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50)
。
“你不過來我可過去了。”
見他不像是開玩笑的,她這才起身走到藤蔓邊。
紫辰将那只埙重新綁回她腰間,然後一手抓住藤蔓,一手攬住她的腰。
洞口的人感到了藤蔓變重,開始一點一點往上拉。
“容祁,你怎麽會變成天界的太子?”紫琉疏注視着近在咫尺的男子,多年未見,他俊秀的眉宇盡數長開,周身的氣質像是七弦古琴,溫和內斂。
“說來話長。”紫辰道,“倒是你,怎麽成了魔界的左護法,你不是答應我要潛心修行嗎?”
紫琉疏沉默不語,眼見着快要離開這個深淵,她抿着唇低聲道:“容祁,離開了洞口,我們就是敵人了。”
“嗯,我知道。”
“出去之後,我不會手下留情的。”
“我知道。”他淡淡道,“自古仙魔不兩立,小狐貍,你好自為之。”
藤蔓漸漸上升,他們終于離開了深淵。紫辰一翻身,将紫琉疏放在地上,不動聲色地退開。
紫琉疏心中感慨世事無常,臉上卻立刻浮現出妩媚的笑意。
身後突然響起熟悉的聲音:“紫琉疏?……”
紫琉疏肩頭一僵,回過頭錯愕地望着還拿着藤蔓的藍衣男子。
“司徒……令蕭……”
☆、生死睚眦(上)
? 樹邊的男子神色複雜地看着紫辰和紫琉疏,他的雙手為了拉住藤蔓被磨得血肉模糊,可是他的眼睛卻亮如星辰。紫琉疏呆呆地望着他,如果沒有記錯,他們上一次見面,已經是五十年前
。那時候的司徒令蕭還只是個凡人,她跟着他四處學藝,等着他來殺自己,現在想起來,真真是不可思議。
“司徒令蕭,你怎麽在這?”她突然驚慌的神情令紫辰也不禁多看了眼前的男子兩眼。
司徒令蕭冷冷地看着她:“我是青峰山的弟子,為何不能在這。紫琉疏,當年你殺我全家,如今還想血染我師門嗎!你我的仇怨今日就做個了斷!”
他拔出腰間佩劍便朝紫琉疏刺來!
紫琉疏還沒從他的出現中回過神來,眼見着長劍迎面刺來,最後一刻才下意識地擡手去擋,司徒這一劍用了全力且沒有絲毫猶豫,饒是避開了要害,她還是被劍氣震出了一口血。她扶着
身後的樹,堪堪站穩,雙目凄哀地望着他:“司徒令蕭,你當真要殺我?”
司徒令蕭執劍走到她面前,寒光劍在月光下閃爍着霜雪般冰冷的光澤,直逼她的咽喉:“紫琉疏,我從沒見過像你這樣暴虐成性的女人!”
這句話令本就搖搖欲墜的紫琉疏的心猛地一沉。
“暴虐成性……你就是這麽看我的?”
“連襁褓裏的雙兒你都不放過,我說你暴虐成性難道錯了?!”只要一想起那一晚血流成河的司徒府還有他剛剛才學會叫“哥哥”的司徒令雙,他的心就像是被架在火上煎熬,五十年,
血海深仇,他一刻都不敢忘懷。眼前這個叫做紫琉疏的妖孽,這個嗜血的惡魔,當年他有多愛,現在便有多恨!
紫辰想要上前,被紫琉疏喝止,他在一旁光是看着這兩個人便知道,這其中的故事,不是他可以插足的。
紫琉疏眉間的狐火幽幽地點起,将司徒令蕭的劍震開,她穩住身子,仰起下巴:“沒錯,我暴虐成性,我不思悔改,司徒令蕭,我就是要讓你知道,你這一輩子都不可能為司徒府上下百
餘口人報仇!你要恨我就恨吧,反正就算我沒有殺你的家人你還是一樣地厭惡我不是嗎!”
