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53)
麽事了嗎?”她一臉茫然。
紫琉疏的眉頭就跟打了結般:“君上已經和青鸾躲去了南海蓬萊,如今十大長老正瘋了一樣地找你,承晔已經換了一千三百種借口替你倆搪塞,你若是再不回來,他估摸着這幾日也得避
出去。””
“找我?莫非是仙界……”
“非也,仙界目前還沒有動作。”紫琉疏道,“你應知道眼下人,仙,冥三界已經聯手向聖魔宮宣戰,再加上白君卿坐鎮仙界,決不可掉以輕心,若不是儲瑤宮的北胤神君至今仍閉關不
出,怕是連神界都要摻上一腳,魔界這幫老家夥也是給逼急了,妖魔兩界雖說比鄰,然兩界并未齊心,這樣下去魔界別說一統六界,怕是會遭受滅頂之災。”
“我如今便是妖界的皇,他們不信任我?”花汐吟眉宇微蹙,流露出一絲狐疑。
“他們除了君上誰也不信。”紫琉疏無奈地嘆了口氣。
連自己造出的容器也不信嗎?
花汐吟暗自冷笑。
“長老想我如何做他們才滿意?”
“他們需要一個更為可靠的盟約。”紫琉疏欲言又止,目光中盡是猶豫。
花汐吟嗬了一聲:“難道要我将妖界歸入魔界不成。”
紫琉疏搖搖頭:“無需如此,長老們言明并不需妖界瓦解,他們想要的是一次聯姻,只有你嫁給君上,成為魔界的魔後,他們才會安心。”
花汐吟的步伐生生一頓。
“……這件事連陌可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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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上早已知曉,他拒絕了長老們的提議。君上這兩日被長老念得頭疼,遂與神獸青鸾一同失蹤了。”
她勾起唇角:“這是說服不了連陌,便從我這下手?”
“……眼下确實如此。”
“這是誰給長老們提的建議。”魔界那十個老家夥什麽德行她一清二楚,他們活了上千年,光長嘴皮子不長腦子,聯姻一事絕不可能是他們自己的打算。
紫琉疏遲疑須臾,道:“……該是右護法。”
“蒼遙?”她入魔也有半年,在聖魔宮也算得上半個主子,聖魔宮左右護法,左護法乃是紫琉疏,然這位傳言中足智多謀,城府極深的右護法她卻連一面都不曾見過,聽紫琉疏說起過,
蒼遙護法似乎是連陌的舊識,在連陌還不是魔界帝君時,便是他的摯友。
“君上寵信他并非一日兩日光景,此次若不是他極力堅持,君上也不會聽那些長老日以繼夜地念叨。”紫琉疏道。
“右護法可是和連陌一同進聖魔宮的?”
“是。”
“他一直留在聖魔宮?”
“……右護法并非一直呆在聖魔宮中,期間曾離開魔界長達二十五年。”
聖魔宮護法自古護衛君上,不得随意離開魔界,長達二十餘年更是少見,花汐吟皺眉:“什麽時候的事?”
“五十年前。”
“可知他去了何處。”
“他的行蹤就連君上也不能完全掌握,只知道他似乎去了人間的逢雲城。”
“逢雲城”這三個字對于花汐吟來說并不陌生,那是她入仙門後第一次下凡之地。
她稍作遲疑,道:“可還有別的?”
“他素來神秘,沒人知道他是從何處來,那二十餘年只知道他人在逢雲城,他在人間的名字似乎是……嗯,百裏千畫。”
“……”
她的腳下又是默默一頓。
她們回到聖魔宮時,承晔還在聽長老們無休無止地說着各種利害關系,連陌雖說沒有正兒八經地對外宣稱過,但魔界無人不知承晔一身的法力皆是帝君手把手教出來的,這種時候逃得了
和尚讨逃不了廟,君上顯然是那個和尚,他便是那逃不了的廟。看着他坐在一群人中間,撐着額頭強忍着困意,還得時不時“嗯”幾聲表示自己在聽,站在幕簾後的花汐吟便覺得甚是同情。
她側目對紫琉疏道:“你覺得我現在上前去救他出來,有幾成希望。”
紫琉疏幹咳一聲:“一成。”
聞言,她轉身欲走,紫琉疏伸手拉住她:“你真打算不管這小子啦!”
