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虎符

醫師過來為孫權檢查傷勢時,步遙的思緒還沉浸在孫權剛剛所說的話裏。

一想到靈柩、棺材和地宮,還有腐爛的屍體……

步遙便禁不住渾身發顫。

狗男人的腦子裏到底裝的都是些什麽東西,怎麽會有這麽可怕的想法?

幸好孫權活的長,若他真是個英年早殇的命,他真能做到拉自己陪葬。

“主公的傷勢已無大礙,現下正逢冬日,比之于炎夏,傷口更容易結痂,而不會化膿。但主公仍需注意飲食,不可飲酒,也不可太過勞累。若想讓受傷之臂恢複如初,還需小心将養。”

醫師恭敬地站在榻側,身子微躬,向孫權叮囑着傷病中的種種忌諱。

孫權唇色仍有些泛白,言語強掩着虛弱,回道:“孤知道了。”

步遙看着孫權猶自慘白的面容,心中卻仍透着隐憂。

雖說醫師已然說過,孫權的傷勢已無大礙。但她總覺得,孫權這傷,沒那麽容易養好。

倒不是她不信任醫師的醫術,而是因為,孫權一貫是個作死的。

這幾天傷口還在愈合狀态,傷臂每日都要換新藥,纏上新的繃帶,如若每次都喚醫師過來,确實有些麻煩。

再者她适才聽聞,進攻沙羨的途中,江東的兵士也多有傷亡。

被擡回來的兵士也被安置在軍營的西處,所有的醫師和醫工都在連夜救治。

現下也正是缺人手的時候。

剛剛她瞧着,那醫師進來,額上沁出了汗珠,所着的粗布曲裾上也被蹭上了血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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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事吃緊,醫師确實忙得脫不開身。

為孫權換藥一事,還是她這個當小老婆的做吧。

醫師臨走前,步遙向其詢問了換繃帶和上藥應注意的事宜。

醫師交代了每日換藥的次數,并遞與了步遙一小瓶藥粉。

因為傷口還未愈合,所以繃帶容易粘連到皮.肉。

無論是換下繃帶,還是上藥,孫權都要吃上一番苦頭,所以動作一定要仔細小心,盡量減輕他的痛|感。

步遙聽後,認真的記下。

她與醫師交談時,并未注意到孫權的神色。

孫權凝睇着她姣好的側顏,被他揉得一團散亂的發髻還未來得及整饬,看上去搖搖欲墜的。

步遙不時的颔首,微抿着紅唇,虛心地記着。

那副認真的模樣,煞為可愛。

他心中微動,眸底蘊了笑意。

【系統】:攻略對象好感值+5。實時統計,攻略對象好感值為789,距離目标數值仍有差距,請宿主積極完成任務。

還是七百多的數值。

這一年中,好感值漲漲掉掉,似是就要飽和在這個水平上了。

步遙微嘆了口氣。

孫權見她神色有些寥落,不禁笑着問道:“孤的小醫工何故嘆氣?”

“小醫工”一臉惆悵地走到了榻側,假惺惺地道:“妾身實在擔憂主公的傷勢。”

“那醫師都說了無事,你還擔憂做甚?”

步遙剛要再說些甜言蜜語膩歪膩歪孫權,殿外的侍從便于屏風外通禀道:“主公,魯校尉和呂将軍求見。”

孫權斂去了面上的笑意,回道:“讓他們進來罷。”

“諾。”

步遙看向了小案上的食盒,裏面的菜食一點都未動過。

若是平日,孫權餓着了也就餓着了,不差這一頓。

但是身為病號,着實應該好好用食,多加休息。

但願呂蒙和魯肅只是看望孫權的病情,而不是議論軍計,好能早點讓孫權吃上晚飯。

狗男人的右手現在不太方便,她還得喂他吃。

步遙屏退一側。

片刻後。

魯肅和呂蒙一前一後的從隔間走出,出了軍帳外。

步遙松了口氣,剛要進去給孫權喂飯,卻見孫權端着他那只被包紮好傷臂,也走了出來。

他步履沉穩,神色已恢複如常,并無适才那般的虛弱。

見步遙神色有異,孫權道:“只是胳膊傷着了,又不是不能走了。”

“主公…您這是要?”