“你!……”司徒令蕭臉色鐵青,握着劍的手在顫抖,“總有一天,我會手刃你為司徒府枉死的人報仇!”
“夠了。”紫辰揚手擊昏了司徒令蕭,看了紫琉疏一眼,“這個人師青峰山的弟子,你們之前認識?”
見司徒令蕭昏了過去,紫琉疏眼中閃過一抹擔憂,第一反應竟然是先探了探他的脈搏。方才還針鋒相對的人,眼下居然如此心念他的安危,紫辰心中甚疑。
紫琉疏嘆了口氣,将司徒令蕭的手心翻過來,他方才蓄力出劍,手心磨得更是慘不忍睹。她從懷裏摸出藥膏來給他抹上,動作輕柔得令人難以置信:“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可笑,他要殺我
我還生怕他傷了,死了。如果他沒有昏過去,我還在費神想怎麽把藥給他……”
紫辰注視着她,半響,道:“你心中有他?”
紫琉疏撕了自己的裙擺纏在司徒令蕭手心:“勞你帶他回去好好包紮,他醒來看見幫他包紮的是我的衣物,肯定會就這麽拆了,這傷口抹了藥便不能碰水,你幫我看着他些可好?……”
“小狐貍……”紫辰看着她的眼神不知是驚還是難以置信,“你對他用了真心了?”
紫琉疏笑了笑。
“可是聽他的口氣,他是要殺了你報仇的,你為什麽還這樣放不下他?”紫辰發現,這麽多年過去,他已經不懂眼前的女子在想什麽。
“你是不是覺得我傻了。”她将藥膏放進司徒令蕭衣領裏,靜靜地望着司徒令蕭良久,原本盛滿笑意的雙眼漸漸地被淚光盈滿,“我就是傻,他那麽讨厭我,可我就是喜歡他,他就算是
我心頭的一根刺,紮得我痛不欲生,我也不允許任何人将他拔了。”
她起身,退開:“我得走了,容祁,請你帶他回去,今天的事你就當做什麽也沒發生,下次見面,我不會手下留情的。”
說罷,她便化作青焰飛入雲霄。
紫辰神色凝重地看着司徒令蕭,這個就連昏過去都眉頭緊皺似有千愁萬緒化解不開的少年究竟和紫琉疏之間有過怎樣一段過往。
他隐隐感到,他的小狐貍已經不是他的小狐貍了。
紫琉疏回了魔界一趟,将現在南海上的情況告知了霧蓮月和蒼遙,風祈被俘一事令霧蓮月大為震驚。
蒼遙倒是并不着急:“風祈行事魯莽,只有匹夫之勇,仙界的人用計将他俘獲也不值得驚訝,方才我聽說帝姬已經趕到南海,正與仙界僵持着,相信有帝姬在,風祈不會有什麽大礙。”
“蓮魅去了南海?!”霧蓮月皺了皺眉。
“還帶上了承晔那小子。”蒼遙道,“承晔的功夫是君上手把手教的,帶上他的确是穩妥的做法。”
“我不是擔心風祈能不能回來,這小子素來不知天高地厚,也該讓他吃點苦頭。”霧蓮月道,“右護法,這幾日你我前去天荒取回睚眦,仙界那邊我始終讓人盯着,昨日聽說那人似乎也
要去南海參戰,這要是和蓮魅帝姬遇上,恐怕……
聞言,蒼遙也多了一分憂心:“蓮魅是你,我,君上三人親手種下的,但若沒有那滴血她也沒有今天,這二人之間的夙緣在我意料之外,倘若真的避不開,全看帝姬自己如何選擇。”
“白君卿可是她師父,她能下得了手?”
蒼遙若有所思道:“将軍你還是不明白,蓮魅和白君卿這二人,生來便是不共戴天的仇敵,蓮魅愛上他,也是這劫數的一部分,蓮魅走到今天這一步,白君卿可謂是功不可沒,當年她有
多愛,得知被欺騙後便有多恨,再加上魔種本身的戾氣,你覺得,蓮魅還會像當年一樣猶豫不決嗎?”
