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
☆、冷戰
大乾國的後宮這幾天很平靜，平靜得大家走路都小心翼翼的。
“聽說了嗎？皇上和皇後吵架了呢？”一個小宮女瞟了一眼四周，對另外一個小太監道。
小太監無所謂地說：“皇後還能吵得過皇上嗎？應該是皇上生氣了，聽說五斤公公都被踢了屁股呢。”
小宮女想想也是，點頭道：“你說的也有理，可是皇上生氣可不是件好事。”
小太監這才輕嘆了一口氣說：“皇上不高興，各宮的主子就不高興，主子們不高興，咱們的差使就更難做。”
“是啊是啊。”小宮女深有同感，對小太監說，“咱們還是各自忙去吧，別讓主子們發現了咱們不在。”
倚芙宮容妃正在小心地将一朵木芙蓉放進琉璃碗裏，這木芙蓉是宮外家人送進來的，據說是從南邊打馬急送進京的，只是即使在南邊，這時節有木芙蓉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你是說，皇上扔了柳相的奏章？”容妃淡淡地問着腳下匍匐在地的人。
“是的娘娘！”那人身着太監服飾，竟是在勤政殿奉茶的小太監。
容妃冷哼一聲：“柳相，總有一天，要叫皇上把你這個人都給扔出去。”說完又看着昭陽宮的方向，“讓你們先蹦噠幾天。”
此刻，昭陽宮衆人急得都要去太醫院開清火的湯藥來喝了，也不知道皇後娘娘這是怎麽了，居然敢跟皇上吵架，居然都過了三天了，還不去向皇上請罪，難道還想讓皇上過來賠禮道歉不成。
“娘娘，您就跟皇上陪個不是，又怎麽啦？”連一向淡定穩重的桂春都看不過眼，忍不住端着茶來勸說莫傾城。
莫傾城慢條斯理地喝着杯裏的茶，然後贊不絕口，又問桂春：“這茶叫什麽名字來着？”
“回娘娘，叫敬亭綠雪，寧王送來的！”桂春無耐，這皇後娘娘真是個倔脾氣的，比當年的太皇太後還難勸，整個昭陽宮的人都急得火上房了，她偏偏還沒事人似的在這裏喝茶。
“寧王？這茶倒真是不錯，可惜是綠茶，本來天就冷，還叫綠雪，喝着都要更寒上幾分，夏天喝才好。”莫傾城又喝了一口，還是放下了，叫半夏換了紅茶來。
桂春見莫傾城沒把她的話放在心裏，忍不住再一次念叨：“娘娘，您上點兒心吧，寧王給你送綠茶是什麽意思您難道不明白？您跟誰都可以扛着，跟皇上不可以啊。”
莫傾城當然明白寧王的意思，不就是讓自己下下火，然後去向景玄堯求和呗。可是事情往往是誰先低頭誰先輸，不是西風壓倒東風，就是東風壓倒西風。
“娘娘，您就聽奴婢一句吧，奴婢在這宮裏多少年了……”莫傾城覺得耳朵這幾天都被念叨死了，打斷她的話說：“我知道了，我明白你的意思，可難道只要在後宮，每個人都要變得一模一樣嗎？”
桂春聽了想說，也有想變得不一樣的，可不是進了冷宮，便是屍骨無存。但這話，她不能說啊。
莫傾城不想再聽桂春唠叨，起身對端茶進來的半夏說：“把暖玉叫過來，陪我去內文學館。”
“娘娘……”桂春一臉地無奈地看着莫傾城，這還要躲出去了，真是太年輕了不知事，在後宮裏得罪了皇上能有個好日子過嗎？到時候後悔都來不及了，這樣的事哪朝哪代沒有。
莫傾城算是怕了桂春了，這個半輩子都呆在宮裏的女人，把後宮規則弄得一清二楚，莫傾城沒按規則來，她便覺得慌。
