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華胥一夢

? “是你嗎?”

我說話的時候聲音都在發抖,喉嚨處好像有發熱的液體不斷地想要從嘴巴裏跳出來,我努力地壓制着自己,盡可能讓聲音聽上去平靜一點。

屋子裏一片沉默,他強而有力的臂彎把我的話捏成幾段,也幾乎要捏碎我的骨頭。我的臉緊貼着他的胸膛,溫熱的心跳就在耳邊震動,淚水如沖垮河堤的河水,奪眶而出,順着眼角流到嘴角,鹹鹹的,甜甜的。

“是你嗎?為什麽不說話?”

我控制不住說話時的哽咽,屋子裏跳躍的燭火将我們的影子拉到地上,重疊在一起。他身上那熟悉的味道就像一劑□□,将我一點點地侵襲,從血液到細胞再到骨髓。

曾經我以為我可以不見他,不想他,可以愛得理智,愛得清醒,甚至可以将他放在一個合适的位置,如果有一天我失了他,我可以笑着離開并且不讓自己過得太糟。可當他出現在我眼前的時候,所有的“我認為”,“我可以”全部被否決了,那只不過是自欺欺人的話而已,連自己都瞞不過。

“說話呀……”

我一連說了三句話,他仍然一言不發,只是默默地把我抱着,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把我禁锢在他的懷裏。有些着急的我張了張嘴還想說些什麽可卻化成了空氣,變成了啞巴,我突然感覺到無法呼吸,強烈的窒息感使我随時都可能暈過去。我伸出手想将他推開,他卻抱得更緊了,我想再推,可呼吸不到新鮮空氣的我渾身動彈不得,□□已經麻痹了我的神經。我的鼻息裏,腦袋裏,滿滿的全是他身上的味道,成熟男子身上荷爾蒙的味道,汗水浸濕衣裳的酸味。

“不要動。”

他把頭埋在我的肩上,貪婪地聞着我發絲的味道,呢喃的聲音暧昧又動聽,像耳邊吹過一陣春風,帶來春花撲鼻的香。

我有多久沒聽到他的聲音了?我有多久沒聽到他跟我說話了?我有多久沒聽到他喊我“阿昙”了?

有多久了?

我幾乎是掐着手指頭把他離開我的每一天都記得清清楚楚的。

沒我在身邊的日子裏,他是不是也過得很不好?他也很想我對不對?要不然他怎麽會放下一切義無反顧地來到我的身邊呢?他是來帶我走的嗎?為什麽現在才來?他把我抱得那麽緊是不是來與我道別後離開的?這麽久不見了他應該有很多話跟我說才對,為什麽一直不說話呢?

我的腦袋神經質地冒出無數個問號,而這些問號也将在聽到他的聲音之後變得不那麽重要了。

從前我是很看不上那些為愛癡,為愛狂,為愛癫的人,可怎會想到我也會如此。

我就這樣想着,心裏又酸又甜,又憤怒又恐懼,又矛盾又複雜。最後我的眼淚又不争氣地掉了下來,我抓着他的胳膊,把指甲嵌進他的肉裏,有種報複的味道,要讓他嘗嘗痛的味道。可這樣我仍不能滿足,我得在他身上做個記號,那就留幾道傷疤吧。

于是,我又加重了指尖的力氣,直到聽到他的□□聲我才發覺我的十指間存着血流出身體的溫度,是熱的,甚至還有種香味。

“你來幹嘛的?”

“我是來回到你身邊的。”

他的聲音低低的,啞啞的,像被沙子磨破的宣紙。有一滴滾燙的液體沉重地落在我的耳背上,緊接着又是一滴,然後一滴滴像斷了線的珠子,逐漸彙流成河。

嘉洛,嘉洛,嘉洛,嘉洛……

我也想抱着他說無數的話,可現在卻一句也說不出來了。我的腦袋空白得只剩下他的名字,毫無出息的我只能無數次地在心裏念着他的名字,不厭其煩地一遍遍念着。

你也愛我愛癡狂對不對?不行,你得比我更入魔三分,要不然我會不開心的。

“你是來幹嘛的?”

