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5)
,好生在天庭養傷,過幾日為師便回。”
“可我想伴在師傅身邊。”她委屈地撇了撇嘴,可憐兮兮地望着他,“師傅總不在家,阿吟便總瘦人欺負,這次師傅趕來,救得一命,若下回師傅來不及救,阿吟便連師傅最後一面也見不得。師兄
師姐長伴在各自師傅身旁,阿吟實在羨慕,只盼能伴在師傅左右,奉茶伺候便也開心了。師傅不要再留阿吟一個,我保證不給師傅添麻煩!”
她本就受了傷,加上這一急,險些吐出一口血,白君卿立刻扶住她。
“星君。”伽藍上前,“星君将這孩子帶去天上幾日也不妨事的。天上仙氣純淨,一來有助于她傷勢恢複,而來也可助她提升修為。這孩子一片孝心,星君莫要辜負。況且在星君身邊她也可安心養
傷,不會受人欺負了去。”
聞言,白君卿遲疑了,低頭看看懷中虛弱的孩子,嘆道:“真是個鬼丫頭……罷了,你随我去天山。”
花汐吟不禁喜笑顏開,對伽藍投去一個感激的目光。
伽藍在天庭是有要事在身,辭別白君卿後,便匆匆趕去見玉帝。白君卿也帶着花汐吟像天山趕去,花汐吟傷勢嚴重,身子本就虛弱,經不起禦劍飛行,他便駕雲趕回天山。
一路上花汐吟縮在雲中,抓着白君卿的衣角,笑得極是歡喜。白君卿對這個徒兒的苦肉計深感無奈:“傷還痛嗎?”
她仰着臉沖他一笑:“還有一點。”
看着她毫無血色的小臉,白君卿心中一緊。原來他不在身邊,她的處境竟是如此兇險,看來今後是該考慮一下将她帶在身邊。
花汐吟擡頭見他臉色不太還,心慌道:“師傅不要急,阿吟不疼了!阿吟以後再不亂跑,師傅別生氣……”
小丫頭六神無主的樣子委實可憐,他彎下身安撫她:“為師不是怪你,是師傅不好,沒有及時回來保護你。”
“師傅不生我的氣?”
“傻丫頭,師傅氣你做什麽?”他溫柔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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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處,雲霧缭繞間,便是天山仙境。
白君卿領她來到見雲宮前,道:“且進去跟衆位仙長問安。”
她點點頭。?
☆、天山之行(上)
? 見雲宮內,來自各仙山仙府的仙人齊坐一堂,這場面還真将她震了一震,緊貼着白君卿,心裏直發毛。
魔界究竟做了什麽驚天動地的大事,竟驚動了這麽多仙家。
“諸位久等。”白君卿站定。
“瓊華竟與那藍姑姑談了這麽久?”紫辰偷笑,視線一偏,瞧見他身邊的娃娃,不禁訝然,“阿吟?”
“怎麽去了這麽久?碰上什麽事了?”紫辰旁邊坐着的是一位青衣道人,濃眉上揚,頗有威嚴。
“小徒在天庭出了點事,方才趕去處理。”白君卿淡淡回答,至于什麽事,他沒打算解釋。
大殿正位坐着一位白須仙人,眉目柔和,道骨仙風,正是天山東主秋衡子。秋衡子睜眼瞧了瞧花汐吟:“這娃娃莫不是瓊華星君的愛徒?”
“正是小徒花汐吟。”他道,“阿吟,去見過秋宮主。”
花汐吟上前拱手:“阿吟見過秋宮主。”
“好一個水靈的娃娃,瓊華星君當真有福氣。”秋衡子笑道,“只是這孩子似乎臉色不好,可是受傷了?”
