給聖上送來急報,大軍在好水川中伏,展昭失蹤了。”
包拯身體一晃,有些站立不穩。
“大人,這...”趙虎在一旁急道。
包拯擡手阻止他開口,向李公公道:“勞煩公公特來告知。”
“唉,皇上知道大人與展護衛情同父子,故讓咱家勸勸大人,莫要太過傷心,畢竟只是失蹤。”
“多謝公公。”
李公公走後沒多久,整個府衙都知道了此時。即使包拯與公孫策有心隐瞞,住在丁家別院的丁月華還是匆匆趕來。
陷空五鼠也早已聚集一堂。
“大人,展昭他,他真的?”丁月華艱難的開口問道。
包拯點點頭。心下不忍。
“我早說不應該讓他去,皇帝不只是怎麽想的,偏生要展昭...”白玉堂又要抱怨,觸及包拯的視線和丁月華失了魂般的模樣卻終是改了口。“只是失蹤,。沒準過幾天又回來了呢。”說完讪讪的坐在一旁,不再開口。
氣氛靜的吓人。
“他說過他會回來,我信他。”良久,丁月華才悠悠道。眼中酸脹,卻強忍着不流出一滴眼淚。
而此時的展昭,正被五花大綁的押在西夏國主李元昊的營帳裏。
王座上的李元昊一身灰色大氅,霸氣逼人。他打量了展昭許久,才開口道:“怎能如此對待展昭大人,快給他松綁!賜座。”
“是!”一衆西夏士兵領命,便要去解展昭身上的繩子。
“不必了!國主有話直說便可。”展昭側身避開。
“這怎麽行,漢人常說先禮後兵。今日将你如此請來,已是我們無禮冒犯,斷不該再讓你受縛。展昭大人不必推辭,我願與你誠心相交。”李元昊一副禮賢下士的姿态。
展昭不置可否,卻也不再客氣,解了繩索,便坐了下來。
李元昊微微一笑,說道:“我雖長居大漠,卻也多聞中原之事。對展昭大人的所作所為很是欣賞。你出身江湖,卻願意效命于宋廷,也是一般江湖草莽難有的心志。如今宋朝軟弱,朝廷腐敗,岌岌可危,已非明主。以你之才,怎可屈居區區四品護衛?展昭大人若有意,我西夏願任命你為征遠将軍。不知展昭大人意下如何。
“國主原是此意。”展昭冷笑一聲:“展昭雖不是什麽大仁大義之輩,卻也知忠、義二字。怎可降于蠻夷。展昭投身官場,從不為高官俸祿,只為造福百姓。展昭不才,難當征遠将軍重任,國主還是不要白費心思了。”
“展昭,你可不要不識好歹!主上以禮待你,不過是覺得你是個人才,又是江湖中頗負盛名的南俠。你可別自以為是,以為我們沒了你就統一不了天下。到那時候,你一樣得向主上俯首稱臣。識相的,就快快投降,還能求得一官半職,否則...”站在一旁的一人冷冷的說道。
“夏青,不得無禮!”李元昊向那人呵斥道。
展昭擡眼看了看那個叫夏青的人,一身青衫,身材瘦高,面容白淨,倒不像是黨項族人。而那一雙陰鹜的眼睛,連他對上都不由有些驚懼。
“展昭,本王敬你是個好漢,所謂成大事者不拘小節,男子建功立業不必講什麽忠孝仁義。你若可助我成就大業,本王自不會虧待你。到時,你便是開國功臣,即使是封官加爵也是無可厚非。光耀門楣,福蔭後世,何樂而不為。”李元昊依舊好言勸說。
“展昭不求功名利祿,也無須光宗耀祖。展昭家門世代皆為漢人,斷不會行此不忠不孝之事。國主不必再費口舌了。”
“你當真執迷不悟?”李元昊逼問道。卻得不到展昭的回答。
“你真以為我不敢殺你?”
“展昭豈是貪生怕死之徒?”展昭視死如歸。只此一句,不再多言。
“好啊,來人,把他押下去,三日後送回王廷囚禁。本王不殺你,但本王也不會讓你有機會回到宋廷。本王再給你幾日時間,你若依舊不答應,本王不介意我西夏也出一個蘇武。”
等展昭被押出營帳,夏青上前道:“主上,為什麽不直接殺了他。”
“殺了他?不是太心急了。來日方長。”
“可,若是他永遠都不會臣服于主上...”
