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2)

越是僵持不下,越是不敢松懈半分,目前戰勢雙方勢均力敵,任何一方,哪怕只是失落一角,也會在瞬間導致整個戰局的崩潰。血拼的雙方中央,十夜正與這支魔軍的将領風祈對

戰,長生劍如行雲流水般在他身側穿梭,鋒利果決。七年的歷練,此時的十夜就像是一把出鞘的寶劍,鋒芒畢露。

風祈也非泛泛之輩,一柄玄鐵□□矯若銀龍,瞬息萬變,與十夜旗鼓相當。

“小子,看你年紀輕輕,功夫倒不賴。”風祈不禁對眼前外貌和仙術皆是不凡的少年萌生了一絲好奇。

“你也不差。”十夜揮劍便刺。

“呦呵。”風祈側身避開,莞爾道,“這麽兇,有違你這副好皮囊啊,哈哈哈哈……”

“啰裏啰嗦,有完沒完!”他一向不喜廢話,回身一劍,直擊風祈咽喉。

風祈舉槍來擋,還是被震得連退三步,心知不能再小瞧了此人,遂不再玩笑,認真應戰。

另一邊,一連三日,魔族攻勢不減,汀瀾本就比不得男子氣力,雖劍術精湛,體力卻漸漸不支,吃力地招架着。

“绡兒小心!”靈犀劍破空而出,将直沖汀瀾面門的一擊打開。

“多謝二哥!”看清來人,汀瀾松了一口氣,“二哥,傳書可有回音?”

蘇浮搖搖頭:“該是已到瓊華星君手中,不知能否趕上。”

“若援兵趕不到,再過半日,怕是撐不住了。”汀瀾擔憂地看着屍橫遍野的大地,胃裏一陣翻湧。從小在宮中嬌生慣養,七年來也只是在師傅的引導下專心修行,她何曾想過有朝一日竟要站在這九

死一生的戰場上。這幾日她暗裏不知吐了多少次,噩夢夜夜不停,每天都目睹同門命喪魔軍手下,她都快忘了自己是個公主。

若是,若是再無援兵,他們都會死在這逢雲古城下吧。

“別擔心。”蘇浮拍拍她的頭,“二哥定會護你周全。”

“二哥……”望着眼前即将弱冠的翩翩少年溫柔的笑臉,她終于稍微平靜了一些。

蘇浮看着正與風祈苦戰的十夜,面露憂色,這些仙門弟子中,數十夜武藝最強,他與風祈開戰已過三日,仍勝負難分,足以見風祈功力深厚,如此下去,即使是十夜,情況也不容樂觀。

衆弟子盡管已是身心俱疲,依舊奮力迎敵,全拼着一口氣撐到現在。堂堂仙門,怎能輕易敗給魔族妖孽!

☆、逢雲之戰(2)

? “小子,看你修行不易,何必為了一座不相幹的逢雲城丢了性命?”風祈“好心”奉勸。

十夜眉頭一皺:“要奪城,除非從我屍體上踏過去。”

冷若冰霜的口吻令風祈頭疼不已。這三日來,無論他說什麽,這臭小子端着一張死魚臉愣是不甩給他一個表情,想他風祈對敵無數,幾時遇到過這麽不識好歹的小子,今日若不給他一點教訓,真真

是對不起他銀面魔将的名號!

三頭銀槍飲風而出,靈活如狐,伴随着紫黑的魔瘴毒氣包裹槍頭,令人不寒而栗。風祈畢竟身經百戰,且不按常理出牌,銀槍招招狠絕,下一槍會從何處刺來根本無從判斷。

十夜這三日與之對戰,本就已受傷,眼下更是難以招架,擡劍去擋,雖險避要害,右肩還是中了招,槍上之毒毒辣狠戾,一瞬間便皮肉潰爛,呈現出駭人的黑色。

十夜心驚,迅速退開。

風祈不依不饒,執槍疾刺,逼得十夜連連撤後。

許是太過專注地對付十夜,風祈沒有意識到一把銀劍從旁閃出,只聽嘶地一聲,他左臂戰甲相接處便裂開一條深可見骨的劍傷,鮮血剎那湧出!下一刻,右腕受一重擊,竟生生将他的銀槍打偏半寸