“說那麽多話渴了吧？趕緊潤潤喉嚨。”莫傾城把半夏将端上來的茶遞給桂春。
“奴婢哪敢當娘娘端茶，只是娘娘……”桂春覺得皇後娘娘真的是個難得的好主子，可偏偏有些時候又固執得叫人心驚，忍不住便又來了一句。
莫傾城一聽，不等暖玉來便徑直往殿外走，卻見半夏急急地小跑着過來。
“娘娘，暖玉姐姐這會兒不在，說是去內務府領東西了。”半夏說着，看了一眼莫傾城的臉色，試探着說，“要不奴婢陪您去吧？”
莫傾城知道半夏只是好奇，但想着萬一半夏就此喜歡上了看書，于是點頭道：“行，跟我去吧！”
半夏開心得不行，卻聽到莫傾城又讓抱着一把梅花進來的廣丹把叫綠梅過來，不禁好奇道：“娘娘，您怎麽還叫綠梅姐姐去呀？”以往莫傾城都是只帶一個人去內文學館的，是去看書的，又不是示威的，人自然是越少越好。
莫傾城以為半夏吃醋了，瞧了一眼半夏那小身板，好笑地說：“你能拿幾本書？還能指望你不成。”
半夏聽了微微皺眉，有些失落地說：“那要不，奴婢不去了，娘娘叫別人陪您去吧。”
“你不喜歡綠梅？”莫傾城很好奇，半夏年紀小，以前家裏窮，連吃口飽飯都難，所以她覺得自己現在過的日子應該和神仙一般二無，心裏開心，便看不到不好的地方，也從來都不知愁，手腳也勤快，很讨人喜歡，而且她幾乎也喜歡所有人，對誰都是笑意盈盈的。
難道，獨獨不喜歡綠梅？
半夏一聽莫傾城問這句話，驚訝地擡起頭道：“娘娘，誰會不喜歡綠梅姐姐呢？她長得像個仙女兒一樣，只不過……”半夏說着又有些為難的樣子擰着衣擺。
莫傾城一聽便知道這裏頭有事，正色道：“以後不想說的就別提，提了就趕緊說，別扭扭捏捏的。”
半夏見莫傾城收起笑臉，頓時慌了，急急道：“不是的娘娘，是暖玉，啊不，是瑩玉姐姐，啊不，是她們倆說綠梅姐姐長得太好看了，所以不讓她出昭陽宮，說若是遇到皇上了不好，若是遇到別人也不好。”
莫傾城聽到這話，哪有不明白的道理，暖玉她們是怕綠梅被皇上看上而冷落了自己，也怕綠梅被其他的妃嫔嫉妒，而給昭陽宮招禍。
只是，連莫傾城自己都向往宮外的生活，卻把綠梅困在這昭陽宮又有什麽意思，再說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景玄堯若真看上了綠梅，自己就把綠梅打扮得漂漂亮亮地送過去，至于其他妃嫔，即使沒有綠梅，難道她們就會放過昭陽宮嗎？
莫傾城環視了一眼自己現在的居所，寬闊的庭院，高大的樹木，精致的房梁，連門簾都是香雲紗縫制，屋裏更是奢華，這些都是一種身份的象征，即使沒有綠梅，這宮裏的哪個女人不想住進來。
可是那又怎樣？莫傾城冷笑，這屋裏的東西都是在內務府造了冊的，擺在這兒不過就是充門面，她一樣都拿不走。何況有些東西在這裏算得上是極品，可以現代卻算不上什麽，例如白瓷，在這裏只有皇室可以用得上，在現代誰家裏沒有。
只是，縱然莫傾城扯着喇叭說自己不在意，恐怕也沒人會信她，反而說她矯情。
綠梅知道莫傾城叫她，于是急急地趕過來，盡管走得急，但在其他人看來卻仍然是別有風情，半夏忍不住感嘆：“綠梅姐姐真的很好看啊，娘娘，我以後會有這麽好看嗎？”
