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四十二】依附

三月前,季昀謙如願回到朝思暮想的大明宮,而最令賀樓敬所佩服的是季昀謙過人的演技,從戎狄到大明這一路,季昀謙就試着變成一個溫潤無争的皇子,真摯的神情,對季小九的思念,險些讓賀樓敬都信以為真,讓他恍惚覺得,這個純良無害的少年就是利用戎狄來回宮的。

好在一切都按計劃行事,季昀謙一一拜訪了皇上與太後,雖然大明皇帝身邊的幾個股肱之臣比較難辦,但季昀謙還是成功的見到了賢太妃,那是他們此番計劃至關重要的一部分。

伏天的午後,太陽焦熱,烤得樹上的蟬都懶得鳴叫,賢太妃也熱得懶得挪動,只招呼身邊的小宮女綠蕪多搬了兩缸冰塊來。

季昀謙閑庭信步,炎熱的天氣并沒有影響到他的心情,慢悠悠的踱到鐘秀宮外,裏面寂靜無聲,太陽曬的連人都懶的說話了。

宮門口兩個太監昏昏欲睡的模樣,也沒個精氣神,季昀謙上前微微施禮,雖然他是皇子,但畢竟在朝中還沒什麽穩固的勢力,此時若是擺架子,一個不留神,傳到老奸巨猾的攝政王耳朵裏,定是要往死整治他。

“兩位公公,賢太妃可在宮裏?”季昀謙彬彬有禮,宮裏的太監向來都是奴才,主子們慣會指使奴才,更有那些驕橫的人不把宮人們當人看,兩個小太監大熱天的在這把門,一看就是在主子跟前不得力,又被老公公欺壓上了一頭。

季昀謙語氣謙恭溫和,兩人一聽,頓時好感倍增,做奴才的,何時被人這樣禮待過,當即站起來問到:“什麽人?太妃娘娘這會兒功夫怕是在午休。”

“哦,在下季昀謙,早年賢太妃有恩于在下,所以今日特意前來拜訪。”季昀謙又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禮。

門口的小太監一聽來者姓季!天家姓,那可是了不得,莫非就是前些日尋回的七皇子?

季昀謙高調回宮,當時在場的人都是看見的,誰也堵不住攸攸之口,這事情自然就傳開了。

兩人的嘴臉頓時變的異常讨好,“原來是七王爺,快快快請進,外面日頭大,您小心過了暑氣。”兩人一邊說一邊将季昀謙迎到陰涼的地方。

“王爺您再等一等,奴才這就進去給您看通報一聲。”

季昀謙點頭微笑,“那就有勞公公了。”說着從腰間掏出一個薄荷色的虎頭錢袋遞給兩人:“天氣熱,小小心意,就夠公公下了值吃個冰碗,還請收下。”

兩個太監眼前一亮,客套的推遲了一番,千恩萬謝的收下了,本就是最下等的奴才,受這般待遇,自然是使出十二分力的讨好眼前的這位。

季昀謙負手在樹蔭下站了一會兒,一個小太監出來道:“七王爺請,太妃娘娘請您進去。”

季昀謙微笑着點了點頭,雖然身穿粗布麻衣,但舉手投足間謙恭有禮,貴氣天成,讓通穿的小太監噓聲不已。

進了偏殿,賢太妃已端正的坐在了正座上,手裏一捧青瓷釉的冰菊露瀉火解暑,淡淡的看着面前這個和先帝有幾分相似的年輕人。

雖然自己是皇子,但畢竟還是以庶民身份進京,季昀謙很知道自己在宮中尴尬的位子,禮數自然不能少,否則讓人嚼舌根,說他還沒封王加爵,就擺王爺架子。

季昀謙撩開下擺,恭恭敬敬的跪下去,行磕頭禮:“草民季昀謙,見過太妃娘娘,恭請娘娘金安。”

