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35)

他,忍了好一會還是笑出了聲:“沒想到你裝起守衛來還是有模有樣的嘛。”

“你的意思是我長得像魚嗎?”蘇浮搖搖頭。

她吃吃地笑:“哪裏哪裏,師兄英俊潇灑,風流倜傥,我來王府才多久,便瞧見三個媒婆……”

“阿吟,就此打住。”蘇浮頭疼地扶着額。自從他回到晏京,這京都之中不少世家大族不約而同地盯上了他,皇兄也樂見其成,絲毫沒有幫他擋擋桃花的意思。身邊這丫頭就更不走心,

任憑他焦頭爛額,自己坐在一旁哄着朝顏吃糖果,有時候他不禁想,他這樣費心地送走桃花,能為了誰,還不就是為了家裏這只小白眼狼!

她憋着笑:“好好,咱們下去吧。”

二人收起長劍,潛入水下。

西海龍宮正殿守備極嚴,他們也不打算進去,先到了偏殿外的珊瑚叢中。

“蘇浮,你可知龍珠的确切位置?”花汐吟一面四下張望,一面問。

“據說那枚白龍珠被西海所收後,龍王将它藏在了龍宮之底,龍珠畢竟是神獸所誕,擔心其靈氣影響到西海海底的地脈,故而一直将它封印,事隔多年,現在只知道龍珠就在龍宮之下,

卻無法确定是哪一座宮殿。”蘇浮道。

“龍宮這麽大,宮殿多如牛毛,難道我們要一座一座找?”她面露擔憂,雖說找到只是時間問題,可對于現在的情況來說,時間便是最大的問題,還有麒麟血,鳳凰心和青鸾淚沒有集齊

,她沒有太多的時間耗費在西海。

“那倒不用,大概的位置還是能推測出來的。”蘇浮将出發前查到的內容一一對照分析,二人一番推斷,猜想白龍珠極有可能埋在南面的宮殿之中。

事不宜遲,二人立即潛入南面的幾座宮殿之中。

與此同時,靖王府。

朝顏趴在窗臺上,無精打采地摳着手邊的一株臘梅花,那株臘梅今年開得極好,被她生生掰得只剩下寥寥幾朵。

“娘親和皇叔突然說要出門幾日,為什麽不帶小七一起啊……”她噘着嘴。

無意立在她身後,猶豫片刻道:“姑娘和殿下想必是有要緊事要辦,帶着公主去不太方便。”

“那也不用把小七送回宮吧,宮裏好生無趣……”

無意伸出手将快翻出窗外的她撈回來:“宮裏的馬車很快就到王府了。”

“回了宮又要去國子監,小七一點也不想見到太傅……”她不滿地嘟囔道,“無意護衛你會說笑話麽?”

“屬下……不會。”

“那你會說話本裏的故事麽?”

“……”

“實在不行,你笑一笑給我看好不好?”朝顏回過頭,笑眯眯地望着他,“你連笑也不會麽?”

“……屬下不會無緣無故地笑。”

朝顏失望地低下頭。

“咳,公主,其實屬下一直有個問題。”無意有些不自在地看着她,“當初聖上要給公主挑選護衛的時候,您為什麽說了屬下的名字?”

問完,無意其實就有些後悔,一個小孩子能想什麽,他這麽問恐怕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吧。

朝顏歪頭看着他,半響道:“因為無意護衛當時對我笑了呀。”

無意不解地皺起眉頭。就在這時,王府的管家前來通報,宮裏來接朝顏公主的馬車已經到門口了,請公主移駕。

朝顏從凳子上跳下來,侍婢上前替她拉了拉衣擺,牽着她走出了門。

無意跟在後面,看着她邁着小步走出門,腕上的宮縧随着她的步伐在早春帶着連翹花香的清風中翩飛,如同起舞的绫缦。

而那個答案,朝顏也沒有繼續說下去,無意也并未再問。在無意眼中,朝顏還是個不谙世事的孩子,而在朝顏眼中,眼前的無意現在也不過是每日給她念話本的大哥哥,主谕仆從,本是

