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五）

（五）

曼彤最愛說的一句話就是，蝴蝶飛不過滄海。

肖墨始終不能理解，為什麽蝴蝶要去飛過滄海，蝴蝶應該游弋于花朵之間才對，也許，就像是樂倩說的，肖墨永遠都不懂傷感沒有愁緒，永遠是個沒心沒肺的單純小孩。

所以，那個時候肖墨的作文成績總是比不上她們三個，當時流行寫記敘文，特別是辭藻華麗又略帶傷感的文字大受寵愛，許多女生捧着郭敬明的《夢裏花落知多少》和《幻城》哭了一遍又一遍，肖墨嘗試的看了一小段，卻是怎麽也不明白字裏行間的意思，後來肖墨就幹脆放棄讓自己變得傷感的計劃，認真找了些好的語段背下來，東拼西湊再強硬的套住題目，總算不至于被語文拖住總成績。

但是，放棄并不代表着無所謂，那種帶着淡淡憂郁感的文字一直是肖墨心中的結，每次看見曼彤她們的文章心頭總是百味雜談，這之中，有羨慕，有無力，當然更多的是不甘心。

然而，天上就是會莫名其妙的下紅雨，有一次，肖墨的一篇作文竟然得到全年級最高的分數，還複印成好多份供給各個班級參考，肖墨真的吓到了，因為類似的文章自己已經寫了好多遍，類似的語句之前也用過，不曉得老師是哪根筋搭錯了，竟給了這麽高的分數，若幹年後，肖墨清點整理自己所有的作文，偏偏沒找到那一篇，肖墨甚至開始懷疑，那樣的一篇文章是否真的存在過呢？

就像肖墨有的時候也會問自己，那樣的一段回憶是否是真實的呢？

記憶裏的自己總是像個閑散的看客，看着對面三個好友的愛情、争奪和從女孩到女生再到一只腳即将踏入女人之列的蛻變，樂倩和曼彤都對肖墨說過同樣的一句話，肖墨，你沒有喜歡的人，所以你不會懂。

肖墨覺得自己是真的不懂，但是也想不起，在大家做這些事情的時候，自己又在做什麽。

莫文蔚的《陰天》裏有這樣一句，感情說穿了，一人掙脫的，一人去撿。肖墨覺得這句話很實際，當初，曼彤喜歡耿磊，樂倩喜歡餘一鳴，而最終悅悅卻和餘一鳴走到了一起。

耿磊是肖墨初二時新換的同桌，他個性很拽，但工作能力強，深受老師們喜愛，之前雖同班兩年，肖墨卻從未同耿磊說過話，所以，打從一開始，他們之間就豎起道無形的牆，誰也不願意去打破，兩周的時間，他們一句話都沒說過。

周三下午的活動課，肖墨待在教室裏自習，耿磊抱着胳膊晃晃悠悠的走進來，好像是踢球的時候摔倒，胳膊被磕破了，耿磊一屁股坐到座位上，用手紙随意的擦拭着傷口，旁邊的同學過來問他怎麽不去醫務室，耿磊說，醫務室的老師不在，擦擦得了。

肖墨從包裏拿出幾張創可貼，随手遞給耿磊，“貼一下吧。”

耿磊木木的看着肖墨，兩周沒說話的同桌突然開口，還很友善的給了自己創可貼，這讓耿磊感到措手不及。

“那個……那個……謝謝啊。”耿磊的舌頭打結，說話都不靈光了。

肖墨露出淡淡的微笑，心想這有什麽，不就是個創可貼嗎，對方怎麽會一副吓到的表情。

Advertisement

耿磊看見肖墨笑了，也下意識的傻乎乎的笑起來，兩周的冷戰算是徹底化解，這次事件後，耿磊開始主動和肖墨說話，就算通常情況下，肖墨只是回以微笑或者簡單的幾個字。

樂倩也換了新同桌，一個叫餘一鳴的男生，在女生中相當受歡迎，非常有人緣，比起肖墨的冷淡，樂倩顯得更加游刃有餘，只半個月的時間，就和餘一鳴成為了要好的朋友，特別是課間時間，樂倩不會像以前一樣來找肖墨或者曼彤說笑，可是教室裏依舊有樂倩的笑聲傳來，肖墨擡起頭，看見同餘一鳴說話的樂倩正快樂的笑着，曼彤悄悄靠過來，壓抑着興奮的聲音對肖墨說：“曼彤是不是喜歡餘一鳴？”

“哈？”肖墨呆住。

看着肖墨的茫然，曼彤一臉無可救藥的表情，狡黠的笑着。

曼彤說她不想做電燈泡，所以每到課間，曼彤就只跑去肖墨的座位聊天，不時還會和耿磊聊上幾句，漸漸的，曼彤和耿磊熟識起來，兩個人會鬥嘴或者相互挖牆腳，每次看到這有趣的畫面，肖墨總會忍俊不禁，一次，肖墨被他倆逗得笑到肚子痛，随口就說：“你們倆真般配！簡直是天生一對！”

突然，空氣在這一刻好像安靜了下來，肖墨注意到一抹緋紅劃過曼彤的臉頰，“說什麽呢！肖墨不許亂說，我又不是豬！”曼彤好像很生氣的樣子。

耿磊聽見曼彤說自己是豬，當然不能就此罷過，“喂，應該是我比較吃虧好不好，豬——！”

兩個人又開始拌嘴了，肖墨依舊傻乎乎的笑着，沉浸在和樂融融的氣氛裏。

很多年過去，當再次回想這段往事，肖墨才察覺其中的蛛絲馬跡，可當時的自己太傻，沒有看到每個人隐藏在表面下正一點點變化的心，然而，就算是發覺了又能怎樣，很多事情從開始就已不在可以控制的範圍之內了。

人們都說人生有許多種選擇，可是在肖墨看來，每個人的人生其實只有一種選擇，當道路被确定，當心已經毅然決然，又有誰會注意分歧于途中的其他道路呢？又有誰能夠重新回頭走入別人的旅途呢？

不久後，悅悅就空降到曼彤和肖墨面前，挽着樂倩的胳膊，嘻嘻哈哈的成為了大家的夥伴，沒有人察覺這有什麽不妥，就算彼此的作風格格不入，可悅悅的纖弱和親切還是很快征服了曾經的三人行。

那時，四個人最喜歡的就是整個體育課坐在學校後面假山的石凳上，說說笑笑，偶爾蹦出幾句深刻的話語，含帶着只屬于青春的夢想和思考，有的時候，她們會一起學唱當紅的流行歌曲，或是一起八卦某個老師的小道消息，總之，那段日子簡單得讓人心神向往。

假山四周很安靜，基本上不會有人經過，因此，餘一鳴和耿磊的身影總會被四個人察覺到，就如同打破寂靜夜空的煙火，每次對望都會在稚嫩的心裏留下絢爛的色彩，究竟是亂了誰的心，又擾了誰的夢，答案不得而知。

曼彤分析道，樂倩喜歡餘一鳴，餘一鳴很有可能也喜歡樂倩。

曼彤又說：“小墨，你還是個小孩子，傻小孩，什麽都不明白。”

肖墨愣住，下一秒笑容又回到臉上，嘻嘻的笑個不停，曼彤也一臉無奈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