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48)

假意後退,将風祈引至結界邊,對十夜使了個眼色。十夜心領神會,不動聲色地念出劍訣,長生劍應聲出鞘,朝結界刺去!

“汀瀾!虞清!”他喝道。

二人立即将結界打開,就在結界開合一瞬,長生劍破空而出,以十成威力刺向天狼後心,天狼抓住時機,側身一閃,劍劃破他左臂的同時刺穿了風祈的胸口!

風祈猝不及防,被劍氣狠狠震出百丈開外,劍上還帶着十夜的麒麟血,神獸之血對魔來說無疑是劇毒,他承受不住嘔出一口鮮血,重傷難戰。望着結界邊的天狼等人,風祈咬牙切實,恨

自己輕敵:“你們聯手算計于我,自谕名門正派居然如此卑鄙無恥!!”

“對付你這種妖孽,何須堂堂正正,與你相提并論豈不自掉身價。”汀瀾不屑地反駁道。

“行了,無需跟他多費口舌。”天狼制止道,上前提起重傷的風祈,對衆魔道,“你們的将軍已被俘,汝等還要再戰嗎!”

聞言,衆魔心中大驚,擡頭去看,果見風祈在他手中,而紫琉疏也已被引開,眼下根本來不及回來救風祈。主将被俘,他們怎麽再戰,看來今日事攻不下這青峰山了。

正當衆魔氣勢低落,軍心不穩之際,不計其數的紅蓮花瓣自雲端飄落,猶如紅雪翩飛,還未等衆人欣賞完這等美景,柔軟的花瓣突然成了片片利刃橫掃戰場,那些花瓣仿佛長了眼睛一般

,徑直刺入仙門弟子的身體各處,一時間哀叫連天,衆人竟是毫無反抗之力。不消片刻,戰場上的所有仙門弟子皆重傷倒地,血流成河,雖不致命,但已無法再禦敵。青峰山的結界不知何時

被劈成兩半,方才還在結界中的十夜不見了。

“何人猖獗!”天狼最先從眼前的突變中回過神來,看向雲端。

血色流霞自天邊鋪來,雲端紅衣似火的女子踏着紅蓮而至,衣袂如練,迎風翻飛,她冰冷的眼神仿佛在睥睨衆生,居高臨下,明豔絕倫,不可逼視。她眉間的墨蓮花钿與血玉般的右眼已

經向在場的所有人宣布了自己的身份。她身邊站着的黑衣少年目光高傲,正扶着已經陷入昏迷的十夜和一名青峰山的弟子,小小的個子扶住兩個人竟然毫不費力。

戰場上衆魔齊跪:“恭迎蓮魅帝姬!”

花汐吟靜靜地看着臉色大變的天狼,花綻般一笑:“好久不見了,天狼星君。”?

☆、蓬萊一役(下)

? “十夜師兄!”

“少雙師兄!”

汀瀾和司徒令蕭的呼聲一同響起,衆人這才回過神來,有人被挾持了,挾持他們的人竟是魔界唯一的帝姬!

“花汐吟你想做什麽!放開十夜師兄!”見十夜被挾持,汀瀾登時失了方寸。眼前的女子明明是與他們一同長大的,可是此刻面對她冰冷卻含笑的雙眼她卻有些沒底。

“我什麽也不想做的前提是你們将我的屬下還給我。”花汐吟婉轉低笑,芳華絕世。

“孽障你休想!”天狼厲聲喝道。

“哦?天狼星君先不要回答得這麽絕對,凡是都要留點餘地是不是,我用你徒兒和這位青峰山弟子換風祈,怎麽看都是你們賺了,何苦白白搭上兩條人命。”她漫不經心道。

聞言,天狼臉一白,看了看十夜和少雙:“你難道真敢殺同門師兄?”

“喲,同門師兄?”她的笑聲清脆好聽,帶着濃濃的諷刺,“五十年前你們不就将我逐出仙門了,我何來的同門?”