世上最簡單的關系。朝顏從來不曾想過,自己至死都還記得他的笑容,而無意亦不曾想過,他這一生最後的記憶,不是他曾發誓效忠的百裏千畫,也不是養育了他二十幾年的逢雲城,竟然只

是朝顏稚嫩的笑臉,一瞬間洗淨了一世鉛華。

西海。

礁石後,花汐吟和蘇浮正謹慎地探看着眼前這座宮殿的情況。就在這時,從宮殿裏傳出了女子的聲音。

“公主,天山秋衡子宮主與九霄星君來西海做客,龍王的意思是您好歹出去見一見。”

“我為何要去見那個大我一千多歲的大叔,父王打的什麽算盤我心裏清楚。”敞開的窗戶邊,坐下一位眉清目秀的少女,一身銀色藍魚繡花宮裝,唯一不同的是額上長着兩個玲珑小角。

“公主,那九霄星君是仙門後裔,模樣不會差的,您瞧瞧北胤仙山褚瑤宮那位與麒華山的璃三殿下,那二人相差了有上萬年呢。”

“那是女娲娘娘賜的婚,和我現在能一樣嗎!?碧螺,你說父王就這麽着急把我嫁出去?”

……

屋中人你一言我一語,屋外二人聽了個大概。

“九霄星君怎麽來西海了?”花汐吟茫然地望着屋中的女子。

“阿吟你該不是忘了吧,先前在重紫閣與九霄星君相親的那位西海九公主。”蘇浮提醒道。

花汐吟想了想這才反應過來:“她就是紫辰師叔的幹女兒,那個浣珠公主啊!”

“九霄星君這回該是又有什麽小辮子拽在虞夫人手中了。”蘇浮嘆道。

花汐吟仔細斟酌了一番,道:“既然敖浣珠是西海龍王最疼愛的女兒,她有沒有可能知道龍王将白龍珠封印在哪座宮殿下了?”

聞言,蘇浮也點點頭:“有這個可能。”

“雖然在重紫閣有過一面之緣,但如今事隔甚久,咱們也換了裝束,好在浣珠公主與我們并不熟識,不如我們混入公主的侍衛中見機行事,找出龍珠的下落?”

雖不穩妥,但這也是眼下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蘇浮思慮片刻也同意了。二人趁着下一隊侍女侍衛經過珊瑚叢之時,不動聲色地混在最後一排,順利進了殿。

二人前腳踏進殿門,一道青影便迎面砸來。

沒錯,是砸。

“小心!”蘇浮閃身擋在花汐吟前面,雙手抱住此物,定神一瞧,竟是個上好的青瓷膽瓶,瓶中還立着兩株紅珊瑚呢。

這要是被當頭砸中,腦門上多個血窟窿是肯定的了。

花汐吟暗暗心悸,擡眼往裏瞧,果然是九公主在洩憤。

“啧啧,敗家丫頭……”她心中暗道。

別看這九公主才六百歲,身法卻是相當不錯的,一堆女婢追着她跑,壓根看不清她人在何處,只能看見各種名貴擺設從四面八方飛出來。得虧蘇浮反應敏捷,一進門就替她擋了三件瓷器

。一屋子的人都在搶救擺設,他們總不能幹看着,只能來回奔着陪這小公主胡鬧一通。

“父王只想和祈風島聯姻,為何就挑了我?我才六百歲,難道就要嫁給一個連面兒都沒見過的大叔麽!”九公主人小,脾氣可不小,手中連香爐都砸出來了,撒了旁人一臉香灰。

貼身侍女碧螺已經勸得口幹舌燥:“九公主啊,這龍王不是還沒下令讓您嫁過去嗎?”