花汐吟連忙道:“謝宮主關心,阿吟無礙。”
見她臉色蒼白,秋衡子喚來堂下一名女弟子安排她去廂房歇息,拜過衆仙,花汐吟便随那名天山弟子下殿去了。
這天山之巅,仙霧缭繞,空氣清新,陽光照下來,仿佛要照進人的靈魂中去。住在這樣的地方,除了修行甚佳外,對身體也是極有好處的。身旁的女弟子看起來也不過十歲左右的年紀,這小臉蛋被仙氣滋潤得水水嫩嫩,十分可人。花汐吟毫不客氣地多看了兩眼,想着這大概就是書上說過的美人胚子。她光覺得別人漂亮,對自己卻委實遲鈍,連經過的天山男弟子紛紛盯着她看呆了眼也沒有察覺。
“方才聽聞你是瓊華星君的弟子?”那女弟子回過頭看她,心想這小丫頭長得可真是标致,怪不得好幾個師哥瞧着人家都險些撞到樹幹上。
“嗯。”
她莞爾:“你師傅生得真好看。我曾聽說這瓊華星君的修為是仙界首屈一指呢,你真有福氣。”
聽到有人誇自己師傅,花汐吟自然樂得開心:“當然,我師傅是天下最厲害的仙!”
說完她又想起白君卿曾教的為人謙遜,她這樣會不會太驕傲了?細細一想又覺得無礙,橫豎是在誇自家師傅,師傅本來就厲害,她不過實話實說而已。
女弟子領她來到一間幹淨廂房:“你在這休息吧,我就住在隔壁,有什麽事可以喊我,我叫聞溪,聞一知十的聞,一樹梨花一溪月的溪。”
她點點頭,聞溪便退出去了。
花汐吟坐在榻上,咳了兩聲便覺得胸口發疼,趕緊從懷中摸出白君卿給的藥就水服下,心中埋怨伽藍下手如此之狠,竟連師傅的純仙之氣都無法完全治愈,看來這幾日要好好調養了。
見雲宮大殿。
白君卿回到紫辰旁坐下:“秋宮主,我們繼續吧。”
秋衡子點點頭,道:“對于日前魔界制造的滄瀾城禍亂諸位仙友有何見解?”
“我認為此事非同小可,上回魔界進攻天庭的劫難雖一過去三百年,但慘況依然歷歷在目。如今魔界又在人間有此番動靜,委實該提高警惕。”
“我建議在魔界各個出口派天兵嚴密把守,以策萬全。”
“應當重病保護仙魔石碑,防止三百年前的劫禍重演!”
衆仙議論不休,卻沒有個明确的答案。秋衡子示意衆人稍安勿躁,轉頭看向一旁的白君卿:“不知瓊華星君有何建議?”
白君卿畢竟曾大敗霧蓮月,為六界蒼生立下赫赫戰功,但不知為何,陛下屢次冊封,均被其婉拒,如今他在仙門的地位是不容小觑的。既問到了他,大殿裏瞬時安靜下來,衆仙望着他從容起身,那一襲勝雪白衣如同就該長在他身上似的,周身的氣魄更配得一句氣冠衆生。
他朱唇微啓,緩緩道出一個名字:“霧蓮月。”
這個名字足以令在場的所有人談之色變!此人簡直是仙界之人心中的一根毒刺,魔界萬年難遇的将才,魔帝手下最具野心的心腹,足見此人的能力。
難道這次的動亂與他有關?!
“此事尚在懷疑階段,瓊華認為不會只是簡單的魔族殘部。”白君卿的聲音并不響,卻充滿了說服力,“至于方才提到的建議,加強守衛仙魔石碑确實有必要,但是派兵駐紮在魔界出口不妥,一來魔界敢有此動作,必然做了準備,我們如今一無所知,派兵也于事無補。而來,魔界三百年來一直無所動作,無憑無據不但無法安定軍心,還會在魔界面前理虧,到時他們便多了一個發兵的理由。”
“那可如何是好?難道坐以待斃?”
白君卿搖搖頭:“滄瀾禍亂只怕不那麽簡單,先按兵不動為上策。只是霧蓮月的個人行動倒也罷了,我擔心若是魔界帝君在他背後支持,只怕不好對付。”
紫辰的唇角漫開一抹淺笑:“你是指那位新任帝君連陌?”