“十夜師兄過去待你那般好,花汐吟你當真如此狠心!?”汀瀾急道。

“世間的事都要憑情況而論,你們如今綁了我的屬下,我總要将他救回來不是。”她始終在笑,可是在場的人卻感受不到一絲溫度,“這青峰山是我下令攻的,如今才幾個時辰功夫,我

的主将就落到你們手中,今日若輸在這不免丢了聖魔宮的臉,我回去也不好跟霧蓮月解釋。”

“阿吟你瘋了嗎!?”虞清已被她如今的面貌驚呆,“當年你連一只小鳥都悉心呵護,你怎麽會變成這樣!?”

話一出口他便後悔了,雲端上的女子笑得妖冶絕倫,美如骨血。

“為什麽會變成這樣?這個問題的答案你不如去問問這些道貌岸然的仙家,不如去問問那淩霄殿上的天君,不如去問問懷世大殿裏那位無情無義的六界仙尊!問我作甚,橫豎我只不過你

你們眼中一個沒有思想沒有感情的容器,既然如此,我瘋沒瘋又與你們何幹!”

一字一句皆是擲地有聲,虞清幾欲解釋卻發現無從解釋。

“孽障你究竟要如何!”青峰道人也緊張着自己的徒兒,厲聲追問。

“我要你們歸還風祈,至于蓬萊島,天色已晚,來日再戰未必不可。”她緩緩道,“我知道你們對我的主将不舍得很,我可以寬限三日,三日後,你們治好他的傷,将他還給我,我自然

會将這兩個人毫發無傷地還給你們。若是我的主将有什麽意外……”

她修長的指尖緩緩劃過十夜和少雙的臉,慢慢向下,停在風祈受傷的位置。

“若是我的主将有什麽意外,我會毫不猶豫地在這兩個人胸口也開上一個血窟窿……”

“你敢!!”天狼怒喝。

“我有什麽不敢!”花汐吟毫不退讓,那冷若冰霜的眼神刺得人心口發痛。

“花汐吟!五十年前你害死了我皇兄,如今還要再害死十夜師兄嗎!——”汀瀾急的直掉眼淚,對着她嘶吼。

一道淩厲的氣刃打來,瞬間擊中了汀瀾的胸口,她疼得咳出了血。

“汀瀾師妹!”虞清趕緊上前扶她。

汀瀾只是悻悻地瞪着雲端上的紅衣女子,恨不得将她碎屍萬段。

虞清嘆了口氣:“師妹,你不該提蘇浮……”

五十年前誅仙臺上發生的一切傳得沸沸揚揚,世人皆知那是這位魔界帝姬心頭的一塊疤,誰也不可以觸碰。

花汐吟大笑着俯瞰着她:“你說得不錯,蘇浮是我害死的,那麽如今我再害死一個又有何妨?”

潇灑決絕的口吻,芳絢天成的笑容,她已完完全全堕入魔道。

那一刻,汀瀾終于真正意識到,眼前的人是個多麽可怕的角色,她就像已經被逼到懸崖邊的困獸,任何一根弦的崩斷都會讓她走向崩潰。

或許,她真的不該在她面前提起皇兄……

“風祈殘暴成性,屠殺我仙門弟子無數,我們萬萬不能放虎歸山!”天狼道。

聞言,汀瀾先跪了下來:“天狼星君求你救救十夜師兄!她真的會動手的!”

青峰道人也甚是猶豫:“星君,我徒兒少雙也在她手裏,我不能見死不救。”

“這……”天狼也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花汐吟一聲冷笑:“誠然你也可以見死不救,學那位六界仙尊一般斬斷七情六欲,也就不會猶豫了,天狼星君,你到底是不如白君卿斷情絕愛。”

“星君,十夜師兄是藍姑姑的遺脈,若是出事怎麽對得起死去的藍姑姑!”虞清道。

天狼長嘆一聲,化風遠去:“三日後,在此處換人!”

