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4)
直接,更不顧及家族名聲的婦人。當然,這都是後話了。
林大勇沒想到大閨女回來,這會兒心裏複雜的很。他一輩子種田,從來沒跟人紅過臉,最狠的時候就是娘欺負媳婦閨女厲害了,他才提了鐮刀去拼命。
之後娘跟兄弟當着一街的人罵他不孝,要天打雷劈,他也是憋着一口氣,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
“回來了,趕緊進家吧。”
給範氏下套
林大勇抹了把臉,半摟着媳婦,然後讓林月娘姊妹仨去把牛車趕進院兒裏。
把東西卸了,劉氏才趕緊張羅着去竈房熬了一鍋綠豆水。因為心疼閨女,她還狠着心的抓了半把白糖。這白糖是金貴玩意兒,這也就是月娘出嫁時剩下的半罐兒,劉氏一直沒舍得動。
圍在門外的人雖然有心看熱鬧,但也知道,人林老大家現在只怕正是糟心着呢。再說了,這事兒也的确是範氏跟林才成不地道,他們也不是那看熱鬧就要逼死人的茬兒,所以夠着勸了兩句,也就都散了。
這三五成群的,沒事兒幹可不就遍着村的閑叨叨起來了。有嘴皮子快的,就說了自家之前打聽的關于李家那檔子事兒。
村裏人大多在根上就是淳樸的,就算有點占便宜斤斤計較的小心思,到底也是仁厚的。聽多了,又有跟當初提親的高媒婆是拐着彎兒的舊相識的嬸子說,當初林家老太太範氏可是說了,為了那六兩銀子可是得把李家那些髒心爛肺的事兒都瞞下來。為這,範氏還給了高媒婆半兩銀子吃酒的錢呢。
後來林才成又總去鬧騰,還招呼着讓剛出嫁的林月娘孝養林家老兩口。加上林老漢摔傷了腿,這麽下來,就耽擱了打聽林月娘夫家的事兒。
說到底,這事兒也怨林大勇這當爹的,耳根子忒軟。被範氏哭鬧幾回,說幾句好話,就覺得他娘是轉了性子的。他也不想想,但凡範氏眼裏有他,哪能沒分家就逼着他出去過?
不過這是別人家的家事兒,他們頂多就是背地兒裏嚼嚼舌根子。
“範氏這是被迷了心竅了吧,真是造孽哦。”一個跟劉氏走的近的媳婦忍不住插了嘴,“再咋地偏心眼,也不能把人往死裏逼吧,我還當月娘這閨女是出了狼窩了呢。”
“要我說,林老叔腿腳還好的時候,這範氏還能收斂着點,這會兒只怕誰都管不住了,現在指不定在憋着什麽壞水兒呢。”
“到時候鬧得難看了,說不得裏正就出面兒了,總不能任由範氏把好好的一家人折騰壞了吧。”一個嬸子把手上的針線別在衣裳襟子上,然後又開始搓細麻繩兒。“話說回來了,劉氏大閨女這麽回來以後的日子只怕也不好過。之前咱們村那個田家不就有個閨女,因為被休了,最後配了個死了媳婦的老鳏夫麽,家裏兒子閨女都多麽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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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拾掇着屋子的林月娘可不知道外邊人把她傳的多慘多可憐,她現在一邊寬慰着不停抹眼淚的劉氏,還得指揮着月梅跟月嬌給自己鋪炕褥。
“月娘,算了吧,你奶奶那人就那樣。再怎麽說咱還是一家人,鬧得太難看不好。”見閨女歇下來了,劉氏才抹幹眼淚,心裏是又心疼又難受,可還得顧忌着一家子的臉面。
林月娘心裏翻了個白眼,可她也感覺到劉氏對自己是實打實的好,再加上自己的身世,所以也不願意讓她心裏難受。她拉了劉氏留在椅子上,“娘,你念着是一家人,可奶奶他們可不這麽覺得。她只覺得咱家軟弱可欺,時候久了可不就成了理所當然?不然咋能把我嫁給李家那種畜生……”
“可是,今兒你熱鬧了你奶奶跟二叔,以後咱還怎麽行往啊。”劉氏心裏有些忐忑,再說閨女這名聲還要不要啊。
要是換成原身,說不準就被這幾句話說的又擔心又害怕了,可現在的林月娘就是要做兇悍的婦人。至少不會被人欺負不是?