“自三百年前此人三招之內打敗珟帝,登上帝君之位後從未在六界露面,如今仙界對他除了名字,連容貌也不曾見過,更不必說與他交手。此人對仙界乃至六界來說都是一個威脅。”深知白君卿從不在這種正經事上開玩笑,聽了此番話,衆仙對這位新帝君都有了警惕。
天山的天氣陰晴不定,到了傍晚氣溫便急轉直下,不一會便飄起了雪花。用過晚飯,花汐吟實在呆不住了,跑出廂房去尋白君卿。天庭一向四季如春,哪裏刮起過北風。蓮花本是夏季植物,生就懼寒,加上妖力被鎮魂鈴所封,行走在烈烈寒風中,她哪裏吃得住。好不容易找到白君卿的房間,她已是渾身凍得發僵。
“師傅。”她敲了敲門。
白君卿正想着今日所議之事,開門見她小臉發青,倒被吓着了。
“阿吟,怎不在屋裏呆着?”他讓她先進屋,随手關上門。
“我……”
“你傷還未好,出來吹冷風做什麽?”他替她撣去發上的雪,握住她冰冷的小手渡去些仙氣,為她驅寒。
“阿吟一人呆在屋裏,實在無聊,便來找師傅。”她小心地看了看他的神色,“打擾到師傅了嗎?”
見她可憐巴巴的模樣,白君卿無奈地搖頭:“無妨,既來了,就先替你療傷,剛受了寒,去坐好。”
“是!”她歡歡喜喜地坐在炭火旁。太好了,師傅沒趕她走,果然賣賣萌還是有用的。
白君卿轉身拿來一碗藥:“喝藥。”
看了看那碗黑乎乎的藥汁,又看了看他,花汐吟幹脆将撒嬌進行到底,鬼笑着張大嘴:“啊——”
白君卿手一顫,頓感窘迫,良久才反應過來這是要他喂。生平第一次被撒嬌,他覺得渾身不自在。
想了想也罷了,這孩子受了傷。
他将勺子送到她嘴邊。
看着藥碗中熱氣騰騰,她小嘴一撅:“師傅,燙。”
白君卿又給她吹了吹,她喝了一小口眉頭便擰起來了,抿着唇直搖頭:“師傅,苦。”
“良藥苦口。”他勸道。
花汐吟皺緊眉頭:“可太苦了,喝不下去……”
白君卿哪裏試過哄一個孩子喝藥,這雙手拿慣了刀劍,還是第一次照顧人,一時不知該怎麽才好。
花汐吟一雙眼睛水汪汪地含着笑意:“師傅,有糖葫蘆麽?”
“……”
這一時半會上哪找來糖葫蘆給她?白君卿連哄帶騙地把那碗藥喂下去,深感不易,剛想讓這孩子回房休息,她卻拱了拱,不客氣地鑽進他榻上,被子一卷,将自己裹了個嚴實,沖他笑得特無邪特死皮爛臉:“師傅,我困了。”
那表情白君卿想來今晚她是打定主意霸占他的床了,扶着額搖頭道:“睡吧。”
聞言,花汐吟縮在被窩裏露出一個奸計得逞的笑。
白君卿坐下燈下,執着一本書翻看,少頃,發覺一雙烏亮的眼睛正盯着他便放下書回頭看着她:“不是說困了,還不睡?”
花汐吟望着他:“師傅不睡嗎?”
他搖頭,心想床都被你這鬼丫頭霸占了,他睡哪去,況且他今晚本就不打算睡:“師傅在想事情,你先睡吧。”
“哦。”她剛想翻身睡去,又忍不住偷偷看白君卿一眼。
燈光下,他的眼睛映出燭火美麗的光輝,眼神專注而寧靜,像一片能包容萬物的天空,往下是一張神祗般的側臉,每一道轉折都立體而優雅,再往下是他的唇……
她又想起今日師傅為救她而給她口渡仙氣的畫面,師傅近在咫尺的容顏,還有那唇上傳來的溫度……雙頰不禁一熱,卻又不敢細想,只當做是自己的感激。
屋內燭淚結花,青燈舞夜,燈下如畫的仙人眉宇緊鎖,偶爾會放下書,起身走到榻旁為熟睡的女孩撚一撚被角,查看一下她的傷勢是否好轉,然後便回到燈下。
屋外夜漸深,積雪漸厚,院中的梅枝結了一串冰花。雪愈發下大了,一朵一朵開了遍地,仿佛诠釋着世界上最溫柔的話語和最易碎的美夢。?
