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四十一】出塞

耿楚辭別了木妍,同曲賀跨馬離去,山間小路,總能聽見清麗的鳥鳴聲,清脆悅耳,顏纓纓一個人坐在路邊的樹幹上,看見遠遠的小路上來了兩人,知道是攝政王的馬,顏纓纓衣袂翩飛,翻身而下。

“籲——”耿楚和曲賀勒了馬,顏纓纓抱胸站在羊腸小道中間,此時太陽尚未升起,林中的風吹起顏纓纓的長發,竟別有一番嬌美的韻味。

“王爺這是要去哪裏?”顏纓纓笑着問道。

耿楚輕笑:“顏總司不知道?”

“什麽事情需要王爺親自出馬?陛下可還等着王爺呢。”

耿楚胯/下的馬有些不安分的左右搖擺,耿楚勒緊了缰繩,也不和她在兜圈子:“此事不簡單,在下理應親自出面應對。”

顏纓纓低頭思量,沒了剛才淩厲的模樣,耿楚一擡手,曲賀會意的挑頭,進入茂密的林間避讓,耿楚翻身下馬,走近了一點,“小九她身體有些弱,我托人從杏林世家介紹了人來給她看看,你替我照着她一些,等她好點了,再啓程回去。”

顏纓纓吸了吸鼻子,也沒看他,“你若不是陷害過我們顏家,你這般情深,我都要動容了。”

耿楚淺笑,“原來總認為你們想對小九圖謀不軌,既然是真心,通力合作未嘗不可,以前的事,還請多擔待!”

顏纓纓抱拳回禮:“我們将士,向來只敬英雄豪傑,如今王爺當真讓小女對英雄有了新一番理解,此番上路,王爺多保重。”

“珍重。”

耿楚回身,同曲賀一前一後策馬離去,噠噠的馬蹄聲敲在顏纓纓的心頭,望着耿楚挺拔的身影,她突然有點羨慕季小九,對她動心的男人用情至深,自己又何時能有這樣的良人陪伴?

宅院裏,季小九還在熟睡,山中樹蔭濃密,陽光稀疏,天大亮的時候才感覺到,懶懶地伸展着四肢,揉着惺忪的睡眼,季小九又在床榻上滾了一會兒,才緩緩起身,四下裏望了望,卻沒發現耿楚的影子。

看了看身上還算完好的衣裳,季小九便知道耿楚并沒有對自己行不軌之事,心裏多少還有點感激他,到底是君子所為,不趁人之危。

“耿楚?”季小九挑開珠簾,香爐裏熏着的殘煙袅袅,屋子裏寂靜無聲。

季小九穿好鞋襪,将衣衫都穿戴整齊,看見木妍坐在舍廊下發呆,“木妍?”

木妍激靈了一下,看見季小九起身,連忙道:“皇上醒了?奴婢去伺候皇上洗漱。”

季小九又四下裏望了望,“耿楚呢?”

木妍要去忙碌的腳步頓了一下,背對着她,“主子說,太後的事情耽誤不得,讓皇上好生修養之後再回宮,倒時候太後定安然無恙的送回宮裏。”

“他走了?什麽時候的事?”季小九忙問,心裏不禁有些失落,耿楚怎麽能就這樣走了,也不和自己說一聲。

季小九正思量着,宅院的內院裏突然走出一位褐色長布衫的男子,看上去其貌不揚,而立的年歲,似乎早就到了,肩上擔着一個洗得發白的布包,端着的右臂上落着一只藍黃毛色靓麗的金剛鹦鹉,來人則笑意盈盈的逗趣着。

木妍和那人擦身而過,那人似乎和木妍早就打過招呼了,直接拉住木妍問:“诶,木妍姑娘,你家主子呢?”