莫傾城看了半夏一眼，雖然也算得上清秀，可是想追上綠梅，那距離除非穿越到現代整容，為了照顧半夏還很弱小的心靈，她決定當什麽都沒聽見。
“娘娘！”綠梅盈盈下拜，就這麽一個簡單的動作，都讓人見了忍不住想入非非。
“我要去一趟內文學館，你随我去吧。”莫傾城說着便擡腳出了宮門，綠梅一愣，她沒想到居然是皇後娘娘帶自己出門，心裏頓時湧起一股“士為知己者死”的激動來。
因為莫傾城喜歡去內文學館，所以之前景玄堯讓人把這裏修整了一下，再也不是以前那個破敗的樣子，只是仍然沒有什麽人過來。
莫傾城走進內文學館，看到老宦官似乎沒有動彈過似的，還是坐在天井裏喝茶。
“老人家好！”莫傾城向老宦官微微點頭，老宦官看了她一眼，嘟囔着：“書上都是灰。”
綠梅一愣，這後宮宮規極嚴，她進宮以來一直被桂春教導宮規，用苦不堪言來形容都不為過，這老宦官怎麽見着皇後也不行禮。
“我們除灰去。”莫傾城笑着對半夏和綠梅說。
進了書館，半夏真的拿起手帕來擦灰，卻發現書本上幹幹淨淨的，不滿地對莫傾城說：“娘娘您看，這書上哪兒有灰啊，那個老人家盡說胡話。”
莫傾城頓時失笑，拿出一本書丢給半夏說：“帶回去，讓暖玉教你，你多認些字，要不就不是積灰了，而是長草了。”
“啊？不看書就長草啊，長哪兒呢。”半夏半信半疑地打開書，她只認得那麽幾個字，還是暖玉抽空的時候偶爾教那麽幾次，因此看得極為吃力，失望地說：“娘娘，它認識我我不認識她，暖玉姐姐那麽忙，我都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認全這些字。”
半夏的話讓正在找書的莫傾城手一頓，心道，這後宮的宮女太監們大多不識字，她們雖然辛苦，但也總有休息的時候，如果把他們集中起來教些字，多少也能明些理，這宮裏也少些口舌是非。
想起這個，莫傾城便興奮起來，恨不得馬上就去跟景玄堯說這事兒，可是念頭一動，又想起自己還有和景玄堯冷戰呢，總不能有事就巴巴地跑過去求人家。
正左右為難，卻聽出有人進門，不免好奇，難道這後宮之中還有喜歡看書的人不成？以前倒是從來沒有碰到過。
☆、寶林
莫傾城給綠梅和半夏使了個眼色，三個人便靜悄悄地隐在書架後面，看來人究竟是什麽目的，畢竟這麽久了，這裏一直都沒有人來過，縱然偶爾有其他人，也不過是想讓老宦官幫着寫寫信。
老宦官雖然脾氣古怪，但對宮女和太監們卻不錯，幾乎是有求必應。當然，大家對他也沒什麽其他可求的。
“主子，這裏沒有像她們說得那麽破敗呀。”一個略顯稚嫩的聲音響起，另外一個聲音柔柔地回道，“以前我來過一次，并不是如此，聽說前些日子皇上命人重新修緝過。”
“難怪哦。”
“你不識字，就在一邊候着吧，別亂摸，弄壞了書。”
“知道了主子。”
莫傾城從輕輕地從書架上拿出一本書，露出一點縫隙，她可以清楚地看到外面，而外面的兩個人卻絲毫都不會覺察到屋裏還有人。
進來的這兩個女子莫傾城都不認識，其中一個淡粉色宮裝裹身，裙幅一走動使如月華照水，雖然飄逸柔美卻并不華麗，頭上插着一只蝴蝶釵，将頭發簡單地挽起，顯得整個人很是溫婉，只是釵上鑲嵌珠寶并不名貴，看來雖然是宮妃，但位份應該不算高。