花汐吟抿着唇無辜道:“我先去讨杯茶水,橫豎他已經聽了好些日子了,不差這一時半會。”
“哎汐丫頭!……”紫琉疏眼睜睜地看着她走出聖魔宮,回頭向承晔投去哀惋的目光。
花汐吟走出大殿,魂姬竟已候在殿門前,似是早已知道她想去哪一般溫聲道:“帝姬,右護法在一裏外的弱水河畔等您。”
“他這是知道我會找他。”
“是。”
她不禁要笑:“他還算有自知之明。”
走了兩步,她突然停下,意味深長地斜了魂姬一眼:“既然是蒼遙吩咐,想必你也該知道聯姻一事,魂姬,你現在是連陌的人,若是被我發現你有二心,或是膽敢做出任何傷害連陌的事
,我絕不姑息。”
身為君上的侍婢,卻聽從他人的命令,便是聖魔宮右護法,她也不可掉以輕心,退一步說,魂姬遮掩太過,她從一開始便不放心這樣的魇留在聖魔宮。
魂姬心頭一酸,颔首低眉,緩緩跪在她腳下:“是,帝姬教誨,奴婢謹記在心。”
眼前拂過一抹晨曦般的紅,她的下颚被一把捏住,她吃痛地擡起頭,對上花汐吟罂粟般勾魂攝魄的眼,她有一瞬的失神。
“……帝姬可是還在記恨奴婢。”
花汐吟三分淺笑:“我并不恨你,我只是有些好奇,無端地,連陌為何會開口将你要來,你是魇還是魔于我沒有半點幹系,你隐瞞的事我也無心追根究底,只有一點還請你牢記,我可以
容忍你留下,但你若是聽命與人對我身邊的人下手,我定會讓你不得好死。”
她的指尖隔着面紗輕若無骨地劃過魂姬的臉,眼睛,唇角……笑意中深深掩藏的殺氣無聲地從眼底蔓延,她明明沒有用力,魂姬卻感到了一陣強大的威懾力扼住了她的咽喉,仿佛只要她輕
舉妄動,眼前的女子便會毫不猶豫地将她的警告變為現實。
魂姬動了動嘴唇:“你……愛他嗎?”
“誰?”
“連……君上。蓮魅帝姬,你愛他嗎?”她的口吻竟是難以掩飾地鄭重。
花汐吟愣了一愣,道:“我和連陌之間,并非情愛,但他是在我無處容身之時帶我回到這聖魔宮,告訴我從此以後這裏便是我的家的人,若是他需要,我可以殺任何人。”
“這任何人中,可包括瓊華仙尊?”魂姬一字一句道,“若是有一日,他需要你殺了瓊華仙尊,你真的能下的了手?”
花汐吟目光一沉:“你覺得你有資格問我這個問題嗎。”
“只要君上需要,我可以做任何事。”魂姬的聲音依舊像沒有溫度般冰冷,但每一個字,都如同刀刻入骨,饒是花汐吟也有一瞬的震顫。
這些年來,她竟是頭一次發現,眼前的女子消瘦得仿佛随時都會消失,但那背脊卻始終筆直,哪怕是此刻跪在她腳下,隔着面紗,能感到她連呼吸都是冷的。傳說,魇皆是人生前強大的
思念凝成,那麽眼前的魇又是何人何願化作的執念?
她放下手,起身,偏頭注視着魂姬:“若是我真的嫁給連陌,你當如何?”
魂姬沉默了良久,道:“……帝姬,若是你不愛,只求你別傷害他。”
花汐吟注視她良久,轉身離開。
她走到弱水邊,果真見河灘上立着一人,身姿颀長,側顏如玉,柔發墨染,并未縛冠,只用一白紗绫松松地束着,一身墨綠長襟,衣袂上繡着朵朵淡色綠萼梅,雅致如詩畫。他側身望着
清澈如鏡的弱水河面,恍惚間,她仿佛再一次看到了當年紫竹林旁的游廊下,對她微微一笑的那人。
她走到他身後,神色靜默:“我如今是該叫你右護法,還是百裏城主。”
他唇角微勾:“或者你如那時,喚我千畫大哥也可。”
她似笑非笑:“我一直以為你死了,就連無意也已死心,你騙了他一輩子。”
“百裏千畫只是我借用的名字,我本姓雲,名蒼遙,字寒露。”他的解釋只有這一句,誠然這也算不得解釋。
“雲蒼遙。”花汐吟念着他的名字,輕笑一聲,“你似乎對連陌和我的事很是上心。”
蒼遙嗤笑:“屬下不過是為了君上和帝姬的大業。”
“為了大業,難不成非要連陌娶我?”
“這是妖魔兩界盟約永固最可行的辦法,帝姬不這麽覺得嗎?”
