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待宰的狗權

夜色深重,寒風肆虐。

步遙入帳後,身上的寒氣還未散去,指尖都被凍得發顫。

孫權折騰一番後,已過午夜子時。

但她卻顧不得烘烤身體,她得趕在醫師來前,收拾狗男人留下的殘局。

地上的珠玉發釵,被摔得斷了一角,其中所嵌的南珠圓圓小小,也從中磕落。

還有那隅小榻,其上的墊褥變得皺皺巴巴。

狗男人的衣服半敞着,生出了許多褶皺,也是一派淩亂。

小榻上的孫權扶着受傷的右臂,微仰着面,一臉痛苦地阖着目。

孫權覺出了步遙歸來,慢慢睜開了雙眼。

傷口這一崩裂開來,那傷處的模糊血肉,似是被無數個綿密的小針戳.刺,疼得他又開始直冒冷汗。

他吃痛得說不出話來,只定定地看着步遙的一舉一行。

步遙擡眸瞧了一眼孫權,卻沒有言語。

活該。

步遙在心中罵道。

她抓緊着一切時間,将地上的珠玉釵揀起,又将榻上的墊褥撫弄得平平整整,這才走到了孫權身前。

孫權本以為,步遙終于走到了他的身前,會紅着眼睛,軟聲安慰他,再說上幾句體己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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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不成想,步遙只是動作奇快的撫平他衣襟上的褶皺,将他的衣物整饬了一番。

更可氣的是,那女人還走到了銅鏡前,為自己攏了好一會子的鬓發。

一句話都不跟他說。

伴随着傷臂的痛感,孫權正覺得心中窩火,剛欲開口诘問。

這時,侍從的聲音從漆質屏風後傳來,帶着稍許的疲憊,恭敬地道:“步姬,醫師來了。”

“嗯,請他進來罷。”

“諾。”

見有外人進來,孫權無奈,只得将言語壓了下去。

來的醫師便是今日救治孫權的醫師,他身上披着的狐裘顏色零落,一看便是幾張狐皮拼接而成。

醫師神色輕怠,忙提着藥箱走向了孫權,見那繃帶又滲出了血,一邊為其細細拆解,一邊問道:“這…這是怎麽弄得?”

孫權強忍着疼痛,怕自己一開口,便因痛悶哼,所以并沒有回複醫師的話。

步遙的口吻平靜,回道:“适才主公已然入睡,但是平日主公習慣側卧,這睡得一沉,不小心翻了下身,這才讓傷口又迸開了。”

聽着步遙的“解釋”,孫權又睜開了眼,難以置信地望向了她。

“…看着主公又失了那麽多的血,屬實把我吓了個不輕,看來日後我得時時注意着主公的睡姿,免得再讓主公舊傷複發。”

說這句時,步遙的語氣帶着自責和悵惘。

孫權蹙着眉,眸色愈深。

他今日算是見識到了,這個女人說謊,眼睛都不眨一下。

看來之前,這女人也沒少跟他說過謊。

醫師聽罷步遙的言語,并未存有絲毫的懷疑,嘆了口氣回道:“這睡姿屬實應該注意,步姬照料着主公還應再仔細些。好在所出的血不多,撒上藥好好将養,便無甚大礙了。但如若傷口再度迸裂,主公的這條臂膀,怕是……”

醫師見孫權的神色愈發陰沉,“廢了”二字終是沒敢吐出口。

步遙應了聲是。

好在沒事。

狗男人命大,幾番作死都沒有出事。

随即她走到了醫師面前,看着他從藥箱中翻出了藥粉,正要往孫權的傷處撒去。

她開口道:“醫師,我看着上藥的步驟與白日你交代的一樣,還是我替主公上藥罷。”

醫師其實沒大看清步遙的長相,為了避嫌,他都有意避開視線,不去看她的面容。

他只能覺出,主公的這位姬妾,身姿窈窕,偏瘦弱些。

膚色是極白的,就像今日外面落得小雪一樣,沒有一絲的瑕疵。

再就是,聲音清靈柔美。

聽上一句,都覺得骨頭發酥。

有這樣的美人兒伺候着,用纖細白皙的玉手為主公上着藥,自是比他這種上了年紀,雙手布滿着皺褶的醫師上藥好。

說不定由步姬伺候着,主公便感到不那般痛了。

步遙在孫權的注視下,從醫師手中接過了藥瓶。

本來那藥粉撒到孫權的傷處,便蟄痛得厲害,她卻悄悄地用幹淨的絹帕,粘着藥粉往傷口處不斷地輕按。

動作看似細心娴熟,實則暗裏卻用了巧勁。

孫權痛得不禁嘶了一聲,剛欲開口責怪。

步遙嘴上卻溫柔道:“主公,您忍着點…一會兒便好…”

就是要讓你這個狗男人疼!