淡粉色宮裝旁邊的侍女穿着綠色宮女服，看着要小一些，似乎對這裏挺好奇的，雖然不敢動書，但卻左看右瞟的，瞧着很是機靈。
“小翠，這裏的書比我上次來的時候還要多好多。”粉色宮裝的女子驚喜地說，可小翠用力地點頭道，“娘娘，咱們以後每天都來吧。”
莫傾城一愣，比以前多了嗎？或許她經常來，所以倒沒怎麽注意到這一點。
淡粉色宮裝的女子驚訝地看着小翠，似乎不相信她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你不是說只有好吃的才是最重要的嗎？怎麽現在倒願意天天來看書。”淡粉色宮裝的女子嗔怪地看了小翠一眼，又笑了起來。
小翠一聽這話，立即笑眯了眼：“對于小翠來說當然是吃的最重要了，主子您想啊，哪個人能不吃五谷雜糧呢，就說那容妃娘娘和柳妃娘娘，都那麽富貴了，還是要吃啊，聽說這兩位主子宮裏專門養着好幾個廚子呢。”
小翠接着又感慨容妃和柳妃真好命，禦廚做的居然還嫌不好吃，還有自己的廚子，然後又握着淡粉色宮裝的女子說：“主子您也不差，您有小翠啊，小翠給您做，保管比哪個廚子做得都好吃。”
莫傾城聽了不禁莞爾一笑，卻聽到淡粉色宮裝的女子道：“瞧你，一說起吃的便停不下嘴。”
“是，小翠該打嘴了。”小翠笑嘻嘻地說，“我說過來看書是為了主子，聽說皇後娘娘就喜歡看書，主子你說，皇上會不會就是因為皇後喜歡看書才喜歡皇後的？如果是那樣，娘娘也來看書，皇上不就也會喜歡主子了嗎？”
一席話說得書架後面的莫傾城心裏像是坐了過山車似的，聽到小翠說皇上喜歡她，還是情不自禁地會高興，可是一聽到後面，頓時有些悶悶的，對景玄堯的氣，又多了幾分。
“真是該掌嘴，皇上和皇後也是你能夠非議的？幸好這裏沒有旁人，若是……我如何保得住你。”淡粉色宮裝的女子瞪了小翠一眼。
小翠低下頭，行了一禮道：“奴婢知道了，奴婢再不敢亂說了。”
“起來吧，咱們找書去。”淡粉色宮裝女子扶起小翠，兩人雖為主仆，看感情應該是實為姐妹。
那主仆二人不再多話，只是在書架邊一排一排地找書，莫傾城想既然這樣下去，總是會碰面的，與其到時候讓她們吓一跳，倒不如直接顯身，于是示意綠梅出去。
綠梅微微颔首，移步出去，輕聲喝問：“是誰在這裏喧嘩？”
那邊主仆二人似乎沒想到這裏還會有人，都愣了一下，粉色宮裝的女子看了小翠一眼，小翠上前道：“回姐姐，這位是绮瀾閣的舒寶林，我是舒寶林的侍女，叫小翠，請問這位姐姐是哪個宮裏的？”
绮瀾閣？莫傾城想了一下，搖搖頭，這後宮的宮和殿她都記不過來，何況這些閣啊軒的。而且這位份也亂得不行，既有妃位嫔位，也有昭儀、美人、寶林等等，她都迷糊得很，現在想來，或許應該弄得清楚些，在她還沒有離開之前。
“我是昭陽宮的綠梅，皇後娘娘在此，你們看書就看書，要靜些！”綠梅久在青樓，見慣了各色人等，最擅長的便是琢磨別人的心思，自然知道莫傾城并非霸道的人，于是便斟酌着沒讓舒寶林她們出去，只是叫她們不要打擾了莫傾城。
那舒寶林聽了綠梅的話趕緊下拜行禮：“臣妾見過皇後娘娘千歲！”小翠也趕緊跪在舒寶林的一邊，小小的身體竟然顫抖個不停，估計是想起自己剛剛說的話來。