,擦斷了十夜一縷青絲。

風祈一驚,收槍後退。

十夜感到自己的手臂被人從身後一接,終于站穩,以為是哪個得空出手相救的弟子,正欲回身道謝,粉雕玉琢的少女已站在他身側。

十一二歲的模樣,略顯高挑的身形,依舊是青黛色頭繩束起一對垂髫,眸如落星,明若豔霞,一身仙門常見的白衣道服,更襯得她一番出塵,令人不禁去想象有朝一日這孩子若是長大,該是怎樣傾

城顏色。

“師兄,我奉師傅之命前來相助。”花汐吟拱手行禮,彎眼一笑。

十夜點點頭:“來得正好。”

“你是何人?!”風祈定神打量着這看起來軟綿綿的小丫頭。

她看了看他,忽然歪着腦袋笑道:“你就是襲擊逢雲城的魔族将領風祈?”

“正是!”

“那麽,這位風祈将軍,在下奉勸你一句,立刻帶着你的人返回魔界,或許還有得救。”

“你什麽意思?”風祈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花汐吟指了指他右臂上方才被聆音刺破的傷口,緩緩揚起嘴角:“風祈将軍,難道沒有人告訴你戰場上受任何不起眼的刀傷都要小心嗎。來的路上順手踩了幾株七星草,搗碎了将藥汁抹在了劍上。

哦,還有我師傅親手配置的絕塵……”

她幽幽道來,卻戛然而止,不再往下說,事實上她也無需再說了。

在聽到“七星草”時,風祈的臉色已經變了,聽到“絕塵”二字之後,他的臉色徹底慘白!

七星草,美名如它,卻是六界聞名的毒草,毒性剛烈,比起十夜肩上的魔毒有過之而無不及。

而絕塵,乃是仙界至寶,與人無害,對魔來說卻是劇毒,偌大仙界,唯有白君卿一人能配出。

二毒相交,一個時辰內若不得解,必死無疑。

左臂上火辣辣的劇痛容不得風祈細細分析她說的話有幾分可信。

“七星草和絕塵還有剩餘,若将軍再不退兵,在下不介意在你的每個魔兵身上來一劍。”她說着,緩緩舉起了聆音,“風祈将軍不會天真到以為我是一個人來的吧?……”

風祈捂着漸漸麻痹的左手,咬牙切齒地瞪着她,終是下令暫時退兵,眨眼間,戰場上所有魔軍化作一縷紫煙,盡數消失了。

虛空中炸開風祈的怒吼:“小丫頭你給本座等着!——”

魔界退兵,衆人松了一口氣,紛紛圍上來。

“小妖精你來的真夠遲的!”汀瀾一上來便沒好氣道。

被她叫了七年的“小妖精”,花汐吟要是再沒點定力早給氣得見佛祖了,遂臉不紅氣不喘地回了一句:“師姐還是留點口德的好,畢竟你的傷一會還得我這小妖精開藥,萬一我手一抖,開了什麽無

傷大雅的小藥……”

“哼。”汀瀾累得手臂都擡不起,難得沒有回嘴。

十夜回想起方才她對風祈說的話,便問:“阿吟,你當真下了絕塵?”

“沒有。”她抿着唇,笑得很是狡黠,“師傅豈會讓我輕易用了絕塵?方才不過是吓唬那個風祈,七星草卻是不假,所謂絕塵不過是我自制的辣椒粉罷了,若真是師傅的絕塵,他哪還有命回去?”

