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二十二】行刺
季昀謙的出現本就讓在場的人猝不及防,不想李芙爾趁大家都未曾注意到她時突然起身行刺,李芙爾本身就坐在蕭衍珩的右方,是個離禦階極近的位子。
料是耿楚反應快,撞翻了身前的桌案急速的朝那把明晃晃的妝刀伸出手去,只可惜耿楚離李芙爾的位子實在怪異,李芙爾身上沒有一處漏洞暴露在耿楚的視線之下,不得以伸手一把抓住尖利刀鋒,順勢一扭,李芙爾手中的刀鋒偏轉。
尖銳的刀鋒割透耿楚指窩處薄薄的皮膚,剜骨的疼痛險些讓他下意識的松開手,但一想到直指季小九就硬扭着刀身朝相反的地方彎去,鋒利的刀刃也深深的割進指彎裏。
顏南卿震驚的看着一切都在一瞬間發生,看着李芙爾扭曲的面孔,他一時也不知該如何自處。眼看着耿楚要發力打傷李芙爾,這才緩過神來飛身一腳,踢在了李芙爾的手腕處。
李芙爾吃痛松開了妝刀,耿楚的右手血流如注,這種被刀刃磨來磨去痛徹骨髓,傷及五指筋骨,卻不見李芙爾動作有所收斂,拾刀躍起,在場官員驚呼“救駕!”,季小九被一切的變故驚的愣在原地。
顏南卿眼看着李芙爾就要釀成大禍,一個旋身擋在了李芙爾刀鋒前,就聽血肉撕裂的聲音,李芙爾的妝刀連根沒入顏南卿的肩窩,鮮紅的血跡順着傷口連成血線。
“南卿!”李芙爾驚得大叫。
“顏卿!”季小九在禦階上看的清清楚楚。
耿楚也看得真切,一指長的妝刀刺進顏南卿的身體,顏南卿的臉色頓時煞白,深吸一口氣,擡腳踢在了李芙爾的左肩上。
李芙爾悶哼一聲,朝後飛去,在駝色的毯子上飛出好幾米才停下。
“噗~”李芙爾身子柔弱,自是受不了顏南卿的一腳,胸腔裏悶疼,瞧着眼前一片混亂,卻什麽都聽不見,一口鮮血吐出。
季小九看着顏南卿重傷跪地不禁驚呼,趕緊從禦階上奔下來,扶住要倒下的顏南卿:“顏卿!顏卿你怎麽樣了?!”季小九從來沒這麽害怕過,她從沒見過一個人流過這麽多血,她看見猩紅色的血跡順着顏南卿白淨的指縫間流出蜿蜒了一地,顏南卿的額頭上因疼痛而滲出細細密密的汗珠,臉色也變得慘白起來。
“陛下......”顏南卿也因失血過多眼前的景象開始模糊起來,他只能靠季小九低低的啜泣聲分辨出來,在自己面前的人是當今聖上。
蕭衍珩眼疾手快的封住了顏南卿的幾處大脈,因為顏南卿的神識漸漸模糊,按壓住傷口的手也漸漸失去力道,在最後的一口氣下,顏南卿斷斷續續道:“留......芙爾一命......”
耿楚為了防止血流過多,随即按壓住顏南卿的傷口,季小九吓得又不敢放聲大哭,只是緊緊的抱住顏南卿,“宣太醫......”似乎才反應過來應該怎麽辦,朝着一衆看客厲聲喊道:“還不給朕宣太醫!!”
好好的一場壽宴就被李芙爾的行刺破壞了,顧傑安頓好了戎狄的使臣,顏南卿因為重傷不得不留宿在了宮中,季小九臨時将顏南卿安排在了昭陽宮,本應該是個寧靜平和的夜晚,卻因為昭陽宮而變得緊張起來,昭陽宮裏燈火通明,太醫院幾乎全員都候在昭陽宮的正宮裏,宮女們時不時的将染紅了的血水端出去倒掉,不時有小太監在裏面進進出出。
季小九陰着臉坐在正殿裏的羅漢床上,地上跪着的是太傅李钰,一邊站的是攝政王耿楚,太尉蕭衍珩和鎮殿将軍顏緋,偏殿裏躺着的是顏南卿。
李钰是季小九的老師,而李芙爾又是她的伴讀,也是李钰膝下唯一的子女,就像顏南卿昏迷前舍身也要保住李芙爾,顏南卿這一苦肉計,也是為了李芙爾打算。
棘手啊~真是棘手~
季小九不住搓着眉心,這事怎麽都不好辦。
“回陛下,顏小将軍醒了。”這時偏殿裏的一位老醫正出來,輕聲道。
季小九連忙從羅漢床上跳下來,連鞋子都顧不得穿,急切的問道:“小将軍怎麽樣了?”