☆、天山之行(下)
? 翌日。
花汐吟醒來的時候,白君卿已經出去了,桌上留了早點。她的眼彎成了月牙,伸了伸懶腰才肯起床,洗了臉吃過早點,她便出門去玩。
天山的雪積得快融得也快,太陽一出便盡融化了。梅樹枝頭新開了幾朵白梅,十分招人喜愛。
“你醒啦。”身後傳來女子的聲音,回頭一看,原來是聞溪,“星君說你身上有傷,交代不可放你四處亂跑。”
花汐吟想着自己又沒有缺胳膊斷腿的,總留在屋裏容易生黴:“聞姐姐,我就走走,看你這麽善良,一定不會抓我回去的吧?”
正所謂千穿萬穿馬屁不穿,一聲“姐姐”叫得聞溪很是受用,她只消猶豫少頃便問:“那,那你想去哪?”
她嘻嘻地笑:“聞姐姐,天山這麽美,姐姐帶我四處轉轉吧。”
聽說只是想看看風景,聞溪松了口氣,心想一個半大丫頭自己還是看得住的,便答應了她。
天山的風景是極美的,遠處雪山連綿,霧氣缭繞,山間雪松成林,白綠交疊,近看怪石參差,峭壁連雲,山間流水嘤嘤。山澗冰涼,卻滋養了天山各種稀世草木,曲徑通幽處,絕塵天地間,渾然天
成的脫俗。
花汐吟早已目不暇接,一路上天山弟子衆多,習劍修行,吐納養息,她們輩分小,迎面遇上都是要稱師兄師姐的。天山弟子清一色白衫道服,瞧着風姿翩翩,花汐吟一身嫩色鵝黃,格外顯眼。
“聞姐姐,聽說天山寶貝多,可到底有些什麽呀?”花汐吟問。
聞溪便道:“天山啊,是植物的寶地,有上萬年的靈芝,金蔔子,人參更多,甚至有上好的血參!這些都不算什麽,平日裏用來做飯都是常事,天山獨有的植物是冰花雪蓮,據說一片花瓣便能醫死
人,肉白骨!包治百病!”
花汐吟聽得一愣一愣,其他都覺得可信,唯獨最後一句“包治百病”突然讓她想起來滄瀾城賣狗皮膏藥的“半仙”老在街道鄰裏喊的那句“XX藥乃是祖傳配方,包治百病,有病的買回去治病,沒病
的買回去養顏”,故甚是懷疑。
“那冰花雪蓮在哪能看見?”
“冰花雪蓮是常開在峭壁上的。”她一擡頭,眼中一喜,揚手一指道,“瞧,你後面的山崖上便是了。”
花汐吟回過頭,果真在峭壁中央的石縫裏開出了一朵晶瑩剔透的蓮花,花瓣纖細,薄如蟬翼,呈現出如夢如幻的冰藍色,遠遠看去真像是冰雪所結。
她在腦子裏立刻将這雪蓮與那狗皮膏藥劃開。這麽美的花,光是仰望便覺得心曠神怡了。
“據說冰花雪蓮全身都可入藥,花根可治內傷,花莖可解百毒,花瓣能治百病,花心泡水浸屍可保屍身萬年不腐。凡人将這花當做稀世珍寶,常有人上山求藥,哪有這麽多雪蓮供他們采摘?若不是
其情可憫之人,宮主絕不會賜花。”聞溪笑道。
花汐吟眼睛滴溜溜地轉:“可以送我一朵嗎?”
