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 唯一的雙腳受了三生池水的傷,殺阡陌就勒令她卧床休息,平時只要沒事就守在她的床邊,靜靜地看着她,可是那雙好看的秀眉卻越皺越緊。
等到唯一的腳傷養的差不多了,殺阡陌破天荒地帶她出了七殺,來了凡間。
他們去的第一站,就是江南姑蘇。
姑蘇,餘唯一看着城門上大寫着的兩個字,眉頭微皺,她側頭,想要看看殺阡陌的表情,卻發現他此時微低着頭,一頭青絲傾瀉而下,遮住了他的側臉,也蓋住了他的表情。
“走吧,”殺阡陌淡淡地開口,帶着餘唯一來都了一個客棧的後院:“這段時間,我們住在這裏,”他指着一個房間:“你就那間房。”
唯一點點頭,也不反駁,乖順的走進他指的房間。
這間房,是當初他們一起同游姑蘇時,她住的房間。殺阡陌這到底是什麽意思,為什麽讓她住這間房,餘唯一擡手一一撫摸過沒變分毫的房間擺設,神色嚴肅,難道,他懷疑我了?不可能,我的僞裝之術,不是那麽容易就可以被他發現了,我既沒有用易容之術,也沒有用法術變形,而是用了天墉秘藥,他的醫術造詣不高,不可能發現的,而且,我平時都是按照般若花的姿态行事,就連小動作都不放過,殺阡陌對般若花不很了解,就算看不出那些小動作,也不會把這些動作放在我的身上。那麽,為什麽帶我來這裏,讓我住自己的房間,這是,在試探我嗎?
餘唯一靜靜的坐在桌邊,手裏不自覺地把玩着一個空瓷杯,心裏反複計算着殺阡陌的心思,他的心思,真的越來越難猜了。
“你去廚房給我做飯,”殺阡陌推門而入,就看見餘唯一把玩瓷杯的樣子,眼神微眯:“我要吃松鼠桂魚。”
餘唯一聽到殺阡陌的要求,下意識地就想要去下廚,才站起來,就想到,般若花是不會廚藝的,她前段時間給殺阡陌煲的補湯,雖然味道做的怪異,但是材料放的十足,效用是不會差的,再說,煲湯可比做飯容易,真正的般若花是不會做什麽松鼠桂魚的。看來,他真的在試探我。
餘唯一微微低下頭,恭敬地回答:“禀聖君,屬下不會做飯。”
“那你前段時間還為我煲湯。”殺阡陌眼睛微眯,看着餘唯一的發頂。
“在屬下眼中,煲湯和熬藥是一樣的,所以,屬下是用熬藥的法子弄得,這味道……”餘唯一頓了頓,意思不言而喻,就是,煲湯我都不會,是硬着頭皮上的,做飯,肯定是不行了。
“沒關系。”殺阡陌神色淡淡,你跟我來,說罷,他轉身就走出房門,像是篤定唯一會跟上來。
餘唯一看看殺阡陌自說自話的動作,心裏嘆氣,作為般若花,她是應該跟上去的,可是現在,明顯殺阡陌已經懷疑自己了,自己可以小心應付才是。
殺阡陌帶餘唯一去了哪裏?他帶餘唯一去了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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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唯一站在廚房了,看着殺阡陌挽袖的樣子,眼睛瞪大一副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他什麽時候,肯下廚了,他不是說,君子遠庖廚嗎?這又是要幹什麽?
“把那個魚洗了。”殺阡陌指着一旁水桶裏游着的鲑魚。
還在試探。餘唯一眼中閃躲一道暗光,領命捏住鲑魚的身子,把它拎了出來,放在案板上,不顧鲑魚活蹦亂跳地蹦跶,死死壓住它的身子,拿起一旁的菜刀,舉刀就要看下去。
“等一下,”殺阡陌一把抓住餘唯一拿着菜刀的手:“不是這樣殺魚的。你到一半看着。”
“是。”餘唯一低頭應下,真的站在一旁,看着殺阡陌姿勢熟練的處理掉那條鲑魚,然後裹粉熬汁。
這算什麽?他會做飯了?餘唯一死死地咬着下唇,面紗下的臉色變得很難看,她看着殺阡陌利落的動作,微微轉過頭,把心中的起伏努力壓下,就聽見殺阡陌的聲音傳來。
殺阡陌一邊動作娴熟地做着魚,一邊開口:“這個松鼠桂魚,是當初無雙做給我的,因為我喜歡吃,她就經常做給我,後來等到她不見了,我才嘗試着自己做做,想要做出她的那種味道,那時候,我才明白,原來這麽一道看起來很簡單的菜,竟然那麽難做,我被熱油不知道濺到了幾次,那時候無雙也一定受傷了,”他的語氣有些自責:“可我還總是挑,經常只吃幾筷子就不吃了,而且那次,無雙等了我一整晚,這道菜,我更是碰到沒有碰,”他轉頭,看着般若花側頭的動作,口氣變得生硬:“轉過來,看着我,”當他重新看到那雙給他熟悉感覺的灰眸時,态度才變得溫和了起來:“其實啊,這個松鼠桂魚也是有故事的,是無雙講給我聽的,她經常做一道菜,就指着那道菜給我講相關的故事,盡管很多故事聽起來像是假的,但是卻很有趣……”殺阡陌一邊做着魚,一邊侃侃而談,說着無雙做菜的趣事,說着這些菜的趣事。
