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32)
伯了!”她沖出山洞,踏上聆音便往西海趕去。?
☆、離開
? 花汐吟本就元氣大傷,此番急駛着趕到西海,身子更是虛弱,最後幾乎是摔在小築門前的。
沐曦正在門前澆花,眼看着她暈在門前便吓得一陣慌亂,丢了瓢兒上前扶她,發現她面色蒼白,唇無血色的樣子心疼不已:“阿吟你這是怎麽了!幾日不見怎的就将自己弄成!”
花汐吟強打精神,對她笑了笑:“師姐,我來取藥了,半月之約,我不曾遲到。”
“你先進屋。”沐曦扶她進去,給她找了些丹藥服了,然後去找墨遲。
墨遲從後堂出來,見她竟虛弱成這樣也不由驚了驚,上前查探了一番終于發現了端倪,神色吃驚地看着這瘦弱得跟貓兒似的丫頭:“你竟然分了自個兒的元神?!”
聞言,沐曦吃了一吓,花汐吟卻只是搖頭:“無礙的,我心中又分寸才這般做。”
“是為了……瓊華師叔?”沐曦道。
她點點頭,轉而看向墨遲:“師伯,我想清楚了。”
墨遲望着窗外,長長地嘆了一聲:“你跟來。”
她跟着墨遲到書案邊,他扯了一張素宣,執筆在紙上刷刷點點地寫下幾個字。
“牽機并非是毒,因此天下無藥可解,但經我多年調查,卻有一種渡蠱之法,可将此蠱轉移到旁人身上,承受渡蠱之人亦會經歷七次發作,卻并不會死,發作的時間也要比原主間隔長許多。”
“如何才能渡蠱?”
“渡蠱需完成一道禁陣之法,此陣設有五大法門,一處陣眼。五大法門中分別置以上古五大神獸命門之物,乃是白龍珠,獨角獸角,鳳凰心,麒麟血,青鸾淚。”
“只此五樣?”
“你休要輕視,這五樣東西哪一樣說出來都是六界難覓之物,且不說獨角獸早已滅絕,獸角怕是早已無處可尋,就是剩下的幾樣又有哪一件易得。白龍珠倒是有些頭緒,天宮的天生樓頂便是了。”
花汐吟一怔:“師伯指的是元冥神玉?”
“'正是。”墨遲繼續道下去,“鳳凰心也不易,雖說神獸只要甘心情願将自己這要命的東西送上,倒也性命無虞,可也是要修為盡毀,打回原形的,如今世上的鳳凰只剩下那西宮的伽藍一脈,這一顆心也不知她可願給你。還有麒麟血,麒麟渾身的血都有醫百病,接斷骨之效,可眼下要的乃是麒麟的一口心頭血,實打實的是要去了半條命的。至于青鸾淚,你休要看簡單了去,這一滴淚要的是有情淚,至情之淚方可。”
聽他一番說辭,這五樣中任何一樣都是六界稀寶,得一樣實數不易,惶論湊齊五樣。
“我與你說的禁陣,最要命的還并非這五樣,而在陣眼。”說到此處,墨遲頓了一頓。
“師伯請講!”已經走到這一步,哪怕是刀山火海她也要闖上一闖。
墨遲和沐曦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與不忍。
“禁陣的陣眼處需得注入一千生靈之心血方可啓動。阿吟,之前那五樣東西取來只是難,一旦踏出這一步,你便再也回不了頭了。”
盡管來這之前,她已做好了心理準備,但墨遲此話一出,她還是愣住了,手中的劍也落在了地上。
“師,師伯的意思是要阿吟殺人?……”
墨遲一字一頓:“一千人的心血,一人都不得少。”
“阿吟你想清楚了再答,此事但凡你有一絲想不透徹,都做不成的。”沐曦勸道。
花汐吟握着拳,面兒上卻露了笑意:“我沒有什麽不透徹的,本來以為此事再無轉寰的餘地,如今能有辦法救他,我還有什麽可猶豫的。”
“阿吟,這不是開玩笑的!取那五樣東西來做陣門已是難如登天,那千人的性命更是要折盡功德,悖逆天道的!”