“娘,不是女兒非得挑唆事兒,”林月娘也不坐,趴在劉氏的腿上就捂着臉就開始掉眼淚,“您不知道,女兒在李家過得是什麽日子,每天洗衣做飯喂豬養雞兒,還沒一口熱飯吃。後來更是被李德旺那個牲口吊着抽了大半宿,要不是兒命硬,只怕早就咽氣兒了……”
劉氏聽了閨女這話,只覺得心如刀絞,也忍不住哭了起來。她是沒出息,可就算家裏吃糠咽菜,也沒生過賣閨女的心思。所以當初下聘的時候,她也沒說要啥多少聘金。之後人家給了六兩,她還信了婆婆說的,這是夫家看重閨女呢。誰知道,最後婆婆搶了聘金,還瞞了這麽大的事兒。
孩子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啊,哪能不疼。就算沒有聘禮,自己也是賣了娘留下的老物件給閨女添置了嫁妝。
“娘啊,那李家兒子可是被人堵在了屋裏,炕上還有一個沒穿衣裳的男人呢,要不是村裏幾個嫂子看我可憐,只怕李家還不定想出啥法子糟踐閨女呢。閨女心裏憋着這口氣,只覺得是活不下去了。奶奶跟二叔,哪裏把我當成林家的孩子了啊!”林月娘說着說着,掉眼淚就變成了嚎啕大哭,大抵這也是原身殘留的怨氣吧。
劉氏抱着閨女,也是哭的不能自已,連帶着月梅跟月嬌也湊在娘身邊紅着眼眶難受。月娘的話讓她不可抑制的想起當初生下孩子後的事兒,原本婆婆以為頭胎是個兒子,倒也做了不少小衣裳,誰知道最後是個丫頭片子,直接讓婆婆耷拉着臉把小衣裳跟小包袱都拿走了。自家可憐的閨女,最後只能用個破布單子包起來。
之後洗三洗九的,婆婆別說管了,直接把閨女丢在院子裏的水盆子裏,還引的月娘小小年紀就喝了不少藥湯。
想起月娘咳得憋青了小臉,劉氏恨不得趕緊跟老宅劃清界限。
林大勇聽了閨女的哭訴,攥了攥拳頭,懊惱的蹲在炕邊上,半天才說,“月娘,爹去找裏正,再借倆年輕的後生,等會陪你一塊去老宅裏。”
林大勇是老實孝順,但不是愚孝,他也有一家子人口呢。今兒娘能為了銀子賣掉月娘,趕明就敢真的背着自己把月梅送出去。想到昨兒跟今早的那出事兒,他心裏就忍不住發寒。
直到出了門,劉氏還諾諾的有些惶恐,不住扯着袖口,張張嘴想勸說自家閨女。可話到嘴邊兒,她又說不出來。平心而論,知道婆婆是把閨女賣到李家那種牲口人家的時候,她是恨不得拿了刀槍去活刮了老宅裏的那娘倆。但要真做,她還真有些害怕,婆婆跟弟妹可不是省油的燈。
林月娘不是瞧不出劉氏的心思,可她才不樂意就這麽算了呢。好在她娘也擰着性子攔着她,所以她也樂的裝傻。
範氏本來就覺得吃了老大家的暗虧,回來又跟老頭子罵咧了一陣子,這會兒心裏正有氣兒呢。現在瞧見老大竟然真的帶了人來拉櫃子,她掃過幾個人的眼神兒都像是淬了毒,冷得直掉冰渣子。
“咋地,你這黑心肝的丫頭還真要帶人搶老娘的物件不成?”範氏撸了袖子,也不瞧來的都是誰,直接大呼小叫的招呼起了林月娘母女。見老大擋着,她竟然得不了好,暗恨的又撓又抓的。“挨千刀的白眼狼,老娘白養你這麽大,這會兒為了個小皮娘死寡/婦敢跟老娘叫板了,昂!早知道你是這德行,當初老娘就該把你溺死在茅房裏……”
裏正叔的臉色很是難看,這範氏是要當着全村人的面兒給他甩臉子?之前就知道這範氏是個難纏的,卻沒想到三句話沒說,上來就滿嘴噴糞。
“林家老嫂子,你這是說的什麽混賬話!”