聞言,花汐吟勾起嘴角:“承晔,我們走。”

二人眨眼間便消失在天際,方才還在戰場上的魔軍也在頃刻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十夜師兄!!——”汀瀾一急,氣血攻心,當即暈了過去。

……

且說紫辰與紫琉疏一路大戰到了深山,仍難分勝負,紫琉疏覺察到眼前的人并未用全力,反而像是在拖住她,思量片刻暗道不好。

“你可是想拖住我?”她問。

紫辰并未正面作答,只道:“我的劍下還敢分心,你這妖孽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他一招蒼星墜将她打落雲端,深山之中皆是草木,樹枝橫生,自半空墜下,她免不了被枝葉劃傷。

“咳咳……”好不容易穩住身子,紫琉疏似笑非笑地望着已到面前的紫辰,“不愧是下一任天君,你的修為并不低于白君卿。”

紫辰舉劍沖來,她立即以扇為盾相迎,雙方又陷入了纏鬥中。正當二人難解難分之際,紫辰長劍無心一挑,挑落了紫琉疏挂在腰間的一枚小東西,紫辰下意識地将它撿起,發現竟是一個

青陶捏成的埙。如果說見到這只埙前他只是覺得這個女子有些眼熟,那麽現在見到了這只埙,他便能确定個七七八八了。

他怔怔地盯着紫琉疏:“這只埙你從何處得來?”

紫琉疏一摸腰間,當即便怒了:“把埙還我!”

她揚出扇子,紫辰像是呆住了一般,呆呆看着她将埙打飛出去,她又追着埙跳進了灌木叢。

他看着那堆灌木叢,突然想起什麽,道聲糟糕也跟着跳了進去!

這叢灌木下面掩藏着一個盤古開天辟地時留下的深淵,深淵之下處于混沌狀态,仙法妖術皆不能施展,這片林子長年禁止出入,就是為了防止有人不慎跌落深淵。

“啊——”果然傳來紫琉疏的喊聲。

紫辰又急又氣,卻又抓不住她,情急之下吼道:“快把長紗甩給我!”

紫琉疏也沒想到這裏會有這麽大的一個坑,令她措手不及的是這裏連法術都使不出,聽到紫辰的聲音,她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将紗衣脫下朝上一甩,紗的那一端被人拉住,随即她感到有人

用力扯起了長紗,一片漆黑中,她被拉入一個溫暖的懷抱,耳邊響起紫辰的聲音:“別動,有我在,會沒事的。”

紫琉疏的腦子突然就空了一下。

二人在深淵中直直下落,最後停了下來。

紫琉疏只聽到一聲悶哼,卻并未感到疼痛,她下意識地升起一團狐火,這裏乃是混沌之境,即便是狐貍本能的狐火也只能燃起一團微火,借着這豆大的火光她看清了現在的情況,在她身

下的是眉頭緊皺的紫辰。

她指尖的狐火險些給吓得熄了。

這個和她拼的你死我活的男人方才是救了她?……這,這人是不是有病啊!她活了上千年,第一次覺得猜不透一個人。

“喂……”她伸出手去戳他的臉,手腕突然被捉住了。

地上的男子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狐火中,他的眼睛猶如夜裏的星辰,誠然身為一只見過世面的狐貍要懂得矜持二字,她還是忍不住吞了一下口水。

這人怎麽還越看越好看了……

紫辰坐起來,盯着她看了許久都沒說話。

紫琉疏有些崩潰:“你在看什麽?”

他“唔”了一聲:“你的耳朵。”

她一驚,伸手一摸才發覺,在這混沌之中,她已經現了形,兩只狐貍耳朵在頭頂撲棱撲棱。

她的臉騰地紅了:“不許看!!”

哪知道紫辰非但沒有別開目光,反而光明正大地伸手捏了捏她的耳朵,她嗷了一聲,迅速縮到一邊,警惕地盯着他。

紫辰的手停在半空中,似乎并沒有生氣。

“埙,是你的?”那只青陶埙不知為何在他手裏,他将埙舉到她面前認真地詢問。

“還給我!”紫琉疏一把奪回,“這是很久以前我一個朋友送我的東西。”

“朋友?”