我又問。

“我是來回到你身邊的。”

“你再說一遍……”

幾乎溢出喉嚨的淚水害我說一句話都要張口醞釀很久,最後說出來卻是粗噶難聽,像沉睡已久的聲道被強行打開。

“我是來回到你身邊的。”

我迫切地想聽到他的聲音,一刻也不能停。就這樣,同一個問題被我反複問了多遍,他的聲音也從沙啞變成哽咽,可我仍得不到滿足,要知道毒品會使人上瘾,現在我就上瘾了,并享受着其中的快樂。

更多的是他的聲音帶給我的,莫大的安全感和歸屬感。

“阿昙……”

“嗯……”

“阿昙……”

“嗯……”

他也沒話跟我說,就這樣一遍遍叫着我的名字。不知過了多久他才十分不舍地放開我,厚大的手掌捧着我的臉,他的手比離開我時更粗糙更溫暖了。這時我才發現,不光是我,連他也淚流滿面了。他的手指遲笨又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我挂在臉上的淚珠,像對待一塊珍寶那般憐惜。

“阿昙……”

他又叫我的名字,一句接着一句,像在跟心跳比速度一般,我想“嗯”一聲卻發現他根本不給我插嘴的機會。一分鐘不到的時間裏他已經連續叫了幾十次我的名字。

“傻瓜……”

“我确實是傻瓜,可你也是傻瓜……”

“你傻我不傻……”

“你比我還傻。”

“我不傻。”

我嘟着嘴巴“哼”了一聲,倔強地想跟他在口舌上比個高低。

“你都嫁給了傻瓜,難道你不比傻瓜傻?”

他一句話就讓我敗下陣來了,剛剛還想逞口舌之快的我腦袋被一個字給困住了。

“嫁……”

都說男娶女嫁。

這應該是他說的又一句動人的情話了吧。好像有一股電流湧過我身體裏,刺激着我體內的每一根神經。我一個顫栗後癡癡呆呆地看着眼前這個男人。

他是我的丈夫,生命裏的男人。

“對,嫁,你已經嫁給一個傻瓜了。”

嘉洛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我木然地站在那不知所措。我想問他,那怎麽辦,傻會不會遺傳,可話還沒說出口,他一只手抓過我的肩膀,我一個趔趄撞進了他的胸膛,濕熱的吻如春雨般密密麻麻地落了下來。

我的腦袋頓時空白一片,任由他咬過我的唇角,然後又在吮吸間攻擊性地探進我的牙齒裏。他湍急的呼吸聲讓我的臉紅了一片,伴随着不規矩的舌頭不斷地深入,連同我的脖頸都是火辣辣的一片。

我“嗯哼”了一聲感覺他抱我太緊,我都有點不能呼吸了,心跳已經快得連我都無法控制了。原本無處安放的手尋着他的背脊爬了上來環住他的脖子,我感覺到他的身體在剎那間有過一陣不明顯的顫抖。

“阿昙……”

他迷迷糊糊地叫我,聲音像說夢話時的迷幻,我卻連應他一聲的力氣都沒了。最後他俏皮地在我唇角咬了一口後,松開了我,突然得到呼吸的身體因為有些無法适應灌入鼻孔的空氣而感到頭暈。

“你準備好了嗎?”

“嗯?”

我仍有些暈乎乎的,站都有點站不穩,有些不明白他說的“準備好”是什麽意思。可當我反應過來他說這話的含義時,為時已晚。嘉洛把我橫抱起來,踩着情動的燭火往床榻處走去了。

“沒準備好也得準備好了。”

“你,你耍賴……”

我只感覺身體內好像有什麽在發芽,可見到嘉洛垂頭看那壞壞的笑時,真是恨不得跳起來咬他一口。

“我可是有給你時間的。”

嘉洛把借口說得冠冕堂皇,他拉開床幔,小心地把我放在床榻上。我看到房間到處都是喜氣洋洋的紅,想起洞房花燭夜裏燃到天亮的一對蠟燭,也想起他揮刀砍向弘治的那個夜晚,又血腥又暧昧,想起他壓在我身上失去理智的樣子。

我能找很多個理由疏離他,憎恨他,可我找不到理由不把他放在心上。百年前種下的桃樹早已在我心底生根發芽了呀。

這是我們的洞房,從拜天地那天就該來的肌膚之親,如今它姍姍來遲,就像數千年才開一次的優昙花。

也要怪沉花非得說什麽守歲而把房間布置成這樣。大紅的蠟燭、錦被、床幔,甚至連酒樽也是紅的,當真是各種各樣的紅。也怪這樣奪目高調的紅才會讓我情動得無法自拔。

嘉洛放下了床幔,我躺在床上感覺我和嘉洛同時被關在一個四四方方封閉得嚴實的紅罐子裏,我們就像兩只被泡在裏面的螞蚱。此時我身體正如同窗外的雪,正在一點一點地融化成水。我看見嘉洛額頭上滲出密密的汗珠,又黑又長的眉毛下一雙眼睛好像陽光下的天湖水,波光潋滟。