“我自然知道。”她只是笑,“我知道若是我真的殺了生,此生便與成仙無緣了,還要遭受天譴,六界不容,這世上再無我立錐之地,可是怎麽辦……我想救他,若是這麽做能救他,我一定會做。”
“你不怕?”墨遲問。
怕,怎會不怕?縱然她要強,死卻是真真兒地怕。若是換作從前,她怕是哭都止不住。可是如今她有師父,同他的性命一比較,灰飛煙滅仿佛也算不上一等事,只要能換得他平安活着,此生再得見他淡然一笑,她什麽都無所謂了。
這樣很好,比什麽都好……
“若不是師父,阿吟早爛在青冥河底成塵成泥了,又怎會有這些年的快樂時光。師伯只當是阿吟欠了師父的,阿吟不悔的。”她的笑容那樣問心無愧,墨遲自問,從未見過一個女孩可以笑得如她一般清華無雙。
這是個好丫頭,若是好好教導,日後得了仙骨,必是一位不能小瞧的姑娘,只可惜……怕是沒有這等機會了。
“好丫頭,白君卿此生能收得你做徒兒,也是他這麽些年為六界蒼生做了許多修來的福澤了。”眼下,墨遲豈會看不出這丫頭對白君卿用情至深,肯為他做到如此,他自嘆弗如,“罷了,罷了,此事說到底因我而起,如今師伯能助你的,只有此物了,拿了回去給你師父服下,可暫緩牽機的發作。”
他一揚手,一只瓷瓶兒落到她懷中,打開一看,只見仙澤渾厚,靈氣沖天,竟是墨遲凝化修為,煉化的上千年的內丹!
“師伯這!……”她驚愕地望着墨遲。
他卻淡淡地合了眼,對她一揮手:“去吧,自己想好了,日後莫要後悔。”
花汐吟收了內丹,跪下給墨遲磕下三個響頭:“師伯珍重,不肖師侄花汐吟就此拜別!”
說罷,她起身,對沐曦拜了一拜,轉身離開了小築。
“師父,阿吟她……”
“讓她去吧,她已是鐵了心了。”墨遲搖搖頭,伸手輕輕擁住她,“沐曦啊,師父如今将內丹給了,修為所剩無幾,你可願從頭開始?”
沐曦撩開他的袖子,他失了修為,故而堕仙印也消失了,小島周圍的結界正在一點一點消散,她望着窗外吃吃地笑:“從很久以前我便在想,能和師父離開清冷的碧霄宮,蓋一座小屋,窗臺上擺幾盆蘭草,再挂上一只鳥籠,屋外種上杏樹,芍藥,海棠,滿滿地種上一片,可以養些雞鴨,種些瓜果。央着師父帶我去海邊拾貝殼,挖幾顆不值錢的小珍珠回來做簪子。不用琴棋書畫,不用對月飲茶這般花前月下,只過尋常人家過的日子,我還要學會做飯,同阿吟一樣為喜歡的人做一桌小菜……師父,我們家這樣,可好?”
“嗯,好。”墨遲将下巴枕在她頸窩,安靜地聽她說。“我們家”,嗯,他喜歡這個說法。
他還有許多時間,無論什麽,他都可以陪她一樁一樁慢慢地做完。
花汐吟回到昆侖已是入夜,紫辰在碧霄宮中等了她整一日,見她平安回來,方才松了口氣。
她進殿見過他,緊接着便問白君卿。
“我替他加護了心脈,暫時不會有毒發攻心的危險。”
聞言,她也寬了心:“多謝師叔。”
“你也別在這謝了,到底出了什麽事一五一十說清楚。”
她便将事情的前因後果講與紫辰聽,一邊聽下來,紫辰一邊覺得真是要給氣得心肝兒疼,一口氣嘆也不是,不嘆也不是,生生憋在胸口順不下去。
“阿吟如今已尋得了解毒之法,只是不得不離開制藥,師父這裏還望師叔照顧。”
“什麽解藥?”紫辰頭一回知道牽機有解,不禁追問。
花汐吟只将那五樣東西道出,至于那千人的心血,她卻只能咽回腹中,一字不提。她知道,若是紫辰得知,斷斷不會讓她去的,如今只要能救師父,這天下的罵名便由她來擔罷。
聽完後,紫辰雖覺蹊跷,卻也沒有點破。
她卻直直地跪在他面前磕了三個頭,紫辰心中詫異:“你這是做甚,快起來!”
