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四十四】回京
顏纓纓給顏南卿傳了書信,幾日的奔波後,一行人大概明日就到京了。
顏南卿身為領侍衛內大臣自然是要去迎接的。
顏纓纓在信中提及說,耿楚已經連夜趕往戎狄了,他雖然不能出京,但季小九離開的這段是日,總是擔心李芙爾的人馬行的太快,畢竟和親的人馬早陛下離京前半個月就出發了。
他趁機偷偷修書給帶隊的和親的使者,雖然沒有資格讓和親隊伍返回,但他稍稍透露了一下京中的異動,建議他們不用停下,但可以找些借口,适當的放緩一下腳步。
帶隊的吏部侍郎江贏和是個懂分寸的人,接到京中來信之後便以和親人員水土不服的理由停下了,然後修書給耿楚及四方人馬,探尋兩國情況。
要不是顏南卿的這封信及時,李芙爾和親的隊伍如今怕是已出玉漱關,到了戎狄的地界了,他前些天收到回信,說江贏和他們現在停在了榴崖。
第二日一早,秋露有些微涼,天還蒙蒙亮,顏南卿就已經在城門口等着了,大街上的商人小販挑着扁擔,來來往往,開始有板有眼的開鋪,遇見幾個面熟的點一下頭,也算是打個照面。
近午時時,顏南卿才看見季小九那輛低調的馬車,後面還跟着另一輛紅木蓋暗紋的馬車,車上一對年輕男女,女的正是耿楚家的小婢女——木妍,而顏纓纓則騎着高頭大馬,走在最前面,阮祿駕着季小九的馬車在後面跟着,木妍的馬車墊後。
顏纓纓一眼就看見了靠在城牆邊上的顏南卿,高高揮舞着手,城門戒令還沒解除,旁邊的城門校尉也要按例查顏纓纓進城的牌子,抵還給她道,“顏總指揮這是去哪了?一連好些天都沒看見您。”
顏纓纓笑着回答道:“回姥姥家探親,順便接幾個弟弟妹妹來城裏玩。”
校尉笑着朝前面的弟兄們揮手,一邊指着後面的馬車:“顏總指揮的馬車,不用查了,放行!”
旁邊的兩個士兵出列,将擋着城門的木拒馬擡開,顏纓纓收了腰牌,便進了城。
蘇茗沅本身就是一身布衣,看着當真像從鄉下來的模樣,他也有好些年沒到過京城,剛進城上了朱雀大街就四處張望着。
顏南卿接過了顏纓纓的馬:“一路可還順利?”
“順利的很,就是陛下身體弱,不過攝政王請了五顆杏的神醫聖手,喝了幾副藥,這會兒也好些了。”
顏南卿聽說季小九病了,便走到季小九的馬車跟前,掀開季小九馬車的車簾,看着季小九正倚着窗戶在發呆,似乎沒看見他。
“陛下?”顏南卿輕喚了一聲。
“嗯?”季小九回過頭來,剛剛才發現顏南卿的樣子,“南卿?”
“陛下,末将來接陛下回宮。”顏南卿語氣也有些不尴不尬,聲音溫柔,這畢竟是自己名義上的皇妻。
“哦,好。”季小九也沒了原來的興奮模樣,神色淡然,随便答了一句,又重新倚着窗戶。
顏南卿撂下車簾,看向後面的木妍和蘇茗沅,想必這就是顏纓纓口中的“神醫聖手”,上前略施一禮,“在下領侍衛內大臣顏南卿,多謝神醫相助。”
而蘇茗沅也早就猜到了季小九的身份,心知肚明,但沒點破,畢竟阮祿總是“皇、皇、皇......小姐”的這麽叫,傻子也猜個差不離了。
蘇茗沅笑笑:“神醫聖手可不敢當,那是在下祖父的名號,在下多說是一個江湖郎中罷了。”
“江湖郎中也好,醫館大夫也好,看得好陛下的,就都是神醫。”
幾人客套了一番,就往大明宮行去,季小九端坐在馬車裏一直望着西城的那二道巷,只能看見一個巷口,看不見巷子深處。
那裏是耿楚的府邸。
回了金華殿,季小九重新換上了金絲軟黃的龍袍,蘇茗沅再替她搭脈,見他什麽也沒問,她也就什麽也沒答,只是蘇茗沅改口叫了她“皇上”。
蘇茗沅是季小九的客卿,還要看顧季小九的身體,季小九便安排琉芯苑給他住,本想按照太醫正的俸祿給他,可蘇茗沅堅持說受人之托,不收錢財。
季小九這樣思忖着一會兒便道:“那這樣,南霜北雨,你們暫去琉芯苑服侍蘇公子,若是有什麽一應短缺的,即可呈報給朕。”
兩個被點了名的南霜和北雨剛要蹲俯領旨,蘇茗沅卻馬上推辭道:“此等小事還勞煩皇上親自安排,草民心中當真是過意不去,草民是個喜靜之人,不喜歡眼前太多生人晃悠,更何況......草民和木妍姑娘也相處有一段時日了,覺着木妍姑娘為人體貼善良,所以還想像皇上請個旨,讓木妍姑娘服侍草民的起居。”
木妍原本安安靜靜的和禦前的四位宮女站在一起,突然聽見蘇茗沅點了自己的名字,不禁愣住了,用手指指着自己:“我?”