“父王昨夜找我談了足足一宿,他換了一百種說法暗示我,最後說得跟拍黃瓜一樣幹脆明白,我要是再聽不明白就只能說明本公主患了耳疾了!”

“那九霄星君也就是比您打了一點,您為何就這般排斥?”碧螺就納悶了,論品貌家世,九霄星君與九公主都是門當戶對,就連封號中都趕巧兒都有一個“九”,這本是佳偶天成的事,

怎麽從公主嘴裏說出來就成這樣了呢?

經此一問,九公主頓了一頓,衆人紛紛松了口氣。

“他風流啊!這四海八荒有誰不知道天宮九霄星君風流成性,連帶着他徒兒都學得不正經!”說罷,又舉起一顆蜜瓜大的夜明珠,吓得衆人剛準備放下的小心肝又來回抽了起來。

花汐吟眼疾手快,撲上去連人帶珠一起按住:“那依公主您的意思,您想嫁給什麽樣的人?”

她的本意是先止住這一扔,而九公主似乎真在細細思考這個問題,竟讓她半推半就地将那夜明珠救了下來:“本公主覺得,既然要嫁,就得嫁年紀相仿,志趣相投,為人正直,身懷絕技

,體格健壯,最好是能輕松擡起一座山,這樣本公主出門就不用繞山走了。還要金光閃閃,這樣帶出門有面子……”

她饒有興致地描述着她理想的夫君,衆人已經猶如被隔空點穴一般僵在了原地。

花汐吟抱着夜明珠,也沒聽太清楚,只聽到四個字——“金光閃閃”就愣住了。

蘇浮将整句話總結了一下,然後轉頭問花汐吟:“你覺得她在說誰?”

花汐吟定了定神:“唔……除去年紀這一項,我覺得她的理想夫婿最有可能是西天某位佛祖。”

“……”

九公主鬧騰了幾個時辰才消停,衆人終于得以退下。

九公主招了招手:“那誰,就是你,剛才按住我又搶了我夜明珠的那個,你站住。”

花汐吟愣了一愣才反應過來,她這是在叫自己,遂乖乖立在一旁。蘇浮本來不放心,但收到她的眼神,又不得不提心吊膽地離開。

“上前來。”

花汐吟抿着唇,邁着恭敬的步子走到她跟前。

九公主似乎一點也不急着問什麽,先是仔仔細細打量了她幾圈,然後站起來和她的身材比對了一下,然後問碧螺:“碧螺,除去臉,我和她像不像?”

碧螺思索了片刻:“還真是差不多。”

“那就好。”在花汐吟匪夷所思的目光中,九公主坐了下來,愉悅地喝了口茶,“萬一父皇真下旨要我嫁給那個什麽九霄星君的,大婚那天就讓這丫頭替我上轎子吧。”

“咳咳!”花汐吟吓得直嗆,“公主這可使不得!”

“公主使不得!”碧螺也被她家主子這任性妄為的想法吓得跪地不起。

“如何就使不得了?”九公主反問道。

“因為……因為……奴婢不合适。”這要是她替敖浣珠上了去九霄宮的花轎,待九霄星君将蓋頭一揭……他定是要生生吓暈過去啊!

九公主龍眼一眯:“方才還沒發覺,你這丫頭瞧着眼生,莫不是我父王派來說服我的吧。”

花汐吟連連搖頭:“不敢不敢!”

“既然你是我的婢女,就該聽主子吩咐。雖然讓你嫁給一個老頭子也吃虧得很,這樣吧……”九公主想了想,“本公主許你一個心願,你穿着本公主的嫁衣進了九霄宮的大門就溜,可

好?”

好你八輩祖宗!花汐吟簡直頭疼。

“公主真許奴婢一個願望?”

“龍族從不食言。”

“那好。”她幽幽地擡起眼,盯着九公主緩緩道,“奴婢想要這西海千萬年前曾封印的那枚白龍珠,不知公主可願給?”