舒寶林不動身動地動了動手掌，握住了小翠的手，小翠這才安定了一些。
莫傾城本不打算露面，見她們如此驚慌，也只得拿着書走出書架道：“起來吧！你們喜歡書就自己拿，這內文學館又不是為本宮一個人辦的，只是大家都不來罷了。”
舒寶林立即低頭伏身道：“臣妾謝皇後娘娘慈恩！”然後起身立在一旁。
莫傾城這才注意到，這舒寶林如果論相貌自然還不如綠梅，只是卻有一種渾然天成的氣質，與綠梅的妩媚完全不一樣，但是沒有人會去忽略她。
不管怎樣，莫傾城不打算和後宮的人有過多的接觸，她覺得自己越來越沒辦法和任何一個景玄堯的女人和平相處，只是想到之前辦學的事，又停住腳步回頭問：“你何時開始識字的？喜歡看哪些書？”
舒寶林沒想到莫傾城會問她這些，微怔之後恭敬地答道：“臣妾自幼由父親啓蒙，看的書不多，只是一些詩詞歌賦。”
這倒是正常的，像舒寶林這樣的位份，家裏應該不是世家大族，卻極有可能是清流，雖然無權無勢，但對于學問卻是非常地講究，所以即使是女兒，也是自幼是當兒子一樣教養，對少，字是一定要識得。只是究竟喜歡看什麽書，卻和個人的性格，或者說這個時代女人還沒有的“理想”有關。
“你父親是何人？”莫傾城又問。
“回娘娘，臣妾的父親是嘉河縣令舒清衛。”舒寶林回道，态度倒是不卑不亢，再沒有之前的那一份緊張。
莫傾城也不知道這舒清衛是何人，想着回頭讓人好好地去查一下，她現在只要是一個名字，都要想想可不可以為自己所用。
只是，這是後事，所以莫傾城朝舒寶林點點頭，然後接着去找書。
其實莫傾城有些拿不定這些宮妃們的心理，這後宮的宮妃們自是不少，但只有少數自幼為家族特意培養，不僅識字，琴棋書畫都樣樣精通，甚至連廚藝都非常人可比，如容妃和柳妃之類的，她們從記事開始，便一直非常辛苦地在學生。而其他選上來的宮妃則大多是不識字的，像舒寶林這樣的難得識字的，卻或許會有一些傲氣，誰知道她願不願意去教其他人識字，不定她認為去制一份香露更有價值。
舒寶林或許覺得和莫傾城同居一室看書有些不舒坦，因此稍呆了一會兒便告辭，帶着小翠離開了。
看着舒寶林走遠，半夏忍不住噘着嘴問：“娘娘，皇上到底有多少妃子啊？”
莫傾城手一頓，綠梅見了，扯了半夏一下說：“娘娘在看書呢，別說話吵着娘娘。”
“哦！”半夏抿了抿嘴，抱歉地看了莫傾城一眼，只是沒多久又忍不住小聲地對綠梅說：“綠梅姐，我是真的很好奇，這舒寶林我從來沒見過，肯定還有其他我也沒見過的，你說皇上要這麽多妃子幹什麽？如果我是男人的話，我只要皇後娘娘一個人就夠了，咱們娘娘多好啊……”
半夏一說便停不下來，綠梅怕她吵了莫傾城，只好扯了她的手對莫傾城說：“娘娘，奴婢和半夏去另一邊收拾吧。”
莫傾城點點頭，只是雖然清靜了，可是她手指在書上滑動，卻怎麽也沒有閱讀的欲望了，半夏的話一直在她腦子裏回響“如果我是男人的話，我只要皇後娘娘一個人就夠了”，為什麽他不像半夏那樣想？或許，如果半夏是男人，也不會這樣想吧。
這個時代……莫傾城再一次對自己說，這個時代不是自己原來的那個時代，她眼睛情不自禁地瞟向外面的天空，就這麽一直看着，直到眼前忽然一暗，一個人身長平立地站在自己面前。