“前兒就聽說宮裏回來了個皇子,哀家還納悶,不曾想是七皇子。快請起,綠蕪,賜座。”賢太妃說着,将手裏的青瓷釉茶盞放下,語氣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畢竟當今聖上對這個皇子态度不明,她又怎能輕易示好,這後宮的道理,賢太妃懂得多。

季昀謙謝了恩起來,在邊上的紅木籬枝倚上端坐下來,“昀謙幼年時受賢太妃恩惠,得以在行宮中過的舒坦些,此番實在是念及娘娘恩惠,冒險也要來看上一看。”

“七皇子福相深厚,明化政變那年刀劍無眼,只有當今皇上上天護佑,原來你也是個命大的。”賢太妃依然不溫不火。

季昀謙笑笑,親近的叫道:“賢娘娘哪的話,娘娘不也是福澤深厚,當今陛下待娘娘如同親母,讓娘娘頤養天年,那不也是個有福氣的人。”

季昀謙這話也是微微戳到了賢太妃心窩,季小九待賢太妃再好,那也比不過太後親近,畢竟是親生親養的,哪是一個外人比的了的。

賢太妃心下一沉,深色略有些哀怨,只是淡淡道:“哀家福薄,自己的皇兒胎死腹中,若是當真輪起來,你還要叫他一聲四哥。”

季昀謙也故作傷感,像模像樣的嘆口氣,語氣憐惜道:“賢娘娘切勿憂傷,當今陛下不也是很好麽?”

賢太妃低着頭,雖然只是片刻,但還是不可察覺的搖了搖頭。

“我時常聽說,前朝的皇子若是早早失了母妃,便會過繼到其他妃嫔的膝下撫養……”季昀謙頗有些試探性地問道。

這話一語點醒賢太妃,倏然擡頭看向笑意盈盈的季昀謙,愣怔了片刻,也曉得他各中意思,揮揮手,讓外宮的人都退了出去。

看着閑雜人等離去,季昀謙的嘴角又微微上揚三分,頗有些得意,賢太妃果真是個懂行事的。

“只可惜……哀家雖沒子嗣,也沒有哪個皇子喪母,可憐見的,哀家孤苦了半輩子……”說着,似有掩面而泣的架勢。

季昀謙連忙跪在階下,一副異常孝順的模樣,伸手托住賢太妃的手:“賢娘娘別哭,您不是還有謙兒麽?早些年您對謙兒的好,謙兒都記在心裏,您的分量不比謙兒的生母輕,您這樣哭,可就要折煞謙兒了。”

賢娘娘看着他孝順的模樣,而自己年愈三十了,也不曾有過什麽兒子、女兒,若是季昀謙真肯認她,有個自己貼心的,總比在太後跟前蹭女帝那孝心來的舒坦,這樣也确實是好的。

“謙兒別跪着了,綠蕪,給七皇子看茶。”這麽一會兒工夫,季昀謙就拿下了賢太妃,不僅改口叫他謙兒,還給他上了茶。

季昀謙也是能說會道,沒什麽外人在,接過綠蕪手裏的茶盞,恭敬的跪下,便喚了聲:“兒子給母親請安,母親在上,兒子給母親磕頭。”說着雙手舉過頭頂,“兒子給母親看茶。”

賢太妃很是受用,笑的慈眉善目,從沒哪個小字輩的叫過她一聲母親,三十多歲有了個這麽大的兒子,說是老來得子,讓人聽見笑話。

“母親在鐘秀宮住的可還舒坦?”季昀謙看着賢太妃用了茶,自己才又坐在一旁。

“老樣子而已,皇上那面從來沒虧到哀家,日子就是有些無聊,沒什麽事去太後跟前打發打發時間,數數日子,體面的等死罷了。”賢太妃絮叨着:“其實啊,這後宮空虛,遠沒有當初先帝在時一大家夥姐妹們在一起熱鬧,只要沒什麽出格的事,閑來鬥鬥嘴,也是樂趣無窮。”

“母親家勢力大,倘若是膝下有子,扶上皇位,這功夫,後宮也充實了,說不定,母親連孫子都抱好幾個了。”季昀謙也似唠家常一般,但突然醒悟自己的話大逆不道,裝的像似的趕緊跪在當前:“兒子多嘴,請母親責罰!”