“說是朋友,其實他當年不過是個臭小子罷了。”她道,“他送了我這個埙後不久就失蹤了,人的命那麽脆弱,大概是不知道死在那裏了……”

紫辰的聲音不着痕跡地溫柔了下來:“你……可有找過他?”

“找過啊,找了很久,可是連他轉世去了那裏我都不知道。”她攥着那只埙,漫不經心地答道,“我跟你說這麽多作甚,橫豎你是要殺我的,現在我們法力被封,你的劍術倒是不錯的,

看來我今日注定要栽在你手裏了。”

紫辰瞧了瞧手裏的劍,半響,劍叮地一聲回了鞘。

他将手伸到紫琉疏眼前,指着她手中的陶埙:“會吹嗎?”

她有些發愣地搖搖頭。

“拿過來,我教你。”

“啊?!”此刻紫琉疏看他的眼神就像看一個怪物似的,她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太子殿下,你莫不是摔到腦袋了?”

紫辰眉心一抽:“我腦子很清醒。”

他在她身旁堂而皇之地坐下。

“下來之前我已經給人傳信了,最遲明早便會有人來救,現在我們只能等。”他道,對她勾了勾手,“埙拿來。”

他一笑便跟勾魂似的,紫琉疏還沒反應過來手中的埙便到了他手中。

他細細撫摸着這只陶埙,似乎陷入了美好的回憶:“當年我一時興起捏了這個陶埙,随手送給了一只狐貍精,卻忘了教她怎麽吹奏,等我想起這件重要的事時,我已經去了昆侖了。後來

,我下凡的時候,回到了我的故鄉,詢問當地的人才知道,故鄉流傳着很長一段時間一只狐妖天天在城樓上等着什麽人的傳說,我聽到這個故事的時候已經過去很多年了,那只狐妖早就不在

了,我在城樓下站了很久,一直在想一件事,如果能再見到那只狐妖,我定要記得教她吹埙,不能再忘了。”

他每說一句話,紫琉疏的眼睛便亮上幾分,到最後她激動得狐耳都紅了:“你……你是那時候總愛拽我尾巴的臭小子!?”

紫辰微微一笑,吹起了陶埙,輕靈婉轉的埙聲回蕩在這狹窄的深淵中。

歲月流逝,韶光正好,原來你還記得我……?

☆、韶華難留(上)

? 正是清晨時分,古城的大街小巷開始漸漸蘇醒過來,各式各樣的早點攤子陸陸續續擺了出來,街邊彌漫着霧一般的熱氣,叫賣聲逐漸大了起來。

一處面攤前,紫發的少年正瞠目結舌地瞧着面前的兩摞空碗,他面前坐着的人披着麻布鬥篷,鬥篷很大,遮住了那人的全身,只看見鬥篷下一雙明媚的眼睛以及鼻梁上的兩顆紅痣,她正

專心致志地吞咽着面前的一大碗陽春面,絲毫沒有吃飽了的意思。

“你這是餓了幾天啊?”紫發的少年皺着眉掂了掂自己的錢袋,一臉被訛詐的表情,匪夷所思地看着面前的人。

鬥篷下傳來嗚嗚的聲音,看來是噎住了,少年無奈地給她倒了一杯水。

他有些後悔昨夜調皮溜出去了,要不是聽說昨夜會有流星出現,他也不會在城郊吹了一夜的冷風,一大清早還得如此破財。

“喂。”他指了指她身後,“尾巴露出來了。”

她一驚,趕緊拉了拉後擺,遮住那條即将現于人前的大白尾巴,回頭對少年尴尬地笑了笑:“對,對不起,我實在太餓了……”

少年撫了撫額:“看得出來。”

今天清晨,他從城郊回城,途徑一片稻米地時,在田邊的石頭後面發現了一團白色的東西,一時好奇便上前拽了一下……不曾想拽出了一只白毛狐貍精。這妖他以前也不是沒見過,然而