聽了他一番話,霧蓮月也放下心來:“右護法果然思慮周全。”
“雖說蓮魅現在的法力與過去不可同日而語,但重荒劍的威力不容小觑,要想擋住白君卿,咱們的帝姬殿下還缺了一樣兵器。”蒼遙從懷中取出一只盒子,盒面上繪着一只饕餮,他将盒
子交給紫琉疏,“這盒子裏裝的,乃是魔界養在天荒的至寶,名為睚眦,是我與将軍送給帝姬的禮物,勞煩紫護法走一趟南海,将此物親手交給帝姬。”
看着他意味深長的笑容,紫琉疏狐疑地接過盒子:“睚眦?我在魔界這麽多年,還是頭一次聽說魔界有這樣一件寶貝。”
蒼遙笑道:“睚眦一直被封于天荒冰窟中,長達萬年,這聖魔宮中,除了我和将軍便只有君上知道,紫護法乃是堕妖成魔,此等至寶你自然是不知道的。”
“為何要将睚眦交給汐……交給帝姬?”
“事已至此,告訴紫護法也無妨,早在帝姬出世之前很多年,我們便已經決定要将這睚眦給帝姬,只是欠缺一個機緣,現在時機已到,将它交給帝姬也是理所應當的。”霧蓮月道。
紫琉疏目光一沉:“如此說來,你們在帝姬出世之前便已經在謀劃着利用她與仙界厮殺?眼看着她一步步輪入魔道,你們難道不決絕你們太過殘忍了嗎?”
霧蓮月大笑:“何為殘忍?我們只不過是養育了一枚魔種,将它給了花汐吟而已,至于其他,我們并不曾插手不是嗎?從愛上白君卿,到為他殺人取心,這一切不都是她自己選擇的結果
嗎?紫護法你也別将自己放在多麽清高的位置,你扪心自問,花汐吟會走到今天,你難道就一點責任都沒有?當年若不是你因為司徒令蕭的事突然離開滄瀾城,花汐吟也許沒有機會遇到紫辰
星君,她拜入仙門一半是因為紫辰,另一半就是因為你。白君卿自谕清高,不為紅塵所動,自己一手養大的徒兒卻愛上了他,不知這位斷情絕欲的六界仙尊此刻做何感想。從始至終不曾有人
逼花汐吟做過任何決定,她命該如此,就算君上想讓她逃過這一劫,最後還不是一樣束手無策,用仙界的話來說,這是天道如此,因緣輪回,皆有定數,紫護法覺得是也不是?”
紫琉疏被堵得無言以對。
霧蓮月并沒有說錯,當年是她鼓勵汐丫頭修仙得道,她才會拜入仙門,若是她不曾離開,汐丫頭也就無緣在相思樹下遇到容祁……汐丫頭淪落成魔,她的确不能推卸。她曾跟她保證過會
一輩子保護她,可是她只能眼睜睜看着她變成魔界的帝姬,看着這一切變得無可挽回。
“紫護法若是心有愧疚不願将睚眦送去南海,我也可以派魂姬前去。”霧蓮月道。
紫琉疏看了看他身後蒙着面的女子,她安靜得像是不存在與此一般,紫琉疏皺了皺眉:“不了,我這就去南海。”
她轉瞬間消失在赤月宮中。?
☆、生死睚眦(下)
? 霧蓮月并沒有說錯,當年是她鼓勵汐丫頭修仙得道,她才會拜入仙門,若是她不曾離開,汐丫頭也就無緣在相思樹下遇到容祁……汐丫頭淪落成魔,她的确不能推卸。她曾跟她保證過會
一輩子保護她,可是她只能眼睜睜看着她變成魔界的帝姬,看着這一切變得無可挽回。
“紫護法若是心有愧疚不願将睚眦送去南海,我也可以派魂姬前去。”霧蓮月道。
紫琉疏看了看他身後蒙着面的女子,她安靜得像是不存在與此一般,紫琉疏皺了皺眉:“不了,我這就去南海。”
她轉瞬間消失在赤月宮中。
她走後,蒼遙一聲輕笑:“這紫護法好生不禁吓,這才說了幾句,她臉都白了。”
霧蓮月不以為意:“紫琉疏這個人,在這魔界除了君上恐怕沒有一人是被她放在眼裏的,這世上她的軟肋只有兩處,一處是那司徒令蕭,另一處便是蓮魅帝姬。”
蒼遙一笑置之:“先不說紫琉疏,大将軍,聽說君上近來在查你身後這位,還指名這幾日讓人去聖魔宮伺候,我倒是有些好奇,君上怎麽對你宮中的人有了興趣?”
