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

連手镯都沒有戴上一根。

“這是,古瑾梅?”瑩玉小聲嘀咕着,如果說胖嬷嬷和她想像中的古瑾梅不一樣,那這位真正的古瑾梅也是不一樣的。

暖玉眼中也有疑惑,她以為古瑾梅應該是豔色無雙,而不是這樣的清秀佳人。

古瑾梅的腳步只是稍停了一瞬,接着又款款拾階而下,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行走在松風山林間。

莫傾城想像中古瑾梅的出場應該是轟轟烈烈的,最好像香港古裝武俠片的那個個場景,便是每當有神秘女子出場的時候,旁邊都有四個絕色的小丫環(當然再怎麽絕色也蓋不過那位神秘女子的風頭),四個丫頭啥都不幹,就負責撒花瓣,營造香豔誘人的氛圍。

以前看電視的時候,莫傾城便想,其實這種方式最适合青樓女子出場,不知道導演是怎麽想的。

古瑾梅并沒有直接下樓,而是走了一半便停住了,就那樣站在樓梯上,就那樣看着莫傾城,眼底毫無波瀾。

莫傾城也不說話,還是像之前那樣慢悠悠地搖着扇子,在她覺得自己都快要把自己扇感冒了的時候,瑩玉扛不住了,指着古瑾梅說:“你就是古瑾梅嗎?你這萬花樓就是這狗眼看人低的規矩嗎?”

“小丫頭片子,古瑾梅是你叫的嗎?”那個叫三娘的胖嬷嬷又揮舞着手帕沖着瑩玉指指點點。

瑩玉一臉地不屑,環視了衆人一眼,眯着眼道:“喲,還不能叫名字啊?是哪位千金小姐呀,報上身份道道來,吓唬姑奶奶一下,姑奶奶最怕身份高貴的人。”

瑩玉這話夠毒,若在現代,指不定是毒舌脫口秀紅人。胖三娘一聽這話,一張胖臉黑得像鍋底,連古瑾梅的臉色也在瞬間白了一下。

莫傾城還是沒有說話,她知道古瑾梅的高傲,甚至可能是不甘心的,可是有的時候你不甘心能解決什麽問題?你高傲能解決什麽問題?了解了自己的處境,才能找到真正的出路。

“看來今兒幾位果真是來鬧場子的,不給點顏色你們瞧瞧,你們不知道萬花樓的厲害。”胖三娘一揮手,打手們又如狼似虎地往上撲,只是還沒近身,一片石子便撒了過了,他們便紛紛哭爹喊娘地倒地,而莫傾城三人卻毫發無傷。

暖玉一見這情形才算是真的放心了,于是剛剛還拎着的膽子瞬間便粗了很多,學着瑩玉的樣子,指着胖三娘喊:“你個瞎眼的老嬷嬷,你這只老狗,姑奶奶總有一天要拔了你的毒牙,卸了你的毒爪。”

胖三娘聽了這話,氣得個倒仰,莫傾城卻是驚呆了,暖玉這小宇宙爆發出來真的是超出她的想像啊。幸好這丫頭一直在自己身邊,要不然還以為她失戀了所以性情大變呢。

“三位究竟是何人,又所為何來?”古瑾梅終于開口了,說的是“三位”,卻只看着莫傾城一人。

莫傾城也不兜圈子,直接說:“為你而來!”

“那就上來吧。”古瑾梅面無表情地轉身,可卻從眼尾餘光發現莫傾城竟坐下了,于是不解地回過頭來看着莫傾城。

莫傾城扭頭看着門外的陽光,對暖玉說:“雖然天冷,但是這日頭倒是懂事,該出來的時候不躲着藏着。”