“你怎麽來啦？”莫傾城還沒回過神來，不禁脫口而出。
“我怎麽就不能來？”景玄堯沉着聲道，瞟了莫傾城一眼，便走到書架前，似乎也是要找書看。
莫傾城看着景玄堯，這會兒實在沒心情和他呆在一塊兒，轉身便想離開，可是手臂卻被拉住。
☆、求和
莫傾城瞪了景玄堯一眼，拽了拽手臂，不想卻被他更握緊了一分。
“沒想到堂堂的大乾國的皇帝，居然也像小孩子似的賴皮！”莫傾城瞪着景玄堯，不想反被他拉進了懷裏，只好擡起手臂，盡量擴大自己的空間。
“皇帝怎麽啦？太皇太後說了，你我如民間夫妻一般相處。”景玄堯倒似自己很有理似的，莫傾城仰着脖子道：“你怎麽知道民間夫妻就是這樣的？”
那鮮紅的嘴唇近在咫尺，景玄堯頓時覺得口幹舌躁，仿佛那是一個極為鮮潤的果子，想去啃上一口。
只是，不敢！這種心理讓景玄堯有些憋悶。
莫傾城見景玄堯表情有些異樣，也覺察出不妥來，于是扭頭撇向另一邊。
“帶你去個地方，想不想去？”景玄堯在莫傾城耳邊輕輕地問，呼出來的熱氣弄得莫傾城癢癢的，躲又躲不開，心裏偏又好奇得緊，糾結了一會兒，最終還是忍不住問：“去哪裏？”
景玄堯一聽就笑了，果然，平時看着像個大人似的，其實還是個小丫頭，一聽說要帶她出去，立時便受不了這誘惑，這倒是好事。
景玄堯心裏松了口氣，可是又覺得有些氣恨，自己堂堂一國之主，竟然被這小丫頭要脅得沒了個主意，幾天來想盡種種可能來讨她一個笑意。但她若真的笑了，這點兒氣恨呆怕立時也要煙消雲散的。
呃……雖然現在還沒有笑意，但既能開口和自己說話了，這便是一個良好的開始了。
景玄堯雖說是一國的君主，但到底也不過是情窦初開的小青年，喜歡上了一個人，自然也免不了心裏七上八落的，為她歡喜為她憂。
莫傾城一看就知道景玄堯其實是在讨好自己，只是他的驕傲讓他說不出這樣的話來，于是心裏打定主意，這帶她去的地方若不能讓她心花怒放，還要折騰他幾天才好，若慣出這疑神疑鬼的毛病，日後做什麽都束手束腳的。
“不說？不說我便走了。”莫傾城又開始掙紮，景玄堯的另一只手卻過來環住了她，且有些委屈地說，“我還餓着呢。”
莫傾城撇嘴：“我又不是禦廚，你只要說一聲，禦廚立時能給你端來三百道菜，還用得着在我面前喊餓。”
“你說得沒錯，只是若不是在昭陽宮，或者你不在身邊，即便有三千道菜也覺得無味。”景玄堯說出這樣的話，自己都覺得臉紅，但不過傾刻，便覺得這話以後得多說，因為莫傾城好像臉紅了。
“行……行了，走吧！”莫傾城輕聲說，這種時候若還大呼小叫的，她自己都覺得不合适。
“走？去哪？”景玄堯一見莫傾城笑了，便忘記自己的餓，只覺得這內文學館真的是個好地方，多呆會兒也可的。
莫傾城深吸了一口氣：“皇上不是說餓了嗎？回昭陽宮喂你啊。”
“喂？我是豬嗎？”景玄堯微皺着眉，這比方也太不文雅了。
不想，莫傾城卻瞪大了眼睛看他：“你也知道豬是要喂的？我還以為你會認為豬是長在樹上的呢。”
景玄堯卻聽不出莫傾城是在調侃他，因為他知道喂豬，也只不過是聽說過這個詞，哪裏真的知道豬是怎麽喂的，見莫傾城這麽說，倒有了興致，問：“莫非你見過豬是怎麽長的？還是從書上看到的，與我說說。”
莫傾城無奈地看着景玄堯，扭頭便走，懶得跟他說。
