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 “少恭,”餘唯一一邊拎着裙擺,一邊小跑到歐陽少恭身邊,她把歐陽少恭半摟在懷裏,滿臉的疼惜:“你沒事吧。”
‘咳咳’,歐陽少恭咳嗽了幾聲,臉上露出一個有些虛弱的笑容:“沒事,讓你擔心了。”
“你不該這樣做的,”餘唯一的眼眶潤出了淚水:“為何要白白讓自己受傷呢?”
歐陽少恭擡起手,摩挲着餘唯一的臉頰:“沒事,只是沒想到,百裏屠蘇對你的影響這麽大,本來想幫你出氣的,可是,現在卻把自己弄得這麽狼狽。”
“我知道,我都知道,”餘唯一點點頭,嘴角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你想讓我在最後的日子裏開心一些,你為我做的這些,我都看得到。”
“對不……”
餘唯一擡手覆在歐陽少恭唇上:“你不用對我說那三個字,你沒有對不起我什麽,不用一直和我道歉,”然後,她轉過頭,看着半趟在風晴雪懷裏的百裏屠蘇,語氣溫和:“屠蘇。”
“姐姐,”屠蘇有些艱難地開口:“姐姐,跟我走,好不好,歐陽少恭,不值得。”
餘唯一搖搖頭,溫柔地看着百裏屠蘇:“屠蘇,你長大了,悟了劍道,解了煞氣,已經,不需要姐姐了。”
“不是的,不是的。”百裏屠蘇連忙否定。
可是,餘唯一沒有給他說下去的機會,她自己繼續說:“這十幾年,姐姐為了煞氣,費了太多心思,把一個女人最寶貴的青春都放在了這個上面,現在,姐姐累了,想要休息了,你就讓姐姐,做一次自己想做的事,好不好?”
“不,不……”百裏屠蘇搖搖頭,他剛才和歐陽少恭的那一戰,自己傷得太重,已經沒有氣力再開口了,但是,他心裏明白,姐姐這般為了歐陽少恭連命都不要,那是不對的,姐姐是個好人,她不應該為了歐陽少恭那種罪惡滔天的人失去性命,所以,即使已經說不出話來,他還是使盡全力地搖頭,想讓姐姐看着他可憐的份上,跟他走。
餘唯一看到百裏屠蘇這般倔強的摸樣,嘆了口氣,擡眸看着風晴雪:“晴雪,還記得我告訴你的事情嗎?帶着屠蘇,跟着白玉出去吧,以後,你要和屠蘇好好的。”
“唯一姐。”風晴雪聽到餘唯一像是在交代遺言的話,立馬泣不成聲,這裏所有人,除了她,沒有人知道唯一姐真正的打算,唯一姐愛歐陽少恭,可是,她同樣不能看着歐陽少恭再這般執迷不悟下去,世上,又有什麽事情,比親手斷送心愛之人的性命更殘酷的呢,所以,唯一姐選擇了和歐陽少恭同歸于盡。
“不,主人,”白玉聽到餘唯一的交代,立馬臉色大變:“主人,你是白玉的主人,白玉要跟着你,無論主人去哪裏,白玉都會跟着主人。”
餘唯一搖搖頭,臉色露出幾分釋然:“白玉,你我在何種情況下相遇,你我心知肚明,雖然,我一直不知道,你為什麽可以這般死心塌地地跟着我,但是,我很高興,在我失去所有的時候,你還是跟着我,也正因為如此,”餘唯一深吸了一口氣,勸慰道:“我希望你好好的,”她轉頭看了看一臉擔心摸樣的襄鈴,露出一個欣慰的笑容:“這世上,要找到真心對自己,而自己又喜愛的人,太難,白玉,好好珍惜,不要再跟着我了,剩下的路,我想一個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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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主人,”白玉轉頭,看着襄鈴關切的眼神,眸色一軟:“我可以讓襄鈴一起跟你走,是嗎,襄鈴?”