聞言,九公主反而一愣。

“白龍珠?那是什麽東西?”她看向碧螺。

碧螺想了想,俯身在她耳邊說了幾句後,她才露出類似恍然大悟的神情,看着花汐吟道:“你說的是不是被我父王丢在龍宮底層的廢窟中的那塊灰石頭啊。”

“灰……石頭?”花汐吟訝然。

“那東西既不能像夜明珠一樣發光,又不漂亮,我爺爺還在世的時候倒是将它放在龍宮大殿上莫名其妙地供着,這幾日有客人來,父王便将它丢到廢窟中去了。你要一塊破石頭做什麽

?”九公主好奇地看着她。

沒想到這一任的龍王竟然不識此物,真真是……妙極啊!花汐吟在心中竊喜,面兒上卻不敢表露出來。

“奴婢見過那石頭,覺得與它有緣,不願見它從此沉沒于海底,望公主将它賜予奴婢,就當是給奴婢的護身符。”

在九公主看來,這怎麽算都是一筆實在劃算的買賣,于是乎一口便答應了下來。

花汐吟似乎也沒有想到事情會這樣順利就定了,心中暗喜,連連道謝。

“不過……”九公主話鋒一轉,連帶着花汐吟的心也狠狠一揪,“那廢窟長年荒蕪,你若真想要那石頭,明日需跟我走一趟,我可以用真身馱你進去,至于能不能拿得出來,也要看你

能不能找到它。”

花汐吟點頭道:“奴婢一定會找到它!”

接下來,花汐吟耐着性子聽完了九公主“密謀逃婚”的全部經過,碧螺在一旁不停地擦冷汗,待她走出大殿的時候,發現蘇浮竟然一直蹲在珊瑚叢中等着,見她安然,才松了口氣。她

将事情的前因後果細細與他講了,蘇浮也是一臉驚奇。

“所以待明日拿了那白龍珠,咱們就可以抽身了?”

花汐吟猶豫了一下:“咳,這個,我畢竟答應了九公主要替她上花轎的……”

“你該不會真要幫她逃婚吧。”蘇浮驚訝地看着她,“阿吟,人間有句話,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這可太損陰德了。”

她白了他一眼:“這九公主想嫁,九霄星君還不一定想娶呢。咱們這哪裏是在拆婚,這明明是在救九霄星君,也算是對得起咱們與他相識一場了。”

蘇浮一臉鄙夷地瞧着她:“阿吟,我發現你的臉皮似乎厚實了些。”

花汐吟捏了捏自己的臉,很認真地思考了半響,一本正經地回答他:“可能從前你沒仔細看我,我的臉皮是蓮莖變的,本來就厚實。”

“……”?

☆、西海奪珠(下)

? 在與祈風島雲家結親這件事上,西海龍王是勢在必行的,花汐吟開始想不明白,待夜裏細細斟酌了一番也就猜出七七八八。西海雲家,也就是祈風島島主夫人的娘家,乃是世代天生仙

骨,掌握着重塑仙骨的不傳秘術,不僅如此,據說雲家世代供奉着一根金龍骨,可平四海八荒,定乾坤六界,就是龍骨上的一根細骨,也能鎮一方樂土。西海這七年來,沒少受魔族侵擾,去

年更是遭受了一次重創,龍王怕是已經察覺到了西海地脈不穩,憑一己之力無法力挽狂瀾,這才提出将最疼愛的小女兒嫁入雲家,這其中恐怕也有天君的意思。

說到雲家這一代,嫡系一脈只有兩位,長孫雲寒露下落不明多年,自然從婚配人選中排出,次孫便是眼下正在天宮的星君雲九霄。

花汐吟料想西海龍王會在秋衡子和雲九霄離開西海之前将此事安排妥當,她與蘇浮恰好趁九公主的亂帶着白龍珠離開。只是她沒想到,西海龍王當真急成那樣,第二日便有旨意給了敖浣

