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老太妃自打坐在這裏之後就沒說過話,冷不丁的就說出這麽一串質問指責的話來,吓得堂中在坐之人個個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以前老太妃沒有回來,自當是王爺最大,可如今老太妃回來了,連王爺都要敬老太妃,更肖說他們這些人了。
姜側妃當即吓得花容失色,雙腿一軟,就在莊淑太妃跟前跪下。
“太妃娘娘息怒,妾身……妾身沒有旁的意思,妾身是替二夫人考慮。”姜側妃因為平素極受恩寵,就連曹王妃都要給她幾分顏面,還從來沒有當衆這麽難堪過,所以乍一被人刁難問責,她心中實在是又恨又氣,面上卻還非得表現得十分驚恐的模樣來,“是妾身不好,沒能夠照拂好芙兒那孩子,可是,芙兒去濱城,妾身起初不知曉,待得芙兒病了後,妾身才知曉的。”
說罷,她不死心,還欲趁機将髒水往趙娴身上潑。
“因為大姑娘前兒誤會了芙兒,芙兒沒有做錯事情,急着想向大姑娘解釋,所以這才一時間忘記了馬老大夫的囑咐,跟着跑去濱城的。”說到痛心之處,她忍不住,哭得滿臉是淚,抽出帕子來抹眼淚,繼續道,“可憐的芙兒,聽說大姑娘不肯原諒她,她就一直站在門外,指不定吃了多少冷風呢,這才一回家來就病倒的。”
趙乾見美人垂淚已是不忍,但聽又是那丫頭惹的禍,心中也實在氣,立即望向趙娴。
“娴兒,可又是你的錯?”他沉着一張臉,俊逸的面上滿是怒氣。
這丫頭,打小就是調皮,成日穿着男裝往戰場上跑,哪裏還有半分女孩子模樣?這也就罷了,上戰場也沒什麽,只要不弄出傷就行。可如今越大越不像話,她好歹是王府嫡出長姑娘,卻是一點大家閨秀的風範都沒有,成何體統!
阿芙那丫頭打小身子弱,娴兒卻偏偏欺負她,實在是不像話。
趙娴見自己父王又護着姜芙而訓斥自己,心中極為不爽,剛想梗着脖子為自己辯解,眼角餘光瞥見二嫂朝她眨眼睛。她忽然想得起來,二嫂子勸過她,說這是姜芙的圈套,姜芙就是算準了她會跳腳,這才一再耍這樣的手段欺負她的。
想到林琬的叮囑,趙娴強行壓下心頭那股子怒氣,只擠出笑意來。
“父王,這次您可真是冤枉女兒了,阿芙可是姜側妃的親妹妹,是女兒的長輩,女兒哪裏會做出那等大不敬的事情來。”她面上扯着大大笑容,臉都笑僵了,“女兒從來都沒有生過阿芙的氣,女兒去濱城,是因為想二哥了。至于側妃娘娘說女兒故意将阿芙關在門外,那可真是冤枉女兒了。當時女兒跟二嫂在一間屋住着,吳道友突然跑了來,非要女兒開門,哪裏有新郎官沒進新娘子的門,倒是叫他吳家二爺進去的?女兒自然不肯開門,後來吳道友生氣了,又說阿芙帶着病來了,女兒知道阿芙身子嬌弱,知道她也來了,就開了門。”
說罷,她瞄了林琬一眼,但見二嫂子朝她豎大拇指,這場戲她越演越開心,擡手就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瞬間疼得滿眼是淚。
她眼淚汪汪的,慢慢擡起眸子來,裝可憐道:“當時女兒聽說阿芙來了,即刻就開門了,可是不知道為何,阿芙此番卻冤枉女兒,說是女兒害得她病倒了。”
姜側妃狠狠愣住,連忙轉頭望向趙乾,解釋道:“不是,阿芙沒說是娴兒的錯。”
“那側妃娘娘方才言語間的意思,不就是在責怪娴兒嗎?說因為娴兒将阿芙關在門外,這才害得阿芙生病的。”趙娴見姜側妃神色慌張,她心中大叫爽快,面上卻依舊梨花帶雨,“父王,您也覺得是女兒的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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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乾一愣,見女兒竟然哭了,他覺得這該是一場誤會。
“好了好了,娴兒,到父王跟前來。”趙乾大手招了招,俊逸面容上露出溫和笑意,待得女兒走到他跟前後,他擡手拍了拍她腦袋,“想必是誤會一場,好了,你也別哭了,都多大的孩子了,還哭。”
趙娴見這招果然好用,越發演得上瘾了,猛地扯着嗓子就吼了起來。
姜側妃實在沒有料到,這趙娴平素胳膊腿摔斷了也不會掉一滴淚的,今兒竟然會跟她來這出,不由氣得牙直咬。垂眸思忖片刻,姜側妃見形勢不對,也就臨時改變策略。
“大姑娘,是我太關心阿芙了,方才言語間多有得罪姑娘,還望姑娘不要記恨我的好。”她精致的臉上滿是歉意的笑,身子動了動,頗為讨好地望着趙娴,尴尬地說,“你瞧,阿芙是我的命根子,我這也是太關心阿芙了,這才氣糊塗了。阿芙回來就病倒了,我一時間生氣,以為大姑娘還在記恨之前的事情呢,所以就以為,以為是大姑娘不願見阿芙,這才害得她病倒的呢。”
趙娴将哭得跟花貓似的臉轉向姜側妃,蹙起秀氣的眉毛來,不解地問:“記恨?我跟阿芙之間有何恩怨,我要記恨?”她頓了頓,忽而又笑着說,“側妃,是因為前兒吳道友背阿芙回來那件事情嗎?”