襄鈴點點頭,她雖然不明白為何玉哥哥的樣子看起來很凝重,但是,這不妨礙她喜歡跟着玉哥哥:“嗯,玉哥哥去哪裏,襄鈴就去哪裏。”
“你看,主人,”白玉轉頭,滿臉期許地看着餘唯一:“留下白玉吧,白玉很有用的。”
餘唯一還是搖搖頭:“白玉,你非妖非怪,本被這天地所不容,但是,現在,好不容易找到了可以包容你的人,你就該好好珍惜,要知道,這份包容與珍惜,是我做夢都求不到的,”她的臉上露出一絲苦笑,像是在自嘲一般:“直到現在,我才明白,我始終,都是一個人。”
歐陽少恭聽到餘唯一滿含悲涼的話語,緊緊握住餘唯一的手:“唯一。”
“白玉,走吧,讓我在最後,可以安心的、沒有後顧之憂的結束一切,”餘唯一的目光變得堅定:“你,該得到自己的幸福,而我,也該擁有自己想要的。”
“主人……”
“走吧,走吧,”餘唯一轉過頭,不在看他一眼:“這是我,最後的命令,如果,你還當我是你的主人,就完成我的命令吧。”
“主人……”白玉死死地盯着餘唯一半饷,眼中的期待慢慢變成的失望,最後,長嘆一口氣,跪下來,狠狠地向餘唯一磕了三個頭:“白玉謝主人救白玉出來,白玉謝主人賜名,白玉謝主人叫白玉處世之道,”說完,他站起身,搖身一變,變成龍頭蛇身的摸樣:“白玉助主人,心想事成,主人,永遠是白玉的主人。”
看到白玉的妥協,百裏屠蘇的心裏不安感更強,他拼盡全力,才從齒縫中吐出幾個字:“姐姐,跟,我,走。”
“晴雪,”餘唯一大叫一聲,語氣堅定:“別忘了,你答應過我什麽?”說完,她擡起手,內力一吸,就把被丢在一邊的焚寂劍抓在手裏:“走,帶他走。”
“嗯,”風晴雪搖搖牙,狠狠地點點頭,擡起手,就朝着百裏屠蘇的脖頸一下,百裏屠蘇立馬昏迷了過去:“唯一姐,你保重。”
“走。”
衆人又深深地看了一眼,相擁在那裏的餘唯一和歐陽少恭,然後,在風晴雪的帶領下,乘着白玉的身子,飛出了蓬萊。
餘唯一閉着眼睛,直到衆人的身影全部消失在天際,才緩緩睜開。
“如果,你真的如此放不下他們,就應該,把他們變成焦冥,留在這裏,”歐陽少恭滿臉地疼惜:“何苦讓自己傷心。”
“焦冥,”餘唯一露出一絲嘲笑:“若是,我把自己那一半的仙靈給了你,我便會灰飛煙滅,他們變不變成焦冥,與我何幹。”
歐陽少恭對于餘唯一突然自嘲的表情不解地皺了皺眉,随即,就認為這是餘唯一對于親人朋友最後訣別的不甘,他拍拍唯一的手,安慰道:“可是,我可以幫你看着他們啊,放心,我會很好的經營這個永恒國度的。”
餘唯一點點頭,不再進行這個話題,她低下頭,仔細查看歐陽少恭的傷勢:“你傷成這樣,還能進行接下來的引靈嗎?”
歐陽少恭點點頭:“雖然會有些難,但是,勉強還是可以進行的,”他看了看餘唯一的表情:“不用擔心我,我還可以,我們可以再休息幾天,等到萬無一失了,再開始,反正現在,你已經拿到焚寂劍了。”
“若是,現在就開始,你有幾成的把握?”
歐陽少恭皺皺眉,還是回答了餘唯一的問題:“硬要進行的話,三成,”他握住餘唯一的手,捏了捏:“唯一,我知道,你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才決定放棄自己的生命來救我的,而我,就連你想要的真心也給不了你,但是,我相信你,我相信你不會多休息幾天,就改變主意的,這種事,還是萬無一失了,才保險。”
“是嘛,”餘唯一慢慢地低下頭,抽出自己的手,手裏仍然握着焚寂劍,她長發垂下,遮住了她的表情,她的語氣卻變得平淡無波:“你怎麽知道,我不會改變主意。”
“唯一,”歐陽少恭的眉頭皺得更緊,他心裏突然起來一個奇怪的念頭,但是,轉眼間,就被他抛在了腦後,餘唯一為了自己,放棄了天墉城、放棄了百裏屠蘇、放棄了自己一向行善施恩的本性,又怎麽會在短短的幾天間,就改變呢,她愛自己啊,即使自己不愛她,她還是義無反顧地愛着自己,她就像自己一樣,愛了就認定了,所以,歐陽少恭努力地勾起一抹唇角:“儀式進行得順利的話,時間會短很多,你不會受那麽多苦。”