林岸村百十來戶人家,一大半都姓林,算起來咋的也是沾親帶故的。再者,林老漢當初的名聲不差,裏正也願意給個面子叫個林家老哥。所以礙着這情分,他就算再不耐,也得稱範氏一句嫂子。
原本別人家院兒裏的事兒他不該插手,可今兒林大勇找自己時候,自個也是想着同村同街的,能說和也就說和說和。萬一要真鬧出啥髒心事兒,自己這裏正臉上也沒光彩不是?誰知道還沒說事兒呢,範氏就扯起皮來。尤其是那些話,哪句是個當娘的該說的?
範氏再犯渾,這會兒見了裏正也有些讷讷了,狠狠的唾了一口,才閉了嘴。
幾個來幫忙的後生也有些尴尬,可心裏最多的是不屑。他們家裏不是沒媳婦老娘的,可誰家也沒範氏這樣偏心偏到胳肢窩的娘啊。別說他們這些大老爺們了,就連自家的孩子回去也時常會學幾句嘴,說林家奶奶可這勁兒的折騰還年幼的月嬌。
打臉沒商量
“奶奶,今兒孫女回家,也該來看看您跟爺爺。”林月娘看着還氣勢洶洶瞪着自家娘親的範氏,軟着聲音說道,“這不,孫女還割了一條肉回來給您跟爺爺補身子。”
林月娘說着還不由抹着淚,把手裏的籃子遞過去,哽咽着說道,“奶奶,怎麽說咱都是一家人,說起來我跟雪子跟明子該是一樣的……您怎麽舍得把我嫁進那種人家?當初您說的千好萬好,可最後孫女被毒打欺辱,我不怨您……”
範氏最厭惡這個沒把的小皮娘在自己跟前晃蕩,更別說她跟雪子跟明子相比了。其實範氏也不是個腦子清楚的,不然也不會讓鄰裏找着看笑話了。
“怨我?給你倆膽兒,就憑你還是咱老林家的血脈,讓你幹啥你就得幹啥。”範氏翻了個白眼,嗤了一聲,不以為然說道,“你個沒羞臊的小蹄子,跟你娘一樣是個白虎星,誰家閨女被破了身子趕出婆家,還有臉回娘家?”
這話一出,不僅劉氏黑了臉,就連老好人林大勇都沉下了臉,瞪着眼看着他娘。他娘這是要逼死自家閨女啊!
“就是說啊,是個好的,咋能回娘家張嘴吃飯啊。”老二媳婦章氏一掀簾子出了屋,她這個月子做得可是滋潤的很。每日裏婆婆去大哥大嫂那訛的那些油水大的吃食,大多進了她的肚子。所以聽見動靜她也就跟着出來了。之前自家男人回屋,可是耷拉着臉嘟囔了半晌,不就是說吃了老大家的虧,被人指着鼻子罵了。
她可不是爺們家的,顧忌着臉面,覺得有些話不好說。
“不是二嬸說你,這沒了貞潔的婦人,可沒啥盼頭啊。”章氏拔高個聲音,專咬着貞潔倆字兒。在她眼裏,這侄女被休棄回家,可不就是自家拿捏大嫂的好由頭?只要嚷嚷開了,別說是嫁給個門戶好的漢子了,只怕就算是村裏的鳏夫也是不願意娶一個破鞋的。
原本聽了範氏的話,心裏正被刀子絞的劉氏,這會兒可是徹底被章氏點着了。這是要把她可憐的閨女逼死啊,想到往日裏受的屈,再有她可勁兒的往自家人心窩子上捅刀子。新仇舊恨加在一塊,劉氏一撸袖子沖着章氏就抓過去。
要說這劉氏本來就是個沒脾氣的人,這麽多年因為沒生下個兒子,哪天不是唯唯諾諾,生怕老林家把她休了啊。對于這麽個好欺負的人,章氏咋會有防備,再者她剛出月子,身子也有些嬌養了。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劉氏勒住了頭發,扇了個大耳刮子。
“哎呦,殺人啦,娘啊嫂子要打死我了啊。”章氏身子健康,可卻拼不過一身狠勁兒的劉氏。眼看着自己越來越吃虧,她也不敢再拿捏,左右躲閃着,又是求饒又是胡喊的。
“你這賤人,看我不撕爛你的逼嘴,這麽敗壞自家侄女的名聲,你也不怕閻王爺半夜拔了你的舌頭……”
這下院裏的人可就傻了眼,院子裏出了範氏跟林月娘就剩幾個看熱鬧的婦人了。至于裏正跟幾個老爺們,只能皺着眉罵兩句,畢竟娘們家打架,他們也不好下手不是?