珠。

花汐吟和蘇浮站在門外,看着敖浣珠握着白紙黑字寫得清楚明白的賜婚旨意靜靜坐在窗邊,坐了整整三個時辰。她以為,碧螺捧來龍王旨意的時候,這位不懂事的九公主會哭鬧一番,直

攪得整座龍宮翻個個兒才甘心,其實敖浣珠自己也是這麽想的。可是什麽都沒有發生,她坐在那兒,桌上放着旨意,她居然安安靜靜把它看完了。

花汐吟忽然覺得,這個九公主其實不是不谙世事。

“你們進來吧。”九公主擡起眼。

花汐吟和蘇浮面面相觑片刻,走進殿中:“參見九公主。”

“你倆不是龍宮中的人吧?”

“我們……”二人一噎。

九公主無所謂地擺擺手讓他們坐下,他們坐下之後,她又不說話了。沉默了一盞茶的時間,九公主終于開了口:“你們是不是和這宮殿中的人一樣,覺得我這時候應該開始砸東西才比較

正常?”

二人低了低頭。

九公主拿起那道賜婚聖旨:“唉,我剛拿到它的時候,一眼就看到‘賜婚’兩個字,差一點把它撕了。我耐着性子把它看完,然後我就改主意了。”

她頓了頓:“我活了六百年,母後是生我的時候沒的,我的名字,浣珠,是母後早就起好得,取自碧浣清波,西海明珠之意。這六百年來,父王最疼我,我每一天都過得很開心,我曾以

為他會疼我一輩子,我剛剛才知道,西海的地脈已經裂了……”

“公主……”花汐吟忍不住出聲。

“你先聽我說完。”九公主還是那樣一字一句笑着說下去,“我父王給我的其實不是賜婚聖旨,是雲家需要西海扶持,來西海求親的文書,父王他想了好幾日,決定替我拒了這婚事。”

“公主,那我還要替嫁嗎?”花汐吟聽出了端倪。

九公主搖搖頭:“不用了,那嫁衣也挺美的,我每次看着姐姐們出嫁的時候披着鮮紅的鲛人紗,其實很羨慕呢……不就是嫁人嘛,有什麽大不了的。”

她的名字,是西海的明珠,她是西海的公主,生來就該為西海的千萬生靈活。她的父王已經老了,她不能讓他因為她的任性而付出這麽大的代價。眼下魔族還在蠢蠢欲動,總不能在仙界

平定魔界之前,西海就已經沒了。

“只是,在出嫁之前,我很想見一個人。”九公主默笑,那笑容與之前調皮或堅強或難過的笑完全不一樣,就像錯步在雨花臺上躍動的雨滴,清明溫暖,“小時候,我曾調皮搶了一把扇

子,我想見一見扇子的主人。”

她從腰間解下一把白扇展開,十八根墨玉扇骨,白絹扇面上繪着幾株紫竹。

沒有題字,沒有落款,只有那幾株栩栩如生的紫竹。

“你們既然是從外面來的,便幫我找一找這扇子的主人吧。”九公主道。

原來是有托于他們。

花汐吟接過那扇子看了幾眼,禁不住皺了皺眉。再怎麽說,這線索都太少了:“除了這把扇子,公主可還知道什麽關于扇子主人的信息?”

九公主搖搖頭,答得很誠實:“我連那人什麽模樣都記不清了,也不知道叫什麽。”

聞言,花汐吟險些将扇子脫了手:“你連人家叫什麽都不知道就把人家貼身的扇子搶回來啦!?”

九公主臉一紅。

既然說是“小時候”,這龍的小時候和人不大一樣,至少時間上是有很大差別的,花汐吟試探着問道:“九公主,你還記得這扇子你放在身邊多少年了?”