姜側妃見她實在反常,不由擡眸瞅了她一眼,這才緩緩點頭道:“是啊,當時你氣得推了阿芙一把,所以……”
“我沒有推阿芙!”趙娴立即板起小臉來,極為認真道,“是她自己不小心摔倒的。”
姜側妃坐正身子,眯起美眸,抽出帕子擦淚:“大姑娘,做人可得有些良心,就算你推了,阿芙又沒怪你,這有什麽不能夠承認的。”
趙娴冷冷睇了她一眼,微微轉頭去看林琬,但見林琬朝她點頭,她才繼續說:“當時大家都在,都清清楚楚瞧見,是她來抓我的。她來抓我,然後自己摔倒了,關我什麽事情?如果這樣也得将賬算到我頭上的話,那好……”
說罷,她便起身朝姜側妃走去,伸手就朝她夠去。
姜側妃不知道趙娴葫蘆裏賣的什麽藥,本能擡手擋了一下,兩人肢體間輕輕接觸後,趙娴往後仰去,一屁股狠狠跌坐在地上。
“我沒碰你,是你自己摔倒的。”姜側妃見趙娴耍無賴,氣得立即站起身子來。
趙娴坐在地上不肯起來,擡起袖子抹眼淚道:“你怎麽沒碰我?方才所有人都瞧見了,是你推了我一把,這才害得我摔倒的。”說罷,又哭,“即便你是父王寵妃,可我也是王府嫡出大姑娘,這個世上,只要我父王打過我,我母妃都沒有碰過我一根手指頭,如今你卻敢擋着這麽多人的面打我,我……我……”
莊淑老太妃專心看着這場戲,笑眯眯的,而後伸手将趙娴扶起來,摟到懷裏去。
素來都是姜側妃姐妹扮柔弱來冤枉人,如今卻反叫人給算計了,姜側妃心中堵着一股子氣,偏又發作不得,只氣得嘴唇打顫。
趙乾見閨女哭得傷心,又見愛妃面露委屈,不由仰頭哈哈大笑起來,轉頭哄着趙娴道:“娴兒莫哭,回頭父王将那匹汗血寶馬送給你。”
趙娴聽後眼睛一亮,想立即跳起來,卻被老太妃一把按住。
莊淑太妃望向趙乾道:“之前發生的什麽事情,我也不知道,可如今既然事情過去了,我也不想再有人興什麽風浪。姜側妃若說是娴兒推的阿芙姑娘,從而懷恨在心,方才衆人有目共睹,姜側妃也是親手推了娴兒一把,算是抵了。若如姜側妃說的那般,是娴兒故意摔倒的,那麽之前你們冤枉說是娴兒推的阿芙姑娘,又為什麽不是阿芙姑娘自己故意摔倒,從而陷害娴兒的呢?我人也老了,半截身子進土的人,又是才回的儀州,想來也沒多少人将我這個老太婆放在眼中。不過,我既還活一日,這規矩就不能亂。”
說到這裏,老太妃頓了頓,面色突然嚴肅起來。
“就算娴兒再不似個女孩子那般文靜,可她到底是趙燕儀王的嫡長女,是太祖皇帝的嫡親孫女,身份尊貴,不是随便哪個阿貓阿狗就可以騎到她頭上來欺負的。她與哪家定了親事,只要這親事一日沒退,那家便就算是趙家女婿,還由不得旁人來打主意。”她稍稍坐正些身子,也順手将趙娴拉到她一邊坐下,精銳的目光掠過每一張臉,底氣中足道,“簡直不成個體統!不過一個側妃娘娘,便是再得王爺寵愛,那也是個妾,爬不到嫡出姑娘頭上來!更肖說一個妾的妹妹了……有時間,我得與你們好好說說,當初太祖皇帝駕崩後,除了本宮外,其她三位老太妃是怎麽死的!”
老太妃一席話雖說的不鹹不淡,可個中意思已經表達得十分明确,又是提到當年三位老太妃,但凡有些耳聞的,都吓得渾身發軟起來。
就只有曹王妃靜靜坐着,面上依舊是恰到好處的笑容,十分端莊賢惠。
王爺素來喜愛美色,她顏色漸衰,王爺便寵愛年輕貌美的小妾。她忍了這麽多年,如今算是熬出頭來了。
老太妃說的,正是她想說的。如今有老太妃在,看這姜蓮還如何仗着王爺寵愛嚣張。
趙乾雖然覺得母妃這話說得有些重,但到底是自己母妃,他不敢反駁。
姜側妃可憐兮兮跪了下來,低着頭說:“太妃娘娘,妾身……”話沒說完,只一個勁落淚,那眼淚啪嗒啪嗒落在地上。
她算準了,此刻就算再如何辯解,王爺因着孝道,也不會為了她而頂撞老太妃。
若是此刻只落淚不說話,王爺必然會生出憐惜之心,到時候,自然會溫言軟語哄她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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