說好聽點是拉架呢,可要是有心人傳出那麽幾句難聽話,他們誰都吃不消。要知道,那可不是自家婆娘。
林大勇紅着眼,讓月娘趕緊幫着拉開倆人。也就借着拉偏架的功夫,林月娘倒是擋着扯着嗓子想動手的範氏半晌,等把倆人分開了,這章氏也已經頭發散亂臉上更是紅了一片。
看着自家娘親紅着眼眶子,一臉拼命的惡煞模樣,林月娘趕緊搶在瞪着自己的範氏之前開口。
“二嬸,怎麽說我也叫你一聲嬸子,您話裏話外的是要逼着侄女是投缳啊!要你這麽說,咱村誰家閨女在婆家受了氣,都是沒臉回娘家了?娘家是啥,那是嫁出去閨女的依仗,要是真依着你的話,那嫁出去的閨女是不是都得忍氣吞聲,有了冤屈也不能找娘家人庇護?再者咱們大熙朝可也沒有為了立貞節牌坊逼死人的說法啊……”林月娘紅了眼眶,冷着臉看向章氏。
這話說的誅心,在場的誰家還沒個閨女啊,這要是哪家的婆婆小姑子磋磨了自家閨女,都借着章氏這話說道,那還成!尤其是十裏八村的多少挂點親,林岸村嫁到章家嶺的姑娘可不少,難不成她章家的婆婆們都打的這個好主意?
人都愛補腦,尤其是那些看熱鬧不嫌夠的人,更是插着話的跟身邊人嘀咕章氏的惡性,臨了還得加上一句子章家嶺怎麽怎麽着。
自家閨女雖然不說是捧着/寵/着長大的,哪也是自家的心頭肉啊。就這麽着,有些再說親或者跟章家嶺搭了親的人,心裏可就不得勁兒了,看章氏的眼神兒也變了變。
“嬸子,當初我明明說了泗洋村的崔家,可最後為啥會被奶奶換成了李家,您真當我不知道嗎?”
章氏一愣,有些傻眼了,這是說道哪了?咋又牽扯上崔家的事兒了!這事兒當初可是她跟婆婆私底下幹的,除了高媒婆,只怕沒人知道的。
旁邊看熱鬧的人,一聽這裏面似乎還有貓膩兒呢,也就七嘴八舌的議論起來了。
“你這髒心爛肺的臭丫頭,胡咧咧啥呢,崔家那不是沒瞧上你嗎?人家門檻高,又嫌棄你娘是個寡/婦,那才換了人家相看。你這屎盆子你可不敢扣在嬸子頭上。”章氏心思一轉,拔尖嗓子吆喝起來。眼看着自家閨女雪子也到了說親的時候,她看上的就是泗水村崔家。那崔家裏可是有新蓋了大瓦房,家裏的兒子也是在櫃子上當夥計的好人家,她哪能讓老大家這個死妮子沾了便宜!