“孤去看看受傷的兵士,你好生在帳中待着罷,孤去去便回。”孫權回道。

孫權身為江東之主,也自是有他的責任。

哪怕是傷得差點死了,也得去犒勞慰問傷兵。

步遙心中明白,若是一個軍隊中,為首的領袖都傷得奄奄一息,剩下的兵士定會喪失鬥志。

軍心若是渙散,整個軍隊便散了。

孫權雖首戰失利,但卻絲毫沒有撤兵的意圖。

他傷勢未愈便要去看傷兵,為的就是向其餘兵士證明,他們的主公還安好,傷勢并不嚴重。

為的就是穩定軍心。

想到這裏,步遙欠身,對孫權開口道:“妾身知道了。”

孫權颔首,剛欲轉身離去,便聽見步遙又對侍從道:“去将主公的大氅拿來。”

侍從答諾後,很快便将孫權的大氅拿出。步遙接過後,踮起腳,為他披上。

蔥白纖長的雙手為他仔細系着衣帶。

帳內的光線溫暖又明亮,她的指甲泛起了好看的光暈。

孫權覺得肩上一暖。

燭火微搖,心中動容。

步遙擡眸,低聲開口道:“帳外似是又飄了小雪,妾身為主公加衣。主公仔細着身子,莫要着涼,妾身等着您回來。”

傷兵的安置處,被簡單的用粗麻搭建了蓬頂,以遮蔽風雪。

每隔幾米,便置一堆篝火,以供兵士取暖。

醫師和醫工都在此處,所以若是有小傷的将士,也需在此處靜等着,待醫師先救治完傷勢重的兵士後,再為其上藥包紮。

淩統剛剛才被輪到包紮傷口,見孫權從不遠處踏着積雪而至,身後跟着侍從,不禁興奮地喚道:“主公!”

餘下的兵士聽到淩統喚孫權,皆是心中一驚。

還能起身的傷兵忙向孫權行軍禮。

孫權走至其間,喚衆人起身。

有的兵士傷得只能躺在夾板上,一聽見孫權過來了,按耐不住,便要起身。

醫工強自勸了下來,那些傷兵才複又躺好。

孫權坐在這些傷兵之間,篝火被寒風吹拂,跳躍舞動着。

火光中,孫權的容顏俊美無俦。

細密的小雪未融,簌簌地落在了他的發髻和氅衣上。

正逢上庖丁為這些傷兵分發飯食,有粥糜和馕餅。

那些傷兵見年輕俊美的主公,竟與他們一樣,用着粗糙的軍糧,笑着與他們聊敘着家常,心中都頗為感動。

聽聞主公的右臂受傷,但他們瞧着,主公用左手飲粥吃餅,也絲毫不受影響。

而且主公的精神看着也極好。

看來主公的傷勢并無大礙,沒多久便又能領兵上陣了。

看完傷兵後,淩統護送着孫權回帳。

他矮了孫權大半頭,一路蹦蹦跳跳的,仍像是個不識愁滋味的少年。

雖然經歷過了父殇和戰争的殘酷,但卻仍留着幾分本真。

孫權雖希望淩統一直能存着這份本真,但也希望他能盡快成熟起來,不再那麽意氣用事。

淩統算是他一手培養上來的将士,是值得信任的人,将來他還要委以他重任。

至帳外時,孫權開口道:“你回去命各陣提前準備,孤明日要親自檢閱諸軍。”

淩統見孫權今夜還能出帳,便以為他的傷勢已經好的差不多了,沒多想就應下了。

孫權進帳時,步遙剛欲喚侍從為其熱菜,便被孫權攔了下來。

“孤與兵士已經用過晚食了,這些便撤下罷。”

“……諾。”

說罷,孫權走至了書案前,命步遙替他研墨。

步遙依言,耐心地為他磨了一灘墨汁。

孫權嘗試着用左手蘸墨寫字,但是試了多番,寫出的字都很是歪斜。

見孫權本來還算平靜的面容浮現了怒意,步遙及時制止住了孫權怒而擲筆的動作,柔聲道:“主公您要寫甚?妾身現在的字還算能入眼,讓妾身幫您寫可好?”

說着,步遙從孫權的手中生生地拽出了那只狼毫筆。

墨汁蹭上了孫權的右手,步遙無奈地拿了一塊濕帛,為孫權擦拭着。

孫權不做言語的看了她一眼。

也只能這樣了。

此番行軍,并未帶主簿過來。

他起身後,命步遙坐在了他的位置上,沉着聲音開口道:“孤說一句,你便寫一句。”

步遙乖巧地點頭,心中卻罵道:主動幫你忙,還這麽兇,早知道不幫了!