“那是,就算是天上的日頭又怎樣,也有主子的。”暖玉在關鍵的時候倒不掉鏈子,捧哏當得挺好。

古瑾梅不由得一怔,半晌之後,便接着風姿綽約地下樓,剛走到莫傾城面前便要行禮,卻被莫傾城扶住,然後帶頭從樓梯上樓,古瑾梅在一側恭敬地引路。

到了樓上,古瑾梅又引到了另外一個樓梯,竟是往下的,再右拐一個彎,眼前便是一個用多色水晶串成的珠簾,撥開珠簾,眼前忽然明亮了起來。

一條木制的長廊連接着腳下的樓梯臺階,長廊的兩邊是荷花塘。因為是冬季,荷花已經枯敗,卻因為沒有清理,于是衆多枯荷繼續呆在荷塘裏,看上去竟別有一番袅袅亭亭的味道。

莫傾城走近木制欄杆,瞟了一眼荷塘的池水,水很清,沒有殘渣也沒有異味,想來這荷塘其實是清理過的,只是留下了枯荷作景罷了。

長廊的中間有一個涼亭,在冬天看上去有些蕭條,但若在夏季青荷翩翻的時候,在這涼亭中喝上一盞茶,吃上幾口點心,那感覺想必是極為逍遙的。

只是古瑾梅将這裏建造得如此之美,但真的有這樣的心境嗎?莫傾城忍不住又偷瞧了古瑾梅一眼,心底不禁笑了,她的淡泊和這青樓是多麽地不協調,又和她現在這恭敬的态度多麽地違和。

長廊的盡頭是一個建立在水中的水榭,水榭兩個小亭和一個上下兩層的亭閣組成,飛檐翹角,紅柱碧瓦,窗上竟鑲着玻璃。

走近水榭,瑩玉不禁暗自低呼了一聲,原來水榭前面有一個寬闊的亭臺,上面甚至可以擺上戲臺外加幾桌酒席,亭臺四周是一塊更大的水域,比荷塘大,比湖泊又小,看上去既不因為過大而暗生渺小之感,又不會因為過小而覺得局促。

最吸引瑩玉的是亭臺的一側竟停着一艘精美的樓船,想想坐着這樣的船泛舟有多美好啊,可是莫傾城卻不禁疑惑,在這樣的水面,一葉扁舟足已,這麽大的船是要開往哪裏去?

“這水面其實是境湖水域。”古瑾梅像是知道衆人的心思,纖手一指,“那片柳林裏有一條水道,這畫坊可以直接開到境湖裏。”

“啊?那不怕壞人進來嗎?”瑩玉心直口快地問道,莫傾城不禁翻了翻白眼,當這萬花樓的人是泥捏的嗎?自然是有人把守的。

果然,古瑾梅輕輕一笑:“不怕!”只兩個字,也不解釋,卻因為笑得太美,瑩玉都忘了這樣的态度自己可以不高興。

“這時節冷,請往這邊!”古瑾梅引着莫傾城等人走進了亭閣裏面,一股熱浪頓時撲面而來,這竟是燒了地龍的暖閣。

莫傾城剛一站定,古瑾梅便行了大禮,雙膝跪地叩首道:“下人見過主子!”

“你是真心奉我為主嗎?”莫傾城一開口便讓古瑾梅愣了,她原以為自己大禮表示臣服,莫傾城也必然會以禮還之,卻沒想到當頭竟然問的是這一句。

古瑾梅的頭伏得更低,聲清音亮:“下人自然是真心尊奉主子。”

“既是真心,為何又有試探?”莫傾城不給古瑾梅絲毫喘息的機會。

“下人,不認識主子。”古瑾梅的聲音有些顫抖。

“不認識?真的不認識,你怕是不會顯身的吧?”莫傾城說着,随手掐了手邊花架上一朵紅茶的花瓣,在手指間一揉,紅色的液汁頓時随着揉爛的花瓣浸出,染紅了手指,一旁的暖玉立即抽出絲帕,小心地擦拭,而那片已經揉爛了的花瓣便落在古瑾梅的面前。

“下人不敢。”

“敢不敢的你也做了,這是第一次,我原諒你,但我不希望有下一次。”

“是!”

“否則……你知道,再美的花,輕輕一揉,也就爛了。”

“是……”

“那起來吧!”

