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周郎顧曲(補更)

吳氏三期喪期未滿,加之遷治所需要的人力甚多,所需的時間也甚長,孫權去京口前,只是擇了新府的地界。

具體要遷治所的時間步遙不清楚,但是近幾年內,讨虜将軍府這阖府上下,是不會搬家的。

還是得老老實實的待在富春。

但是孫權卻提前命工匠築了城。

北固亭所在之山,山勢險固,那城也是依山而建的。

孫權從京口回來後,時已入冬。

歲旦之際,府內的梅花伴着簌簌落下的小雪,開得甚早。

梅林中一直都建有用來觀賞落雪梅景的八棱亭廊,其上檐角如飛翼般嶙峋。

亭內置了烘着碳的暖爐,和烹茶的器具。

雪仍在下着,梅枝上積雪成凇,卻掩不住其清冷的香氣。

孫權蜷在柔軟的獸皮中,靜默地欣賞着眼前的美景,已有良久。

步遙剛與紫荊去撷了梅枝上新鮮的落雪,想要文雅一把,用梅雪煎茶。

這幾月的勤加練習,她早已能烹得一手的好茶。

趁孫權得閑的時當,得露一手。

她踩着雪,批着大氅歸來之時,孫權将視線從梅樹又移至了她的面上。

步遙今日故意将唇用口脂塗抹得豔紅,站在一片蒼茫的雪景中,那柔軟的唇瓣竟也似朵開得正盛的臘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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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色雖豔極,卻不失清麗。

步遙見孫權看她,對其展顏一笑。

孫權卻沒作言語,握了握手裏溫暖的手爐,調整了坐姿,倚在廊柱旁,又将視線挪回了梅林。

他已經在這坐了小半天了,神色并無不耐。

她就沒見過哪個二十幾歲的人,能為了欣賞一景,而枯坐半日。

這不都是上了年紀的人才喜歡做的事嗎?

步遙坐至案前将落雪放入耳釜中時,悄悄擡首看了孫權一眼,複又垂下。

估計在孫權這種古人的心中,賞梅賞雪,是件頗有意趣的事。

前幾日他本想去打獵,結果又被張昭好一通規勸,孫權不得已,只得應下。

一個喜好“戶外型娛樂活動”且事務繁雜的人好不容易得空,卻不能做自己喜歡的事,縮在這處看梅花。

也挺可憐的……

入冬後,孫權的手握起來,比以往更冰。

她的手,反倒總是溫熱的。

許是孫權有些畏寒,穿的衣物也多。

步遙行雲流水地烹着茶,動作很是熟稔。

孫權本來故意避開的視線終是忍不住,還是被她所吸引。

纖白的手拿着銅鑷,她不時上下微翻着敲下來的一小塊茶磚,在微搖的火焰中烘烤着。

【系統】:攻略對象好感值+5

步遙眸中暗暗蘊了讪意。

狗男人還是被她美到了。

如此美景美人在他面前,風雅的烹着茶,不動心才怪。

但孫權的神色仍是淡淡。

步遙烹好茶後,恭敬地呈給了孫權,柔柔地道:“主公請用。”

說這話時,她發髻垂着的簪飾搖了搖。

孫權垂眸看着她,放下手爐,接過了那碗茶。

用梅上落雪烹茶,茶香更為清冽。

這女人烹的茶快趕上那殿裏的婢子了。

什麽時候學的?他怎麽不知?

這麽想着,孫權啜飲之後,只是淡淡回道:“還算能入口。”

“……”

【系統】:攻略對象好感值+2

孫權一貫說話難聽,步遙也不欲與他多計較。

烹完茶後,步遙繼續附庸風雅,想在亭中彈奏琵琶。

原主在劇中的争寵方式就是彈琵琶,臺詞都不用她多想。

步遙按照原劇臺詞,恭敬揖禮道:“妾身剛練得一首曲目,主公可欲一聽?”