九公主來回掰了幾回手指:“也就……四百年吧。”

“……”她開始擔心連扇子的主人都不記得這把扇子了。

九公主笑了笑:“我就是想把扇子還給那人,如果真找不到,就算了。”

花汐吟望着她,有片刻沒有說話,這九公主眼中期待的神色分明就和她想着師父的時候一模一樣,說什麽“算了”,倘若真的一輩子都見不到扇子的主人,對于她終歸是個遺憾。花汐吟

将扇子收在胸口:“我一定盡力找到扇子的主人。”

九公主俏皮地一笑:“還不知道你們的名字。”

花汐吟遲疑片刻,道:“公主叫我阿吟便可。”

蘇浮知她眼下不便表露身份,便道:“在下蘇靖琰。”

“看你二人,像是凡人,為何有身帶仙氣?”

蘇浮道:“公主有所不知,我二人早年修習過仙術,故而帶了一份仙氣,不足挂心。”

“如此便好,近來龍宮事多,你們還是處處當心。”九公主見二人身上并未有殺氣或者魔氣,便也不再多問,橫豎他們的目的只是一顆無關痛癢的“灰石頭”,于西海和龍宮皆無害處,

“阿吟,你昨日對我說想要廢窟中的什麽石頭?”

“是。”

“那石頭很重要?”

“這要看于誰,于公主,那不過是一塊灰石頭,但是于阿吟,它卻是一件可遇不可求的珍寶。”

“你昨日對我說,你與那石頭有緣?”

“是。”

聞言,九公主輕笑起身,袖上绡紗翩飛,自帶三分靈動:“既然有緣,還是去取來罷,畢竟這世間能稱得上有緣有份的東西委實太少了。”

那一刻,花汐吟由衷地覺得,這個看起來嬌蠻的公主,其實比她更懂得什麽才是珍貴。

西海海底的廢窟常年無人涉足,又有海底漩渦的阻擋,如果沒有龍族的指引,普通人想要進入可謂是難如登天。所以,當九公主承諾帶他們去取白龍珠的時候,花汐吟心中感激萬分。

九公主翻身化作一條銀龍,停在二人面前:“上來。”

二人立刻攀上龍背。

“坐穩。”九公主馱着二人一路直下,朝廢窟而去。

與此同時,龍宮大殿。

西海龍王端坐在金色龍椅上,按着扶手上鵝蛋大小的一枚紫珍珠,目光緊緊鎖着珊瑚椅上輕輕敲着扇子的男子:“九霄星君當真要娶小九?”

九霄淡櫻色的唇邊浮起一抹笑意:“小侄今日代表西海雲家前來拜訪,便是于此事與龍王商談一番的。”

“本王共有三個女兒,長女與次女都已出嫁,如今膝下只有九兒一個體己的孩子……”龍王臉上的神色顯出了為難。

九霄莞爾:“人間有句話叫女大不中留,九公主再過幾年也到了适婚年紀。雲家與西海休戚與共,魔界蠢蠢欲動,西海已是危在旦夕,眼下西海的地脈想必不需小侄多說,只有雲家的碧

金龍骨可以修複,而雲家也希望能與西海龍族合作,此事還請龍王三思。”

涉及西海地脈,龍王手下一緊,價值連城的那枚紫珍珠剎那間裂開了一條深痕。

“九兒被本王寵得不成樣子,生性頑劣,恐怕配不上星君。”

“龍王言重了,公主只是年幼,小侄相信,璞玉可雕。”九霄很有耐心地看着已經一頭冷汗的西海龍王,“雲家一月前已經送來拜帖,龍王陛下似乎還未想清楚,小侄可以等到龍王陛下

想清楚。只是小侄有一言,西海萬千生靈如今就系在九公主一人身上,還望龍王陛下以西海為重。”

龍王陷入了深思,女兒與西海之間,實在難以抉擇。九霄星君雖出色,但此事到底關系到小九的終身幸福,他兩個女兒皆因西海利益出嫁,他舍不得讓小九也如此耽誤。

他望着眼前含笑的男子,雲九霄,雲家二公子,看似缺乏正經,卻在雲寒露失蹤後一人撐起了當年搖搖欲墜的雲家,其實力不容小觑。小九那性子,若真嫁給此人,真不知會發生什麽…

九霄忽然轉了話鋒:“小侄聽聞西海龍宮保管着一顆灰色石頭,怎麽今日卻不曾瞧見?”