木妍微微福了福身,低着頭,怕被看去眼裏的凄瑟,低聲道:“蘇公子,主子不是請公子來給自己的看病的,是另一個人。”說着便用眼神指向季小九的方向。

蘇茗沅尋着木妍的眼光看去,只見一個清麗嬌小的女子立在舍廊上,巴掌大的小臉上杏眸璀璨,皮膚像羊脂玉般白淨光滑,烏黑的發髻上只有一支精致小巧的桃花簪,翹着腳往這邊瞧來。

“那可真是奇怪了,林兄明明叫我來給一位故友醫治,倒這怎麽是個小姑娘?”蘇茗沅自言自語道,能讓武當派林陌生親自去他五棵杏請人出診的還是頭一次,如今不想,竟然見不到患者本尊。

“我家主子有事連夜啓程去了塞北,勞煩蘇公子給那位姑娘瞧上一瞧。”木妍說着就辭了蘇茗沅,往後園走去。

蘇茗沅端着鹦鹉笑眯眯的踱步過去,看着季小九小家碧玉的模樣,雖然沒到沉魚落雁的地步,但清秀之姿卻別有一番妙處。

“在下五棵杏蘇茗沅,見過姑娘,敢問姑娘芳名?”蘇茗沅彬彬有禮道。

季小九思量了一下,“季”乃天家姓氏,不能說,“畫音”又是她做公主時的封號,此人未免不知,也不能說,思前想後,季小九胡謅道:“見過蘇公子,小女耿九音。”

五棵杏的名號季小九是聽過的,卻不如江湖人士了解的透徹,季小九只知五棵杏是杏林翹楚,祖上曾經幫助大明太醫署解決過不少疑難雜症和瘟疫,是個祖上功勳卓著的世家。

“九音?”蘇茗沅一聽便知是假名,也只是笑笑,既然人家姑娘不方便告知,他也不便追着追着問了。

閑話也不多說,蘇茗沅探出三指就在廊下為季小九把脈,靜靜的時輕時重,“耿姑娘脈象舉之不足,按之有餘,想必耿姑娘定是氣血阻滞,陽氣不暢......”

蘇茗沅叽裏呱啦說了一大堆脈象和症狀,可季小九苦着臉一句也聽不懂。

“......看耿姑娘似乎氣虛更甚,蘇某這就給您開藥方,多家一味黃芪,只要姑娘耐心養病,不出半月,即可痊愈。”

“嗯嗯。”季小九連連點頭,裝作聽得懂得樣子。

五棵杏的蘇家世代為醫,專治疑難雜症,行走江湖,救死扶傷,不計名利,為人所敬仰。

能請動五棵杏的蘇家子嗣更不是一般人,季小九雖然聽說過五棵杏,但都只是從書中了解,許多細節一點的事情知道的并不清楚。

蘇茗沅的藥雖然苦,但好在藥到病除,季小九在巍松山上呆了五天,住在耿楚的房間,耿楚的床,将耿楚蓋過的被子摟在懷裏,就好像他還在。

每當這樣一想,季小九就會覺得很安心。

眼看山中落葉,自己在這裏幾乎耗了一個月的時光,過了立秋,早晚都有些涼爽,季小九接二連三的錯過笄禮,也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她想起耿楚對她說過的話:“小九,你不是喜歡顏南卿,你只是得不到他,所以你不甘心......”

季小九也有些弄不明白自己的心思,若是說顏南卿,她還是有些不舍得,畢竟自己追求了那麽久,他也好不容易答應她會同自己行禮。

顏南卿已同意,季小九自然欣喜若狂,若是說讓她放棄顏南卿,自己還真是有點舍不得。

可耿楚又不肯與顏南卿同在一個後宮,若是招了耿楚進後宮,大概自己往後想封個侍郎都費勁了吧?