步遙谄媚的笑,孫權的臉卻還是面無表情。

他只單單颔首示意步遙随意。

這看上去興致也不大啊?

步遙無奈地從紫荊手中接過了直項琵琶,扳了扳弦軸,為其定弦調音。

而後又輕輕撥弄了幾下琴弦。

彈琴除卻琴技本身的精熟,樂器本身也很重要。

原主從母家帶回來的琵琶比較素簡,取材也不名貴。

但卻勝在其音色清脆,如玉珠走盤。

古譜上的樂曲步遙都練過,漢朝時期的琵琶曲,照她這個現代人的審美聽着,總覺得過于平淡。

步遙決定給孫權演奏個激昂的。

前世她唯一記得的琵琶曲便是那首《十面埋伏》。

這一年,她按照記憶苦思,在與琴師的溝通中,定了最終版的曲譜。

孫權仍是一臉的意興闌珊。

步遙無奈,還是調整了下呼吸,抱着琵琶,對着亭外的落雪梅林,奏起了那首音色高亢激昂的--十面埋伏。

孫權本來對這琵琶曲沒多大興趣。

卻沒成想,步遙所奏之樂,是他從未聽過的。

琴聲竟似劍弩相碰,又似戰鼓齊鳴。

她撥弦的動作幹淨利落,并無尋常女子奏樂的那般婉約。

一如這樂聲,大氣磅礴,铿锵激鳴。

撥弦、搖指、彈挑、掃拂。

音色忽快忽慢,忽強忽弱,忽遠忽近。

孫權本來的心緒還算平靜,但一聽這般的樂聲,還是使之精神一振。

眼前似是,也浮現了兩軍相戰的激.烈之景。

耳畔仿佛聽到的也不是琴音,而是将士威壯的呼號殺聲。

【系統】:攻略對象好感值+5

見好感值終于上漲,步遙的唇邊終于漾出了笑意。

曲閉,用如裂帛一般的剎音收尾。

利落幹脆的收音。

步遙面上的笑意愈盛。

心中卻嘆道:這首曲子難度極大,卻還沒那首卡路裏刷上去的好感值多。

孫權這是什麽審美?

孫權剛欲開口問問這是何曲目,卻聽見梅林不遠處,傳來了擊掌之聲。

步遙也順着那聲音望去。

只見一身形颀長的男子從遠處走來,步履沉穩,面上浮着淺笑。

那男子愈走愈近。

步遙終于看清了他的面容。

漢朝的男子一般将頭發全部束起,不留任何的餘墜。

那男子卻是半束着發髻,身後還有烏黑的發絲披散。

寒風輕拂,他撣去了大氅上的落雪。

那男子的俊顏如畫,眉眼似潋滟。

每處五官,都似是被女娲精心地捏造過,無一不精致。

步遙詞窮,腦中只想到了一個字。

美。

沒錯,這個男人,完全可以用美字來形容。

就連她這般一貫自诩長相出色的人,在這男子面前,都覺得減了三分顏色。

“此曲甚妙。”

那男子唇角微勾,一步又一步地向二人走近。

孫權終于一改之前懶洋洋的神态,從獸皮中站了起來,為自己理了理衣物。

步遙隐約猜到了那男子的身份。

周郎顧曲。

美周郎。

周瑜啊!

沒想到他長得還真是好看,步遙在心中暗嘆着,将琵琶放置案前,也随着孫權起身,對着周瑜施了一禮。

周瑜見孫權起身,身姿優雅地對其揖禮,恭敬地道了聲:“主公。”

孫權忙走至周瑜的身前,親自将他攙了起來。

“公瑾到此,是要與孤商議征讨黃祖一事罷。”孫權開口道,示意周瑜于亭中落座。

周瑜淺笑代替了回話。

步遙自覺應該退下,便趁二人落座後又對孫權施了一禮。

孫權此時竟親自拿起了茶具,為周瑜烹茶,面上是她從未見過的……

既有着屬于人主的老成世故,還有着幾分謙遜。

按說她一直都覺,孫權對周瑜,并不是那麽的信任

兩位俊美的年輕男子在梅林中烹雪煎茶,倒真有種,在亂世硝煙中的落拓英雄氣。

步遙這才有了深刻的實感。

孫權是亂世霸主。

現在這個世界的年份才剛是建安九年。

孫權才剛剛登上東漢末年的政治舞臺。

步遙回首,又看向了二人。

紫荊在她身旁抱着琵琶不解地問道:“步姬,是用東西落在亭廊嗎?”