霧蓮月回過頭看了魂姬一眼:“你說她?不過是我一時興起養在身邊的一只魇而已,要說有什麽特別之處也只是她不同于尋常的魇,她為人時的肉身已毀,我将她尚未飛散的三魂七魄留
在這具身體裏,平日裏全當個使喚的丫鬟,至于君上為何對她感興趣……”
他唇邊浮上一抹輕笑,瞥了魂姬一眼:“這就要問問她自己了。”
“哦?”蒼遙起身走到魂姬面前,将她從頭到腳打量了幾回,“我這瞧了半天也沒看出她有什麽值得多看一眼的地方。”
他伸手欲摘魂姬臉上的面紗。
魂姬退開一步,與蒼遙拉開距離:“右護法請自重。”
“你也太心急了些。”霧蓮月上前一步,擋在魂姬身前,不經意的動作,卻是在護着她了。
蒼遙似笑非笑地将手放下:“将軍倒是挺維護這只魇的。只是君上問你要人,看來這丫頭在赤月宮也待不長的。”
他目光深邃地看了魂姬一眼,轉身走出了赤月宮。
“将軍。”魂姬道,“您要送我去君上身邊?可是我……”
“你怕他認出你?”霧蓮月道,“魂姬,你來魔界已有三百餘年,也該知道這世間雖大,卻也有無論如何也避不開的人和事,他對你有所懷疑,你越是避讓,以他的性子必然會想方設法
地查出你的來歷,與其讓他盯着你,倒不如你到他身邊去,想辦法打消他的懷疑,要知道最危險的地方往往最安全。你現在是魇,他也不一定能将你與過去聯系起來。”
魂姬沉默了良久,道:“既然将軍這樣說,魂姬明日便去聖魔宮。”
“魂姬,不,應該叫你連瑾,此去聖魔宮,你好自為之。”
魂姬微微垂下眸:“多謝将軍這三百年來的照拂了,魂姬謹記于心。”
她轉過身,朝宮門走去,一身紫紗随着她不急不緩的步伐微微蕩漾,像是紛飛的紫蝶。
從此以後你不叫連瑾,我們也從沒認識過,天大地大,你想去哪裏就去哪裏,我不會再回來找你。
這三百年來,那些話就像刀子般每一天都在她心頭割,如今,終于還是到了她不得不面對的時候了。
與此同時,青峰山廂房外的游廊上,汀瀾呆呆地坐着,虞清已經走到她身後了她也沒能察覺。
一盤包子遞到她眼前。
“就算你再擔心十夜師兄,也不能不吃晚飯吧。”
汀瀾看了他一眼,猶豫片刻,伸手拿起一個包子,還沒咬上一口,眼圈先紅了:“虞清師兄,你說花汐吟如今法力那樣高強,她不會傷害十夜師兄吧……”
“你先別哭啊,天狼星君和青峰山掌門不是已經答應放了風祈,十夜師兄肯定會平安回來的。”虞清放下包子,從腰間抽出帕子來給她。這小公主平日裏威風得跟小老虎似的,這怎麽突然
就哭上了。
“要是她傷害十夜師兄,我就是死了也不會放過她的!”
“先別想得這麽嚴重嘛,阿吟說了,只要風祈沒事,十夜他們自會安然無恙的嗎?”