孫權所書,大抵是讓周瑜從柴桑調兵到江夏一事。

寫完後,孫權湊近看了一番,暗覺她的字跡确實增益不少。

嘴上卻說道:“字終于能看了。”

步遙暗自咬牙,還是回道:“……多謝主公誇獎。”

而後她有些納悶,古代調兵,是不是需要用虎符這類的物什?

一個小小的虎符,便能號令千軍萬馬,也是怪神奇的。

她想了想,還是開口,問向了孫權:“主公…如若您要調兵的話,是不是需要虎符?”

孫權回首,半晌都沒有言語。

一副關愛智障的眼神看了她良久。

步遙被他看得難為情,小臉又紅了起來。

孫權這時開口道:“你這書,都白看了?虎符是只有帝王才會有的。”

步遙慌忙辯解道:“妾身看過一本書,其上所書,戰國時的信陵君就曾經竊符救趙。那信陵君又不算是帝王,趙國之主也只算國君…和您一樣,都算是諸侯啊……”

孫權意味深長的看了步遙一眼。

他想起了自己的父親孫堅。

孫堅曾得到過傳國玉玺,那玉玺,本也是帝王才有之物。

可後來,那玉玺卻被袁術奪走。

他的父親,其實也是因為那塊玉玺喪了命。

若不是因為争奪那塊玉玺,劉表也不會派黃祖暗中陷害孫堅,孫堅也不會死于非命。

殺了黃祖後,下一個人,便是劉表了。

早晚有一天,荊州這處地界,他也要取下來,讓它歸屬于江東。

孫權緊緊地握了握左拳。

步遙見孫權神色愈發陰沉,慌忙止住了言語。

“孤調軍不用虎符,用軍令牌。不過你好端端的,提虎符做甚?”

見孫權的語氣已然恢複了平靜,步遙開口道:“妾身覺得,主公早晚有一天,也會用虎符調軍,而不是用軍令牌……”

待孫權建立吳國,成為東吳大帝時,自然也要有自己的虎符。

孫權聽罷,笑了笑:“想不到你這女子看上去柔柔弱弱,倒是比孤的野心還大。用虎符調軍,那不是要稱帝嗎?漢朝的皇帝還沒死呢,孤還不敢在外人面前說這種言語,否則會被有心之人解讀為有篡逆之心。”

他不是她,自是不能預知自己的未來。

步遙不欲多言。

孫權這時回過身來,凝睇着步遙。

步遙絕美的面容依舊平靜,并未有異。

她緩緩開口,語氣堅定:“妾身失言了,不過妾身相信,主公是有這個能力的。”

臨睡前,步遙糾結了好半晌。

自己睡覺不老實,孫權受着傷,身子骨虛得很。

萬一不小心踹他一腳,或是掄他一拳,把他給打壞了可怎麽辦?

孫權已然換好了寝衣,倚靠在榻,好笑地看着步遙。

“主公的傷勢未好之前,妾身還是不與主公睡在一處了,免得礙了主公養傷。”步遙開口道。

孫權微蹙了蹙眉,握住了她的左手。

“你怕你睡覺不老實,傷到孤?”孫權問道。

步遙點了點頭。

“那便不睡罷…”孫權的語氣已然開始變得不正經,唇畔的笑意也帶着稍許的邪氣。

步遙自是知曉了他的意圖,語氣難得帶着幾分急切:“主公,您別忘了醫師的叮囑,要好好養傷,別生…別生些不該有的心思。”

狗男人又開始作死了。

她就知道!

都傷成這樣了還想着……

真是有毒。

孫權笑意愈深,拽住了她欲逃開的小手:“無礙,你多主動些,不就行了?”

步遙在心中爆了句粗口,面上卻漲得通紅。

孫權他是真的狗。

帳外駐守的一員兵士正打着哈欠,正想着淺憩一會兒,耳畔竟是傳來了女子甜美的聲音。

“軍爺。”

兵士慌忙睜眼,眼前的女子竟是主公的姬妾步氏。

兵士從未見過這般好看的女子,有些赧然,還是磕巴地回道:“步…步姬有何吩咐。”

步遙回道:“快去尋個醫師過來,要快。”

兵士頗為不解,但還是答了諾,慌忙去尋了醫師。

步遙見兵士走遠,這才折回帳中,她只覺雙腿發軟,差點摔倒在地。

她在心中又罵了孫權八百遍。

狗男人的右臂因着剛剛……

傷口開|裂,又滲了不少的血,将那素白的繃帶染紅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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