可是……

她也很舍不得耿楚……

塞北,秋夜。

玉漱關外一片荒涼,戈壁上沙石飛揚,一到夜裏,透心似的涼,耿楚一身深藍色的長袍好像要融入夜色,夜晚的天空和廣闊無垠的戈壁相連,遠遠的天際線上有一排排火把的光連成一條光線。

幾匹駿馬齊頭而立,耿楚一擡手,身後的幾名暗衛齊刷刷的停在距離耿楚五步的距離,這些人不同于尋常的侍衛甲胄加身,一個個輕裝簡行,面上是瑰麗無比的妝容,嫣紅色的眼線飛入鬓角,眉如遠山含翠,好像勾欄瓦肆裏的戲子,各個都是精致的容顏。

正是人們口中流傳的無極門刺客。

幾人屏息聆聽,夜風呼嘯,不一會兒,就聽黑夜的戈壁裏傳來了嗒嗒的馬蹄聲,一人騎着汗血良駒從墨色裏現身,和身後的刺客都是一樣的衣制,不同于他們的是,此人沒有畫那豔麗的妝容,素淨的面龐白皙,五官端正,聲音醇厚,“門主,戎狄來報,請門主過去。”

“沒有暴露我們的身份吧。”夜風略過耿楚的發絲,微微揚起的鳳眸中波濤暗湧。

“沒有,只是說大明攝政王求見。”

耿楚點點頭,回身道:“其他人原地等候,切勿暴露身份。”

“是!”刺客齊齊回答。

耿楚和那先頭來報信的刺客駕馬疾馳,戈壁上荒無人煙,也沒有阻礙,千裏馬跑的肆意,冰冷又幹燥的夜風打在人的臉上生疼,戎狄陳兵玉漱關外五十裏,明顯是要開戰的架勢。

戈壁上戎狄的營帳外,賀樓敬帶着拓跋三兄弟保駕護航,季昀謙帶人架着大明的太後跟随左右,三個月前他借由季小九的壽辰進宮,接近賢太妃。

此行他下了極大的賭注——便是季小九敢不敢當衆殺了他。

倘若季小九敢殺他,賀樓敬一準在外大肆宣揚當今女帝心狠手辣,為保皇位,謀殺兄長。

常言都說:民可載舟,亦可覆舟。

他季昀謙從出生開始就住在行宮,父皇從未過問過他這個皇子,論出身,季畫音也比他高貴不到哪去,憑什麽她能做皇帝?!

若是當年有人知道他活着,這皇位,也萬萬輪不到她季畫音。

明化政變以後,他僥幸逃脫,從此隐姓埋名,流離失所,本想回去争奪屬于自己的皇位,可後來發現季小九身邊有一個手握重權的攝政王,再加蕭家勢力,實在讓他寸步難行。

從那以後,他混跡大江南北,也算學得一身本領,幾年前游蕩到了玉漱關,他想方設法的見到了賀樓敬,季昀謙也算是有兩把刷子的人,他和賀樓敬談了三天,最終決定以玉漱關、榴崖和戚風門作為交易,只要他登上皇位,這三個地方的版圖都歸戎狄所有。

戎狄地處沙漠,軍備是他們打仗的最大限制,這三個地方雖然出糧量不及大明南部的各郡各縣,但卻比戎狄的出糧量多了十倍不止。

賀樓敬一開始自是不信他,一個年紀輕輕的奶娃娃,做着皇帝夢,只會讓人啼笑皆非。

可季昀謙就是厲害,他敢于說出明化政變,大明朝政,他也有勇氣跟着賀樓敬的隊伍一遍遍重複,用盡手段,遭受了常人所不能忍受的對待。

後來賀樓敬總算信他,季昀謙就把自己在腦子裏過了好些年的對策說給賀樓敬聽,也是從那個時候,賀樓敬對季昀謙的對策驚訝不已,才開始對這個少年刮目相看,并決定親自去一趟大明。

季昀謙為這次重回皇宮準備了太久太久,他勢在必得,先帝在世時他沒有機會踏入大明宮,如今自己要他回來,他就一定要成為這大明皇城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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