季昀謙這有意無意的話卻是說到賢太妃心坎裏去了,她也是出身名門,一進宮就是嫔位,母家人脈廣,雖然沒有子嗣,但寵冠六宮,沒多久也坐上了四妃的位置,若是自己膝下有個皇子……

賢太妃定定的看着跪在下面的季昀謙,白淨樸實,幹淨有禮,舉手投足都不像外面樣的野孩兒,若真是個心眼好的,她又何嘗不是撿到了寶。

“快起來,這裏只有你我,又沒有外人。”賢太妃伸手去扶他。

季昀謙眼看着賢太妃動了心,覺得還得再加把火:“母親,您在這後宮……當真舒心?”

賢太妃語塞,舒心當真是談不上,吃穿用度卻是不愁,只是太後時時都要壓上一頭,她也有些不服氣。

那太後喝粥,她就得喝米湯,太後能穿得她家鄉産的菊紋緋绫,她就只能穿二等縣用土絲幹經織的斜紋寧綢,說到底她心裏還是有點堵得慌,但畢竟宮規在那裏擺着,無論如何她也越不過宮規去,總不能穿的比太後還招搖。

前朝的事她不是不懂,母家雖說勢力龐大,那也是放在以前,自從當今皇上登基,朝中人已換了大半,攝政王和蕭家聯手,就像一堵銅牆,母家在朝中人已寥寥無幾,多數放歸遠離廟堂的地方。

再想想早先,娘家不說在前朝只手遮天,那也有一個是一個,而自己的父親也是先帝手下一頂一的扛把子,哪裏輪得到當初的德妃享她的晨昏定省,還不是每日帶着她那小女兒眼巴巴的來這裏巴結她。

“若說是舒心……也真談不上,過日子罷了……”

“母親不舒心,那就是兒子不孝,母親原本是膝下無子,但……倘若這時對外宣稱,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兒子,那兒子的命途也有保障,這樣就能更好的孝順母親了。”季昀謙雖然口口聲說為賢太妃着想,但說到底,自己還是需要一個尊貴的身份來支撐臉面的。

季昀謙出身卑微,需要一個勢力龐大的家族做他的後盾,若是賢太妃成為他名義上的養母,獲得他們的支持,再加上戎狄的力量,那登基豈不是指日可待?

“到那時,這後宮之主便是母親的,您說第二誰敢言一,兒子再給母親生幾個皇女皇孫,倒是母親兒孫環繞,何樂不為呢?”季昀謙更肆無忌憚的說着。

“你此話當真?”

“兒子怎麽能欺騙母親呢,不說別的,兒子還仰仗母親給兒子挑個賢良淑德的皇後呢。”季昀謙頗有些撒嬌的樣子,語氣柔和,聽的人心都跟着□□。

賢太妃這會兒是真動心了,憑自己母家的勢力雖然扳不倒攝政王,但動一動蕭家還是可以的,畢竟蕭家還有個小蕭衍珩三歲的堂弟,若是從內部瓦解蕭家,這筆買賣成了,那可是雙贏。

“你想讓母親怎麽做?”賢太妃下定了決心。

“母親也不用太費心,修書給老家的人和各值上的官員,把手底下鬧的是越亂越好,母親您就盯着當今太後,他日會有人進宮來接她走,到時候天下大亂,兒子再聯合戎狄以太後之命逼迫皇上寫陳讓表,那兒子登基也就不費一兵一卒,順理成章了。”

到時候內憂外患,皇上再和攝政王與蕭家等人鬧翻,迫于孝道的壓力,也不會允許太後客死他鄉,季昀謙果真能抓的住人的軟肋,慢慢的蠶食季小九的勢力。

作者有話要說: 賢太妃和季昀謙勾結我本來想一帶而過,結果不知不覺寫了三千多,那就權當豐富因果好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