農家閨女,雖說成不了金鳳凰,可要是有個家底兒厚實的婆家,說出去也是臉上有光的。
當初跟婆婆一磨叨,才生出了去崔家嚼舌根子的事兒,讓高媒婆去說林月娘跟她娘一樣,是個不安分的。再說了,她娘能克死第一個男人,說不準她也會克死人呢。再加上林大勇活了半輩子,也沒個兒子,幾項加起來,她跟婆婆這邊再煽風點火的說些這個侄女的壞話,這事兒可不就黃了麽。
但這事兒也只能爛在肚子裏,決不能給扯到明面上說。要不她這當嬸子的眛了良心,讓自家閨女搶人婚事的事兒,可是要被人扒了面皮的。
“嬸子,當初你跟媒婆說的話,雪子堂姐可很是得意的跟我說了一遍。堂姐當時可是戳着我的鼻梁骨罵,說您跟媒婆和崔家人說,我這樣的女人就是個白虎星,是個不安分的,說不得跟多少漢子拉拉扯扯的……”
“堂姐的話總不會是誣陷你的吧,當時她可是唾着吐沫跟我說,你請了媒婆保媒,保的就是泗水村最厚實的人家。我說的沒錯吧!”
這話半真半假,但大體都是二叔家閨女親口說的,當時可是把原身罵的一無是處,甚至就差丢跟繩子讓原身自盡了。說起來,她這也不算是污蔑那個所謂的堂姐。反正人不義了,那就被指望她給留面子。什麽年紀小不懂事,不能壞了人的名聲,那林老二家雪子當時咋就能那麽自然的胡咧咧原身跟哪家漢子不清不白?
剛剛看着章氏眼神不善的人,這會兒可是唏噓一片了,還有幾個跟林家帶親的,更是抽着冷氣。
“大柱家媳婦,你幹這些事兒也不怕虧了心啊,這麽敗壞人姑娘的名聲……”一個嬸子不贊同的搖頭。
“怨不得這章氏一去街裏串流,就愛挑着大勇家那口子跟閨女們的事兒說道。這會兒才知道,哪是人家閨女不安分,她這是為了自家閨女把人往死裏作踐了。”
說起來,都是一個村的,誰能比誰親厚?平日裏跟章氏來往,也不過是惦念着林老漢那麽點情分。算起來,還是林大勇兩口子更對他們的脾氣,莊稼人不說頂天立地,也得一個吐沫一個釘,辦事兒不能太虧心啊。
“這林家雪也不是個懂事兒的,要是個心眼實誠的好娃,咋能指着本家大姐的鼻子罵?這種人要是娶回家,誰知道會不會騎在咱們老婆子脖子上拉屎撒尿啊。”臨街林家六叔娘忍不住插了嘴,她年輕時候也沒少受婆婆跟妯娌的氣,現在年老了,也是最看不慣人欺辱兒媳婦的。尤其是這叔娘性子直,有一說一有二說二,從來不給人留面子。現在她心底認了林家雪子是根子上壞了,那說道起來,可是不嘴軟的。
一聽這話,章氏也顧不上呲牙咧嘴的喊疼了。這還行?這話要是傳出去,村裏那些嘴碎的還不得把她嚼巴了?自家閨女的名聲可也就壞了,往後只怕不好再挑親了。
打臉還是休妻
再有,兒子也有十二歲了,再過兩年也該說親了,說不準也會因這事兒給耽擱了。
“胡咧咧啥呢,你是腦子糊塗了吧,這種事兒能瞎說嗎?你個遭天譴的貨,那是你二嬸跟妹子,你還有沒有點良心了,昂!”要是大事兒上範氏拎不清,現在涉及到跟自己親厚的孫女孫子,她可不能眼看着不管。再說了,林月娘的名聲早毀了,被人睡了還休了,留下也是個禍害。“跟人睡了那麽多天,蛋都沒下一個就被人休了,要說你沒點子事兒,哄誰呢!李家也不是那沒臉沒皮的人家,指不定是發現你爬了牆犯了錯才不要的。”