“可是……”
虞清按住她:“你先冷靜下來,好好地把飯吃了,十夜師兄他們會平安回來的。”
幹着急也沒什麽用處,汀瀾暫且平靜下來,吃了兩個包子:“那個風祈現在怎麽樣了?”
“阿吟綁了十夜師兄和青峰山的少雙師弟,眼下天狼星君他們也不敢将風祈如何,上好的藥草和仙丹也送去了地牢,他應該沒什麽大礙。”
“出來前,師父給了我一瓶藥,說是對療傷有奇效,我一會拿去地牢。”
“那可是上好的瓊脂甘露,雲剎星君是讓你留着以備不時之需的……”
汀瀾搖搖頭:“只要風祈沒事,就能把十夜師兄換回來,別說一瓶瓊脂甘露,讓我給風祈十瓶我也是甘願的。”
一想到此刻下落不明的十夜,她便再也吃不下包子,起身回屋去取那瓶瓊脂甘露。
虞清嘆了口氣。
又是一個癡情可憐人……
而此時,距離青峰山百裏的宅子裏,十夜和少雙在承晔的看守下,坐在火堆邊。承晔沒什麽耐性,加上少雙本就是個話多之人,幾個時辰下來挨了承晔不少白眼。
花汐吟坐在一旁饒有興致地看着這兩人一個臉厚心大地搭腔,一個小肚雞腸地瞪眼,一時間倒也覺得甚是有趣。
“這位仁兄倒真是不怕揍啊。”她看了十夜一眼。
十夜也覺得這少雙委實是記吃不記打。
“魔平時都吃什麽,和人一樣吃飯嗎?”少雙問。
“想吃什麽吃什麽。”承晔不耐煩地回了一句。
“這麽說魔也會餓?”
承晔額上青筋在蹦:“……再說話小爺封了你的嘴!”
……
紫琉疏找到他們時,已是淩晨,少雙和十夜靠在門檻上閉目休憩,花汐吟自從入魔以來便沒了睡覺這一需求,即使是休息,也是睜着眼,有人猜測帝姬這是不知道疲憊,只有承晔清楚,
她是害怕一閉眼便會看見五十年前蘇浮師伯被天雷劈中,魂飛魄散的畫面。
見紫琉疏來了,花汐吟命承晔繼續看着十夜和少雙,自己跟着紫琉疏去了宅子後面的林子。
“紫姐姐,你怎麽來了?”
“右護法和大将軍聽說你人在南海,便讓我将這個給你送來。”紫琉疏一擡手,将盒子遞到她面前,“這裏面是魔界的至寶,睚眦,它可以助你殺敵。”
“睚眦?”花汐吟接過盒子,笑道,“怎麽,區區一座青峰山,難道我還攻不下來不成?”
紫琉疏欲言又止:“不單單是青峰山……汐丫頭,白君卿這一次極有可能會趕過來。”
花汐吟指尖一僵。
“白君卿的重荒劍不可小觑,這睚眦你會用上的。”紫琉疏勸道,“我知道要和他刀劍相向你心裏勢必難受,但是……”
“誰說我見了他會難過,紫姐姐你多心了,現在就算要我殺了他我也絕不會猶豫。”花汐吟打開盒蓋,一道如血的紅光從盒子中射出,一枚手掌大的圓珠從盒子裏浮出,夜色中,閃動着
詭谲的幽光,甚是不祥。花汐吟靜靜望着那珠子,微微一笑,“這就是睚眦?”
“……居然是枚珠子。”紫琉疏不免驚訝,聽霧蓮月說要給花汐吟送武器,她原以為會是刀劍一類的東西,畢竟當今世上使用珠子做武器的人寥寥無幾。
花汐吟伸手将睚眦珠納入懷中:“大将軍和右護法真是有心了。”
“汐丫頭……”紫琉疏看着她妩媚的笑容,有些心疼,“對不起,若是姐姐當年沒有對你說起修仙這一回事,你也不會走到今天了。”
聞言,花汐吟只是勾了勾嘴角:“我生來就是是魔種的宿主,該來的總是會來的,只不過是遲早的問題。這世間,我已經失去了太多東西,如今不想再失去什麽,世上的人現在都恨不得
我死了才好,但我知道,姐姐是真心待汐丫頭的,你永遠不會傷害汐丫頭。”
看着她笑意與蒼涼并存的眼,紫琉疏忍不住濕了眼眶,将她擁入懷中:“姐姐的傻丫頭,無論你變成什麽樣,姐姐都會站在你這一邊,誰欺負了你,姐姐豁出命去也會替你讨回公道!”