聞溪想了想:“你既是天山的貴客,又是仙門弟子,宮主該是不會拒絕,改日我向宮主提,去花房拿一朵與你便是。”
“不必如此麻煩,我自己摘就好。”她彎着眼,想着去花房拿的興許沒這朵生得好看了。
說罷,她面向山崖,望着那朵雪蓮躍躍欲試。昨夜急着尋師傅,将聆音劍落在屋中了,如今也不能禦劍上去。
見她踮着腳尖去抓石岩,聞溪吓了一跳:“你不會是想爬上去吧?”
她回過頭:“姐姐可會禦劍?”
聞溪搖搖頭:“過幾日師傅才會傳我配劍。”
花汐吟無奈道:“沒辦法,只好用爬的了。”
邊說邊順着岩石往上爬。
聞溪到底是低估了這丫頭的好動,吓得手忙腳亂,又不會爬山,只能在山下沖她喊:“你快下來!萬一摔下來該傷着了!你下來,我去花房拿一朵給你!”
“姐姐別喊,我一會便取來!”她繼續往上爬,剛開始還好爬,離花越近岩壁越是光滑,爬得也愈發吃力。
這花這麽美,要是插在師傅房裏該有多好?她輕笑起來。
花汐吟劍術不及別人,這上蹿下跳的本事卻是很在行的,不久便已到花下,喜滋滋地伸出手去,本已經碰到花莖了,哪料腳下石塊松動,她一腳踩空,便筆直地落了下來,把崖下的聞溪吓得險些暈
過去!
她心想完了,花沒摘成,又得摔掉半條小命。誰知下一刻,竟跌入一人懷中,那人在半空中接了她穩穩落在地上。她以為是白君卿,正想趕緊認錯求個從輕發落,擡頭卻發現是另一個人。
那人穿着一身青玉長衫,袖上繡着繁華的白玉槿花,銀色束冠束着一頭錦繡青絲,卻戴着一張白狐面具,将他的容顏盡數掩藏,可那番出塵的風姿卻已從骨肉間散出。他将花汐吟放在地上,看了看
驚魂甫定的她,又看看崖上的雪蓮:“你想摘那花?”
他的語調淡的令人舒心,像百喝不膩的清茶。
花汐吟點點頭。
他乘風而起,飛到崖中央,将那朵雪蓮摘下,重回到地面,伸手将花遞給她:“拿去吧。”
“謝,謝謝仙長。”花汐吟接過那花,仰起臉打量着他,面具下一雙茶色的眸子閃爍着令人捉摸不透的淡光。
聞溪被她吓得三魂離體,見她沒事才松了口氣,上前向那男子施了一禮:“見過雲剎星君。”
“嗯。”雲剎點點頭。
花汐吟險些一口氣沒緩上來,一臉驚奇地盯着他,他他他竟是雲剎星君?!
【“我聽說雲剎星君脾氣頗為古怪,你師傅也不是閑人,不可能次次都趕得及護着你,你還是安分些好。”】
雲剎見她眼珠子都快掉出來的模樣,道:“怎麽,本座長得有礙觀瞻?”
“不不不不!……”她連連擺手。其實她一直以為以汀瀾那種壞脾氣,雲剎星君定也是個兇神惡煞的羅剎才是,至少也要像天狼星君那般威嚴逼人,哪像竟是如此……溫雅的一人,“花汐吟多謝星
君救命之恩。”
“不必多禮。”他道。
“星君是來尋我師傅嗎?師傅早上便出門了,想是正與秋宮主議事。”
他點點頭,轉身離去。沒走幾步,像是想起了什麽,突然停住,回頭看看花汐吟:“你一同來。”
“啊?”花汐吟渾身一崩,馬上意識到自己的反應委實有欠妥當,立即低下頭去。
他走回來看着她。
“你。”他頓了頓,“随我一同去正殿。”
明明是不急不緩的語速,淡如止水的口吻,花汐吟卻莫名覺得無法反抗,跟在他身後。
雲剎頭也沒回地對聞溪道:“你回去。”
“是。”聞溪默默看了她一眼,走了。
花汐吟跟着雲剎向見雲宮走去,一路上好奇心又開始作祟。他們議事帶她來做什麽?難道是這雲剎星君記了上回的仇,替汀瀾找她秋後算賬?她偷偷瞄了雲剎一眼,又地頭看看手中的冰花雪蓮。
不,不像,若是存心找她麻煩,方才直接讓她摔掉半條命不是來得痛快?不過這神仙活了這麽久,據說一個個心思都複雜得很,她哪裏猜得出?