“阿吟想求師叔一件事。”她堅定地跪着,目光灼灼地望着他。
“你起來好好說,師叔能吃了你怎的。”這丫頭是他眼看着長大,如今虛弱成這樣竟還下跪求他,他怎能不心疼。
花汐吟道:“阿吟想求師叔,阿吟不日下山尋藥一事還請師叔瞞着師父,一個字都萬不能透露,只說阿吟回了天宮便可。”
“為何?”紫辰不解地看着她,按理找到了解藥便是一樁喜事,這丫頭這般卻是為何。
她只是搖頭:“求師叔莫再追問,阿吟自是有苦衷的,眼下不便言明,師叔只要相信阿吟絕不會害了師父,望師伯幫阿吟這一事。”
說罷,又磕起頭來。
紫辰拉她起來:“你是什麽為人師叔有數,自然知道你害了誰都不會害你師父,此事若你心中有了打算……便去吧。”
她紅了眼眶:“多謝師叔信任!師叔,我想去看看師父。”
紫辰嘆了口氣,取了兩粒丹藥來:“服了再去,讓你師父瞧見你這臉色,少不了罵。”
她便乖乖服了藥,調息片刻才去了容清閣。
白君卿的心脈被紫辰上了一道加護,又一番自傷,此時尚在昏睡,方知紫辰是哄她吃藥才拿師父說事。
她取出墨遲給的內丹喂他服下後便守在榻邊看他,時而癡癡地笑。
“師父可知,阿吟有多羨慕沐曦師姐。”她伏在他手邊,靜靜笑着,“墨遲師伯肯為她放下一切,伴着她住在海邊小築中,即便分別了五百年,只需要一眼,便都煙消雲散了。你說,阿吟能等到那一日嗎?
阿吟就要離開昆侖山了,可是還有好多好多話沒和師父說。阿吟任性,逞強,又愛胡鬧,師父容着我,這一次……師父一定會生氣了吧,待阿吟回來,替師父解了牽機,師父再好好罰阿吟可好?
師父,阿吟想一輩子陪着師父,阿吟不願師父娶師娘。你瞧,阿吟學會了做飯,洗衣,針線……阿吟會很多事,師父娶師娘做甚?”
她彎着嘴角輕笑。
“師父答應了阿吟,要和阿吟一起年年看雪,一起去看北海日落,一起去偷那血菩提,還有羽桃林的桃花,師父還要年年陪阿吟吃團圓飯呢……師父是上仙,不能騙人的。
師父,阿吟終于找到渡蠱之法了,很快就沒事了。”
說到最後,她握住他的手輕聲哭了起來。
“師父,倘若你知道真相,會殺了我嗎……”
一夜月明,碧霄宮中寂靜無聲。
翌日,當紫辰發覺時,花汐吟早已離開了昆侖地界了。
☆、錦繡村
? 炊煙袅袅,雀聲漸起,挑擔的腳夫的吆喝聲喚醒了這個村莊的早晨,一切就如尋常日子般寧靜。如今還在正月裏,少不了幾串炮仗聲求福,家家戶戶門前都挂着新春聯和門神畫兒,出門便與鄰裏說着吉祥話。
然,就在這一日早晨,卻從村外進來一個女子,明眸皓齒,俏若仙童,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透着引人注目的靈彩,披着一件白裘子,內裏穿着湘黃色短襟,腰間帶一把銀色配劍,陽光下透着微藍,瞧着只有十二三的年紀,頭上竟別着一支白蓮花的玉簪子,并不算多麽上好的成色,可卻別樣地稱她。
這樣一個明珠般的人忽然進村,引得村民頻頻側目。
花汐吟倒是好定力,只管低着頭查看地圖。
大地東南有一錦繡村,傳言是獨角獸末裔最後出現的地方,她便日夜兼程地趕了過來。如今看這錦繡村,與尋常村子也無大異,獨角獸亦滅絕多年,她該從何問起?