餘唯一看着殺阡陌一臉愉悅的表現,感覺自己的雙腳又在隐隐作痛,她微垂下眼睑,瞟了一眼殺阡陌白皙的雙手:“你的手,被油濺到了。”
殺阡陌聞言低下頭,這次看到自己的手又被熱油濺了幾個泡,他笑笑,好像反而因為這幾個泡而感到愉悅起來:“沒事,無雙也一定受過這些傷,”他轉過頭,看了餘唯一一眼:“你出去吧,我自己做。”
餘唯一站在院中,看着院中熟悉的景色,表現有些悲傷,殺阡陌,你在用這種方式思念我,那為什麽當年我在你身邊時,你對我視而不見呢。餘唯一感覺自己的心裏動搖的更加厲害,她心裏有一個想法,她想,殺阡陌這次帶她出來,除了重走他們當年走過的路,也許,還有另外的目的。
她轉過身,看着廚房的方向,殺阡陌瘋了,也許他希望自己瘋掉,才不會在日複一日的思念與自責中輾轉反側、難以成眠。
餘唯一的猜想沒有錯,殺阡陌不僅為她下廚做飯,還帶她去了城郊的月老廟。
他把簽筒塞進她的手中:“求支姻緣簽。”
餘唯一掩下眼中的異色,照着他的吩咐,跪在蒲團上,搖了一支簽下來,殺阡陌一把上前撿起簽,看了一下,重新塞回簽筒,把她按在蒲團上,再次吩咐道:“再求一次。”
要是平常人,一定會對他的要求感到懊惱,可是唯一什麽都沒有說,她按照吩咐又做了一次,同樣看到殺阡陌看了簽號就把簽塞了回去,她求的姻緣簽,他卻絲毫沒有讓她看的意思,他在重複他們當年的事情。
他帶她來到街上,買下那個攤子上所有新出來的櫻粉色胭脂;他帶她到那家綢緞莊,買下當年他們買下的所有布料,包括那匹價值不菲的浮光錦;他把布料放在她的面前,說:“給我做件衣服。”
唯一沉默了,作為般若花身份的她,不只不會做飯,衣服是更不會做的,她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既沒有接過那些布料又沒有解釋什麽,沉默地看着殺阡陌。
殺阡陌抿抿唇,心下了然,他的表情再次變得淡漠起來,收回那些布料:“作為一個女子,連做飯制衣都不會,你到底會幹什麽?”
“屬下知錯,屬下會好好學的。”
“不用了,”殺阡陌一甩衣袖,轉身而去:“學得再像你也不是她。”
學得再像你也不是她,殺阡陌,我不用學,我本來就是她。
在姑蘇待了幾天,跟着殺阡陌走過他們一同走過的地方,聽他講述當年發生的一切,他總是遺憾,他們來到不是時候,如今已經是入冬時分,乞巧節已過,他不能再過一次乞巧盛會了。
他表現的像一個癡情專一的好男人,不斷在她面前回憶那些她試圖忘掉的事情,他把那些事情說的格外美好,在她看來确實無限諷刺,百年相付換七天相守,她就這般廉價、不值錢嗎?
過了幾日,殺阡陌甚至不出意料地帶她去了臨安,那個當年她為他準備的宅子。
“看,這裏的花園、小橋、流水,都是我按照當年的樣子做的,”殺阡陌一臉自豪,指着幾株已然盛開的梅花:“這些梅花開得多好,可惜時間不對,再等幾個月,就可以看見桃花開了。”
“我們可以多住幾個月,等看到桃花開了再走。”
“來不及,”殺阡陌擺擺手,拒絕了唯一的要求:“桃花還是等無雙來了再看吧,”他擡起手,撫摸着梅花柔嫩的花瓣:“我答應和她一起看桃花的,如今,桃花樹我親手栽好了,就差她了。”
餘唯一看着他又露出那種懷念、自責、癡迷、眷戀的神情,眼眸微垂,壓下心中的苦澀:“可是花千骨姑娘說,也許,根本就沒有什麽絕無雙,姑娘。”
“你懂什麽,”殺阡陌憤怒地轉頭盯着餘唯一,幾步走到她的面前:“我會找到無雙,和她一起完成當初的誓言的,”他盯着那雙有些閃爍的灰眸,眉頭緊皺:“般若花,別想些你不能想的東西,”他的目光緩緩下滑,盯着那潔白的脖頸,微微眯起:“你真的以為,我不敢殺了你。”
“屬下不敢。”餘唯一連忙誠惶誠恐地回答。
“不敢?”殺阡陌冷笑一聲:“要是真的這樣才好,等到你真的惹怒了我,我就挖下你這雙像她的眼睛,砍下你這雙像她到底手,然後,親手,殺了你。”
“屬下不敢。”餘唯一連忙跪地請罪。
可是殺阡陌卻對她的請罪視而不見,他越過她的身邊,走到那幾株光禿禿的桃花樹下,從墟鼎裏掏出幾壇梨花釀,就那麽赤着手,徒手挖了坑,把酒埋了進去,嘴裏在不斷地念叨:“同飲梨花釀,共看桃花開,同飲梨花釀,共看桃花開……”
餘唯一跪在那裏一動不動,一直靜靜地聽着他的呢喃,心裏苦澀難當。殺阡陌,我該對你怎麽辦?我是不是,真的應該給你一次機會,也給自己一次機會,我們,真的還有這次機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