如此奄奄一息的妖卻真是第一次見,學着娘親對這只髒兮兮幾乎被打回原形的狐貍探探鼻息,把把脈之後他确定,她這是被餓暈的。

他把她放下來,伸手捏了捏她的狐貍耳朵,又戳戳她滿是泥巴的臉。

“原來妖捏起來是這種手感……”他嘟囔了一句。

他正捏得過瘾,小狐貍已經醒了,有氣無力地扯了扯他的衣擺,可憐巴巴地伸出手,用盡全力也只擠出一個字。

“餓……”

他低頭看看自己衣擺上的黑爪印,眉心一抽連帶腦子一抽,他就把她帶進城吃了頓早飯。

“你怎麽會在那?”對于一只妖會餓暈在田裏的故事他實在是無比好奇。

面前的小狐貍放下筷子,吞吞吐吐道:“我……我聽說修仙要辟谷,可是才三天我就餓得走不動了。”

少年嘴角一抖。

“今早真是謝謝你了,我是山裏修行的狐妖,你救了我,我報答你吧!”小狐貍眨巴着一雙桃花眼目不轉睛地看着他。

“不用了。”你能少吃一點就是報答我了,少年數了數她面前的碗,再一次替自己的錢袋擔憂起來。

結了帳後,他原以為吃飽喝足的小狐貍會自己回山裏去,可是他都穿過好幾條街了,她依然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那用來遮耳朵和尾巴的鬥篷拖了一路,看起來十分滑稽。

“我叫紫琉疏,紫氣東來的紫,琉璃瓦的琉,疏桐的疏,恩人你叫什麽啊?”小狐貍锲而不舍地跟他搭話。

少年有些不耐煩地加快了腳步:“你怎麽還不走?”

“你有恩于我,我要報答你呀。”

“我都說不用了!”他沒興趣和一只連人形都維持不了的狐貍糾纏不清,這要是被娘知道了他這頓板子還跑得了嗎。

名叫紫琉疏的小狐貍對凡人察言觀色的本事一向沒學好,依舊跟在他後面追問。

“恩人你叫什麽,我好報答你啊。你別看我是只狐貍,滴水之恩湧泉相報的道理我還是懂的,更何況你的恩情不是一滴水而是四十碗陽春面……哎,恩人你別跑啊!”

“你你你離我遠點!”少年咬牙切齒地加快腳步,卻怎麽也甩不掉這只煩人的白毛狐貍,最後只能停了下來,“你到底想幹什麽?!”

紫琉疏眯着眼笑得特純真:“我想報答你啊。”

“怎麽報答?你要以身相許嗎?”

紫琉疏羞紅了臉,連連擺手:“恩人你話本子看多了,我是好人家的狐貍,不賣身的!”

他嘴角抖得更厲害了。

“我爹娘說凡間的女子長大了都是要給人暖床的,你要是缺暖床的,我……我……我也可以試試。”小狐貍糾結地瞧着他。

對于她勉為其難的表情,少年只給了她四個字:“你想的美。”

“恩人你到底叫什麽啊,我真的會報答你的!”

妖修行是要講究因果輪回的,一旦受了恩惠就一定要報恩,否則會遭天譴,看着她幾乎要急哭出來的表情,少年嘆了口氣:“我叫容祁。”

“容祁啊,我爹娘從小教育我要知恩圖報,我今後就跟在你身邊報恩啦!”紫琉疏笑嘻嘻地說道。

少年無奈地搖搖頭:“随你吧。”

說罷便要走,卻被紫琉疏拉住了,他回過頭看着她:“不是已經答應你讓你報恩了嗎,又怎麽了?”