之前只想着快些到這,可真到了才知根本無從下手,是她關心則亂,欠了考慮。她不禁有些頭疼地揉了揉眉心。
“姑娘是來尋親的?”一位腳夫挑着兩筐幹柴從她身邊走過,停了一停,回身問道。
花汐吟搖搖頭,見那腳夫有些年紀,便存着一絲希望上前詢問:“大爺,小輩是外鄉來的,倒不是為尋親,卻真是尋一人來的。不知大爺可聽說過一個名叫慕天歌的人?”
據墨遲所說,獨角獸一族傳到天歌殿下這一代便滅絕殆盡,天歌殿下亦從此失蹤,生死不明。獨角獸乃神族,不老不死,天歌殿下若是還活着,容貌定也不曾老過,倒也便于辨認了。
“慕天歌……不知不知!”一聽到這個名字,那腳夫竟是一臉惶恐,連連擺手,唯恐她再問,急急地避開了去。
“哎……”花汐吟一臉莫名。
正疑惑這天歌殿下莫不是做了什麽事吓着了這裏的村民,才讓他們如此避諱,就見前面走來一年輕人,穿着青緞襖,眼窩發黑,一看邊知是縱,欲過渡所致,身後改跟着一個小厮,瞧着比尋常村民富餘許多。
一見他,旁邊剛才還在閑聊的村民紛紛退開了去。一老婆子慌忙扯着花汐吟退到巷子後,低聲道:“這是村子裏方財主家的公子,平素便橫行霸道,沒少欺負村裏人,好幾家姑娘都讓他禍害了去,搶了做小老婆,村裏人私下都喊他方霸王。姑娘這般好容貌,可千萬不能到他跟前去白白受糟蹋。”
聞言,花汐吟眉頭一皺。這方家少爺印堂發青,眉宇間隐隐有妖氣,現下雖還能在村中走動,依她所見卻是精氣殆盡,不久于人世之像。
此乃閑事一樁,換作從前她定會義無反顧地插,上一腳,可眼下找獨角獸要緊,她不想插手此事。正欲離去,卻聽見“哎呦”一聲,探頭去看,是一個孩童淘氣,抓着一串炮仗玩耍,沖得急了竟撞在那方霸王身上,衣擺處讓炮仗炸了一個洞。
“哎呦呦,這下了惹了禍了!”老婆子不住地嘆。
那方霸王之名到底不是白得的,瞧見自己新衣上生生炸了個洞,惱得一把将那孩童提将起來:“好你個沒長眼的小賤種,爺的衣服你也敢燒!爺這身衣服可要上百兩的銀子,賣了你都賠不起!”
村裏攏共那點地方,這廂一番動靜,小戶的窗戶便都開了條縫,卻不見一人敢出來對上這霸王的。
方霸王一揚手便将孩子丢給了小厮,裝模作樣地取了帕子擦擦手,看得花汐吟一陣好笑。
“如今是正月裏,傷了鄰裏和氣也不吉利,可你這小賤種燒了爺的衣裳,不賞你幾個嘴巴長長記性,爺今後在鄉親面前豈不失了面子?”他說得輕描淡寫,那孩童這幾個耳光卻是少不了了。
小厮巴巴地湊上笑臉:“少爺您請好嘞!”
說罷便将孩子提了起來。
孩子撞上了方霸王,先前也是給吓傻了,此番見那大巴掌要打來,禁不住吓得哇哇大哭!