見婆婆還是站在自家這一邊,要把這事兒扣在林月娘這騷蹄子身上,章氏又死不悔改的冒聲了。句句不離林月娘身上的貓膩……
這回裏正叔瞧不下去了,昨兒個李家村的裏正還專門買了酒肉到他家說道這事兒,話裏話外都是他們李家村的不是。弄清了來龍去脈,又知道月娘這閨女是個命苦的,碰上那麽個漢子,裏正心裏多少也有點偏頗。
“行了,李家村的裏正來說過那事兒了,是李家子弟沒教好,被人堵在了被窩裏。月娘這閨女,雖然不是我打小看大的,但品行也是一等一的好,村裏誰不誇她乖巧懂事兒?你說你個當嬸子的,不說幫襯着自家侄女,還一盆子一盆子的侄女腦袋上扣屎盆子。當真以為她不好了,你家閨女就能好?也不想想,沒分家的姑娘,那個名聲壞了不得累及姓氏!”裏正冷着臉,看着章氏跟範氏的眼神都帶了嫌惡。“再說了,月娘可不是被休棄的,那是拿了和離書,帶了嫁妝回來的。要非得掰扯掰扯,那也是咱村的姑娘有骨氣……”
裏正這話說的嚴重了點,但要非得往這上邊扯,倒也說得過去。為了娘家的名聲,先是忍氣吞聲,後來婆家鬧出了髒心被人戳脊梁骨的事兒,寧願和離也不牽扯上娘家的名聲。
其實不是裏正真的要偏幫林月娘,而是相較于林月娘,他是真真的厭惡範氏跟章氏的做派。說出的話,自然是怎麽落人臉面怎麽來。再者,十裏八村誰家還不走個親戚,要是真把章氏的話傳出去,林岸村的姑娘們還怎麽挺直脊梁?
這個年代,名聲一旦涉及到村裏,那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兒。
章氏被裏正叔這麽一說,一張臉煞白煞白的,可她卻沒法子說出個啥來。
“娘,我……”章氏往婆婆身後站了站,渾身抖個不停。
範氏瞪了一眼老二媳婦,心裏暗罵她是個不争氣的。可她心裏再怨憤,也得顧念着林家大孫子啊。眼珠子一咕嚕,她就開始琢磨怎麽着讓老大家吞下這個虧。
“就算不是被休的,那也是被人破了身子的……”
還沒等範氏說完呢,林月娘噗通一聲跪倒了地上,砰砰磕了兩下頭,“奶奶,孫女的名聲已經讓嬸子敗壞的沒了,您可留點口德,讓孫女活一活吧。您要非得扯着貞潔來說,那是不是說,以後雪子嫁了人,跟婆家鬧了氣就是貞潔壞了?是不是要逼着全村和離過的婦人都是投缳跳井?您心疼二叔一家,可您好歹也睜眼看看我爹娘這一家啊。今兒的話,孫女不孝,是不該說的,可兔子急了還咬人呢,孫女都死過多少次的人了,也不怕被人說道了。”林月娘聲音含着悲憤,偏偏字字咬的清楚,“我娘的嫁妝箱子。還有,孫女當初出門時,奶奶暫管孫女的聘禮呢,這樁樁件件哪個是心疼我的?我娘嫁過來,又當牛又做馬的,生了閨女連月子您都不讓做,就得涼水裏洗衣裳,下地幹活。月梅跟月嬌長這麽大,連肉都沒吃過幾頓。可二嬸家的孩子們呢?哪個不是新衣裳穿着,雞蛋肉片的吃着?不說別的,單說昨兒個二叔領了牙婆子非得賣了二妹,奶奶要是真把我們大房當人看,哪能容得下啊!”