來時,她擔心以自己一人無法力挽狂瀾,便心生此計。天地萬物,哪有不怕死的,她只是利用了風祈不會為逢雲城置自己與一幹魔軍性命于不顧的心理罷了。

聞言,十夜松了口氣。這一放松,肩上的毒便發作了,疼得他當下便暈了過去。

“師兄!!”汀瀾被他吓得慌了手腳,趕緊接住他。

花汐吟立刻替他把脈:“快進城,我帶了些藥,可以解毒。”

蘇浮立即将昏迷的十夜送進城中安置。

且說風祈馬不停蹄地趕回魔界,診治之後才發現自己被一個小丫頭給耍了一遭,當即氣得一股腦兒将屋裏能砸的東西全砸了個片兒碎,連霧蓮月靠在門上看了他好一會都沒察覺。

霧蓮月擡手擋開一只青銅盞:“毒剛解,老實點。”

清冷的口吻響起,風祈一個激靈,忙俯首行禮:“大将軍!”

霧蓮月緩步而進,坐在了屋中唯一還完好的一把椅子上:“沒想到一座小小的逢雲城便能将你難住。”

聞言,風祈立刻請罪:“末将願再攻逢雲城,定取那臭丫頭項上人頭!”

“她的向上人頭?”霧蓮月鬼魅淺笑,燈光中俊美如妖,“你取不到的,她是那個人教出來的徒弟,論正面功夫你是勝她許多,但論來往心思,你不如她,敗在她手裏很正常,就是再讓你去一次,

你也攻不下逢雲城。”

“那個人?”風祈皺眉。

“風祈将軍,那被稱為六界仙尊的瓊華星君你可知曉?”

聽到這個名字,風祈渾身一震:“大将軍,那臭丫頭是!……”

霧蓮月搖搖頭,轉身離去:“她的事你無需插手,逢雲城,本座自有安排。”

風祈早已驚得一身冷汗,不僅是因為白君卿的名號,更是因為霧蓮月下令時無法抵擋的威懾力。

霧蓮月剛出門,魂姬便自然地跟在其後。

他冷哼一聲:“那花汐吟還真是他白君卿的弟子,居然不費一兵一卒便逼得風祈退兵。”

“是。”魂姬淡淡附和。

“不過,她要是真的死在風祈手裏,本座可要頭疼了。”

“是。”

“你說,這逢雲城本座親自去一趟如何?”

“是。”

“……”霧蓮月停下腳步,回頭掃了魂姬一眼,她依舊是一副不鹹不淡的性子,“魂姬。”

“是。”

“……罷了,你就這樣吧。

“将軍。”就在霧蓮月認定她今天不會用除了“是”以外的字回答他的時候,她忽然喊住他,隔着面紗依然看得出她欲言又止的窘迫,“将軍,方才聖魔宮女官來報,說……說……君上又失蹤了。

霧蓮月淡若止水的冷臉陡然一僵。

☆、逢雲之戰(3)

? 十夜剛解了毒,仍昏迷了近半日才醒來,發現自己已在城中,不動聲色地松了口氣。

“師兄你醒啦!”守了他半宿的汀瀾見他醒來,驚喜地從桌旁奔到榻邊,“師兄你感覺如何?毒可是全解了?渴不渴?我去給你泡茶可好?”

一連串的問題一股腦兒地倒出來,十夜就算想回答也無從開口。

見他不答,以為他餘毒未清,她緊張地說了句“我去找人來”便奪門而出,望着她心急的樣子,十夜欲言又止。

庭院中,花汐吟正與蘇浮用早膳,剛夾起一個包子,一口還沒咬下去就被人從後面提了起來,驚吓之餘,那包子也啪叽落了地。

多可愛的包子啊……

她氣鼓鼓地瞪着來人:“汀瀾師姐!有話好好說,別浪費包子!”

汀瀾現在哪裏還管什麽包子不包子的問題,扯着她就跑:“一會再吃,先跟我去看看十夜師兄!”

“師兄醒了?”蘇浮眼中閃過一抹喜色。

“醒了,可……”她秀麗的眉宇擰成一團,滿臉擔憂,“小妖精你先跟我去看看師兄!”