花汐吟看不過去,安妮巷子後面沖出來,一手彈了枚石子将那巴掌打開,一手将那孩子接過來放在地上:“橫豎不過一件衣裳,公子何必欺負一個孩子?”
方霸王本來欲罵是哪個不長眼的多管閑事,瞧見花汐吟後卻生生轉了笑臉,罵人的話到了嘴邊卻說不出口,竟換成了一句:“勞駕姑娘出手,姑娘手可傷了?”
聽得她目光一沉。
貼身的小厮說出去就是方霸王的臉面,如今臉都讓人給打了,這霸王竟還上趕着賠笑,這樣的事可是錦繡村頭一遭。小厮也是聽傻了,但擡頭一瞧,登時明白了,他家少爺這是瞧上人家了。
“姑娘不是本鄉人吧,是來尋人還是投親?”方霸王和顏悅色地問。
“尋人。只是村裏似乎沒人知道他。”
“那敢情好,錦繡村就數我們方家人脈廣,上下幾代都是村裏人,鄰近幾個村子也是熟絡的,姑娘不如先去我家小住幾日,要尋什麽人,你只消将名字樣貌告訴我,不論生死,我定幫姑娘打聽到!”方霸王信誓旦旦道,心中卻盤算着管她什麽本鄉異鄉,此等姿容是他從未見過的,讨回去做媳婦豈不美哉!
“哦?這麽說只要是在這錦繡村待過的人,你都能替我打聽出來?”花汐吟心中一動。她在此處到底是人生地不熟,天歌殿下又是失蹤上百年的人物,若是這方霸王真能為她打聽出一二,倒是不錯。若尋不到,一介凡人也留不住她。
“是是是,姑娘你就寬心罷,公子應承姑娘的定會尋到。”小厮也跟着幫腔。
“就是就是,姑娘先随我來。”說着,那方霸王邊動手動腳地來拉她了。
花汐吟不動聲色地退後半步,避開了那爪子:“這孩子……”
“我這就讓人送他回去,方才新年玩笑話,我怎會真打一個孩子。”方霸王作出一副君子模樣來,催小厮送孩子回去,難得大方地又送了些壓歲錢,捧着笑對花汐吟道,“姑娘請!”
不知道的還真當他迎自家娘子了。
花汐吟尴尬地扯了扯嘴角,跟他去了。
這邊鄰裏瞧見她被方霸王領去,心中不由一陣扼腕,卻也無法兒,暗道可惜。
花汐吟本就是半仙之體,即便只是十二三歲模樣,也讓人不敢輕視,仿佛多近她一步,多看她一眼,都成了亵渎。方霸王到底是一介凡人,看不穿仙氣,權當是他自己多心。一個小姑娘,他怕什麽?
“走這一路,還不曾問姑娘芳名?”