紫琉疏分外心虛地瞄了他一眼:“恩,恩人,方才沒吃飽,可以再讓我吃個煎餅果子麽……”

容祁:“……”

這是豬妖吧……

容祁費了好大勁才繞過仆人,将紫琉疏帶到自己屋子裏。

“你聽好了,不許跑出這個門,不許亂動我東西,要是被我娘發現了看我不烤了你加菜。”容祁雖然只有十二歲,說起話來居然有幾分迫人的氣勢。

紫琉疏連連點頭,正準備窩到角落裏,容祁忽然叫住了她。

他打量着她髒兮兮的身子,又看了看自己幹淨的屋子,對她招了招手。

半個時辰後,從容祁屋子裏傳出一聲慘叫。

“你小聲點!”容祁看着正在木桶裏撲騰的紫琉疏,心驚肉跳地捂住她的嘴,“我只是讓你洗個澡,免得弄髒我的屋子,瞎叫什麽!?”

紫琉疏巴巴兒地趴在木桶邊,臉紅得跟剛上了烤架似的,捂着臉不敢看他,眨眼間便化成了原形:“可我好歹是姑娘呀。”

容祁又好氣又好笑:“你頂多是只野味。”

算算時間,娘親快回來了,在這麽磨蹭下去就該被發現了。他上前捉住她的前爪,往她身上抹皂角,将她皮毛上的污漬揉幹淨。

“好了。”将皂角的沫子洗淨後,容祁放開了她的爪子,将她提到熏幹頭發的架子上晾着。剛沐浴完的白狐貍毛色雪白,還挂着水珠,出于野獸的本能,她忍不住甩了一下身子。這下可

好,彈了容祁滿身滿臉的水。

始作俑者正睜着一雙烏黑的眼睛偷偷瞄他,容祁深吸一口氣,才忍住沒把她提去廚房。

他取來架子上的幹帕子将她裹起來:“一會就幹了,不準再亂動。”

“噢……”紫琉疏撇撇嘴,擡頭看着正幫她擦毛的容祁,發現他原本擋住前額的頭發濕了以後,露出了眉心一片金羽印,淺淺的,卻是異常精致。露出金羽印後,她突然發現,眼前的人

竟是如此的好看,“恩人,這是什麽?”

她濕漉漉的小爪子剛伸出來便被容祁給拍了回去:“這是我爹留給我的東西,我娘說,有了這個,才能證明我是爹的孩子。”

她似懂非懂地歪着頭,摸了摸自己眉心的青焰花钿,想着這大概是和她的妖印差不多的東西吧。

“恩人,方才路過正門,門匾上寫得什麽我沒看清,你家怎麽這麽大呀?”紫琉疏回想起方才容祁帶她進來的時候走過的庭院,比她家氣派多了,只可惜她不識字,不知道這裏究竟是什

麽地方。

容祁替她擦幹了毛,将她放在榻上繼續烘着,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匾上寫的是鎮國将軍府,不過現在也只是徒有虛名罷了。”

“為什麽?”她不解地望着他。

容祁嘆了口氣:“跟你說了你也不懂,安靜烘你的毛,再多話我就炖了你。”

聞言紫琉疏有氣無力地趴了回去。

不消一會,從門外傳來女子的呼喚:“祁兒!”

容祁從榻上跳起來,将紫琉疏提了丢進衣櫃:“噓,我娘回來了,你莫要出聲。”

關上櫃子後門便被一腳踹開,一身豔陽紅勁裝的女子破門而入,她身後是初升的朝陽,雙眼明亮有神,姿容秀麗逼人,雖是少婦,卻仍舊梳着少女髻,行若生風。

這便是容祁的娘親,鎮國将軍府的女将軍,紀笙簫。

迎面一陣風,容祁不禁一顫:“娘,你下回進來的時候能不能敲個門。”

紀笙簫将劍往案上一放,上前拍了拍容祁的頭:“你是我兒子,娘來瞧一眼兒子何須客套?”

容祁扶額道:“您只是懶而已吧。”

被兒子一語戳穿的紀笙簫覺得自己格外的沒面子,拽住容祁就往外走。

“娘,這是要去哪?”