花汐吟輕輕環住她的腰,目光如炬:“姐姐放心,這世上再無人能欺我。”
……
☆、心似玄鐵(上)
? 三日後,如約定的那般,仙魔兩撥人馬,在南海之上集結,準備交換人質。
花汐吟站在雲端,一身紅衣翻飛如練,她身後,紫琉疏與承晔看守着被捆仙繩綁住的十夜和少雙,那捆仙繩本是她尚在仙門時白君卿給她的法器,可笑現如今卻用來綁了昔日的同門。
“十夜師兄!”汀瀾遠遠看到十夜,心中一急險些沖上去。
幸好虞清及時拉住了她:“你先別急,他這不是沒有受傷,再忍耐片刻。”
天狼和紫辰站在仙門最前端,遙望着雲端上的女子,饒是仙界也有不少女仙稱得上是美貌無雙,但是不得不承認沒有一人及得上此刻神色淡漠地傲立九霄的女子豔絕天下,她的明麗就像
是璀璨的霞光,沒有絲毫的矯揉造作,好像她生來便應該颠倒衆生,芳華傾世,當年那個瘦瘦小小,總是站在瓊華身後偷笑,看起來任何人都可以傷害的丫頭究竟是從何時開始,竟然配得上
一句豔麗動人了。
月華般的長發在南海之上飛舞着,即便天下寶石珠玉無數,卻恐怕再找不出足以與她的華發相稱的珠釵發簪,她一身的火紅仿佛可以勝過天光,只一眼便讓人覺得眼中仿佛映着一團烈焰
,以往她總是一身素白,卻沒有注意到這世上沒有一人能比她更适合穿紅。
紫辰神色複雜地望着她靜靜地站在那:“她好像在等什麽。”
“這妖孽詭計多端,不能再節外生枝,多等一會,夜兒和少雙便多一分危險。”天狼轉頭吩咐弟子将風祈帶出來。
而此時,承晔看着花汐吟一言不發地站在那,眉頭一皺,看向紫琉疏:“紫護法,她這是在發呆?”
紫琉疏回身便敲他的腦門:“臭小子,說了多少遍了,喊我姨母,沒大沒小的……”
承晔捂着額頭不服氣道:“小爺就不叫!”
“臭小子找打!”紫琉疏作勢又要敲他,他卻敏捷地閃開了。紫琉疏看着花汐吟的背影,發現她的背脊緊繃,不禁嘆了口氣,“阿吟她不是在發呆,她在等一個人。”
“等人?有什麽人需要她等着嗎?”承晔環顧四周,沉思了片刻,想起昨夜紫琉疏說的話,臉色一沉,“難道是在等白君卿?”
紫琉疏神色憂慮:“這世上除了白君卿,還有誰能讓她露出這樣的神情。”
“娘親等他作甚?”