花汐吟頓了頓:“方公子喚我姑娘便ke,名字就不勞公子費心記了。”
方霸王鄉裏橫慣了,頭一回被嗆,心裏不由來了幾分火,小厮見勢不好,忙扯了扯方霸王:“公子莫氣,這姑娘生得這樣好,可不得有幾分脾氣,公子且容她,日後慢慢□□……”
方霸王一聽,确實是這個理,便也消了火,再想想回頭将這小娘子娶回家伺候他,心裏也美滋滋的。
花汐吟在前頭聽着這主仆二人你一言我一語,真真是又好氣又好笑,娶她?還日後□□?就沖他這份勇氣,她臨了就得給他下幾味藥好好整治一番。
這方家确實是村裏的大戶了,村裏竟還有一座三進三出的大宅,方霸王引她進去,一進門花汐吟便注意到此宅中有妖氣,雖然細微,卻也并非不可查。
方家雖橫行鄉裏,卻也只是普通人家,宅中何來的妖氣?花汐吟心中疑惑,回頭去看那方霸王,他眉間确實有些妖氣。她本以為是他縱,欲過度,現下再看才覺事情有些蹊跷了。
方霸王領她去見過方家父母,方父方母見他又領着一個姑娘回來,神色登時不悅,連聲罵他胡鬧。方霸王上前低聲說了幾句,便又喜上眉梢,再看花汐吟時眼神都帶着歡喜,花汐吟不由得碜了碜。
方母喚了個丫鬟來領着花汐吟去東廂入住,花汐吟謝過了便退了下去。不消半日,方氏又來噓寒問暖,好像她已經是方家媳婦了似的,弄得花汐吟心中異常尴尬。
方氏本就是村裏俗婦,終究敵不過她有心思,才說了幾句便被繞了進去,閑聊的內容不知何時也從家長裏短變成了錦繡村的歷史。
幾百年前,錦繡村确實出現過獨角獸,據傳那頭獨角獸是一罕見的品貌,通身銀鬃,威風凜凜,一雙藍瞳有如深海明珠,額上金角更如晨曦耀眼。雖只現身過一次,卻美得令人終身難忘。
神族姿容,确不是凡人可以瞻仰的。
獨角獸在當時已是如鳳毛麟角般稀少,凡人見了自然貪心大起,去神廟請來了金羽箭,錦繡村聯合附近幾個村莊一同獵殺這頭獨角獸,卻被他負傷逃走。
當時的方家是那次獵殺的主使者之一,普通的獵戶門第一心想着能獵得獨角獸發一筆財。
“此事說起來也是冤孽一樁,方家祖上一心想過富貴日子,卻沒想到當日那頭獨角獸乃是獸王神族。”
“那獨角獸是不是叫慕天歌!”花汐吟脫口便道。
這三個字仿佛一瞬間将方氏拉了回來,她吃了一驚,支支吾吾道:“我,我不知……”
見她說話遮遮掩掩,花汐吟心中所想便應証了七八分,笑道:“夫人不必介懷,我也只是有過耳聞,一時有些好奇罷了。後來那獨角獸可是離開了?”
方氏急忙起身:“姑娘歇着吧,此事休要再提。”
她走時,臉上隐隐帶着恐怖的神色,竟對着後山連聲念着“菩薩”,花汐吟心中奇怪,在屋中默默坐了片刻,跟丫鬟小厮們打聽了幾句,然後借散步之由離開了東廂。
這方府偌大的宅子建在錦繡村中,委實紮眼。若依方氏所言,方家原本是個獵戶,他們又是如何發的家,難不成他們真獵得了天歌殿下?!天歌殿下乃神族後裔,若是遭凡人如此欺侮,也太過可憐。
在方府一番探查并無什麽重大發現,就連之前感覺到的妖氣也不見了,令她更為疑惑的是這方家人似乎對“慕天歌”這三個字尤為敏感,無論她怎麽拐彎抹角地引誘,聽見的人都是急急忙忙避開了去。
她正發愁是否先離開方家另行調查,小厮來園中尋她,說是他家少爺在東廂等着見她。
“你家少爺?”花汐吟愣了一下,旋即了然,這是在說那方小霸王,“你家少爺見我何事?”