“阿昙,會有點疼,會不會怕……”

他說着就俯身來解我的衣裳,手指落到我脖頸處時,我感覺到他的手滾燙得厲害,身體也不受控制地顫抖着。我及時抓住了他的手,将他拉倒,一個翻身壓在他身上。此時他額頭上的汗珠更多了,更密了,看我的眼睛布上了一層紅色的薄霧。

我低下頭吻了吻他的唇,然後狠狠地咬了一口,兩只手不安分地在他身上游走,穿過他的衣裳,撫摸着他的胸膛及心跳的地方,然後朝着他的腹部滑了下去,一股暖流如麻杆河上的夜風吹過我們的身體,我們就像長在河邊上的兩棵小草,風中一起顫抖。

“你要幹嘛……”

嘉洛及時抓住了我正想往下滑的手,我的手蓋住他的肚臍,低頭輕咬住他的耳朵,他的臉頰和脖頸到處都是汗。是他叫我不要怕的,怎麽現在他比我還緊張呢。

“嗯……時候不早了,再不睡天就亮了……”

我狡黠地看着他打趣地說,我也只想戲谑戲谑他,往後的事我想都不敢想,更別說主動了。玩夠鬧夠後,我覺得也差不多了,正想着從他身上爬下來,不想他反而用力地抓住了我落在他肚臍上的手,我突然感到害怕,幾次試圖掙脫,他卻攥着我的手,強迫性地往肚臍下爬去。

“不要,不要……”

我越反抗他則攥得越緊,一瞬間我的手心因為緊張而一片潮濕。我的腦袋“轟”的一聲,如一道雷閃過,徹底蒙了。我想哭出聲來,可我的身體以及我的感官都成了嘉洛的囊中之物,他随時可以把玩在手心。

“小色鬼,羊入虎口豈有讓你跑走的道理?”

嘉洛翻過身解開我身上的衣服,我卻像剝洋蔥般剝掉他身上的衣服,露出了如陶瓷顏色的肌肉,好看又不失去男兒的英氣。窗外吹來的河風,床幔外搖曳的燭火像在見證一對天造地設的男女由戀人到夫妻。

仿佛一夜之間春風襲來,我感覺我的身體裏闖進了什麽,頓時一陣刺痛,身體有種被撕裂的疼,我咬着牙齒,一個“疼”字從牙縫間逃了出來。嘉洛嚴絲合縫地抱着我,有一滴汗滴從他的額頭上掉到我的鼻梁上。

“怕不怕……”

“不怕……”

我閉上眼,點點頭,雙手緊緊地抱着他的後背。這一刻終于來了,從此以後我們就是一個人了。

一向溫文爾雅的嘉洛此刻爆發了狼性,我的手抓着他的後背感覺一種前所未有的舒服在體內滋生,一股劇烈的暖流從我的腹部竄過,頃刻間,種下的種子全部發了芽,春風拂來時長成了參天大樹。

春天來了,萬物複蘇了,麻杆河邊的其樂樹長了新葉,春風像腳底抹油的小夥子,沿着河面一路向東,吹開了兩岸的桃花。

事後,嘉洛大汗淋漓地抱我在懷裏,他用有些嗔怪的口氣問我:“剛剛你打算去哪?”

“一個人悶得慌,打算出去走走。”

“大半夜的還一個人跑出去,你就不怕我回來找不到你嗎?”

他不說還好,這樣一說我就有話說了,一肚子的委屈找着地方發洩了。我撅着嘴巴像個打小報告的小女孩,直埋怨。

“我又不知道你會突然跑回來,再說了,我都打算一個人過年來着的。”

“都是我不好,現在才來找你。”

嘉洛在我臉頰上淺淺的吻了一口,我蹬鼻子上臉地趁機酸他。

“陛下日理萬機能抽出時間來看望小女子已經是莫大的隆恩了,怎敢怪罪?”