“并未。”

語畢,步遙轉回首來,踏着積雪,回至了寝殿。

殿內的炭火燃得很旺,步遙站在炭爐前,為自己烘烤着受寒的身子。

聽孫權剛剛所言,他今年還要去征伐江夏,去打黃祖。

黃祖不死,孫權就無法報父仇。

這一去打仗,也不知要去幾個月。

步遙心中竟是生出了些許的寂寥。

不過孫權一走,她便輕松不少,也可以在富春當地研究番置業一事。

畢竟幾年內,治所還是不會遷的。

這幾月,她倒是有了許多的腦洞,也嘗試着做了許多新樣的胭脂,還在紫荊和紫冉身上做了試驗。

這就算“産品開發”了。

效果不錯,等孫權走後,她還能再得空研究一番。

等步骘過幾年賣掉海鹽的産業後,她便可以“投入生産”了。

還是搞錢要緊。

不能被孫權那個狗男人迷了心智。

這麽想着,步遙覺得突覺身後傳來一陣寒氣。

孫權握住了她溫熱的雙手,将她圈在了懷中。

步遙轉過身來,用小手替孫權捂着冰寒的大手。

她的手一直被炭火烤着,很是溫暖。

“主公的手一入了冬,總是那般冰寒,妾身真是心疼…”

這麽說着,步遙欲要拽着孫權的手,往炭爐旁湊去。

孫權卻将她擁在懷裏,緊了緊。

“剛剛的話你都聽見了罷,孤過幾日,要去江夏。”

懷中的小人兒溫熱。

暖意漸漸充盈其身,孫權身上的寒氣慢慢散去。

步遙眼眶微紅,蹭了蹭他的錦衣。

許久都沒演過情緒強烈的感情戲了,都沒怎麽過瘾。

今日就在孫權面前演一演罷。

眼淚“刷”的一下流至,步遙小聲地抽泣着,我見猶憐,一副極為不舍孫權的模樣。

卻不言語。

孫權一時失語,不知所措,半晌才開口問道:“……怎麽哭了?”

步遙紅着眼,擡眸望了望他:”妾身舍不得主公。”

哭音軟軟。

孫權心中竟隐隐泛着微痛。

她這般模樣,他怎能不心疼。

他用指腹為她拭着淚,語氣帶着憐意:“孤又不是不回來了。”

狗男人今天怎麽這麽溫柔?

看來是自己演的比較到位。

步遙又将小腦袋埋在了孫權的胸膛,繼續無聲的哭着……

七日後,步遙睡得朦胧。

只覺今日得床榻比平日柔軟不少,但卻颠颠簸簸的。

怎麽回事?

她慢慢轉醒,揉了揉眼睛。

眼前之景讓她驚得爬了起來,身下墊得竟是那張虎皮……

她竟是在一輛行進的馬車中,這馬車很是寬敞,裏面裝的物什都很眼熟。

都是孫權常用的。

還有她常用的,身側就是她的琵琶。

怎麽回事?

孫權今晨不是應該領兵去江夏嗎?

她剛欲開口,讓車夫停下尋問狀況,就聽見那車夫“籲”了一聲,停了下來。

“主公。”車夫恭敬道。

步遙還有些愣怔,孫權已經将車帷掀開,探進身來,看了步遙一眼。

“…主…主公…妾身為何在此處?”

孫權微抿了下唇。

“你不是舍不得孤嗎?”

“……”

“既然舍不得,那孤便帶着你一起去打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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