“回陛下,多虧了小将軍底子過硬,雖然失血過多,但還是醒了過來,傷口不大且身,還是注意切勿激動的好。”老醫正道。
“朕知道了,朕要進去看看。”季小九聽了懸着的心也落了下來,說着擡腳便往偏殿去。
顏南卿已經轉醒,可臉色還是慘白的沒有一絲血色,裸着上身靠在軟枕上,白淨的身上因常年征戰沙場留下了幾道清淺的傷痕。
“顏卿......”季小九輕聲喚道,這一聲輕柔的更像在叫自己的夫君。
隔着一層薄薄的鲛珠紗,耿楚看見季小九的動作小心翼翼的像怕驚擾了顏南卿,身體又開始不自覺的痛了起來。
“陛下......”顏南卿想起身行禮,可季小九制止了他,輕手輕腳的坐在了床沿兒,看着洇出紗布的血跡,季小九心疼的自責。
“陛下......臣在禦前沒保護好陛下,讓陛下受了驚。”顏南卿淡淡道。
“受了驚算什麽,你險些連命都丢了。”
“陛下,末将知道此事不應該提起此事,只是......末将是在是心有不安......”顏南卿吞吞吐吐道,似乎有些難言之隐。
季小九也是明白他的心思:“你是說李芙爾?”
顏南卿吃力的點點頭:“芙爾禦前行刺,是死罪,陛下,末将真的不求陛下其他的事情,希望......希望陛下可以饒過芙爾一命......”
“芙爾禦前行刺在場的人都看見,還有戎狄的使臣,放過李芙爾就是讓戎狄看我大明沒有法紀,一個在壽宴上行刺的刺客就可以随意放過,豈不是太丢我大明的臉面。”季小九皺眉道。
“芙爾自知有罪,也定然是下了極大的決心,抱以必死的心态,末将......願意進宮伴君,懇請陛下......饒芙爾一命。”顏南卿這一行話說的斷斷續續,雙目泛紅,甚至願意以進宮伴駕的緣由來懇求她。
季小九轉過頭去不去看他,冷漠道:“你莫要用這件事來要挾朕,即便是李芙爾沒有行刺朕,你還是要進宮的。”
“陛下說的極是。”顏南卿輕輕道了一聲,複又輕微的咳嗽了兩聲,啞着嗓子道:“但末将終歸不是心甘情願進宮,只要陛下放過芙爾一命,末将則以性命擔保,今生今世都不在與芙爾來往,安心在宮中陪伴陛下......只要陛下答應放過......放過芙爾一命......咳咳咳.....”說罷又猛烈的咳嗽起來。
季小九被他這咳嗽聲驚了一下,生怕他這一聲把傷口崩裂開來,剛剛留了那麽血,好不容易才止住,伸手一下一下的在背後順着他的氣,直到顏南卿慢慢的平複下來。
顏南卿剛一轉醒就為李芙爾求情本來是讓季小九非常嫉妒的一件事,但顏南卿的條件确實讓季小九心動了,忘了李芙爾?一輩子不再往來,只要顏南卿還在她身邊,一輩子有很久,她可以慢慢打動顏南卿。
隔着一層紗簾的耿楚将顏南卿的話聽得一清二楚,他本以為季小九馬上就要放棄顏南卿了,不曾想今日李芙爾禦前行刺,竟讓顏南卿以“老死不相往來”的條件來交換的李芙爾的命,這些季小九本已經死了的心又跳動了起來,蠱蟲游走在四肢百骸,傳來難以隐忍的疼痛。
安頓好了顏南卿,季小九又回到了金華殿,此時幾乎都已經月挂枝頭了,李钰還是沉默的跪在禦階下,也不辯駁一詞。
季小九嘆了一口氣,此時睡意全無,“依衆愛卿看,此事應當如何解決?”
蕭衍珩上前道:“陛下,我大明是有律例在的,就按照我大明律處理,李芙爾禦前行刺,斬首示衆也不為過。”
“陛下!”蕭衍珩話音剛落,跪在下面的李钰一頭磕在光潔的大理石地面上,發出“當!”的一聲重響,李钰是朝中元老級的重臣,又是季小九的從小到大的師傅,都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如今李钰又在此前行此大禮,已經讓季小九很難辦了:“陛下!罪臣自知小女犯下死罪,應當以死謝罪,一願陛下念及師生情誼,放過芙爾,二願陛下恩準臣替小女服刑,以死明志。”說完,李钰的深陷的雙目已經滾落兩行清淚,說罷,深深的磕了一個頭,大義凜然的站起身朝一旁的玉柱用力撞去,就聽大殿裏“嘭!”的一聲。
李钰的行為讓人猝不及防,蕭衍珩本想挽住李钰的袖子,卻被李钰掙脫開,一頭撞在了金華殿的九雲玉柱上,登時右半邊臉被血水掩蓋住,李钰早已沒了意識。
“太傅大人!”所有人都被變故驚了一下,紛紛去扶已經暈倒了的李钰,季小九看着幾人一陣混亂,不由的揉了揉自己跳疼的額角,壽辰上接二連三的見血,可不是什麽好事,偏偏這倆人還都罰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