我就是故意這樣嗆他,嘉洛聽後身體果然明顯一頓,抱住我的手将我又摟了一摟。

“阿昙,外面關于禮頌的傳言,你不要相信,這一生有你足矣,我是斷然不會多看其他女子一眼。如果有一天你厭倦了現在的生活方式,跟我說,我可以放下一切,天涯海角地陪你去。”

他的話給了我抛棄一切也要跟他在一起的勇氣。說實話,我未曾懷疑過他跟我說的每一句話,只是我一直不敢去實踐,去證實。

如果那時的我能勇敢一點,要求多一點,我們應該還有很多理由在一起而不是想見又不能見的無奈與怨怼吧。

“君無戲言哦……”

我忍着眼裏快要跑出來的淚花繼續跟他打哈哈,嘉洛拂過我額前的發絲。

“我永遠都是你的丈夫,你也永遠是我的妻子,我給你的承諾從來都沒有戲言。”

“傻瓜……”

他的話差點害得我又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我刮了刮他的鼻子,感覺到他不僅把我變笨了,也把我變得脆弱了。

“這房間的布置,還有沉花大晚上的和宋将軍出去吹風,都是你安排的吧。”

我不安分的手從剛剛的刮他鼻子變成捏他鼻子,嘉洛抓住了我,阻止了我下一步可能有更過分的動作,只見他掰着我的手指頭玩弄,欣然一笑。

“阿昙就是聰明,本來我想給你一個驚喜的,不想碰到你準備出門,還好我來得及時堵住了,要不我真不知道去哪裏找你。”

“你要不知道去哪找我就等我回來呗。”

“那不一樣。”

嘉洛聽後似乎有些小生氣了,說話的口氣都有些愠怒,我還是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笑嘻嘻地問他。

“怎麽不一樣了?”

我枕着他的胳膊,昂起頭看他,一只手在他的肚子上畫圈圈,他也俯頭看着我我,嘆了一口氣後,“吧嗒”一聲在我額頭上親了一下。

“我日夜兼程,一分鐘都不敢逗留就是想早點看到你。要我來了看不到你,估計會把整個長珄城翻起來找。”嘉洛将我的肩膀摟了一摟,我的心好像被什麽敲了一下,“不過還好,我來得及時。”

“你趕了幾天的路?”

“兩天兩夜,早一天晚上批完奏折就連夜趕來了,中途還跑死了一匹馬。”

我很心疼他這樣不懂得愛惜自己,也恨當時見到他時自己還各種埋怨和猜測來着。我擡起食指在他額頭上敲了一敲,“都兩天沒睡了,趕緊睡會吧。”

“我不想睡。”

“那你想幹嘛,天快亮了呢。”

“我在想一件事。”

“什麽事呢?”

我把剛剛還在他肚子上畫圈圈的手挪到他的下巴,食指抵着他的下颚,擡頭痞氣地問他。嘉洛突然把眼睛眯成一條線,我心裏感覺到有不太妙的事要發生。通常他這樣看我大都沒有好事,這次也不例外,果然。

“我在想什麽時候讓你給我生個孩子。”

“那不行。”

我未經思索就脫口而出,嘉洛也不給我機會,直接把我想反抗的苗頭給滅了。

“你都已經是我的女人了,有什麽不行的。”

“反正不行。”

我說不過他便像個耍性子的孩子一樣跟他讨價還價,可心裏卻是吃了幾罐蜜的甜,從嘴到心裏,福至心靈。

“再說不行我現在就叫你給我生一個。”

“你……”我本想罵他無賴來着,但轉念一想,我罵他不等于罵我自己嗎,我不能幹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這等蠢事,于是話鋒一轉,把話題岔開:“你還不睡覺?”

“睡不着……”

“閉上眼睛一會兒就睡着了。”

“我想就這樣看着你。”

“看着我你就不用睡了,你閉上眼,我給你哼哼小曲,你一會兒就睡着了。”

“萬一我閉上眼睛你跑掉了怎麽辦?”

“你拉着我的手,我不會跑掉。”

“還是不行,我得看着你。”

“你再這樣我就要生氣了哦。”

我把眉毛豎起來,裝作要發脾氣的樣子,嘉洛倒是不怕,又跟我扯其他的話題,我感覺他是要沒完沒了了。

“你說我們明天去哪裏?”

“你想去哪裏?”

“哪都不去,就想在屋子裏呆着。”

我拗不過他興致盎然的聊天勁,就這樣有一句沒一句地聊着無聊的話題,像兩個玩泥巴過家家的小孩子。直到天快亮的時候嘉洛才說着話,迷迷蒙蒙地睡着,倒是苦了我,現在是說什麽也睡不着了。

麻杆河帶來了清晨的第一縷陽光,敲響新年的鐘聲,洗去了過去一年的污穢,開啓了辭舊迎新的篇章。

我側過身細細打量着嘉洛熟睡的樣子,如黑玉的長發,美瓷般的肌膚勾勒出棱角分明的五官,高挺的鼻梁,嘴角微微上揚如櫻花的花瓣。這麽漂亮性感的一個男子,還好他是我的男人,如果他身邊換成其他的女子,我會嫉妒,會覺得配不上。

他就是我的孩子,是我的丈夫,是我的親人,是融入我身體的血肉。我深愛着他,愛他愛得都快超過我自己了。聽着他淺淺的呼吸聲,我問,他有多久沒這樣睡過了。如果他此生能平凡一點,我一定帶他走,醒來就走。只是,等他醒來後,卻是他要帶我走,去哪裏?