遲疑間,腦子裏忽地萌生出一個頗為荒誕的想法——莫不是這雲剎星君不認得路,又礙于面子問題不好明說,這才讓她同行?神仙果然愛面子啊,既然如此,她是斷斷不能拆穿的……
花汐吟本就單純,腦子裏想些什麽全寫在臉上,瞥見她一會迷茫,一會驚恐,一會又疑似恍然大悟的表情,雲剎的眉心抽搐了兩下,瓊華這徒兒的想象力是不是過于豐富了?
一直到步入正殿,花汐吟像完成了什麽重大使命似的舒了口氣。奇怪的是殿上并不見白君卿,她一時迷惑四下尋找。
“丫頭,別找了,你師傅不在這。”秋衡子道。
那師傅去哪了?花汐吟的表情分明在詢問。
“早上收到仙門弟子的傳信,遇上急事,方才已離開仙山。”
聽到這,她急了:“師傅走了?!”
“莫急莫急,他一日便回。”秋衡子寬慰道,“你師傅好生挂心你的傷,臨行前将你托付給雲剎星君照顧。”
她看向雲剎,原來是師傅所托,難怪會帶她前來,方才居然還誤以為他不識路……她暗自抹了把冷汗,慶幸自己方才沒有将猜測說出來。
雲剎指了指自己旁邊的位置:“坐到這來。”
她乖乖走過去坐下。
寒暄幾句後,門外走進兩位仙人,一位青衣玉冠,神情頗為嚴肅,另一位搖着桃花紙扇,像是褪去人間三分俗的偏偏公子,二人見過秋衡子。
“天狼星君和九霄星君也是聽說了那件事趕來的嗎?”秋衡子示意二人坐下說話。
花汐吟聽說過天狼星君和九霄星君,忍不住朝對面多瞄了幾眼。九霄搖着紙扇沖她展顏一笑,煞是好看,花汐吟趕緊把頭低下去,險些吓得魂都飛了。
“雲剎,這娃娃不是瓊華的弟子嗎?”九霄那眼神跟雲剎偷了白君卿的愛徒似的。
雲剎懶得跟這個整天嬉皮笑臉的家夥解釋,自顧自抿着茶。
沒一會,紫辰也到了:“秋宮主。”
“紫辰星君。”秋衡子做了個請的手勢。
紫辰見花汐吟也在,便在她身旁落座,順手撫了撫她的頭。
見到紫辰,她立刻彎起眼喚了聲:“師叔。”
人似乎來齊了,秋衡子正色道:“今晨發生在滄瀾城的事想必諸位都已聽說了。”
“剛剛知曉,看來霧蓮月又要有所動作。”天狼道。
滄瀾城?!花汐吟聞言一驚。
紫辰一副天塌下來都壓不死他的平靜神色,甚至還挂着笑意:“大概他預備将滄瀾城列入魔界領地。”
“那也用不着屠城吧。”九霄搖搖頭,“即便魔界占領了滄瀾城,又能如何?左右不過是一座有些年月的古城,霧蓮月做的事,哪一回是簡單的?”
“你的意思是……滄瀾城之劫只是個幌子?”
雲剎擡起頭,微微動了動唇:“可有人聽說過青冥河?”
花汐吟身形猛地一震,腦海裏浮現出那條清澈見底,卻妖氣沖天的靜止之河,她便是從那條河中修煉出來的。
“青冥河魔性頗重,雖是弱水支流,邪氣卻比弱水更甚。魔族欲奪此河?……”秋衡子欲言又止,“這次不知又想做些什麽。”
“哼,這些孽障!”天狼面露怒色,“跟霧蓮月扯上關系的,決不能姑息!”