她搖搖頭:“不知道,也許……阿吟她只是太恨他。”
阿吟對白君卿的感情連她都看不透究竟是恨多些還是愛多些,他們之間發生的一切不是三言兩語便能說清楚的,也許只有在戰場上,她心中積壓的早已重如泰山的痛苦才能宣洩。她在等
那個人來,等他将那些記憶盡數喚起。
“阿吟,風祈已經帶來了。”紫辰将被綁住的風祈帶到花汐吟面前,“請你信守承諾,放了十夜和少雙。”
風祈掙不開捆仙鎖,只能悻悻地瞪着衆人。
花汐吟的目光始終像是停留在八荒之外的神識,沒有着落。
“妖孽,我們已經按你說的治好了風祈的傷,你還想做什麽!”天狼雙目緊逼,若不是因為十夜,他也不會對她這般忍氣吞聲。
花汐吟淡淡地注視着他:“那位六界仙尊不來這裏嗎?他應是仙門的統帥吧。”
果然是在等他嗎……紫琉疏默默嘆了口氣。
紫辰眉頭一皺:“瓊華他另有要事,不會來這裏的。”
聞言,她露出一抹妩媚的笑意,袖下的睚眦珠也慢慢收了回去:“如此,倒也省事了,把風祈松開,我便放人。”
“你先放人!……”天狼擔心她又耍花招,本不想讓步,紫辰卻示意他不要輕舉妄動。
紫辰看着她道:“好,我帶風祈過去。”
“紫辰,你現在是少君,怎麽能貿然上前?”天狼不放心道。
紫辰搖了搖頭:“放心,阿吟沒有害我之心。”
他踏着祥雲将風祈帶到戰場中間,揚手松開了捆仙鎖。
“你們不必上前。”花汐吟低聲說了一句,獨自帶着十夜和少雙上前與紫辰對峙。
“參見帝姬,屬下無能,着了仙門的道,多謝帝姬搭救。”風祈跪在她腳下請罪。
花汐吟看了他一眼:“退到後面去。”
風祈閃身到紫琉疏旁邊的同時,花汐吟也将十夜和少雙丢到了紫辰身後。
“你們回到師門去。”紫辰低聲道。
“是,殿下。”十夜最後看向花汐吟的那一眼極是複雜,“……你保重。”
“少君殿下還不走,難道不怕我有什麽陰謀詭計?”花汐吟漫不經心地笑道。
“你不會。”紫辰淡淡地笑着,似是早已篤定她下不了手,“雖然你嘴上說要攻陷六界,但其實你只是還在生瓊華的氣。”
聞言,花汐吟不禁冷笑出聲:“少君殿下怎的将我想得這樣幼稚,我從來沒有生誰的氣,生氣是因為在乎一個人才會有的表現,我只是厭惡這冠冕堂皇的仙界,白君卿不是說他博愛蒼生
,維護仙界嗎,如今我便要踏平仙界,毀天滅地,不知他會是何反應。”
“阿吟……”紫辰嘆了口氣,“你們之間一定要走到這一步嗎?”
“少君殿下,您是不是感慨錯了,我之所以能坐上帝姬的位子,不正是拜那位無情無義的六界仙尊所賜,走到今天,只恨我自己當初癡傻天真,一心信他。”
“瓊華他自從你出事後便再也沒有回過玉竹居,你的聆音劍也一直在羽桃林的劍匣裏安放着,他比這世上任何人都希望你回頭是岸。”他回想起懷世大殿中那一抹孤冷的背影,雖然他什
麽也不曾說,但是他看得出,阿吟入魔這件事對他來說是從未有過的打擊。
瓊華其人,素來對自己要求極嚴,這幾千年來他事事都積壓在心裏,将自己萬萬全全關在一個華清幻境中,不容許自己走錯一步,紫辰時常會覺得玉昆掌門壓在他身上的擔子,是不是過
于沉重了。
玉竹居,聆音劍,這些字眼像是已經和她相隔千萬年,現在聽起來倒真是刺耳。
“那些東西對我來說早就什麽都不是了,白君卿是什麽想法與我何幹,我只知道我現在是魔界的帝姬,除此之外,什麽都不是。”花汐吟揚手揮出一件東西,紫辰接過後定神一看,竟是
魔界的戰書,“蓬萊我是志在必得,只給你們十日,十日後,我會親自率兵來攻。”
說罷,她便拂袖遠去,紫琉疏等人也立即跟上。
且說十夜回到仙門,汀瀾緊張地上前查看:“十夜師兄,花汐吟沒有傷你吧?”