這年頭,要不是遇到大災難,窮到活不下去了,哪家會賣閨女?林老漢家雖然算不是村裏頂好的人家,但也算是有田有地的。要是這樣還逼着人賣閨女,那可真是無恥的很啊。
“哎呦啊,這可真是造孽啊……林家老嫂子,你也不怕遭報應啊。”鄰家餘嫂子抱着自家孫女忍不住尖聲嚷道。她家媳婦這一胎也是個閨女,可就算她怎麽念叨着孫子,也沒這麽逼的兒媳去賣閨女啊。
“這哪是偏心眼啊,就是仗着林家老大老實,心眼實誠,就這麽窮折騰,要我說,分家得了。”
“你當範氏樂意?現在大勇兩口子可是跟淨身出戶一樣自個單過了,偏偏掙的錢還得交到中饋,地裏的活兒也得跟着幹……”
範氏被揭了老底兒,就跟被人當衆扇了嘴巴子一樣,臉上火辣辣的疼。她臉色一沉,伸手就要夠着打林月娘,“你娘沒本事下蛋,怨誰?不過是三個丫頭,真當是老林家的根啦……”
還沒等她說完,正屋門前就傳來啪的一聲,只見林老漢黑着臉,一手拄着拐,一手拿着煙袋鍋子狠狠的沖着院子裏的範氏砸過去。
“混賬東西,老林家的臉都給你丢盡了,再胡折騰,今兒就給我滾出林家的門。”說着,林老漢還猛咳了一陣,憋紅了臉瞪眼沖着一遍看熱鬧的林大明喊道,“明子,去給爺拿紙筆,寫休書。”
原本他在屋裏念着有裏正在,自家婆娘嘴上得留點德吧,誰知道那是個越說越來勁兒的。還沒等他緩過氣兒來,又聽到大孫女說跟崔家那碼子事兒,還有扣下兒媳婦的嫁妝跟孫女的聘金,這一樁樁的事兒,可真是把他這個糟老頭子瞞的死死的。
要是大孫女真是有眼無珠給騙到李家的,他也就認了,偏偏那是敗興婆娘為了銀子昧良心幹下的事兒。那話裏話外,可不就是要壞了人名聲逼着人去死啊,難不成以為人死了,她做的那些孽就沒人提了?
越聽越憋屈,林老漢幹脆忍着疼拄着拐杖下了炕,今兒就算打不死她,也得休了她。
範氏見老頭子動了真格的,當下也顧不得跪着的林月娘了,轉身就連撲帶撞的沖着林老漢過去。
“你個糟老頭子,睡了老娘半輩子,這會兒要休了老娘,門都沒有。”
林老漢哪想到這婆娘來這麽一出,身子一歪就摔在地上了,原本還沒好透的腿又狠狠給咋在臺階上。沒一會兒,人們就聽見老兩口的呻/吟聲了。
“爹娘,沒事兒吧。”林大勇心裏再難受,見到現在的場面也有些傻眼了,趕緊上去扶人。有腿腳利索的後生,這會兒也有眼色的跑去村東頭請大夫了。
範氏早就惱恨了這個兒子,哪肯讓他拉拽,咬着牙罵罵咧咧的就把人推到了一邊兒。一旁有心勸幾句的裏正,這會兒的臉色那可是更難看了。
這麽一吵吵,閑的沒事兒幹的幾個老娘們就跟着到了林家老宅的外頭。林老漢一瞧這人越聚越多,只覺得一張老臉難堪的要死,這可都是村裏的人,又是寫愛嚼是非的,今兒要不說出個一二五來,說不準會傳出啥話呢。
“你個惡婦,今兒不休了你,咱老林家也別活了。”
看着範氏像殺豬一樣的嚎叫,看熱鬧的人都有些不耐煩了,甚至連老二林成才都露出個厭惡的表情,一聲不吭的放下門簾回了屋。平日裏他哄着他娘,可不代表今兒湊上去弄個沒臉。
“行了,林老哥,這事兒你自己琢磨琢磨。要是再這麽折騰,又是賣兒又是賣女的,幹脆你們家就出村去住吧。”林老漢受了傷,裏正就算再有心思,也不能繼續說和了。再者,他也瞧不出這家人有啥說和的意思,單是範氏,就夠丢人的了。
林老漢氣的心口都疼了,顫抖着個手指沖着範氏點了半天,也沒說出一個字來。
“咱林岸村祖祖輩輩都是敦厚實誠的人,就算是有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兒,生了口角,也沒鬧出過你們家這種事兒。現在我這當叔公的往村裏一走,就是你家婆娘跟老二/逼着老大賣閨女。說實話的,這沒分家就把人趕出家門,已經算是丢臉的了,現在你這算啥?奶奶合着嬸子壞人名聲,搶人親事,奪人聘金,咱老實人家可不興這些。難不成要咱林氏的人跟着你家被人說閑話?”