“不會的,本王對我西夏水牢的酷刑,還是很有信心的。”
“可,此人不殺,後患無窮啊。”
“不必再說了,退下吧。”李元昊擺擺手,不耐煩的說道。
“是。”夏青只得退下。可心裏卻有濃濃的不安。
“慢着!”李元昊突然開口叫道。“夏青,本王不希望,你再打亂本王的計劃。本王知道你和丁家有滅門之仇,可丁家二子是本王看中的人,如果本王再聽說你對他們下殺手,就莫怪本王不客氣了。”
“臣明白。”夏青冰冷的眸子閃過一絲殺氣,卻迅速斂去。他從不認為李元昊招降丁家和展昭是明智之舉。
自從得知展昭失蹤的消息,丁月華夜夜不成眠。連日的擔憂使她整個人愈加憔悴。所幸延州傳來的軍報中,丁兆蘭、丁兆蕙雖被重重圍困在延州城內,但并無性命之危。這也多多少少是個安慰。
白玉堂、徐慶、蔣平、韓彰留守開封府,雖然心急,卻也幫不上什麽忙。這一日,耐不住心中焦慮的三鼠留了一封信,結伴去往延州,說要助丁家兄弟一臂之力。氣的白玉堂在房裏跳腳,卻也無可奈何地留了下來。
丁月華只能日日期盼會有好消息傳來,她深知一個人的失蹤不能拖累整個戰局。這麽多日過去,恐怕前線已經放棄尋找了。
西夏王庭。
李元昊南下,留下太子和多名重臣坐鎮。按照李元昊的旨意,展昭一到,就被關進了西夏以有進無出聞名的水牢。
不是所有人都樂意見得展昭被關押。平野王李致崎就是其中之一。
“瑞兒,這是一個大好的機會,是李元昊親手送到我們面前的。想我李致崎忍辱負重這麽多年,終于可以翻身了!”王府書房裏,李致崎得意的說道。
“父親,我們該怎麽做?”李致崎的小女兒李元瑞,站在桌旁問道。
“我們要和展昭合作。他助我奪取王位,我助他脫身。”
“父親,展昭不會答應的。”李元瑞秀眉深鎖。
“怎麽可能,他不想回去嗎?”李致崎不解。
“展昭此人,武功高強,性格堅韌,以女兒對他的了解,他寧可在水牢裏受刑,也不會與我們合作的。”李元瑞回答道。
“為什麽?他不投降李元昊是因為他是漢人,我又不讓他投降,還放他回去,有何不可?只要他想要逃出去,就必須與王庭的守軍交鋒,到時候...”
“那好吧,我今晚去試試,只是,父親莫要抱太大的希望。”李元瑞應道。
夜晚的西夏水牢陰森而幽靜。一道黑影無聲無息的穿過數間牢房,睡眼迷離的獄卒眨了眨沉重的眼皮,只看到燭臺的火焰跳了幾下。
展昭獨自坐在牢房的石床上,這些天來,每日裏都能聽到刑房傳來的慘叫,不止一次的看到渾身是血的人被擡着從這兒經過。卻不知為何,自己至今也未領教過西夏水牢的厲害。
突然,展昭素來敏感的聽覺聽到一絲響動。他警惕地擡頭,一個蒙面黑衣人站在門邊。
“好快的功夫。”他由衷的贊道。
“展大人過獎了。比你如何?”黑衣人輕笑道。言語間竟有些熟撚。
“不相上下。”展昭也不由微笑。
“即使在牢獄之中,依舊有君子之風,不愧是南俠。”黑衣人贊嘆道。
“你來找我,是敘舊的嗎?”展昭挑眉看向他。
“展大哥果然機敏過人。”黑衣人又笑道。随即,拉下了臉上的黑巾。
赫然是已經死去的莊小梨的面容。
“你......”展昭下意識一驚。“果然,我猜的沒錯。你是莊小梨,江寧府被殺的只是你的替身。”
“不愧是展昭,竟能猜出我的身份。不錯,我是莊小梨,也是喬玉梨。”
“如此高強的功夫,你隐藏的倒十分高明。”展昭說道。
“可還是被你和白玉堂看出了端倪。”喬玉梨有些懊惱。
“喬姑娘,聊了這麽久,你還沒說明來歷。”展昭含笑說道。
“來意我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啊。或許你想不到,我的父親,是西夏的平野王李致崎,而我,是他最小也是唯一的女兒,李元瑞。機智如展昭,你說我的來意是什麽。”
“你是親王之女!展昭從不曾想到。只怕是你父王讓你來勸降展昭的罷。”展昭驚訝不已。
“對,也不對。我父王本想如此,可我知道你斷不會答應,所以才退而求其次,希望你助我父王奪位,而我們可以送你離開。李元昊是想讓你嘗嘗水牢的酷刑,向他屈服,而我們,自是不會讓你受傷。”李元瑞說道。
“原來是你們,你們竟然能在王庭違背李元昊的命令。不過,展昭從不輕易受人恩惠。無論怎麽說,也算欠了你一個人情。”