“下人不敢!”

“你還真是個倔脾氣的。”

“下人不敢!”

古瑾梅趕緊從地上爬起來,莫傾城又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坐!”

古瑾梅正要說“不敢”,卻渾身一個機伶,便挨着椅子的邊沿坐了下去。

“認命是一件好事,人可以清高,但卻不可以不認命,因為只有認命了,才能改命。”莫傾城用折扇輕輕地敲打着桌面,一聲聲“咚咚咚”的聲音雖不大,卻讓古瑾梅莫名地覺得心虛。

“求主子成全!”古瑾梅又從椅子上滑了下去。

“我當然要成全,可是,也得古瑾梅出來呀!”莫傾城低頭把玩着手中的折扇。

“啊?!”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莫傾城是什麽意思

趴在地上的古瑾梅像是一只洩了氣的口袋,之前的淡定從容再也不見,纖瘦的身子微微發抖。

莫傾城起身,冷冷道:“該說的我都說了。”對暖玉和瑩玉揮手,“走了!”

腳步剛一挪動,一側的博古架便“嘎吱嘎吱”地挪開,一人走出來伏下身子:“下人見過主子。”

☆、認主(二)

莫傾城緩緩轉身,唇角出現一絲笑意,沒錯,這才是真正的“古瑾梅”,或者說這才是她真正要見,要用的人。

轉過身,莫傾城看着腳下的女子,一身紅衣,烏黑發亮的頭發披散在後背,像是一匹黑亮的錦緞。

雖然跑着,可是站着的三個人,誰也沒辦法将這位女人與“命如草芥”四個字聯系起來,她渾身都洋溢着一股讓人忍不住想後退半步的氣息。

莫傾城微皺了一下眉,這樣的人能用便好用,若不能用,便是個危機也說不定。

重新坐下來後,莫傾城開口道:“起來吧,別跪着了,跪着也不代表你們就真的當我是個主子。”

紅衣女子本要起身,聽了這一句,又重新跑下來。

“我說,起來!”莫傾城的聲音生硬了許多。

紅衣女子才真正站起來,甫一擡頭,暖玉和瑩玉頓時倒吸了一口冷氣,這才符合大家對古瑾梅的想像,她豔麗得就像是天上最璀璨的煙花,任你再怎樣也沒辦法忽視,這種美和之前的那個女子的朦胧迷離之美完全兩樣,她張揚得像是要告訴所有人,她的美麗是可以碾壓任何人的。

只是,莫傾城卻知道,她不甘心,從她起身的姿勢便知道,她不甘心。不是因為身在青樓不甘心,青樓不足在牽絆住她,她的不甘心是另外一件事。

“不如說說,你要的是什麽。”莫傾城頗有興致地看着紅衣女子。

盡管這樣的女子說她是花魁也好,說她是萬花樓的樓主也罷都是實置名歸,可又讓人覺得不僅如此,她不該只是如此。且,她與“古瑾梅”這個名字又那麽不搭,所以,她不是“古瑾梅”。

“你去給主子上一壺上好的大紅袍來。”紅衣女子沒有回答莫傾城的話,而是轉身對之前的那個古瑾梅說,像是怕莫傾城誤會,又轉身對莫傾城說,“冬季大紅袍是最養身的。”

莫傾城一笑,瑩玉已經伸手卻攔住了之前的那個古瑾梅:“主子只喝我泡的茶。”

“主子……”紅衣女子手指握緊了衣袖。

“她說得沒錯,你們以後也要知道這個規矩,我只喝瑩兒泡的茶。”莫傾城說完,又問了一句,“你叫什麽名字?”

暖玉和瑩玉很自然地看向之前的古瑾梅,既然她不是萬花樓的樓主,那自然也不叫古瑾梅喽,可莫傾城卻仍然盯着紅衣女子不放。

紅衣女子身子一顫,再次跪倒:“奴婢,蕭樂水!”

之前的古瑾梅也跟着跑倒:“奴婢古瑾梅!”