小厮點頭哈腰道:“姑娘不是想尋人嘛,少爺方才想起似乎在哪聽過那人的名字,這不立刻就來東廂尋姑娘了。我家少爺對姑娘真真是上心……”
他這邊還在溜須拍馬,花汐吟早走遠了。
回到東廂,一推開門,果見那方小霸王将自己收拾的妥妥貼貼地坐在屋中,一見她便喜笑顏開:“姑娘安好。”
喲,這小纨绔還扮上君子了,花汐吟暗裏偷笑。
“聽說公子有線索了?”她一開口便切入主題,把方霸王準備了一肚子的好話全給堵了回去。
方霸王立刻跟獻寶似的将桌上的一卷畫給她,趁遞畫兒的功夫去摸摸她的手,怎料這還沒碰上便感到手心一陣鑽心地疼,他登時叫喚了一聲,擡頭正對上花汐吟含笑的眼。
“方公子還是規矩些好,我身上別的沒有,針啊藥啊卻是不少,公子要是手癢腳癢,我可以給公子來上幾針,分文不收。”
方霸王聽得背心一涼,這才知道自己請回家的不是小娘子,而是女羅剎。
見他有所收斂,花汐吟便将那畫拿了展開,剛一打開,便有一團青氣從紙中透出,她立即将畫抛開,畫落在地上,骨碌碌地展開,乃是一個男子的丹青。
畫上的男子,豐神俊秀,神采奕弈,一雙藍瞳含着溫情脈脈,一身玄衣雅致難言,眉間貼着一塊墨玉寶石護額,谪仙風姿,尊貴上神。
花汐吟呆了呆:“天,天歌殿下?……”
畫中人與墨遲給她看的畫像一模一樣,只不過墨遲給的那張畫上的慕天歌神色淡淡,超凡脫俗,正是天外殿下的風采,而這一副丹青上的男子卻是眉目含情,筆筆入骨。
令她更為不解的是,這畫上竟有濃郁的妖氣。作畫之人執念甚深,若是讓此畫留在凡人手中,不消一年便能生出妖來。
“姑,姑娘?”方霸王見她眉頭緊鎖,也不由得緊張起來。
“此畫你從何得來?”她問,“不想出人命就說實話。”
“後山有個山洞……”方霸王吞吞吐吐道,“半個月前,我偷偷進了那山洞,見洞中挂着這幅畫,覺得多少賣點銀子來花便帶回來了。我爹娘不讓我去後山,此事也都瞞着他們。這不,聽你說找什麽慕天歌,我想起這畫上的題字中确實有這個名字,便取來讓你瞧瞧。”
“這畫中有妖氣,會食人,精氣,修煉成妖。”花汐吟看看他的臉色,“你是不是私下将這畫展開看了?”
方霸王點點頭。
“看了幾回?”
“……前後有六回了。”
花汐吟一驚,扶了扶額,對一旁的小厮道:“去扶你家少爺坐下。”
雖說這方霸王鄉裏橫,心腸卻也不是個壞的,家裏寵過了頭才養成這麽個潑猴,這讓畫吸了六次,精氣,如今她若不救,倒是她狠心了。
“為何?”方霸王一臉不解。
花汐吟生平最厭她治病還有人問個沒完,當下便白了他一眼:“讓你坐下便坐下,哪來那麽多話。你的精氣都快桑這畫吸幹了,你要我救還是不要我救?”
方霸王一聽這話,再看看那幅丹青,将信将疑地,看着花汐吟,只見她已将自己的追仙銀針排開,明晃晃地一溜,頓時吓得一陣冷汗。
這這這娶個媳婦怎麽還會紮針啊!
“媳婦你看啊……”
“方公子。”她抽出一根針在他眼前晃了一晃,“請慎言。”
“姑,姑娘。”方霸王愈發覺得這姑娘可愛得緊,美人嘛,确實要有點脾氣才好,“姑娘你看啊,我這也沒病沒痛的,紮針就不必了吧……啊!”
花汐吟可沒功夫陪他調笑,抽了三根銀針直接給他紮在胸口,他登時一聲慘叫。她命小厮扶住他,将仙氣徐徐注入他體內,将他體內的妖氣慢慢拔出。方霸王雖然又怕又疼,但身子卻愈發感覺輕盈起來,這連日的胸悶也祛除了。
最後,花汐吟拔出銀針,又給他喂了兩粒丹藥:“回頭讓人給你買些補藥,吃個兩帖就沒事了。”
方霸王動動身子,果然感覺精神不少,心裏美美地想着,這又會醫術,又生得美,待娶到手豈不跟做夢一樣啊!
“方才你說,這畫是後山偷的?”花汐吟收了銀針。
“那後山本就是方家祖上的地,算不得偷。”方霸王急着替自己挽回面子。
花汐吟也沒在意這地是誰的,她眼下只留心着這幅丹青,慕天歌的畫像出現在方家後山,必定是與方家祖上有幾分關聯的。
“方公子,令尊可與你說起過慕天歌這人?”