十夜搖搖頭:“我很好,莫慌。”
天狼見十夜沒事,懸着的心也放了下來
少雙也回到了門下,向掌門請罪:“師父,徒兒大意了。”
青峰掌門嘆了口氣:“人沒事就好,先下去休息吧。”
“謝師父。”少雙退下。
天狼眼看着花汐吟離開,心中極是不甘卻又無可奈何,畢竟她已經不是當年任人宰割的小丫頭了。
紫辰回到仙門陣營,凝視着手中的戰書面色沉重。
“天狼,給瓊華傳書吧。”
☆、心似玄鐵(下)
? 且說花汐吟帶着風祈等人返回聖魔宮,一路上四人皆一言不發,風祈心中羞愧,忍不住出聲道:“多謝帝姬搭救,屬下回到魔界定會去向将軍領罰。”
“你用不着跟我道謝,我只不過是覺得君上要統一六界,現下正值用人之際,若是就這麽讓你死在南海,未免可惜了些,且若是霧蓮月問起來我也不好交代。”花汐吟勾起嘴角,眼中似
有盛世繁花般,“十日後,我等着你一雪前恥,風祈将軍。”
風祈眼中閃過一抹狠利:“帝姬放心,十日後,屬下定為魔界攻下青峰山!”
她露出滿意的微笑:“對了,蓬萊仙島深處是神獸青鸾的宮殿,除了那裏你不準動,其他的就随你鎮壓吧。”
“屬下謹遵帝姬懿旨。”
花汐吟回到聖魔宮時,正巧在宮門前遇到了魂姬。
“你怎麽在這?”她上前詢問。
“見過帝姬。”魂姬躬身行禮,“奉君上之令,今日起,魂姬便在這聖魔宮中服侍。”
“連陌的命令?”花汐吟眉頭一皺,“如果我沒記錯,你原先是霧蓮月宮裏的人吧。”
“是。”她連回答得聲音都像是毫無溫度的冰塊。
因為魔種的事,對于魂姬,花汐吟沒有什麽好印象,她曾派人查過她的來歷,乃是三百年被霧蓮月帶回赤月宮的一只魇,所謂的魇便是人死後魂魄四散于天地間,無法轉世,只能以執念
之态留存于世間,擅長織夢,與其說是魔倒不如說是半妖半鬼,不為世人所接受,這世上知道魇的人并不多。眼前的女子長年以面紗遮掩容貌,聲之所至,猶如寒冰凍結,好像與她多說幾句
話身子便會發僵,她無所求的樣子愈發地讓人看不懂。
連陌怎麽會讓她留在聖魔宮?
猶豫了半響,花汐吟也懶得再想個中緣由:“罷了,既然是君上的命令,從今以後你便留在這裏,好好伺候君上。”
她忽然覺得看連陌身邊多出個女人是件極有趣且能讓她打發時間的事。
魂姬微微颔首:“是。”
連陌走進聖魔宮時,看見的便是安安靜靜立在碎玉珠簾邊的魂姬。
“魂姬參見君上。”魂姬恭恭敬敬地跪下。
“嗬,沒想到霧蓮月還真把你送到這裏來了。”連陌走到她跟前,“聽說你是被霧蓮月撿回來的?”
“……是,奴婢是人的執念化成的魇,法力低微,是将軍救了我。”魂姬的聲音裏有着就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的一絲顫抖。
“他幾時還做起了善人。”連陌頓覺好笑,看着她長紗覆面又不冷不熱的樣子,莫名地覺得十分的礙眼,伸手便想去摘她的面紗,“本君不喜歡一個下人在本君面前蒙面,摘了。”
“君上!”魂姬下意識地避開他的手,牢牢護住了面紗,“魂姬相貌已毀,着實有礙觀瞻,還請君上允許魂姬帶着面紗。”
聞言,連陌眼中閃過一抹猶疑:“難道本君還怕被你吓着不成,摘了。”
她越是不肯摘,連陌便越是覺得奇怪,更加想去把那礙眼的面紗掀了。
魂姬連連後退:“君上,求你了,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