暖玉和瑩玉這才明白過來,原來古瑾梅的确是古瑾梅,但卻不是大家眼中的古瑾梅。那,她們在人前,難道是共用同一個名字?可又為什麽要共用同一個名字呢?難道“蕭樂水”這個名字有什麽不可為外人道的嗎?

“蕭樂水?你是南木皇室的人?”莫傾城脫口而出,蕭樂水和古瑾梅都震驚地擡起頭來。

蕭樂水之所以說出真名,一是不知道欺瞞莫傾城會是怎樣的一個後果,莫傾城敏銳的觀察力讓她有些害怕,二是南木國不過是一個不起眼的小國家,而且已經亡國餘十年,誰會在意。

若是別人自然不可能有這樣的想法,畢竟蕭姓雖然是南木國的國姓,但卻也不是只有皇室才姓蕭。南木除皇室外,還有很多宗室也姓蕭,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因為功勳卓著所以賜姓蕭的。因此,若只是說姓蕭,極少有人想到南木皇室,因為皇室成員要麽被殺戳,要麽被圈禁,流落在外的可不多。

只是莫傾城并不是出生在這裏,她一穿越便在嘴禁言緊的後宮,沒有聽過那麽多的傳言,第一次知道南木國還是在內文學館。

那時候,莫傾城除了解南木國的一些風俗之外,還着重了解了一下南木國的皇室,因為她想着多了解一些,對于身在後宮的自己或許也是有好處的。看得多了,蕭姓便自然而然記憶深刻,因此一聽到蕭樂水的名字,便想到了南木皇室,卻沒想到竟蒙對了。

而蕭樂水一聽到莫傾城竟一眼看出她的來歷,不禁口服心服,打定了主意追随莫傾城,實現自己的願望。

念及此,蕭樂水一咬牙,說出自己真正的身份:“奴婢是南木的水公主。”

“那月公主呢?”暖玉插嘴道,早就聽說南木皇室的水月兩位公主不但豔麗無匹,而且舞技無雙,成為各國女子學習的典範,而許多貴族公子聽說水月兩位公主極愛出宮,還因此遠赴南木國,只求偶遇,因此忍不住問了一句,卻被莫傾城瞪了一眼。

蕭樂水卻不敢再忽略莫傾城及她身邊的任何人,她看了身邊的古瑾梅一眼,道:“瑾梅便是月公主。”

這下,連莫傾城都不明白了,她原本以為古瑾梅只是蕭樂水的侍婢,雖然氣質頗佳,但身邊公主的侍女也不稀奇,卻沒想到她居然也是公主。

可是不對,古瑾梅卻沒有蕭樂水身上的那種渾然天成的傲氣,她身上的那種清高都是裝出來的,只不過是裝得很好罷了。莫非,她是個庶公主?可即使是庶公主,也不至于如此。

莫傾城輕輕地搖了搖頭,準備起身走人,如果蕭樂水不能坦誠相對,她也不想浪費時間,雖然再尋一個人不是件容易的事,但也未必就非得用蕭樂水。

蕭樂水看出莫傾城的意圖,急道:“主子,瑾梅,她是我的替身!”

“替身?”暖玉和瑩玉都驚訝得不行,今日之行太折騰人了,瑩玉甚至暗自下決心,回宮後也要跟着娘娘去內文學館找書看看,因為書中肯定也有很多這麽折磨死人的事情。

不過莫傾城卻是明白了蕭樂水的意思,替身,可以說是皇室的隐私,皇帝、皇後或者皇妃會在特殊的情況下收養一個義子或義女作為自己兒女的替身,女子用于和親之類,以公主的名義代替公主去和親,若不是和親,義女也有可能當成媵女嫁過去,至于最後是婢女還是妾,就要看公主本人之後的想法。而義子,則只有一個使命,便是代替皇子應付各種暗殺。