邊說邊拉着花汐吟跑,可憐花汐吟本就比她嬌小,要不是蘇浮在後面扶着,她幾次都險些摔了。

她們心急火燎地沖進廂房時,十夜正倚在床欄上閉目養神。

花汐吟走過去喚了聲師兄。

十夜睜開眼:“你們來啦。”

她将手搭在他腕上,為他診脈。

“怎麽樣了,小妖精?”汀瀾追問道,“你行麽?”

花汐吟被她一句“小妖精”氣得眉心一跳:“師姐,我這小妖精看得醫書比你吃的飯還要多,麻煩你安靜些,別打擾我診脈。”

“你!……”

“绡兒。”蘇浮拉住她,“阿吟的醫術我最清楚,你要是真擔心你十夜師兄,就安靜些。還有,別一口一個‘小妖精’,她是你師妹。”

汀瀾撇撇嘴,不再說了。

花汐吟雖劍術不佳,醫術卻絕非一般,七年下來,她所閱醫術幾乎可以堆滿天庭的藏書閣,其間白君卿亦給予悉心指導,如今她的醫術在天庭已小有名氣,上回太白金星酒喝多了閃了老腰,還是來找她醫治的。

“脈象平穩,稍有虛浮。”她收回手,“毒已解了,師兄好生休息幾日便可。”

聞言,汀瀾終于放了心。

“魔界可有動靜?”十夜問。

“暫時沒有。”花汐吟搖搖頭,“來時我師傅囑咐,必須守住逢雲城,待他部署完畢,便可趕來。”

“仙尊親臨?”蘇浮目光一沉,逢雲城的确要守住,不單是為城中千萬百姓,更是為逢雲城後,人間帝都晏京……

沉默之際,忽然響起一陣詭異的“咕嚕——”。

“咦?……”意識到是自己的肚子發出的動靜,花汐吟的小臉登時紅成豔霞。

四下登時尴尬不已,十夜別開臉,掩去嘴角強忍的抽搐。

蘇浮輕咳了一聲:“阿吟為了給衆仙門弟子配藥,從昨晚開始就滴水未進,我先帶她去用早膳。”

“那,那師兄好生歇着,養好傷阿吟還想看師兄舞劍呢!”她趕緊揪着蘇浮的衣袖,逃也似的奔了出去。

“汀瀾師妹。”十夜喚她,汀瀾立即走到他身邊,“你代我去看看其他仙門弟子的傷勢如何,我已經無礙,不用守在這了。”

汀瀾猶豫半響,只好應聲出門。

庭院內,蘇浮支着頭,專注地看着花汐吟鼓着臉津津有味地吃着包子,一臉溫柔。初見時清秀稚嫩的容貌七年後已完全長開,算不上谪仙般的美,可無論哪一處都恰到好處,一身仙門白衣,襯得他如風清雅,仿佛是玉做的人,時不時揚起一抹溫柔笑意,經過的婢女一個接一個的紅了臉。

“蘇浮,你還讓不讓我吃飯了?”花汐吟瞥了他一眼。

“你吃就是了。”他絲毫沒有自覺。

她撅着嘴看着四周雀躍不已的婢女,費了好大勁才忍住沒把他那張三月春風般的笑臉摁到包子裏。

“阿吟,還有兩個月我就可以舉行弱冠之禮了。”他道。

“嗯。”

“人間男子弱冠之後便算成年,可以定親了。”他繼續循循善誘,臉上都快笑出花來了。

可惜眼前的少女眼中只有包子,自顧自啃得開心,好不容易咽下包子,她思慮半響道:“蘇浮,你要是看上哪宮的仙女師妹我一定幫你找月老牽個紅線!”

蘇浮嗵地磕在桌子上,欲哭無淚,七年了,這丫頭怎麽偏偏在這上面如此遲鈍啊!