其樂城嗎?那是一個什麽地方?為什麽我那麽讨厭它,那麽憎恨它呢?感覺它就像一個強大的情敵。

直到中午的時候嘉洛還沒醒來,我叫他睡得很沉便不忍心吵醒他,更沒有勇氣踏出房門一步。中間沉花有過來敲過一次門,并沒進來,她站在門外隔着一扇門,問我要吃些什麽。我說,都不用了,她也沒追問,也沒強求,只是識趣地退下了。

在床上躺久了就感覺把骨頭都壓壞了,我坐了起來,想起我在和應城時畫有幾幅勉強入眼的畫。沉花還特地幫我挑了幾幅帶回來說是要我拿給嘉洛看呢,剛開始我覺得這種行為很虛僞,還反對來着呢。現在看來可以拿出來給嘉洛瞅瞅了,也顯擺顯擺。

說幹就幹,我披了件嘉洛的衣裳,從床上跳了下來,因為動作稍大了些,兩條腿疼得厲害,每邁一步就有種肌肉被拉傷的酸疼,險些站不穩。我回頭看了看,發現床上有一片桃紅的血漬,像桃花開時的紅。

那意味着什麽?我只覺得整個人暖暖的,我的心間開起了一朵朵桃花,豔壓枝頭,驚豔了整個東澤大地。

我光着腳丫滿屋子地找我的畫作,完全顧不得身上的疼痛。有個念頭在我腦海裏不停地轉動,我得趕緊找,在嘉洛醒來之前找到。

就這樣想着,我就有些着急了,興奮也相當激動,像一個孩子急于在父母面前表現。無奈沉花平時放置東西的時候我從不留心,才導致現在“哐哐哐”地找得火急火燎。從這邊跑到那邊,又從那邊跑到這邊,最後在書架上看到了幾卷卷成圓筒的宣紙。

“找到了。”

我高興得差點喊出來,于是又“砰砰砰”地往那邊跑去,可剛跑兩步的時候,有一雙手把我撈進一個溫厚的懷抱。

“小壞蛋,大清早的到處找什麽呢?”

“那……那……”

我興奮得有些口齒不清了,直指着書架上卷着的宣紙,心裏着急萬分地跟他說:“畫,那是我的畫……”。

“那什麽,小笨蛋……”

“畫,我畫的畫……”

“哦?”嘉洛把我的身體扳過去,挑着眼睛整好以暇地問我:“我家阿昙都會畫畫啦……”

“那是……”

我得意地挺起胸膛,不想嘉洛沒把注意力放在書架的畫作上,而是把注意力全部放在我身上。他的目光落在我□□的腳趾頭上,然後沿着腳趾頭從下到上認真地把我看了一遍。我被他看得很不自在,拉着腦袋,感覺全身火辣辣的。

“你看看呗,沉花說畫得挺不錯的。”

他又不說話,只是含笑地看着我,我被他看得渾身發麻,便主動開口希望能轉移他放在我身上的注意力,不想他卻說:“我不看,我就看你。”

“畫得真的挺不錯的,看看嘛……”

他倔強又狡黠的态度讓我又可氣又可笑,我都急得直跺腳了,他還這樣,我真想沖過去拔掉他幾根汗毛。

“偷穿我的衣服,我看看還不行啊……”

“不行……”

“不行啊,那怎麽樣才行?小媳婦?”

嘉洛說着把我高高地舉起,舉過頭頂,抱着我轉了幾圈,像抱着一個襁褓中的嬰兒,而我卻被他轉得有些頭暈了。我低頭俯與他對視,看見他臉上洋溢着幸福,在眼裏,怒而盛放,在嘴裏,含而不語。幸福的花香在兩個人心裏開了花,結了果。

“肚子餓了……”

我憋着嘴跟他說話,感覺自己就是一個要糧食吃的小姑娘,他是我的衣食父母,是我全部的依靠。

“我也餓了。”

“那你想吃什麽?”

嘉洛把我放下來,我的腳才剛着地,還沒來得及站穩,一陣眩暈後他一把把我橫抱起來,壞壞地說:“吃你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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