一般情況下,從表面上看,真正的公主和替身沒有什麽區別,因為不管是六義還是禮儀史書都是和公主一起學的,而且衣着衣飾上也相差無幾,但替身永遠都不可能有公主的那種驕傲,也不會有屬于公主所擁有的安全感,她們也永遠都不知道下一刻自己将會是面臨怎樣的命運。

所以,蕭樂水可以随便使用古瑾梅的名字和她的身份,因為在她看來,這是很正常的,古瑾梅自幼便被當成她的一部分來培養,她們在很小的時候已經形成了這樣的關系,不論是她還是古瑾梅,都有這樣的共識。

只是,這樣的關系,真的那麽值得信任嗎?莫傾城想起心裏便情不自禁地有些悲涼,可是這個習俗是皇室獨有的,甚至是一種身份的象征,因為只有有身份的公主和皇子才會有替身。所以,究竟是好是壞,莫傾城也無法揣測。

“萬花樓,現在是我的,你也是我的,或者說你們也是我的。”莫傾城走到窗邊,伸手推開窗,一股清涼之氣撲面而來,她閉了閉眼睛,重新睜開的時候卻閃得吓人,“我最後一次問你,你究竟想要什麽?”

蕭樂水擡起頭來,臉上掠過一閃即逝的激動,她咬咬牙,起身款款走到莫傾城身邊,又跪下,重新伏下身子:“奴婢是主子的人,不需要什麽。”

“不需要什麽你便只是一個普通的媽媽。”莫傾城回頭似笑非笑地看着蕭樂水,蹲下身子,盯着她道,“一個青樓的,普通的媽媽,一個奴婢。”

過了許久,蕭樂水的淚水一滴一滴地落在鋪在地磚上的氈毯上,瞬間不見。

“主子,我要軍隊,我要軍隊複國,我要南木……”蕭樂水伏在氈毯上泣不成聲。

古瑾梅還跪在原地,一動都不動,究竟是為了習慣了服從,還是收斂着自己原本該有的光芒誰也不知道。

莫傾城看了暖玉一眼,暖玉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軍隊?你可真敢想。”莫傾城又坐回到椅子上。

瑩玉不知道自家娘娘是怎麽想的,怎麽一直不叫這兩個大美人兒起來呢,雖然地上鋪着氈毯,可是……自己這會兒站都站累了,何況是跑着呢。

念頭一起,瑩玉便忍不住扯了扯暖玉的袖子,卻見暖玉在沖她眨了眨眼睛,又搖了搖頭,娘娘自有娘娘的道理,聽着看着就行了。

“說了,別老跪着,有心不用跪!”莫傾城淡淡地說。

古瑾梅身形一動,可蕭樂水的身子卻伏得更低了,她只好又接着跪了下去。

“求主子成全!”蕭樂水開始在氈毯上磕頭,雖然氈毯很軟,但是如果用力去磕雖然不見血,可是那樣子也夠難看的,因為至少會有淤青。

莫傾城搖頭:“我給不了你軍隊,也沒辦法幫你複國,你還是去做你的古媽媽吧。”

蕭樂山擡頭看着莫傾城,難道自己猜錯了嗎?

☆、綠梅

莫傾城看着蕭樂山,作為一個公主,如今卻流落在青樓,她的心情一定不是“難過”可以形容的。

莫傾城曾經采訪過一個傷者的整容手術,拆開紗布後的那一瞬間其實是最難以接受的,因為自己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另外一個連自己都不熟悉的人。莫傾城很清楚這種改變,尤如她剛剛穿越的那些天,她時常覺得自己在做夢,為什麽自己是個小孩子,今後自己要怎麽辦才好?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該怎麽活下去。

而蕭樂水或許更甚于她,因為她曾經是所有的女孩子中最幸福最快樂的一個,現在卻成為女人中最卑賤的,她午夜夢回,或許還是那個歌舞升平,并被衆人寵愛的小公主,可眼睛一睜,卻是奢華得讓眼睛刺痛的萬花樓。

布置得再像皇宮的萬花樓,也不過是一座青樓。

夢就是夢,不能因為有夢,便把夢當成現實。

夢和理想,其實是有區別的。這句話是誰說的莫傾城已經不記得了,只知道是在現代的時候聽到的。

莫傾城一時有些怔忡,她想不起來是誰說的,還不到一年的時間,現代的一切于她,已經有些模糊了,包括那些人,包括她經過的那些事,甚至包括她的那個小窩,都開始模糊起來,這上她有些驚慌。

萬一,還可以再回去呢?