花汐吟繼續吃包子,完全無視了蘇浮默默捶胸頓足的行為。

此次相助逢雲城,乃是受百裏城主所托,家尊仙逝,年僅二十七歲便繼任城主,雖是凡人,卻與九霄星君相交甚篤,如今他們都是受百裏城主款待,留在府中為客。

用過早膳,便有仆從來報,說百裏城主想見一見昨日退敵的小仙長,花汐吟便跟着去了。

城主家宅,自是不小,花汐吟跟着那名家仆穿過主庭,來到一座別院。

“城主命奴才将仙長帶到此處,前方乃是城主私苑,奴才不便進入,您請進園吧,奴才告退。”說罷,那家仆便退下去了。

花汐吟站在園門口,擡起頭瞧見園門上的門匾,上面寫着:千竹苑。?

☆、逢雲之戰(4)

? 走進苑中,果真是一片紫竹林海,雨榭霜亭,流連其中,仿若身在幻境。她沿着曲廊前去,遠遠便瞧見水上亭臺中那一抹淡淡的背影。

她加快步伐,走入亭中,沖那人擡手抱拳:“花汐吟見過百裏城主。”

那人悠然回身,一身雲錦青衫,令人無法移步的并非他的容貌,而是他從骨子裏散發出的悠然灑脫。下一刻,他居然懶懶地打了個呵欠:“丫頭,你認錯人了,我并非百裏城主。”

聞言,花汐吟倒是有些驚訝,看他氣質不凡,又在這私苑中,她理所當然地認為他便是逢雲城的百裏城主,哪想竟然不是。

“那閣下是……”

“我是城主的……護衛。”他一面笑一面又打起了呵欠。

護衛?她狐疑地打量着眼前呵欠連天,好像随時都能睡過去的男子,嘴角狠狠一抽。不過師傅說過,人不可貌相,拿不準此人深藏不露。

俗話說得好,不叫的狗咬人比較疼嘛。

她暗暗說服自己,并且絲毫沒有覺着自己打的比方有何不妥。

他看着這個将心思全寫在臉上的丫頭,唇邊彎起一條淺淺的弧度,這孩子真是什麽都信啊。

“那護衛大哥……”

“千畫。”

“啊?”她一愣。

“我叫千畫。”

“千畫大哥,敢問百裏城主現在何處?”

“城主出門了。”千畫呵欠打得沒完沒了,看得花汐吟都有了想打瞌睡的沖動。

“可城主方才……”不是城主說要見她的嗎?

“方才城中出了點狀況,城主趕去處理了,命我留在此處告知姑娘,日後有機會再聚。”

聞言,花汐吟便不再追問:“既有要事,阿吟便不叨擾了,千畫大哥,阿吟告辭。”

千畫目送着她走出千竹苑,抿着唇啞然失笑,想到方才她一副想懷疑有努力說服自己的茫然神情,越笑便越覺得止不住。

白君卿收的徒兒,果然有趣得緊!

一道深影從亭上躍下,落在千畫身後,俯首道:“屬下見過城主。”

千畫一愣,慶幸他方才沒出來拆他的臺,否則他定把這小子吊在城門上喂幾天蚊子。他斂起一身慵懶,回身看着來人:“說。”

“魔界正集結重兵,預計三日後便回再次攻城。”

“風祈被那丫頭暗算,沒有七日無法出戰,此次是誰領兵?”

那人猶豫片刻,道:“霧蓮月。”

百裏千畫沉默半響,冷笑一聲:“看來我逢雲城的吸引力不小啊。”

“逢雲城地下埋有冥河水脈,對于魔族來說,确是必争之地。”

“我只是好奇他們到底要做什麽。”他忽然換上一副人畜無害的笑臉直勾勾地盯着跪在地上的人,“無意啊,本城主與你打個商量如何?”

無意被他這一笑吓得一身冷汗:“請城主吩咐。”

百裏千畫溫柔地拍了拍他的肩,緩緩開口:“替我做幾日的逢雲城城主可好?”

可好?可好?可好……

嗵地一聲,無意沒撐住,直接跌坐在地上。

是夜。

花汐吟剛寫完給白君卿的信便有人敲門,開門一看,竟是千畫,只見他換了一身侍衛的勁裝,拿着一袋糖炒栗子在她眼前晃了晃。

“丫頭,與我去屋頂坐坐可好?”