瞧他的神色,花汐吟覺得這天狼星君真是恨透了霧蓮月。
“那一城百姓可有活口?”紫辰問。
秋衡子也不敢确定:“不知,瓊華已經趕去,恐是兇多吉少。”
“不管怎樣,且等瓊華星君回來再議吧。”
花汐吟坐在雲剎身旁,低着頭聽。第一次見如此嚴肅的場面,遂不敢做聲,細想方才提起的青冥河,她是覺得事情不會那麽簡單,不敢嚴明自己出自那裏。此次霧蓮月率領衆魔屠了滄瀾城,難道真
的只是為了奪那一條河?平日聽師傅說,魔族野心勃勃,尤其是這霧蓮月,詭谲善變在六界都是出了名的,這樣一個人屠了人間一城,怎麽看都覺得危機重重,難怪仙門如此重視。
見她眉頭緊鎖,紫辰側目:“可是傷口又疼了?”
她回過神,笑了笑:“無礙的,師叔。”
紫辰伸手替她把脈,眉頭一皺:“誰傷的你?”
昨日上殿他便察覺這娃娃傷得不輕,小臉上血色全無,全靠白君卿的純仙之氣撐着。今日雖瞧着好了些,雙頰依舊血色暗淡。
花汐吟猶豫半響後道:“鳳凰伽藍姑姑。”
紫辰心驚,想那昨日伽藍專程來找白君卿,還以為是敘舊來了,竟是為了這丫頭的傷?
“其實伽藍姑姑也是擔心十夜師兄,一點誤會,師傅說我不該記仇。”她連忙解釋。
紫辰算是見識到什麽叫沒心肝了,昨日被傷成那樣,今日便因為白君卿一句話開口為人說好話。
秋衡子見她懂事,贊許地點點頭,向她招招手:“丫頭,你過來。”
“我?”她茫然起身走到他跟前,“宮主有何吩咐?”
秋衡子攤開手,一朵冰花雪蓮出現在他手中。他将花遞給她:“丫頭,這朵冰花雪蓮送個你了,對你的傷有益。”
她心驚,連連擺手:“宮主,阿吟已經有一朵了,冰花雪蓮乃仙界至寶,阿吟不敢再拿!”
秋衡子捋着胡須笑道:“無妨,你且收下,此花萬年不枯,不必急着用,帶在身邊,自有用得到之時。”
聞言,她接過花:“多謝宮主。”
“望你早日得道,脫離妖身。”秋衡子末了補上一句。
花汐吟肩頭微顫。想來她雖得鎮魂鈴所護,妖氣盡掩,可以瞞過衆多同門,可在法力高深的仙長面前卻逃不過法眼。秋衡子道破她的妖身,又贈她冰花雪蓮,既是對她的關懷,又是對她仙門弟子身
份的試探,妖這一敏感的身份在仙界必須處處小心留意,稍有悖逆,可能便一命嗚呼。
她握着兩朵雪蓮,心情忐忑不安地回到雲剎身邊,瞄了他一眼——今日帶她一同來這見雲宮,不是是否也是在試探她的心思。紫琉疏曾教她人心叵測,要她凡事多留個心眼。她不知什麽叫多留一個
心眼,更不知這些活了萬兒八千年的神仙身上究竟長了幾個心眼兒。
她只希望師傅不要試探她,就算這仙界人人都懷疑她這小妖,只要師傅相信她,她便什麽也不怕。
☆、夢境(上)
? 在見雲宮等了白君卿整整一日,仙人的坐功真真是令人驚嘆的了得,喝了一日的清茶也不見有人離開。花汐吟可慘了,不光悶得慌,還脖子酸,腰酸,連帶着腿麻,氣氛壓抑得很,她實在不好意思
動,忍着酸痛,愣是堅持到黃昏。
師傅怎麽還不回來?再這麽坐下去,她非得長在地上不可。
正當她實在撐不住,想向紫辰求救的時候,門外仙童來報,瓊華星君回來了。她驚喜地擡頭去看,只見白君卿正大步流星地走進殿來,即使去了滄瀾城一趟,白衣照樣纖塵不染,只是那緊鎖的眉頭
預示了事情的嚴重。
天狼急忙起身:“瓊華,可查明了?”