“主子,奴婢別無他求。”蕭樂水明顯還想再努一把力,她想用自己堅定的聲音告訴莫傾城,只要莫傾城滿足她這個唯一的願望,她可以為她做很多事。

不是有一句話嗎?你要得越多,代表你越有實力。

可,莫傾城從來不喜歡這句話,她覺得應該巅倒過來,你有實力,才可以要得更多。

“那,這于你就是一個悲劇了,真的是遺憾,你只能一輩子在萬花樓裏當古媽媽,不過也不一定,萬花樓的媽媽可以是任何人。”莫傾城說着起身,看看天色也不晚了,不知道景玄堯會不會去她那兒。

想起景玄堯的那麽一瞬間,莫傾城有些迫不及待。在現代的時候,偶爾她也會想,如果自己像別人一樣,工作累了回到家,家裏有一盞燈一個人等着自己,應該很幸福的吧。

而剛剛的那一瞬間,莫傾城便有這種感覺,她感覺那裏有一個人在等着自己,他或許在自己的窗前站着,看着窗外在隆冬季節還長得很茂盛的修竹,也有可能在看她從內文學館學拿回來的書籍,或者拿起自己繡了一半的繡品在嘲笑。

但,不論哪一種,都讓莫傾城想回宮,即使那裏是個牢籠,她也想在那裏暖暖的呆着。

可是當踩出第一步的時候,莫傾城忽然有些打了一個冷顫,難道自己不想離開皇宮了嗎?

恰恰在這時,蕭樂水終于明白,有些事情即使別人可以辦到,也不是因為你想,便會給你,她覺得或許自己在莫傾城的心裏還不夠份量,因此,及時糾正了自己的錯誤,再次誠懇地說:“主子,我想找到我的哥哥。”

“你哥哥叫什麽名字?”

“蕭樂山,人稱山太子。”

山太子?已經夷為平地了。莫傾城冷笑,“他恐怕不會再用這個名字了。”

“他頭頂上還有兩個旋兒可以辯認。”

“這樣的人也很多。”

“他手臂上有紅色的胎記,梅花形的。”

莫傾城微微一笑,恐怕不是胎記吧,在這戰亂四起,分封割據的的古代,就連皇室都沒有安全感,所以留一些印記是必要的。但是,她懶得說破。

“知道了。”莫傾城看了暖玉一眼,暖玉點頭道:“是!”

蕭樂水也看了暖玉一眼,原來這個小丫頭才是主子的得力臂膀。其實莫傾城比暖玉還要小上幾個月,只是似乎誰也沒真的把她當成個小丫頭。

“你也起來吧,以後別動不動就跪!”莫傾城說完又打量了這水榭一番,覺得真是不錯,不愧是皇家公主打理的地方,于是真誠地對蕭樂水說:“這裏,我挺喜歡的。”