一會兒便好…

這話是适才二人在掙紮間,他對她說的。

孫權的心中漸生了疑慮。

這個女人不會是故意的吧?

但又見她的眼眶已然微紅,一臉擔憂他的模樣,又不像是故意的。

孫權心中猜測萬分,步遙這時又道:“主公,妾身一人照顧您便好,醫師今日救治傷患已然勞累,讓他早些回去歇下可好?”

孫權點了點頭,他答應後,醫師才敢道諾。

早已困倦的醫師道也不推脫,他心中原就有些焦急,想回去休息。

正好步遙給了他一臺階下,他便立即提着藥箱,沖孫權躬身揖禮,便疾步走出了軍帳。

光影熹微,燭臺上滅了幾只白蠟。

步遙為孫權綁着繃帶,二人貼得幾近,能清晰地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孫權竟覺得,步遙将醫師支走後,他就像是變成了一只待宰的羔羊。

就好像是自己,落在了那女人的手心中似得,無法逃出生天。

現下他傷勢嚴重,正是虛弱無力之時,又動彈不得。

那女人輕而易舉地便可以讓他的傷勢更疼痛,如若這女人存了旁的心思,趁這個時當弄死他也不是沒有可能。

而他卻連話都說不出來,連教訓這個女人的力氣都沒有。

這種感覺,讓孫權的心中很是不爽。

他幽怨地開口,冷笑了一聲:“你現在倒是可以為所欲為了,拿孤怎樣都可以。孤為魚肉,你為刀俎…還真是可笑。”

步遙忙活着手上的最後一步,為他系着繃帶,不再故意用巧勁折磨孫權:“主公...若不是您剛剛偏要......”

一想到剛剛,步遙白皙的面容上又泛起了紅意。

之前她一直怕孫權瞎搞女人,而孫權又正值血氣方剛的年紀。

所以每每他向其索|歡時,她幾乎都不會拒絕。

所以在這兩年裏,便給孫權慣出毛病來了。

今夜,狗男人知道她惦念着他的傷,不敢太掙紮,這才敢胡作非為。

她眸色不易察覺地微寒,終是按耐不住,又故意輕按了按孫權的傷處,惹得孫權又嘶了一聲。

孫權終于怒極,開口問道:“步練師,你是不是故意的?”

本仙女就是故意的。

但步遙的面上卻立即變得驚惶無措,忙解釋道:“…妾身,妾身不敢,妾身無心之失,弄疼主公了,還望主公恕罪。”

孫權強自擡起了完好的左手,指了指他的傷臂,沉着聲音,每個字,都咬音極重:“孤的這只手臂,早晚都會好起來,所以你別存些個別的心思。就算是孤的胳膊廢了,你也仍是孤的女人,仍要繼續跟着孤,伺候着孤,聽見了沒有?”

孫權仿若一只受了重傷,但卻仍在掙紮的兇獸,連嘶吼都沒了氣力,一點也不吓人。

但獸就是再兇蠻,只要是受了傷,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柔弱的幼兔也可以在它面前,張牙舞爪。

步遙為孫權纏好了繃帶,刻意地湊近孫權,眼眶微濕。

柔軟細膩的面頰無意間蹭到了他的唇角。

步遙這時擡眸,點了點頭,回道:“妾身都知道了。”

孫權的心仿佛窒了一下,他忙掩飾道:“知道便好。”

随即,面前令他心神有些微蕩的小人兒,又将朱唇湊近了他的耳側,輕喃道:“主公的傷,可得養好……”

“妾身覺得,主公剛剛…因着傷勢,真是不比以前了…”

話還未畢,孫權的面色又陰了下來。

行。

且先讓這個女人得意得意。

等他傷好後,這個可恨的女人,定會哭着向他求饒。

還敢暗諷他不行了?

孫權嗤笑了一聲,扶着蟄疼的傷臂,又盯了步遙好半晌。

他咬牙忍着痛,蹙着眉,看向步遙的眼神也兇了幾分。

步遙狀似不敢看孫權的神色。

看似淚眼灼灼,但眼底深處,蘊着的笑意卻愈深。

只單單是一出激将法,狗男人便上當了。

這下,他肯定不會再敢輕易作死,定會好好養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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