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四十三】尾犯

季昀謙的計劃一切順利,沒想到不用曹賢讓出手,女帝和攝政王就先翻了臉。

一聽攝政王被削爵,他就盤算着快刀斬亂麻,不曾想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耿楚是走了,他還是先折了曹賢讓,這讓他有些慌亂。畢竟曹賢讓早年未曾露出過什麽馬腳,怎麽就一下被盯上了呢。

季昀謙不得已和賢太妃串通,提前綁了太後,逼季小九讓位,結果發現季小九也沒亂了陣腳,派出姚卓公來和他周旋,姚卓公說話總是留三分,他自己又生性多疑,總是想着姚卓公的話是何意,不知不覺,就被姚卓公兜着走了。

一連過去了好些天,就在才剛,他收到戰報,說是大明攝政王求見,心想:季小九果真是去搬救兵了,不過他也不懼,只要太後還在他手裏,誰都不能亂來。

此時的太後雙手被人反綁着,嘴裏塞着一塊堵布,防止她咬舌自盡,發髻有些淩亂,但并不像囚犯那樣肮髒不堪,季昀謙雖然綁了她,但心眼并不壞,不曾虐待她怎樣。

而太後心裏也大概知道了季昀謙的心思,雖然她口口聲聲答應季昀謙會在季小九面前求情保他一生衣食無憂。可惜季昀謙多疑,他雖然信得過太後,也信得過季小九,但是他信不過攝政王和蕭家,誰知哪天他會不會神不知鬼不覺的被人吃的連骨頭渣都不剩。

所以,最保妥的還是自己做皇帝。

耿楚策馬而來,也沒有武器,只帶了一名暗衛,深藍色的長袍好像要融入夜色,白淨仿若羊脂玉的手牽着缰繩,此次交鋒分明是季昀謙占上風,可耿楚臨危不亂面不改色,此時竟頗有些居高臨下的氣勢。

季昀謙心裏開始有些打退堂鼓,有些後悔見他。

一旁陪同前來的拓跋三兄弟倒是不以為意,兩個文绉绉的小白臉,不帶武器前來夜探戎狄大軍軍營,心裏直是笑他們自不量力。

“七皇子。”耿楚淡淡道了一聲。

“王爺。”季昀謙應道。

“七皇子卧薪嘗膽,這份膽識和計謀,耿楚佩服。”

“王爺說哪裏話,王爺一力扶持女帝登基,穩坐皇位這麽些年,才是為人稱頌。”季昀謙也客套的和耿楚互相“稱贊”。

季昀謙不知道耿楚這回會棋着哪一步,只能他說什麽話,他就回什麽樣的話。

“說的不錯啊,只是七皇子勾結外敵,無論如何,都已然是大明國的叛徒!”耿楚也不繞着圈子和他客套,有些人需要客套,但如今都已經撕破了臉皮,還裝什麽老好人。

“你......”季昀謙沒想到耿楚上來就會污蔑他,原本以為大明的攝政王會和他客套一番,沒想到,倒是他自己多想了。

這樣一來,季昀謙就有些摸不到耿楚的套路,他不知道對方有多少句再等着他。

現如今,還是速戰速決來的實在。

“王爺深夜造訪,不知何事?”

“本王......是來和七皇子做一個交易的。”耿楚道。

“交易?”季昀謙心裏又開始警惕起來,耿楚老奸巨猾,天底下怕找不出比他更狡猾之人了,就連他和賀樓敬兩個人加起來都未必能算計的過他,可見這個交易肯定不簡單,他得好好琢磨一番。

“就是用本王——來換下當今的太後。”耿楚的神色顯得異常的風輕雲淡,就好像這夜風,飄飄然就過去了。

賀樓敬一聽當即冷笑:“王爺真是愛開玩笑,只有大明的太後才能壓得大明皇帝忠孝難兩全,怎能讓你說換就換。”

可季昀謙卻在心裏琢磨起來,他當然擔心攝政王回朝,否則也不會暗中讓曹賢讓離間女帝和耿楚,只是不曾想女帝自己絆了跟頭,先貶谪了耿楚,這本身正好就撞在他的計策上,只可惜他沒煽風點火加把勁,卻讓女帝又把耿楚找了回來,這下攝政王出山,大明朝堂定是重整旗鼓,精誠團結的全力對抗他。