蘇茗沅笑笑不說話。
“我……我可不是你的貼身奴婢,你……你沒資格讓我去服侍的!”
“哎!”蘇茗沅皺了下眉頭,“禦前休的撒野!”
木妍看了看坐在龍椅裏的季小九,馬上噤了聲,緊抿着櫻桃般的唇瓣,不做聲,一邊狠狠的拿眼鏡剜着蘇茗沅。
蘇茗沅故作矜持的幹咳了一聲,“皇上身體還多需調理,草民已修書給五棵杏的蘇家,讓他們捎些《藥物志》和溫補的藥材……”蘇茗沅一邊說着一邊看向木妍。
木妍聽說有藥材,頓時如脫兔一般活絡,轉頭看向蘇茗沅。
季小九挑挑眉,“那既然這樣,就有勞蘇公子,木妍姑娘随侍,領宮裏長宮女俸祿。”
“草民謝陛下恩典。”蘇茗沅作揖謝恩,一邊還不忘扯扯木妍的衣角。
木妍晃悟,也跪下道:“小女謝皇上恩典。”
蘇茗沅和木妍回了琉芯苑整頓行囊,這一住也不知多久。
阮祿換下了便服,也重新穿上宮人的服制,踩着小碎步進來,“皇上,蕭太尉求見。”
季小九點點頭,讓阮祿将蕭衍珩請進來,只見蕭衍珩一身朝服,行禮一絲不茍,語氣也疏離了幾分:“陛下,一路上可順遂?”
“嗯,順遂的很。”季小九點點頭:“姚卓公來信了麽?”
蕭衍珩将手中的信件呈給季小九,季小九打開看,正是太後的手書,心中說她鳳體無恙,正在快馬加鞭的往京城趕,讓她切勿挂懷,信尾也提及了耿楚,說是耿楚托人帶話,讓季小九不用管他,安心行禮即可,此時的戎狄不敢以自己的兵力幫助一個不成器的皇子貿然前進。
季小九心下松了一口氣,果真只要有耿楚,萬事都會迎刃而解。
一路風塵,季小九身體也疲乏的很,讓冬姑折了桂花瓣、天竺葵碾成汁液,取幾舀放在游龍盤雲的白玉石湯池裏,泡着花香浴解乏。
浴室的頂棚上雕刻着繁複的花紋,季小九頭靠在玉石壁上,盯着那些一圈圈一簇簇的花紋有些疲累,幹脆閉上眼睛假寐,感受龍口裏湧出來的涓涓細流,和花瓣掠過身體的細撫,一切都讓季小九感到放松愉快。
“皇上,時候到了,再泡下去就該頭暈了。”
季小九昏昏沉沉間聽見冬姑在浴室口叫她,她現在渾身酥軟,沒半分力氣,只是軟軟的“嗯”了一聲。
冬姑得了旨意,便帶着南霜、北雨、西嫱魚貫而入,将季小九從湯池裏攙扶出來,免得地滑摔倒,浴池裏有着連在外面的壁爐,暖烘烘的,也不冷,四人麻利的給季小九換上白色的長浴袍,冬姑将一些中藥提煉的精油塗抹在季小九的頭上,細細按摩,不一會兒,精油就都滲入到了發絲裏,看着光滑又柔亮。
“皇上這兩天折騰壞了吧?”冬姑問道。
“路上是有些折騰,在耿楚的宅院還好,沒有政事煩擾,清淨。”
“那攝政王......”冬姑欲言又止。
“朕已經決定既往不咎,他救太後有功,官複原職家産返還都是應該的。”季小九道,“只可惜他執意不肯和顏南卿同處一個後宮,朕還想着自己笄禮的時候有他伴駕,看朕挂簪,可是他在信中說,可能會一時半會兒回不來,讓朕不要等他。”季小九一邊細細說着,一邊側着臉看看水銀鏡中的自己面上有何不妥。
冬姑垂下眼捷,“哦,皇上也不必介懷,畢竟王爺還是送了體面的禮物不是。”說着将耿楚送給她的羊脂玉玉镯重新帶在她手腕上,剛剛好的大小,幾乎和季小九的肌膚一個顏色。
季小九摩挲着那玉镯,“這倒是,耿楚雖然不像其他大臣大肆鋪張的送朕東西,但每次給的必然都送到心坎裏去,無論是什麽,朕都喜歡。”
“那皇上喜歡攝政王嗎?”冬姑想也沒想,脫口而出。
季小九的眼光從那镯子移開,倏然擡頭看向冬姑。
冬姑自知話多,連忙跪下:“奴婢多嘴。”
其他三人看着季小九和冬姑,也都知趣的退了下去。
季小九沒有作聲,其實這些時日,她也在想冬姑的問題,自己究竟喜不喜歡耿楚?若是說不喜歡,可自己又異常的依賴他,他不在心裏就不踏實,可若是說喜歡,又沒有見到顏南卿那種心動,不過....說起來,自己最近見到顏南卿也沒原來那麽開心了。
“你起來吧,朕又沒怪你。”
“是。”冬姑淡淡道,重新用抹巾細細的擦拭季小九發絲上的水滴。
不一會兒,門口的北雨喚道:“皇上,蕭太尉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