走出內文學館，綠梅、半夏和被景玄堯留在外面的五斤趕緊迎了上來。
“娘娘，回宮嗎？”綠梅輕聲問道，莫傾城點點頭：“是啊，回宮喂豬去。”
五斤聽了一愣，撓了撓頭皮，悄悄地問景玄堯：“皇上，娘娘還有這愛好，咱們要不要去弄一點兒豬食來？”
“豬食是怎樣的？”
“農家一般是糖麸，只是宮裏怕也少見，用一些剩菜剩飯對于豬來說便是極好的美味……唉喲，皇上，您踢奴才幹嘛呀？”
“踢了便踢了，朕就喜歡踢你。”
“那皇上您盡管踢，踢腫了也是皇上您對奴才這屁股的榮寵。”
莫傾城聽了忍不住笑得彎下了腰，指着五斤說：“你這……你可真是人才。”
五斤一聽頓時激動了，對景玄堯說：“皇上您說，娘娘說奴才也是人才呢。”
景玄堯看五斤那樣子，張了張嘴，還沒有潑冷水，只是無奈地說：“嗯，是個人才。”
“真……真的皇上？奴才……真的是個人才？”五斤緊跟着景玄堯，覺得他前十幾年都是白活了的，居然從來沒有真正的認識過自己。
“是，是人才，就可惜你識的字太少了，否則朕就讓你當掌印太監。”景玄堯心裏覺得好笑，決定再加一把火。
可這對于五斤來說，完全是命運的轉折點，景玄堯走出老遠了，他還在原地表情莫測地喃喃自語：“掌印太監，掌印太監啊！”
一陣風過，五斤才意識到皇上把自己撂下了，心裏“咯噔”一下，趕緊追了上去，把皇上跟丢了，還做什麽掌印太監。
一行人沒走出多遠，便聞到一股特殊的香味，這香味中某種特別的味道，讓不餓的人都覺得唇齒生香，不免都情不自禁地放慢了腳步。
景玄堯覺得更餓了，但看了莫傾城一眼之後，又加快了腳步往前走，卻聽到莫傾城對綠梅說：“去看一下，是誰在弄吃的。”
綠梅聽了卻沒有立即行動，反而湊近莫傾城說：“娘娘，讓皇上随意在外面吃東西不好吧。”
莫傾城一笑：“你想多了，皇上這不是外面，而是在他家裏，只不過皇上的家比較大吧了。”
“可是……”綠梅還是有些擔心，她小時候也在宮中呆過，因為身份特殊所以極早就懂得觀察周圍的人事，那些陰私她最是明白不過了。
景玄堯見綠梅還是有些遲疑，便回過頭來說：“你是新進宮的吧？你應該知道朕的家，也是你家娘娘的家，你家娘娘就算是要你把房頂掀了，你也只能照辦不誤。”話雖然是對綠梅說的，可眼睛卻是看着莫傾城的，可沒等她答複又說，“只是朕現在只想去昭陽宮，在那裏進的膳食才是真正的美味。”
景玄堯的甜言蜜語越說越流暢了，只是莫傾城聽進耳裏的卻是另外一句話。
自己家裏嗎？莫傾城暗自撇嘴，這個“家”雖然極盡富貴，只是房子太多人也太多。
莫傾城想起在現代時，她認識的朋友中有一個很有錢，只是朋友明明住得起別墅，可偏偏只買個三室兩廳，問她為什麽，她說因為家裏只有三個人，三室兩廳剛剛好，稍微走動一下就能夠看得見，時時見着，感情自然就深了。
再看這個皇宮，夠大，房屋夠多，食物夠精美，奴才比主子更多，甚至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真正的主子只有皇上和皇後。只是，這裏一點兒都不暖。
想了這些，莫傾城的心又硬了起來，對綠梅說：“叫你去你就去，皇上要去哪兒自然有人陪着，你操個什麽心。”