龍王道:“小九說那石頭瞧着有礙觀瞻,本王便讓人将它丢到海底廢窟中去了。”

聞言,九霄倒是一愣。

“怎麽,星君對那石頭感興趣?”

九霄眼中笑意不減:“有些耳聞罷了。”

他施施然起身:“小侄的想法已經傳到,先告辭了。”

龍王對他抱了抱拳:“二公子慢走。”

九霄走出大殿,迎面撞上一人,那人慘呼一聲,坐在了地上。他低頭瞧了一眼,恢複了以往半不正經的笑容:“你是秋宮主的入室弟子吧。”

摔在地上的少女正是二八年華,生得一副清秀端正的五官,氣質清靈,一瞧便是修仙的好苗子。她揉了揉被九霄放在胸前的扇子撞到的額頭,立刻爬起來行禮:“天山聞溪,見過九霄星

君!”

不愧是天山宮主的弟子,就連說話的聲音都好似天山泷仙谷中潺潺而流的泉水。

“聞溪……”九霄想了想,悟道,“我從前在天山見過你,那時你還是個小丫頭。”

聞溪輕笑:“星君好記性。星君這是那哪裏去?”

九霄搖着玉竹扇,扇面上的青竹翠得似要滴出水來:“去瞧一塊灰石頭,你要不要跟來?”

灰石頭?她試探性地瞄了九霄一眼,這位九霄星君在仙界可謂是名聲在外,他若是說一樣東西無趣,那就不用看了,如果他說一樣東西有趣,這其中的意味卻有待好好思量一下。聞溪皺

眉猶豫片刻,還是輸給了自己的好奇心,點了點頭。

九霄潇灑地搖了搖扇子:“跟來。”

而此時,敖浣珠載着花汐吟和蘇浮已經來到了西海海底。此地乃是西海地脈所在,西海的漩渦幾乎雲集于此,加上近來西海地脈崩裂,漩渦更加湍急。二人伏在龍背上,在漩渦之間穿梭

,頭都難以擡起,更不必說看路了。銀龍穿過漩渦,緩緩靠近廢窟,最後停在廢窟洞前。

“我們到了。”浣珠道。

花汐吟和蘇浮緩了緩,躍下龍背:“有勞九公主。”

浣珠搖搖頭:“我在西海龍宮待了六百年,走得最遠的地方是幹爹的重紫閣,很少見到外人,你們雖然始終對我有所隐瞞,我卻覺得你們沒什麽惡意,多兩個朋友無妨。”

聞言,二人面面相觑,點了點頭:“九公主說的是,世上有緣人太少,多個朋友有何妨。”

“只是你們能否告訴我,那灰石頭究竟是什麽,讓你們不惜潛入海底也要取走?”

花汐吟遲疑須臾,道:“九公主有所不知,那并不是什麽灰石頭,那是一枚白龍珠,原本與天宮之上天生樓頂那枚元冥神玉同出一胎,皆是上古神獸白龍羽化前留下的龍珠,可它的能力

并沒有元冥神玉那般強大,故而一直留在西海,世上知道它的人甚少。阿吟今日取走此珠,乃是為了救人性命,絕無邪念。”

“你要救誰?”

“……這個恕阿吟不能告知。”

“是對你很重要的人嗎?”

她點點頭:“是,一人之重,天下之輕。”

聞言,一旁的蘇浮的雙肩微微一顫,有些苦澀地看了她一眼,終是什麽也沒說。

“一人之重,天下之輕……”浣珠低聲念着這句話,思忖片刻道,“好,就沖這八個字,我今日帶你們前來,便不是閑來無事的消遣。”

他們擡起頭打量着眼前的廢窟,不愧是西海荒廢已久的洞窟,洞口水藻遍布,珊瑚礁叢生,幾乎不可靠近。

“我們進去吧。”花汐吟道。

“等等。”蘇浮突然出聲阻止。

花汐吟剛邁出的一步就這麽硬生生停住:“怎麽?”