“李元昊一心想要吞并宋朝,這幾年來呆在王庭的時間屈指可數,所以我們趁機安插了不少的親信。只是兵權牢牢的抓在李元昊手中,我們才受制,不敢輕舉妄動。如今他遠在懷遠,若再有你,勝算會更大。至于人情,就算是我還你的吧。你也算對鋒哥有恩了。”李元瑞的表情變得有些黯然。
“你,和莊餘鋒......”展昭試探道。
“他曾是這個世界上,最愛我的人,也是我這一生,最愛的人。可是,我們逃不過命運的桎梏,終究要為了各自的使命與堅持,分道揚镳甚至互相傷害。”
李元瑞眼神空洞,似乎陷入深深的回憶。
“我和他就相識在王庭,他一家被皇帝誅殺,只剩下他自己只身逃出宋境。我以為他只是一個普通的漢人,我們一起度過了很多快樂美好的的日子。可有一天,一切都變了。他知道了我的身份,而我也被父親告知,我要成為一顆棋子,埋在宋境,刺探情報。而與此同時,他與林大人也在暗中探察李元昊秘密練兵的地點和宋朝官員私通西夏的名單。直到楊彬因私吞軍饷問罪,他'畏罪潛逃',我才知道他們已經做好了準備,而李元昊也派了夏青,對他一路追殺。我暗中随他南下,幾次救他,等你們開封府介入後我怕被你察覺才離開,哪知道,就被他們鑽了空子。夏青以為我是鋒哥的幫手,一心殺我,我只有金蟬脫殼,找了一個死了丈夫,身患重疾的婦人替死,這才逃脫。剩下的事,你都知道了。
“難怪莊餘鋒對聖上如此憤恨,可他卻還願為朝廷付出生命,真真是世間好漢!照你說來,那麽殺死林大人和暗害丁氏雙俠的都是那個夏青”
“鋒哥就是太傻,為了那些東西連命都不要,可宋朝皇帝什麽都不知道。林大人是自殺的,夏青找不到東西,幾次三番出入林府書房,甚至掘了墓都一無所獲。我的行跡不能暴露,才找上了你們,或許也真是林大人在天有靈,讓我們發現了秘密。也就是那一天,當我看到從他身上割下來的肉時,我突然覺得,我們可能永遠都不能真的統治漢人,你們有着我們不能相信的毅力。至于丁氏雙俠,李元昊的本意是盡力拖延他們上戰場,以增加勝算,畢竟常勝将軍丁正的威名猶在。李元昊還想招降他們。可夏青與丁家有不共戴天之仇,當年夏青的父親投奔我國,是丁正奉旨誅了夏家九族,所以他一心想殺死丁家後人,恰巧丁姑娘不在家,也算逃過一劫。而我父王卻想讓丁家參戰,這樣我們會争取更多的時間,所以,我命人幾番引導,總算讓你們拿到了解藥。”
“多虧你,否則丁氏二俠怕是兇多吉少,雖然你也有你的謀劃,但我依然代表月華謝謝你。”展昭站起身,向李元瑞鄭重的道謝。
“你不必如此,我們開始只是各取所需,只是後來,我也曾有不忍心丁姑娘難過之意。丁月華出身将門,性格直爽又不失細膩,心思簡單,尤其在情字一事上猶為單純,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女子。你可要好好待她。即便是為了她,你也該平平安安的離開這裏。”
“月華......我答應過她,要平安回去......”展昭喃喃道。眼裏是深深的情意相思。
曾經,我與鋒哥也有如此情深。終究敵不過命運弄人。李元瑞這樣想着,随即抛開心中的酸澀,如今最重要的是說動展昭。“雖然說起來這是謀反,可每個人都有為自己争取生存的權利。我和父王多年來總被其他宗親打壓,甚至威脅生命,總要走上這條路,無論為了自保,還是為了權勢。這也不算是不仁不義,不忠不孝之事,王庭出事,李元昊不可能不管,那樣對邊陲戰事的形勢也有利。你若肯出手相助,我自當感激不盡。”
“那你們,能得到什麽好處?我要怎麽相信你們我沒有為虎作伥,養虎為患,又為我大宋帶來一個敵人。”展昭質問道。
“或許你不相信,在我心裏,我父王并沒有百分百的勝算,可給李元昊造成的後果卻是他負擔不起的。只要拖的了這一時,給你們時間,以後的事情都不得而知。而如果我父王贏了,作為我,是萬不會與你們為敵的。我與丁姑娘交談不多,我心中卻是極羨慕她的。”李元瑞真誠的說道。
展昭不說話,陷入了沉思。腦中天人交戰,卻最終下不了決心。
“我不便多待,你,可以考慮考慮。”說罷,她蒙上黑巾,悄然離開。
天已微亮,幽暗的室中只有展昭端坐床上,眉頭深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