栗子的誘惑力是不可低估的,花汐吟連問“為什麽是我”都忽略了,只說了句稍等便奔回屋裏,将信折進傳音紙鶴中。

千畫看着她将紙鶴放飛:“給誰傳信呢?”

“給我師傅。”她望着紙鶴飛遠,眼中浮現出燦爛濃郁的笑意。這紙鶴傳音的做法是白君卿親手教給她的,偌大天下,能用這傳音紙鶴的只有她和師傅。想到這,她便莫名地歡喜。

千畫拉着她上了屋頂坐好,逢雲城的夜空繁星絢爛,一道星河像變幻莫測的銀色玉帶,千畫注視着抱着糖炒栗子吃得專心致志的花汐吟,一時哭笑不得:“真擔心你要是有一天被一袋糖炒栗子騙走,你師傅可怎麽辦呀?”

花汐吟不慌不忙地撥開一顆栗子丢進嘴裏:“無妨無妨,到時我師傅會帶着兩袋糖炒栗子将我贖回去的。”

千畫一個踉跄,險些從屋頂上跌下去。

“聽你的口氣和你師傅相處的不錯。”

花汐吟放下栗子,莞爾一笑。

“我師傅……是我見過,最溫柔的人。”千畫發現,只要一提起師傅,這個俏皮的孩子臉上便盡是溫暖,好像冬日的陽光,能化開一片春景,“師傅是威震六界的上仙,連玉帝陛下也要對師傅禮讓三分,很多人都尊敬我師傅,愛戴我師傅,但是他們都不知道,師傅在家的時候,會溫柔地教我識字,作畫,觀星,占蔔……我的醫術也是師傅傳授的。我能留在天庭,全賴師傅保護,我一直在想,這樣一個溫柔的人能成為我師傅,定是我幾世修來的福澤。”

回想起七年來的朝朝暮暮,她感覺從心底裏暖了起來。手腕上的鎮魂鈴是他的挂念,腰間的聆音是他的期望,還有她一身的本事,這些都是做他的徒兒才能得到的殊榮,她怎能不感激?

“瓊華星君待你真好。”千畫撫着她的頭。

花汐吟點點頭,忽然問道:“千畫大哥不是百裏城主的護衛嗎,不用守着城主?”

千畫幹咳一聲:“城主吩咐我今夜不用守着,我才得空出來。”

“哦,千畫大哥,你是怎麽知道我住在這的?”

“随便找個人問一下,天庭新來的貴客的住處還怕問不出來?我好歹也是城主的貼身護衛啊!……”說着說着,他又犯起困來。

“千畫大哥,既然你是城主的護衛,你一定見過城主吧,他是個什麽樣的人?”她一時對那個素未謀面的百裏城主萌生了好奇。

“城主?……”千畫撐着自己發沉的眼皮道,“反正長得沒我好看就是了……”

“咳咳!”她真是不知道該怎麽形容這護衛了,不過這千畫确實生得好看,不是驚天動地的那種絕色,而是無論怎樣的動作,神情,都覺得沒有一絲瑕疵,卻又找不出形容詞來說出這一份美好。

片刻功夫,花汐吟發現,千畫沒聲兒了,遂輕輕戳了戳他:“千畫大哥?……”

誰知千畫身子一歪,倒在了她肩上,吓了她一跳,低頭看看才發覺他竟是睡着了。男子身上淡淡的綠萼梅幽香飄入鼻中,令她好一頓緊張。

“千,千畫大哥,這是屋頂,會生病……哎!千畫大哥你別亂動!會摔下去的!!”