蘇浮凝視着洞口:“阿吟,你不要進去,我去将白龍珠拿出來。”

花汐吟皺眉:“為何?”

蘇浮沒有回答。

“你若不說,我即刻進去。”她想進去,以蘇浮一人絕攔不住。

蘇浮沉默良久,道:“阿吟,你覺得白龍珠同出一胎,這枚會完全無害嗎?”

花汐吟一怔。确實,元冥神玉神通廣大,可通曉古今未來,那麽這枚看似平淡無奇的白龍珠難道會只是擺設?以白龍之力,其神力豈會僅限于此?

蘇浮嘆了口氣:“你若真要進去,還是知道得好。兩枚白龍珠,一枚通曉古今,一枚則可以改變未來。所謂的改變未來,卻又并非我們所想象的那樣真的将一個人的未來改變,而是将人

困于龍珠編織的夢中,如果夢中人不願醒來,便會陷入永恒的沉睡。”

花汐吟安靜地聽完他的話,反倒平靜下來了:“我原本還覺得取走白龍珠委實容易了些,容易得讓人不安,如今聽你一說,我倒有些安心了。蘇浮,決定救人的人是我,如果讓你進去,

豈不是有違吾心?況且這枚白龍珠在西海多年,也未曾聽說有人因它昏睡,我們的運氣也不至于這麽差。”

蘇浮深知勸說無用,便退了一步:“你心意已決,我多說無益,我陪你進去。”

他曾說,無論她做什麽,他都會相信她,所以請她不要将他排除在她的世界以外。

花汐吟點點頭。

二人回頭看着九公主:“九公主,取珠時或有危險,公主送我們到此我們已是萬分感激,不能再讓公主犯險,公主請留步于此罷。”

浣珠看着二人,半響道:“不進去便不進去,我在洞口等你們出來,好将你們周全地送出西海。”

“多謝公主。”

二人交換了眼神,一齊躍入廢窟之中。

廢窟中海藻密布,甬道之中漆黑一片,幾乎看不清前路。蘇浮抓住她的手,帶着她向前游。

避水珠能讓他們在水下呼吸,卻不能避開水藻,二人揮劍斬斷一些水藻,劈開一條路,順利進入洞窟內。

洞窟之中竟然是無水之境,這一點令二人好生意外。洞窟中堆放着各式各樣被廢棄的西海物什,積着厚厚的滄灰。二人在其中好一陣翻找才扒出盛放着白龍珠的玉臺,果真如九公主所言

,這枚白龍珠黯淡無光,像一顆粗糙的“灰石頭”,也難怪西海龍王最後會将它丢棄至此。

花汐吟定了定神,朝它伸出手去。

蘇浮原本只是在一旁觀望,忽見那枚白龍珠表面的青灰逐漸剝落,一道強光迸射而出!他大驚失色,伸手去抓花汐吟的手:“阿吟小心!”

被強光吞沒的那一瞬間,花汐吟眉心忽地閃現出一朵墨蓮印記,刺得她頭疼欲裂。那一刻,她想,或許自己的确應該在出門前為自己瞧上一眼黃歷。

☆、浮夢菁華(上)

? 正是初春時節,蜿蜒的雨花石小道兩旁開滿了梨花,白雪一般的顏色仿佛是不久前最後一場春雪帶來的祥瑞,幽深的小道盡頭是雨後的新竹連成的竹林,翠玉一般的顏色伴着沙沙聲蕩開

,花汐吟一步一步走在這條小道上,紫如三色堇的美人紗随着她不急不緩的步子在清風中低低飛舞。她穿過竹林,眼前出現了一方湖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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