裏正叔也算是林岸村的大輩分了,年輕的誰不喊一句叔公。再者他爹林太公那是上一任的裏正,有了這個關系,他的話在村子上可算是鐵打的釘,任誰都不好反駁。
攤上大事兒
其實裏正這話也不是說同情林月娘家,而是這種家裏的糟心事兒,要是不提前給堵住,指不定得出大亂子,沒瞅見朝河溝田家那回子事兒,現在都壓的田裏正擡不起頭來麽。過去朝河溝的裏正出門,誰不好言叫聲老哥,現在就算不嘲笑幾句,都算是留情面的了。
範氏一聽這話,一邊捂着腰哼哼唧唧的叫嚷,一邊兒嘤嘤假哭,“都說輩分壓死人,你這當裏正的可是髒了心腸,這是要逼死我啊。爹啊,你快來看看,一家子的人要把兒媳逼死啊,趕明兒我就找個繩子吊死算了……”
裏正對範氏這做派是沒一點好話,攪屎棍子的娘們,要再由着她霍霍下去,指不定還鬧出啥事兒呢。尤其是看大勇兩口子,明擺着是不打算再忍了。而且李家村的裏正可是說了,林月娘小婦人,可不敢輕易得罪,那抖露事兒的本事可是不小。
要是這次不把範氏打壓安生,再生了事兒,大勇家的不樂意再給捂着瞞着,鬧出去總是他們村子臉上沒光。任誰說起來,不得帶一句“林岸村的林家”……
“行了,範氏,我叫你一聲老嫂子是看在你男人的面兒上,你也別真拿捏起來。單說你要是不服氣,咱就開了祠堂,好好理論一下這些年你做下的那些好事兒。”裏正被範氏胡攪蠻纏的勁兒給氣樂了,一字一句铿锵道,“要是你範氏有過,該休的休,該除族的除族。但凡你能判處我一點錯事,這裏正我也不當了,立馬攜了老小離開林岸村,免得給村子上找了壞名聲。”
原本還鬧騰的範氏,一聽這話可真的吓着了。原本的假哭也成了鼻涕眼淚糊一臉的真哭。她是怎麽都沒想到,今兒裏正的氣兒這麽大,張口閉口就是出村開宗祠。她在村裏過了大半輩子,要是被趕出去,哪還有活路啊。
“裏正,是我老娘們沒心肝,剛剛說話沒過腦子,你別跟我一般見識……以後我肯定不折騰了,好好在家過日子,再也不生那些個歪心思了……”她是真怕了啊,開了宗祠給趕出村的婦人,跟休棄回家的還不一樣。那真的是要看着人的冷眼受着欺負過日子的。
林老漢看着自家婆娘的樣子,只覺得腦子裏嗡嗡作響,眼前也是一陣一陣的發黑。年輕的時候,她看着倒是耿直,就算有點小毛病也不打緊,怎麽老了老了,盡是找事兒啊。
也不知怎的,林老漢突然想起當初自家爹娘根本不同意這門親事,還是他扯了臉面要死要活的娶了人進門。這婆娘的肚皮倒是能耐,連着給生了兩兒子一個閨女。可打那以後,她的氣性可是見長,更是在給爹上墳的當頭跟自己唯一的兄弟拉扯鬧騰起來,弄得他臨老了連兄弟的門都沒臉登。
他漲紅了臉看着範氏又是磕頭又是求饒,只覺得這日子像是過到頭了。
得了保證,又敲打了林老漢幾句,裏正才心滿意足的帶了人離開。
當然,林月娘也沒在趁火打劫的要櫃子跟聘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