“那以後就留着主子用,主子不在的時候就封門。”蕭樂水趕緊接過莫傾城的話頭,又說這水榭至今還沒有取名,求莫傾城賜名。

蕭樂水的察顏觀色讓莫傾城心裏有些澀澀的,她當初恐怕也是受過不少苦的,不過既然已經從雲頭上跌落下來,就不要再捧她了,讓她看遍人間萬象,也并非不是件好事。

何況,自己現在買了這萬花樓,這裏的一切都是自己的,也犯不着像是偷了別人的東西一樣。

“就叫水月閣吧。”莫傾城想像着等到明年夏天,到時候她鼓動景玄堯溜出宮來,兩個人一邊賞月,一邊劃船,想想都十分地浪漫呢。

不過幸好是放在心裏想一想,若是暖玉知道,恐怕會把眼睛瞪圓了,皇後帶着皇上逛青樓,真是哪朝哪代都沒有見過的事。

不過,也不用暖玉來嚷嚷,莫傾城立即便回過神來,再一次告誡自己要和景玄堯保持距離,這個男人有風險,靠近須謹慎。

“我走了,以後有事你就和暖兒聯系。”莫傾城說着又拿出一塊玉佩,讓暖玉和蕭樂水上前來看清圖案,她們倆以後認圖不認人,所有的消息就憑着這個圖樣傳遞。

圖案的是梅花,代表着溝通。

“主子,您需要奴婢為您做什麽?”蕭樂水很好奇,主子氣質高華,而且身為一個女子,買下青樓自然不是為了享樂,那又是因為什麽?

原本蕭樂水也想過,莫傾城可能只是為人辦事,可是現在她完全沒有了這個想法,縱然背後有人,這個人也是全權委托給了現在的這位,所以她不敢再多想。

“有事的時候,暖玉自會找你。”莫傾城的意思很明顯,暖玉以後是蕭樂水的直接領導人,縱然蕭樂水看着暖玉有些不忿,也無可奈何。

“主子,不如讓瑾梅跟着主子吧。”蕭樂水招手讓古瑾梅過來。

暖玉和瑩玉臉色一變,這蕭樂水是什麽意思,弄這麽個大美人兒進宮,是想勾引皇上嗎?

哪知道蕭樂水其實是好意,她看得出來這位主子年幼,雖然看事通透不可小觑,可到底年輕,而古瑾梅的姿色,不論是送人,還是幫自己争寵,都是一把好用的利刃。

說到底,在蕭樂水的心裏,古瑾梅其實和一件上好的玩件兒差不多,雖然平時也待之不錯,可是等到要用的時候,還是毫不遲疑地當成禮物送出去。

“你可願意跟我走?”莫傾城問古瑾梅。

古瑾梅一愣,她沒想到莫傾城還會問過自己的意見,于是趕緊施禮:“奴婢聽兩位主子的安排。”

也就是莫傾城這一問,讓古瑾梅這輩子對她忠心耿耿,因為這一問,第一次讓她感覺自己像是一個人了。

“你記住,你以後的主子不是我。”蕭樂水趕緊沖古瑾梅使眼色,讓她不要惹怒了新主子。

莫傾城倒是不在意,想到了宮裏的半夏和廣丹,又看了一眼古瑾梅,想着反正也夠亂的,便點點頭:“你要願意便跟着我走吧。”

“是!”古瑾梅連忙走到莫傾城身後。

莫傾城只是給蕭樂水一個面子,有的時候接受贈予也是一種姿态,她又不指望古瑾梅像廣丹那樣,有牽制的作用。

不過,這卻讓暖玉和瑩玉十分不滿,決定回宮後好好地勸一勸莫傾城,別什麽阿貓阿狗地都往昭陽宮裏帶,尤其是這長得狐媚地古瑾梅,萬一叫皇上看到了,那可怎麽好。

一行人從萬花樓的側門出來,莫傾城對古瑾梅說:“你以後叫綠梅,忘記古瑾梅這個名字。”

古瑾梅一怔,恭敬地說:“是,奴婢叫綠梅!”說完,似乎若有若無地嘆了一口氣,眼睛有些迷離。

綠梅太美,因此頭上戴了一個紗帽,但如此卻看上去更加神秘,引得不少路上紛紛注目。

莫傾城不禁暗嘆,難怪有些上了年紀的人不願意看到小輩長得太好,帶着一個不看臉都很招搖的人出去,被別人用各種猥瑣的目光這樣瞧着,實在不大好受。

瑩玉和暖玉在後面悄悄地說話。

“真不明白主子是怎麽想的。”瑩玉看着綠梅走一步水蛇腰便扭一下就生氣。

“你要明白,你也成主子了。”暖玉打趣着瑩玉。

“我才不要當主子,就怕以後有人會當主子。”

“你可別瞎說,人家又沒惹你。”

“你難道還不明白,有些人別看什麽都沒做,可卻能一眼瞧得出來是什麽心思。”

“說這些有什麽用。”

“也是,主子都給改了名了。”

綠梅忽然頓住腳步,恭敬地朝着瑩玉和暖玉行了一禮,吓了兩人一跳,瑩玉兇惡地問:“你想幹嘛?”