“自然是帶你去軍營,你這小子身為紀家兒郎居然一次都沒有去過軍營,簡直不像話。”紀笙簫連拖帶拽地将他拉出去,容祁一面掙紮一面回頭看緊閉的衣櫃,看來只能祈求這只小狐貍

老實待在櫃子裏了。?

☆、韶華難留(中)

? 紀笙簫這個名字在城中可謂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她一介女流如此出名并非是因為她是鎮國将軍唯一的女兒,也不是因為她高超的武藝和出色的帶兵天賦,而是因為她在十二年前不顧紀

老将軍的反對未婚生子,不僅毀了與紀家世代交好的韓家的聯姻,也毀了她女兒家的名聲。

十二年前,正當紀老将軍張燈結彩準備将掌上明珠風光打嫁的前幾日,紀笙簫站在老将軍面前,宣布她已有孕在身,不可嫁入韓家,氣得馳騁沙場數十年的老将軍當場暈了過去。老将軍

醒來後便追問事情的經過,誠然老将軍連列祖列宗都請出來了,一向孝順的紀笙簫卻死不松口,只說孩子的爹姓容。紀老将軍多□□問未果後,決定将這個孩子打掉,以保全紀笙簫的名聲。

然而紀笙簫卻不肯喝下堕胎藥,甚至不惜以死相逼,将事情鬧得滿城風雨,紀老将軍不得已只得昭告聯姻取消,将紀笙簫關在了府中。

紀笙簫何許人也,自小跟着父親征戰疆場,什麽世面沒見過,府中人下在她飯菜裏的紅花和麝香全被她一一化解,紀老将軍疼愛女兒已經是城中出了名的,見女兒如此堅決地要生下這個

孩子,最後也只能同意她終生不嫁的決定。随着日子一天天過去,紀笙簫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來,孩子的父親從始至終都沒有現身。十月懷胎後,鎮國将軍府的後院終于傳出了一聲嬰兒的啼

哭,随即天現異象,雲端之上祥瑞湧現,滿城花開,産婆說是個男孩,生來帶笑,眉心金羽閃耀,一看便是貴相。

紀老将軍抱着剛出生的外孫,有看看虛弱的紀笙簫,終是嘆了口氣:“罷了罷了,你這般固執,爹也不再勉強,這孩子出世之時滿城祥瑞,該是個有福氣的,既然你說孩子的爹姓容,爹

就再給他一個字,這孩子就叫容祁吧。”

紀笙簫靠在床沿叩首:“多謝爹爹賜名,笙簫不肖,今日忤逆爹爹生下這個孩子,全是笙簫的錯,還請爹爹不要怪罪這孩子……”

紀老将軍長嘆了一口氣,道:“你對不起的不是我,是等了你這麽多年的韓公子,你懷着這個來路不明的孩子,讓他變成了全城百姓恥笑的對象,你讓他情何以堪!”

紀笙簫低下頭:“是我對不起阿衡,辜負了他,只能來生再還他了。他現在怎麽樣了……”

她十月未出府,也不知外面發生了什麽。

紀老将軍扼腕不已:“你懷孕後我便去韓家退了婚,爹被韓家痛斥也就算了,可憐那韓公子為你茶飯不思,最後留下書信去了天山,說要斷七情六欲,求仙問道再不管世間了。”

“……什麽?”紀笙簫呆呆地望着紀老将軍再也說不出話來。

懷中孩子依依呀呀地呢喃着,俊秀的眉眼想是像他素未謀面的爹,分外讨喜。

從此以後,鎮國将軍府中多了位小世子,紀老将軍和紀笙簫對這個孩子十分寵愛,然而不可避免的是,這孩子是個來路不明的私生子,沒有人知道孩子的爹在哪裏,是何許人也。而紀家

因為不守信用,擅自退婚一事激怒了韓家,進而傳到了聖上耳朵裏,惹得龍顏大怒,因此逐漸走向沒落,以至于紀老将軍戰死沙場後紀家便只能在城外的軍營練兵,整日百無聊賴。

這樣的日子一晃眼便是十二年。

容祁從軍營回來已是夜半三更了,他回到房中打開衣櫃卻發現紫琉疏不見了,驚得他趕緊尋找,即便家裏的仆人這幾年幾乎都遣散了,紀笙簫又還在軍營中,在府中找一只狐貍還是不太

青松的。

最後,他在廚房米缸便發現了一截雪白的尾巴。

他當即上前,看着米缸後面狼吞虎咽的小狐貍,他的眉心不禁一抽:“紫琉疏你在這做什麽?”