這邊手忙腳亂,與此同時,逢雲城主殿中,無意坐在城主的鸾椅上,表面強裝鎮定,內心早已在打顫。

他是護衛,讓他殺人手起刀落他連眼皮都不會眨一下,可是假扮城主這種事是開玩笑嗎,嗯?!城主啊,大敵當前,您能別鬧麽!——

☆、逢雲之戰(5)

? 在花汐吟的醫治下,十夜複原得很快,已經可以重新握劍,上陣迎敵是沒有太大問題了。

距預測的魔界大軍壓境時間還有兩日,花汐吟收到了白君卿傳來的消息,要他們萬事謹慎小心,他和其他仙長兩日內必定趕到。

看了白君卿傳來的信,衆人稍稍松了口氣,看來援兵來得及趕上。且白君卿親自趕來,看來這逢雲城是守住了。

衆人在主殿部署細節,花汐吟知道,憑她的這點本事,上陣殺敵是萬萬不可能的,當日若不是風祈全心對付十夜,給了她可趁之機,聆音也不可能這麽順利地傷了他。更何況此次是魔界大将軍霧蓮

月親自領兵,她這小胳膊小腿,指不定還不夠人家熱身呢,肯定會被安排守在城中,照顧傷兵吧。

她是不知道逢雲城究竟有什麽稀奇的地方,值得這位大将軍親自前來……

“阿吟。”蘇浮坐在她身邊。

“蘇浮,我除了醫術,其他皆不精,這次逢雲城之戰雖然我師傅派我前來,卻不知能幫上你們多少。”對自己的身手,她頗感無奈,這七年來,師傅依舊只教她防守為主的劍法,平日也沒怎麽出過

天庭,此次下界,乃是她經歷的第一戰,背負了城中成千上萬條性命,再不是在玉竹居與玲珑樹切磋技藝之時,她多多少少還是有些害怕的。

蘇浮看着眼前驕陽般的少女,七年時光,她雖未長開,卻也不再是當年又瘦又小,任人欺負的小娃娃,帶點嬰兒肥的小臉瞧着就像可口的糕點,讓人恨不得上前咬上一口。

他擡起手,替她摘去發上一片海棠花瓣,溫柔一笑:“你只要安全地待在城中,便是幫我最大的忙了。傻丫頭,劍術不精又如何,即使是修仙也不是樣樣精通的,再說,不是還有你師兄我在嘛。屆

時你只要躲在師兄身後便好,只要我還活着就絕不會讓人欺負了你去。阿吟的醫術這麽好,師兄我就算快死了也能被你救回來的。”

望着他清雅的笑容,想到這七年來他無微不至的關照,花汐吟不禁眼眶一熱,她別扭地別開臉掩去眼角的淚花:“那是自然,上回咱們蘇浮師兄偷了太上老君的三昧神火來炒栗子,被老君揍了個屁

股開花,還是來我這要的方子呢。”

聞言,蘇浮的俊臉立刻黑成了鍋底:“你個小白眼兒狼,也不想想那些栗子最後都進了誰肚子裏了。”

她聳聳肩扮了個鬼臉,絲毫沒覺得不好意思。

“阿吟!”千畫的聲音突然響起來。

看見他,花汐吟便笑眯眯地揮了揮手:“千畫大哥,安排的事都定了?”

“嗯……定了,我剛從主殿出來。”千畫順着她答道。

蘇浮是在來逢雲城的第一日就見過他的,自然知道他是何人,花汐吟一句“千畫大哥”驚得他半天回不過神:“你……城,城……”

千畫注意到他,也吃了一驚,一把将他提到一邊,将他那句“城主”直接封殺在腹中。

“在這丫頭面前不許喊我城主,更不許揭穿我。”千畫壓低了聲音跟蘇浮打着商量。

蘇浮被點了啞穴,好奇着百裏城主究竟要做什麽。

百裏千畫知道他什麽意思,便道:“放心,我不過是覺得這孩子有趣,與她開個玩笑,你別用這種看變态的眼神看本城主。”

蘇浮盯着他良久,沒說話,再者也說不出。

百裏千畫在他耳邊緩緩念道:“紫金九轉丹一顆,殿下意下如何?”

紫金九轉丹,丹中至寶,可提升修為,亦可救命于生死之間,若拿到此丹給阿吟一定不錯。蘇浮想了想,點點頭。

百裏千畫解開他的穴道。

花汐吟看着不遠處勾肩搭背的蘇浮和百裏千畫,不禁訝異:“蘇浮,你和千畫大哥認識?”