耿楚似是嘆了口氣,語氣有些可惜,卻不知是為季昀謙,還是為太後,“既然七皇子不肯,那本王也不強求了。”說着轉向太後道:“太後娘娘,耿楚無能,不得救出娘娘,但請娘娘放心,耿楚一定肝腦塗地,輔佐當今聖上,今日一別,怕再來時,只能鐵蹄踏平戎狄,給娘娘報仇雪恨。”

耿楚的意思已經很明了,既然戎狄不肯放人,他也不強求,此番回朝他定然力薦季小九深明大義,揮軍北上,收複戎狄。

賀樓敬一聽耿楚這話便有些着急:“你......”畢竟戎狄小國無法和泱泱大明相提并論,若是太後這塊擋箭牌沒有用,戎狄當真就只有死路一條。

“本王本來是想給你們一個機會,既然你們不肯,本王此番回去,只能聯合朝中重臣讓陛下以天下為重,特此代表陛下前來和娘娘道個別,太後娘娘,珍重。”說着朝太後的方向拱手一揖。

耿楚的意思其實也就是太後的意思,作為母親,即便季小九當真讓位,季昀謙也不會放過前朝皇帝,自古禪讓的皇帝沒幾個有好下場,自己年齡大了死不足惜,可她的小九還年輕,她怎麽可能将季小九置于危險之中。

聽耿楚這話,她也就放心了,她早些年就看出來耿楚對季小九極為用心與呵護,把小九交給耿楚她也是一萬個放心,如今耿楚回朝,她就死可以瞑目了,反倒死哪裏都無所謂,反正一口氣下去了,就什麽都不知道了,這樣想着,太後熱淚盈眶,朝着耿楚使勁點頭,讓他快走。

季昀謙将太後的神情看在眼裏,雖然她嘴不能說,但那惜兒的神情與當初在行宮身處火海自己母親的神情別無二致,當初政變之時,他眼睜睜的看着一支支火箭破窗而入,像繁星之多,密密麻麻,他和他母親所住的屋子裏立馬就燃起了熊熊之火。

時隔這麽多年,他還記得火箭沒入他母親背後的聲音,還記得火箭熾烤着母親皮肉的焦味,還記得母親大力的把他推出那個狹小的夾縫,對他聲嘶力竭的大喊:“謙兒快走!”

“快走!”

“永遠也不要回來!”

一聲聲的告誡,在他流浪這些年一直在他的腦海裏回蕩不休,那個場景他不會忘,他也不敢忘。

他看着倒塌的房屋将自己的母親掩埋,看着四處慌亂逃散的宮人。

母親的心意,簡直切膚傷懷,讓他刻骨銘心。

眼看耿楚轉馬要離去,季昀謙上前:“慢着!”

賀樓敬偏頭看他,似乎再問他怎麽回事。

耿楚嘴邊不可察覺的一笑,他原本就打算激一激季昀謙,他果真懂得其中厲害了。

季昀謙和賀樓敬耳語了一陣,神情嚴肅,在商讨其中利弊。

不多時,賀樓敬也似乎察覺到了其中利弊,頻頻看向耿楚,深皺着眉頭,似乎有些為難。

季昀謙說通了賀樓敬,一把架過太後拉到自己跟前,從腰間掏出一個光滑的小瓷瓶扔給耿楚,“這裏面是化功散,免得你還未進戎狄大營就逃走,你先吞下這化功散再說。”

耿楚笑笑,也不掙紮,接過那瓷瓶,像吃一粒糖豆那般簡單,從裏面倒出一粒鮮紅紅丸,一仰頭,便吞了下去。

季昀謙擔心他使詐,指使身邊的看守去檢查,确認無誤後,才令耿楚走向季昀謙。

大概到了兩相對峙的中的位置,季昀謙将太後大力推給随耿楚前來的暗衛,那名暗衛卸下太後口中的堵布,麻木的嘴只道了一聲,“耿楚……”

耿楚輕松的笑了笑:“勞煩娘娘轉告陛下,草民會多保重。”

太後被那名暗衛推上了馬,行出很遠之後,太後還在不停回首張望,燈火通明的戎狄大營,耿楚孑然一身,邁進那個水深火熱的地方,季昀謙怎麽可能輕易的放過耿楚?