白君卿掃了衆人一眼,一字一句道:“确實是霧蓮月所為,滄瀾城百姓無一人幸存。”
秋衡子沉着神道句孽障。
“除此之外可有發現?”紫辰追問。
“他們真是為了青冥河。”白君卿道。
“真是那河……”天狼點點頭。
“一條河何必這麽興師動衆。”雲剎變了語調。
白君卿神色凝重,花汐吟從沒有見過他這般嚴肅的模樣,平日裏的溫柔全不見蹤影:“恐怕是為了孕育魔種。”
衆人大驚:“何為魔種?”
“魔種是魔族世代相傳的至陰至邪之物,本已在千年前失蹤,不知是否被尋回。魔種的事我只是聽家師提起過,此物蘊藏着無邊魔性,上古記載,魔種需以至陰之水培育,聚千萬怨恨之血方可養成
。”
“養成如何?”
“魔種養成之日,萬魔歸順,六界臣服,必将天翻地覆,生靈塗炭。”
衆人大驚失色:“怪不得他們要屠城,這些血是用來注入青冥河培育魔種的!”
九霄垂眸細想,突然驚呼:“不好,魔種長成還需要大量怨恨之血,照這樣看,霧蓮月定會出兵人間大肆屠戮!”
花汐吟在一旁聽得膽戰心驚,什麽魔種雲雲她也不太懂,她只知道這東西相當危險,因為它會死很多人,早見過人間諸國之間的戰争,已是那般血腥,尚有存活者。這魔兵入侵,偌大的滄瀾城竟無
一人活命,足以見其殘忍。倘若真要讓這魔種長成,不知要有多少人亡于刀下。
白君卿話鋒一轉:“不能急着定論,目前還只是我的猜測,是不是魔種還未可知。”
九霄一頓,問他為何。
他道:“今日我已去過青冥河,發現此河依舊平靜無瀾,只有邪氣,連一絲魔性都感覺不到。”
“怎麽說?”
“魔種孕育,必定是魔性難掩,青冥河中沒有魔性,就是說霧蓮月屠城之後并未将怨恨之血注入河中,也為種下魔種,已退回魔界。”
沒人知道他究竟想幹什麽,也不知道退兵的命令是否來自那位新任帝君,一切就像一場突如其來的夢境,平靜下充滿着詭谲波光,剩下的只有一座空城,滿城的幹屍,在空氣中散發着令人作嘔的腥
臭,類似于某種魚類腐爛後放出的味道,近一步,便讓人難以忍受。
大殿裏異常安靜,安靜得就像如今的滄瀾城。
花汐吟能夠輕易地想象出那是怎樣一副昏暗的畫面,曾在那生活過一段時間的她比任何人都能切身體會到其中的殘忍,昔日人群熙攘的古城一夜之間被魔族活生生剝去生機的皮肉,抽幹了鮮活的血
液,靜靜躺在死亡的土地,如一座巨大的墓地。
白君卿負手而立,只能道:“如今只能等待魔界下一步動作再作應對。”
面對魔界此次異常的舉動,衆人表示同意。
秋衡子連聲嘆息:“這一回只怕又是一場六界浩劫啊。”
“哎喲!”花汐吟本來不想出聲的,可腿麻得實在堅持不住,從位子上跌下來,恰好打破了殿中沉重的氣氛。
“阿吟?”白君卿沒想到托雲剎照顧,他竟把這丫頭帶到這裏來了,快步上前将她扶穩。
“師,師傅……”她坐在地上尴尬地沖他笑。
“你怎麽跑這來了?”
“是雲剎星君将我帶來的。”她瞥了雲剎一眼,那人依舊是波瀾不驚地坐在那,她還是頭一回見比師傅還不愛說話的人呢。
“怎麽還坐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