瑩玉進宮的時間不長,也見到了一些後宮的陰暗面,現在正處于風聲鶴戾,看什麽都覺得有陰謀的時期。

綠梅微微擡頭道:“二位姐姐放心,綠梅只是一個下人罷了。”說完,扭頭接着走。

瑩玉不明白,問暖玉:“她,什麽意思啊?”

暖玉笑了笑,回道:“她剛不是說了嗎,她只是一個下人。”只是,這話聽起來似乎是在表明她的态度,可是在宮裏,除了皇上和皇後誰不是下人?

“再不快點兒,我就不管你們了。”前面傳來莫傾城的聲音,三個人才驚覺已經與主子落下一段距離了,于是互相瞪了一眼,小跑着趕上去。

剛趕上,忽然從一邊的石巷裏走出一個人來,閑閑地沖莫傾城施上一禮:“莫姑娘,好久不見。”

☆、捉奸(一)

來人高高绾着冠發,身上穿着金雀裘,全身上下都裹得嚴嚴實實的,倒顯得那張臉分外俊美絕倫,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個世家的翩翩佳公子。

只是閑閑地站着,那份雍容的氣度便叫路人忍不住側目,這樣的貴氣卻是一般人家公子再怎麽教不出來的。

“淩公子!”莫傾城上前施禮,淩羽白優雅地躬射還禮。。

“莫姑娘今天好輕閑,怎麽有空出門,而且來到這……”淩羽白四周看了一眼,這裏既不是繁華鬧市,也算不上清雅,不知道有什麽可吸引她的。

莫傾城也覺察出來了,來這地方找理由有些難,因此笑着說:“在家裏呆着煩,出來走走。”

這個理由淩羽白倒也能接受,皇家後宮的事他是最清楚不過的了,多少女子向往那個地方,又有多少女子在那裏苦苦掙紮。不過,也有些人倒是過得如魚得水,想到這兒,他忍不住嘲諷一笑。

“淩公子的傷好些了嗎?上次的事,還沒有跟淩公子道謝。”莫傾城見淩羽白既能夠出門,怕是也無礙了,因此也放了些心。

“道謝就不必了,事情原本就是因我而起,而且事後,你也派了人來為我解毒。“淩羽白說着看了瑩玉一眼。

瑩玉往莫傾城身後一縮,她和瑜王接觸這麽久,還是挺怕他的。

“你說得倒是,這件事還真的是說不明白了,既然如此,不如就兩清了吧!”莫傾城想着這樣也好,免得你欠我的,我欠你的弄不明白。

淩羽白看着莫傾城一副撇開的模樣,不禁暗笑,有些事是撇不開的,于是笑着指了指莫傾城的發簪。

莫傾城這才想起來,上回被淩羽白換了發簪地,頓時瞪了他一起,轉身就走,淩羽白卻笑着在身後跟着不放。

在旁人看來,這兩人就是沿着湖漫無目的地散步。

瑩玉用胳膊碰了碰暖玉:“怎麽主子們都不冷嗎?這湖風吹得……”她忍不住縮了縮脖子,怪冷的。

暖玉笑笑說:“要不你去問問主子,看能不能不在湖邊走了。”

“我還以為你有什麽好主意呢。”瑩玉白了暖玉一眼,自家主子好說話,可那瑜王瞧着……比這湖面吹來的風都冷,可他卻明明是在笑着的。

瑩玉又看到前面的綠梅,一派閑庭散步的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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