“三成嗎?”餘唯一卻沒有順着歐陽少恭的話說下去,顯然,她打算現在就開始,她擡起頭,定定地看着歐陽少恭,半饷,露出一絲詭異地笑容:“三成,就說明,你傷得還不夠重,”說着,她握緊焚寂劍,一劍刺進歐陽少恭的胸口,然後,本來半摟着歐陽少恭肩膀的手,在歐陽少恭的背後狠狠地一掌,掌中,赫然燃起了一團幽冥鬼火。
歐陽少恭被餘唯一拍飛了出去,本來插在胸口的焚寂劍,又因為他飛出去的動作,被拔/了出來,‘噗’,歐陽少恭喘着氣,大口大口地吐出鮮血,好半饷,才止住,他艱難地轉過身子,看着站在不遠處,滿臉淡漠地餘唯一,露出不可置信地表情:“餘唯一,你……”
“哎呀呀,”餘唯一的嘴角露出一絲嘲笑:“讓我們算無遺策的歐陽少恭這般吃驚,還真是百年難得一見啊。”
“餘唯一,”歐陽少恭用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胸口:“你要殺我。”
“殺你?不不不,”餘唯一搖搖頭,臉上的表情生動而明媚:“是要你的仙靈,”她看到歐陽少恭一臉了然和憤恨的表情後,又輕笑了出來:“你不會以為,我真像方如沁那樣,可以為你生、為你死吧,我也要活啊,既然,你要我一半仙靈,可以活,為什麽,我就不能要你一半仙靈,自己活,”她的眼神變得隐晦不明:“美男計,你既然給我使得出來,那麽,美人計,我也同樣可是對你使,當然,對你用美人計,可不是讓你對我癡迷,而是讓你認為我在勾引你,我對你動了心,你歐陽少恭,只會對那些願為你生、願為你死的女子放下戒心吧。”
“所以,你從一開始,就在騙我。”歐陽少恭狠狠地瞪着餘唯一,他真沒想到,自己最後,會敗在這麽一個女人手上,妄他還以為,這女人已經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卻不料,原來是自己被她玩弄于鼓掌之間。
餘唯一笑笑,心情很好:“從一開始,你接近屠蘇,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正常人,又有誰,會主動去接近這麽一個孤僻怪異的人,要是沒所圖,鬼才相信。”
“所以……”歐陽少恭眯了眯眼,咽下口中又翻湧上來的血水:“你從那時候起,就……餘唯一,你狠,你夠狠。”
“你對百裏屠蘇說的話沒錯,我确實從一開始就成心拿他來試藥,但是,我做的,不僅僅如此,”餘唯一舉起焚寂劍,仔細地觀看着上面的紋路:“我還要讓他孤立在天墉城衆弟子之外,那樣,他才能對我更加依賴,對我更加言聽計從,我不是沒有離間過他和陵越的關系,甚至都為此讓焚寂煞氣在我身上發作,傷了陵越最尊敬的師尊,可是,陵越是個至真之人,非但沒有因為紫胤真人的受傷而疏遠百裏屠蘇,還更關心他,讓百裏屠蘇對他也産生了依賴,”餘唯一嘆了一口氣,放下手中的焚寂劍:“真是可惜,我都給自己捏造了那麽好的一個身份,全族被滅後,唯二的幸存者,同樣身負焚寂煞氣,卻可以為了心愛的族弟放棄拜入天墉城、放棄暫時制住煞氣的封印,只為了換族弟一絲生機,”餘唯一撅撅嘴,像是很不滿意一般:“可是,百裏屠蘇還是不聽話了,我讓他離你遠點,他卻背着我和你交了朋友,那我就将計就計,看看你到底在搞什麽鬼啊,也好讓這個傻小子知道,我是為了他,才委曲求全的,他就會更聽我的話。”
歐陽少恭聽着餘唯一的話,聽到她從十幾年前,就開始算計百裏屠蘇,突然哈哈大笑起來:“餘唯一,你有什麽可得意的,你和我都一樣,不過是為了生,而算計所有人罷了。”
“是啊,”餘唯一點點頭,幹脆地承認:“自己都活不了了,還要弟弟幹什麽,你看,我不是把他培養的很好,我最鋒利的劍、最得意的打手,你對他的歷練,只會讓你在最後的決戰中,被傷得更重罷了,”餘唯一露出一絲冷笑:“三成,既然,他們幾個人聯手,還給你留了三成,那我,就把剩下的三成,幫你毀了,”她冷冷地看着歐陽少恭的表情:“你不用拖延時間,想着怎麽給自己療傷,不只是焚寂劍,我那一掌,才是更要了你的命,就算你現在用玉衡,也沒什麽作用。”