“唔……”紫琉疏回過頭,可憐巴巴地看着他,“我在衣櫃裏等了你一天,你沒有回來,我實在餓壞了……”

他挫敗地搖搖頭:“別蹲着,起來去坐下,我給你拿點吃的。”

紫琉疏立刻起身坐到凳子上,等着容祁将吃的拿到面前便立刻開始狼吞虎咽起來。

看着她大快朵頤的樣子,容祁好奇道:“哎,你說實話,你只是缺個蹭飯的地方吧?”

紫琉疏咽下一口雞腿,義正言辭地反駁道:“我是真心真意來報答你的!……只不過我太容易餓了。”

最後一句話,聲音明顯小了下去。

“算了,橫豎我也沒什麽朋友,養只狐貍也挺有趣的。”容祁道。

聞言,紫琉疏眨了眨眼:“你沒有朋友?”

“本來有,不過被我娘揍跑了,後來我才知道他們只是當我沒爹好欺負,取笑我罷了。”他撇撇嘴。

“那你爹呢?”

“不知道,沒見過。”他漫不經心地給她倒了一杯水,“我娘總說他是世上最好的男子,可是在我心中他是世上最沒用的爹,如果不是他不認我,我和娘就不會淪為市井的笑柄,外公也

不會被氣得去了邊疆,最後埋骨他鄉……如果我見到他,一定不認他。”

紫琉疏從來沒見過他這樣冰冷的表情,忍不住一哆嗦,小心翼翼地戳了戳他的胳膊:“容祁,你別難過,以後誰敢笑你我會替你報仇的!……”

聞言,容祁哧地一笑:“就憑你?你還是繼續做一只飯桶狐貍吧。”

紫琉疏:“……”

紫琉疏在将軍府中一住便是數月,幸好紀笙簫不常回家,容祁得以順利地将一只狐妖留在了房裏。只不過偶爾會發生一些令容祁頗為頭疼的事,比如他要絞盡腦汁跟仆人解釋為何他洗澡

突然要用到花瓣,再比如他要跟紀笙簫澄清府中的米缸總是動不動就空了真的不是他半夜夢游偷吃,以及半夜從他房裏偶爾傳出的奇怪的叫聲……

容祁滿臉愁容地坐在案邊,看着榻上一臉無辜的紫琉疏:“這個月的米又被你吃完了,我娘以為我腸胃出了問題帶我看了一天的大夫。”

紫琉疏心虛地低下頭:“對不起,一不留神就……”

話音未落便聽到她的肚子發出“咕——”的一聲,她的頭更低了,兩只狐貍耳朵也耷拉了下來。她也沒辦法呀,妖吃的東西本來就和人的不太一樣,所以她才會總是吃不飽。

容祁把手遞過去:“糧食得明天送來了,你這麽餓只能吃我了。”

看着少年白皙如玉的手指,紫琉疏吞了吞口水:“真的可以咬麽……”

“只能讓你咬一口。”容祁懊惱地別開臉。

紫琉疏感動地眼淚汪汪地看着他:“容祁你對我真是太好了。”

她捧起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試了試,張開嘴露出一排小尖牙。

容祁心頭一緊:“你你你輕着點咬啊!……啊!”

驚人的是才喝了兩口血,紫琉疏便覺得渾身暖了起來,原本怎麽也不能藏起來的耳朵和尾巴眨眼間便不見了,她的修為竟然有了百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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