“沒有。”
“那獨角獸呢?”
方霸王想了想:“閑散時好像聽過幾句,據說這錦繡村幾年前出現過一頭獨角獸。古書上說,獨角獸乃瑞獸,但出現在錦繡村的這一頭卻給錦繡村帶來了一場百年不遇的大旱災,當年村裏死了很多人,唯有方家相安無事,說來也是怪事一樁。”
“還有呢?”
“爹娘素來不喜談起獨角獸的事,我知道的只有這麽多了。”
花汐吟也只好作罷:“既然如此,我便将這畫毀了,以免她日後修煉成精再去害人。”
說着,她已取出了淨化的符咒。
突然,一陣陰風破窗而來,直吹得東廂一片狼藉,花汐吟不過是一眯眼的空當,地上的丹青已被人取走,她只看見一抹暗影跳了出去,她立即追了上去。
“姑娘!”方霸王也被方才的景象吓了一跳。
“不許跟來!”她吼了一聲,拔出聆音禦劍去追。?
☆、寸心亂(上)
? 花汐吟追着那道暗影一直到了方家後山,眼見那人鑽進一片灌木叢中不見了,她上前仔細查探,竟發現了掩藏在枯藤之後的一處洞口,心中暗想,這大約便是方小霸王所說的山洞了,遂撩開藤蔓,走進洞中。
洞中一片漆黑,像是一個甬道。她小心謹慎地摸索着往前,走了許久才見到一絲亮光,她便循着光源而來,走出了甬道才發現,此地別有洞天。
從山頂淌下來的山泉于此地彙出一汪泉水,潭中還有幾尾野魚游弋,粗壯的石柱撐起一片偌大的空間,洞頂鑿了一塊石頭下來,漏出幾抹亮光傾洩在潭水上。山洞中還種了不少花草,因缺少陽光,皆生得細弱,開的花雖小,卻也別有幾分可愛。潭水邊擺着一張檀木書案,文房四寶都是齊全的,石壁上挂着寫意的山水墨畫,或花鳥魚蟲,或山水人家,落筆細膩有情,落款處只留了一個名字:方玉绮。
花汐吟立在畫前凝神端詳,這樣一個知情知趣呢人,為何會住在這裏?
“你難道不知道這方家後山是錦繡村的禁地嗎?”身後傳來女子的質問。
花汐吟回過頭,看見的是一個戴着鬥篷帽的黑色身影,寬大的帽子遮住了她的臉,只留一個削尖的下巴,鬥篷罩住的身形依然可以看出她的瘦弱,她懷中抱着方才的丹青,仿佛抱着一件珍寶。
花汐吟愣了愣,眼前的人身上并無妖氣,她卻不敢掉以輕心,只将手中的劍往身後收了半寸。
那人将她打量了半響,道:“你非村裏人吧。”
“我是昨日進村的。”
那人繞過潭水向她走來:“是你偷了畫?”
“非也,此畫是方家少爺無意中發現帶回家中,想是并不知此畫有主。”她解釋道。
那人注視她片刻,對她一擺手:“如此,你便走罷。”
花汐吟猶豫片刻,道:“小輩自會離開,只是這畫詭異,留着恐是個禍害,望姑娘讓小輩将這畫帶走。”
聞言,她聽到鬥篷下傳來一聲笑:“你說這畫怎的?”
“此畫中已有妖氣,假以時日便能修成人形,只怕将是一件禍事。小輩不才,在仙門中學過降妖伏魔之術,請姑娘将畫交給小輩。”
“你說,畫中有妖?”
“是,若是此妖以畫中人模樣成型,事情……只會更加麻煩。”花汐吟考慮了一番,若是有妖與天歌殿下生得一斑模樣,倘若日後惹下禍端,對天歌殿下亦是不敬。殿下生死未蔔,再弄出個畫中妖來,她可要頭大了。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