“何止認識,我和蘇浮小仙長一見如故。”千畫笑嘻嘻地答道。

蘇浮幹咳一聲:“嗯,一見如故。”

“如此甚好。”她莞爾,“我昨日才與千畫大哥認識,既是蘇浮你的好友,真是巧了。千畫大哥,今日找我不會也是閑聊吧?”

千畫大笑:“在阿吟眼中,我就是這麽個游手好閑的形象啊?今日是城主說要見你。”

“百裏城主?”想起昨日确實沒見到,她便點頭跟他走。

“阿吟!”蘇浮看了看千畫。

千畫了然一笑:“蘇浮小仙長若是放心不下,也可跟來,城主并沒有說只讓阿吟一人前去。”

如此,蘇浮便跟了上來。

“殿下好生緊張這丫頭,我又不會吃了她……”千畫在他耳邊小聲笑道。

蘇浮眉心一抽:“沒有城主大人好興致。”

千畫搖頭不語。

“千畫大哥,百裏城主究竟是怎樣一個人?”花汐吟想,在拜見之前是不是應該先問清城主的脾性,否則到時候一不小心說錯了話,犯了人家的忌諱就不好收場了。

千畫先是一愣,繼而笑道:“放心,城主……脾氣還不錯,不會刁難你的。”

聞言,花汐吟稍稍放心了些。

一旁的蘇浮暗暗捏了把汗,這百裏城主自誇的本事真是了得。

千竹苑。

千畫領他們走進昨日的亭子,之間一位男子正坐在石桌旁,一身錦繡紫衣,金色的祥雲暗紋在衣袂處若隐若現,更添了幾分華貴,容貌如千畫所言,并不出衆,卻有着幾分清冷韻味。

千畫默默地勾起唇角,這小子穿上他的衣服,還真是有模有樣的。

他幹咳一聲:“啓禀城主,花汐吟和蘇浮小仙長來了。”

“蘇浮見過百裏城主!”

“花汐吟見過百裏城主!”

聽到他出聲,無意擡起眼,靜靜地看了他們一會:“二位小仙長不必拘禮,坐吧。”

花汐吟和蘇浮便在一旁坐了,千畫此時是護衛,自然沒有坐着的道理,笑着站到無意身後。

無意自小跟在千畫身邊,千畫說話的語氣,神态怎麽都能學出個七八分像,一番談話下來,沒有任何不自然的地方,蘇浮不禁佩服眼前的“百裏城主”演技過人,對他身後的千畫意味深長地一笑。

離開之前,千畫不動聲色地拍了拍無意的肩,低聲笑道:“演得不錯,想不到你還有這等天分。”

無意看着他,就差沒哭出來了。

“阿吟。”千畫走出千竹苑時突然神色嚴肅地叫住她,“兩日後的大戰,你會被安排在城中,到時城主也會留在城中安撫百姓,記着,千萬不要亂跑。”

面對他的叮囑,花汐吟有些不解。被安排在城中早有預料,可“不能亂跑”是個什麽意思?難道讓她什麽都不做待在屋子裏?這是絕不可能的,她是仙門弟子,是來退敵的,大敵當前,縮在屋子裏

是怎麽個事?難道在他們眼中,她成了豆腐做的人了?

雖然不知道千畫想到了什麽,蘇浮還是附和了他:“阿吟,聽他的。”

“好,知道了。”她點點頭,“但是,我不會坐以待斃,我負責照顧傷員和安撫百姓。”

“可以,這裏所有的大夫加起來也許還不如一個你,但是切記注意安全。”千畫也不知是怎麽了,只覺得霧蓮月此次親征,并不單是奪取逢雲城那麽簡單。

霧蓮月的行動永遠令人難以預測,原來三日才能到達的大軍,竟提前了一日兵臨城下,趕在白君卿等人之前到達!狼煙點起時,舉城皆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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