季小九身子好的差不多了,這些天的藥膳一直都是木妍打理,她閑來無事坐在舍廊下,雙手托腮的望着蘇茗沅拿起一個類似于草根的東西問木妍:“來,猜猜,這是什麽?善何?忌何?”

木妍歪着頭想了一番:“哦哦,我知道了,此藥名牛奶/子,藥性酸苦陰寒,可治水瀉、痢疾,需此藥一錢,煎水服;治吐血,五錢煎服;治血崩,四兩配赤藥三錢,埋在大棗樹下,秋日裏起了甜酒喝。”木妍笑眯眯的說道,好像當真聞到了棗樹下的甜酒香。

蘇茗沅笑了笑,“就知道吃!”末了又問道:“那忌何?”

木妍低着頭想想,靈光一現,“藥性陰涼,忌月裏,忌襁褓。”

蘇茗沅點點頭,季小九遠遠望着,一句也聽不懂,但朝中的事情已經耽擱很久了,好在前些日子收到了姚卓公的傳書,說是已經接到了太後,正馬不停蹄的趕回京城。

但書中......卻只字未提耿楚的去向。

季小九也擇日啓程回京,蘇茗沅說她內裏陰虧,寒氣大,濕氣重,既然受人之托,定是要跟回去等她痊愈的。

季小九可是覺得他是為木妍才留下的,這些天木妍過手她的膳食,時不時都要撒一把不知名的藥材。

尚膳宮女不在,季小九每次吃飯心裏都突突的,她倒不是怕木妍害她,只是木妍醫術尚淺,她怕她一個失手再撒錯了藥。

每當這時,她就恨不得飛回京城。

山中葉落,一晃都八月初二了,季小九和阮祿打着商量的開始着手準備回去的東西,木妍輕裝上陣,蘇茗沅也是簡行,一人一包,外加一只聰明絕頂的鹦鹉。

來時只有三個人,離去時卻呼呼啦啦一大幫,不過好在有說有笑,看着蘇茗沅和木妍打打鬧鬧,打發時間,也是有趣。

馬車趕在山路裏,休息的當間兒,蘇茗沅從他那破舊的布包裏掏出一片寬葉的嫩綠色葉片,季小九不懂草藥,畢竟她看所有藥材都是一個樣,卻各有各的苦。

“來,木妍,猜猜這是什麽?”蘇茗沅笑着在木妍眼前晃了晃。

木妍接過來,擺在眼前前後左右的翻看,又放在鼻息下細細的聞了聞,胸有成竹道:“雞骨草,主黃疸型肝炎,可以散瘀止痛,煎湯,入丸,外敷皆可,最妙的是與冬筍豬骨齊炖,就可以煲雞骨草冬筍排骨煲啦~”

木妍興奮的說着,一旁的蘇茗沅有些忍不住笑意。

“這是我剛才路邊的薅的雜草。”

木妍一聽,臉上頓時笑意全無,像一塊原本縮緊的布料突然張開一般,取而代之的是怒氣沖沖,将那片葉子扔在蘇茗沅臉上,追鬧着要打他,蘇茗沅邊跑邊笑,有些岔氣的模樣:“你還、你還真是認真啊!”

季小九坐在一旁休憩,看着兩人打打鬧鬧,有些想起自己小時候和耿楚在一起的時光,她也是這般怒氣沖沖張牙舞爪,而耿楚則是背過去偷偷笑她,有時忍不住笑意,還會被她發現。

阮祿也看着那邊兩個打鬧的人嘿嘿傻笑,轉頭看向季小九道:“皇上您看,這木妍姑娘真是個妙人,記藥草全靠吃食。”

季小九嘆了口氣,一副牆裂贊同的表情,捶着自己的腿,“唉~朕也想喝排骨煲。”

作者有話要說: 哎呀,每出來一男一女貧尼都想給配對,這下好了,“素顏cp”也上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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