綠梅一聽趕緊行了一禮便離開，她哪敢操皇上的心，單這個字，就讓她背上隐隐冒出了汗意。
莫傾城雖然沒說別的，但景玄堯卻感覺得到她的變化，卻不明白原本是一塊快要消融的冰，瞬間又凍了起來。
甬道上只有景玄堯、莫傾城和半夏及五斤四人，原本之前輕松的氣氛忽然緊張了起來，半夏怯怯地看着景玄堯和莫傾城，便又往五斤和身後挪了挪。
半夏雖小，但也看得出來，皇上和皇後似乎又鬧別扭了，這可是天大的事。
景玄堯看着莫傾城也有些心灰意冷，他扔下國政跑到昭陽宮找她，桂春說她來了內文學館，要尋她回來也被他制止，自己拉着五斤跑過來找她，她明明知道他的心意，卻毫不在意。
一個帝王的驕傲，讓景玄堯臉色沉沉。
莫傾城瞧見景玄堯一眼，卻想，誤會了也好，就當是合作關系，到時候一拍兩散也無牽無挂。只是想雖然是這麽想，心裏終究還是有些蕭瑟。
正僵持着，綠梅過來，向景玄堯和莫傾城行了一禮道：“回皇上和皇後娘娘，是绮瀾閣的宮女小翠在……在烤食物……”
綠梅越說聲音越小，莫傾城一聽便知道，這小翠肯定是在偷着烤東西，否則綠梅不會如此為難。
莫傾城雖然極想去看這小丫頭到底在烤什麽，居然這麽香，可想着自己這一群人過去，怕是會把小翠吓個半死，因此便打消了過去的念頭。
正要擡腳離開，舒寶林卻帶着小翠急急地過來，朝莫傾城和景玄堯行跪拜大禮告罪：“都是臣妾管教無方，小翠才會無視宮規，臣妾求皇上和皇後娘娘治罪。”
景玄堯只是瞟了舒寶林一眼，便擡頭看天，莫傾城只得說：“也算不得什麽事，下次……下次仔細點兒。”
“是，臣妾一定好好管教小翠，謝皇後娘娘不罪之恩。”舒寶林柔柔地說，叫莫傾城都懷疑這些古代的美女是練過的，怎麽說話都那麽好聽。
見莫傾城并沒有怪罪，小翠膽子反而大了一些，向莫傾城膝行幾步道：“回皇後娘娘，小翠不是為了自己的。”話一說完，大大的眼睛裏便浮起了一層淚水。
☆、求和（二）
莫傾城看到小翠的模樣便明白，這後宮看着花團錦簇的，其實是個弱肉強食的地方，要麽有寵，要麽母族強硬，要麽心機百變，否則別想有好日子過。
再看這舒寶林，一副弱不勝風的模樣，父親又只是個縣令，且一直居在小小的绮瀾閣，三樣都不靠，這樣的人不被欺負，簡直就是那些刁奴們的恥辱。
“你是為了你主子？你主子沒有吃的嗎？”莫傾城問小翠。
這皇宮宮牆太高，牆內的人都快給逼瘋了，為的不過是發洩自己的一點怨氣，但種種陰私手段叫人聞所未聞，整理出來都可以集一本小冊子。這小翠明擺着一副請她做主的樣子，因此不論哪一種手段，她總得問個清楚明白才行。
小翠聽到莫傾城這樣問，頓時眼睛一亮，想開口，可還是看了舒寶林一眼，終究還是怕自己說錯了。
奈何舒寶林縱然是有千般言詞，這時候也不敢當着莫傾城和景玄堯的面給她一丁點兒提示，只得硬着頭皮說：“我們家寶林，已經……已經三個月不見葷腥，所以奴婢便抓了一只麻雀，想……烤……烤……”
小翠的話支支唔唔的，但大家也都聽明白了，舒寶林的臉漲得通紅，低聲訓斥道：“我什麽時候……說……要吃，吃那個了……”
這麽一個大美人吃麻雀，的确是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