歐陽少恭皺皺眉,他從剛才開始,就在故意引導餘唯一說話,好讓自己慢慢調息,有反擊之力,可是現在,他不動聲色地調息了幾次,卻發現身上的經脈,像是被什麽東西給強行堵住了一般,真氣半點運行不過去:“為什麽會這樣,你明明之前,就幾乎沒有功力了。”
“沒有功力?”餘唯一挑挑眉,諷刺地看着歐陽少恭:“不是我因為受傷過重,而沒了功力,也不是我得不到涵素真人的準許,不得修習天墉功法,而是,我本來,就修習不了那些東西,不要說涵素真人直到三年前才準許我修習功法,就是我從小生活在天墉城,也練不出個所以然來,但是,這樣只會醫毒之術、專擅機關術數的我,不是更能讓你放下戒心嗎?”說完,她擡起左手,一團藍黑色的火苗,在她的手中跳動着。
“這是……”歐陽少恭的臉色變得很難看,雖然,他不知道,那團藍黑色的火焰,是什麽東西,但是,本能的,他感到危險。
“這個東西,叫幽冥鬼火,”餘唯一勾勾嘴角:“是我的本命,所以,那些什麽仙法修真啊,我都修不了,也不必修,歐陽少恭,你體內有我強行打入的幽冥鬼火,只要一用功力,就會被燃燒掉,這幽冥鬼火,就是燒盡世間一切。”
“幽冥鬼火……”歐陽少恭突然仰天大笑:“我輸了,我輸了,沒想到,我以為自己已經把你琢磨了個透底,你卻還能在最後再露一手,哈哈哈,”他止住笑,滿臉冷意:“餘唯一,你真的以為,我會坐以待斃,讓你白白拿到我身上那半個仙靈嗎?”
“難道,你現在還有反抗得能力嗎?”餘唯一挑挑眉,像是想到了什麽一般:“哦,對了,你可以自毀,一拍兩散嘛,”她的表情變得嚴肅了起來:“歐陽少恭,你利用我對你的愛,想讓我對你犧牲,那麽,我就也利用你的愛,讓你對我犧牲,如何?”
“你什麽意思,”歐陽少恭緊皺着眉頭:“難道,你認為,我會愛上你,為了讓你活命,甘願受死,你做夢,我今生,只愛巽芳……”然後,他愣了一下:“巽芳?你,你知道巽芳在哪裏,還是說,她在你的手上。”
餘唯一笑笑,感嘆地搖搖頭:“看看,看看,不可一世的歐陽少恭,也有驚慌失措的時候了,”她欣賞着歐陽少恭那般驚恐的表情:“歐陽少恭,你知道嗎?其實,你從一開始,就輸了,”說着,她的眼中閃過一絲紅光:“在我身上那半仙靈,早已染上魔氣,不能用了,因為,我本就出生于魔化家族,半魔半人,當初,我阻止紫胤真人給我身上施加封印,除了為了拉攏百裏屠蘇以外,也是為了隐瞞自己半魔半人的身份,所以,這場游戲,我早就贏定了。”
歐陽少恭頹廢地低下頭,苦笑一聲:“原來,我算計來,算計去,所算計的東西,早就沒有了,我不過是,主動送上門,給你療傷而已,”他擡頭看着餘唯一,又是自嘲諷笑:“告訴我巽芳的事,我給你仙靈。”
餘唯一笑笑:“那是自然,只不過,歐陽少恭,當初百裏屠蘇那一劍,我可是算在你身上的,我這個人,心眼很小,仇,我會一個一個全報了。”
“你想怎麽樣?你要是敢對巽芳做什麽,那一半的仙靈,你就別想拿到。”
“沒什麽,我不會對你心愛的巽芳做什麽?我還會讓你們好好地見最後一面,只是,”餘唯一的臉上露出疑惑的笑容:“按你所說,那般溫柔善良的巽芳公主,真的可以理解你為她做的一切嗎?不要到了最後,是她怨你、怪你、恨不得殺死你。”
“不會的,不會的,”歐陽少恭的臉上露出堅定的表情:“我和巽芳心意相通、生死與共,她會是這世上,最了解我的人。”
“是嗎?”餘唯一露出一個古怪地笑容,幸災樂禍起來:“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話音剛落,遠處就傳來一個女人的呼喚:“夫君,夫君……”
“巽芳,是巽芳。”歐陽少恭立馬神色大變,似期待、似不甘。
歐陽少恭,對你最大的報複,不只是在你計劃快要成功的時候,捅你一刀,讓你功虧一篑,而是,這把刀,我會親自交到你最心愛的女人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