“連陌不會應允。”她說得肯定,認識他這麽多年,他寵着她,遷就她,容她率領魔界與仙界對抗,但是唯獨感情上,他始終是點到即止,從不掀開最後一層,她不知道他究竟向她隐瞞
了什麽,他不想說,她也可以難得糊塗一回,但成親,就如那雷池最後一層紗,絕不可能。
“帝姬莫要把這話說死了,世事難料。”他上前一步,刻意壓低了聲音,“還是說帝姬心裏,還有放不下的人……”
口吻撩人心魂,花汐吟冷冷地迎上他深不可測的雙眼:“沒有。”
聞言,他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帝姬可要記着這話啊,紅塵阡陌,一旦陷進去,會比萬劫不複更加可怕……”
☆、步成說
? 南海蓬萊島,鋪天蓋地的紫竹好似日暮的煙霞,随着清風緩緩蕩漾,細碎如沙的聲響回響在島的每一個角落。山巒之上,矗立着宏偉的青鸾神殿,淺紫的飛檐琉璃瓦,令這座宮殿仿佛與
竹林合為一體,殿外的游廊下,墨衣的男子屈膝而坐,眺望着這竹海若有所思。
青衣的女子緩步走來,靈動的輕紗自她烏發間滌蕩飛舞,她停在他身邊,望着他潋滟的紫瞳,微微一笑:“你這算是上我這逃婚嗎。”
連陌側目看了她一眼,不冷不熱道:“我不過是懶得聽那些老家夥長篇大論罷了。”
她在他身旁坐下:“那些長老說得不錯,你與花汐吟若是能結合,妖魔兩界才有希望對抗天庭,橫豎你早已将她當作了連瑾,給了她無上的榮寵,為何到了這一步,你卻不肯娶她為後?
”
“……青鸾,你不懂。”連陌自嘲地笑了笑,“我寵汐丫頭,護着她,讓她留在我左右,或許一開始是因為她與瑾兒有些相像,然到了今日,我若是還分不清她是誰,便是對她不公,也
是對瑾兒不公,我可以寵她一輩子,唯獨不可娶她,她真心待我,我不能再逼她。”
“故而你選擇避開?”青鸾道,“若是她最終答應了這門婚事,你……會娶她為後嗎?”
連陌沒有作答,似是在默認。
在衆人眼中,他是魔界的帝君,擁有無上的天魔法力,世間可與之匹敵者不超過五人,世人以其殘暴,皆懼之,但青鸾比誰都清楚,這些年,他心中的苦。
沉默許久,青鸾撐着下巴望着天,漫不經心般問了一句:“連陌,這麽多年了,你心中當真只有連瑾一人?她已不會再回來,你再等下去,又有何用?倒不如選擇慢慢将她忘記,重新開
始……”
她想起了聖魔宮前毀了容的女子,目光有些躲閃。她承認她是有些私心,她心上之人這麽多年活在當初的陰影中,從前她一度以為她今生只配遠遠看他一眼,可那個女子在他心中已經“
死了”,她為何不能為自己争上一争?
連陌注視她良久,神色如溫水淡漠:“……你且告訴我,怎樣去遺忘一個早已刻在你心骨上的人。”
三百年前,正值仙魔兩界大戰在即,珟帝執掌魔界大權,又有霧蓮月這等智謀雙全的大将輔佐,人間烽火連天,處處兵戈冷血,亂世中一片混沌。他雖是天魔之身,卻并無争雄之心,雖
有雲蒼遙百般勸告,他依舊不為所動——成王後日複一複的永生,與他現在又有幾分差別,倒不如省一事,求一方閑情,遍看山水。
那座城樓被攻下之時,他踏着硝煙走進屍橫遍野的殘局,路過一座倒塌的破廟的時候,發現了一具婦人的屍身,婦人早已斷氣,可僵直的手卻不肯放棄似的指向身旁瓦礫堆疊的一片廢墟
,那時的他不懂人的七情六欲有什麽意義,畢竟短短幾十年便消失的凡人,對于永生的他來說,是最不屑一顧的。
就在他打算轉身離去的剎那,從那堆廢墟中傳出了微弱的啼哭聲,清脆地掙紮般的哭聲,仿佛撕裂了這死寂的空氣。
對任何事都提不起興趣的他在那一瞬,奇跡般地回了頭。
他在廢墟前站了片刻,做出了連他自己都覺得匪夷所思的舉動——他竟俯身開始将那些斷垣殘恒一塊一塊地搬開,在斷裂的房梁下,他找到了一個髒兮兮的小孩子,那孩子不過三四歲模
樣,髒得分不清是男是女,重見光明後只是睜着一雙銀色異瞳驚恐地望着他,瘦弱的雙肩抖如篩糠。
那雙眼睛好似純淨的冰雪,令他有一瞬間産生了離魂般的錯覺。
那孩子呆呆地望着他,半響,伸出沾了泥沙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捏住了他墨紅的衣角。
他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自己會去撫養一個凡人小孩,但這個孩子自從被他挖出來後,便如牛皮糖般緊緊跟着他,饒是他想甩開她不再管,憶及她可憐巴巴地去夠他的衣衫的樣子,他卻幾次
三番地又折返回去。
他沒養過孩子,誠然撿到的是個丫頭片子,他平日裏卻是将她當做男孩來養的。剛開始他總是喚她“喂”,但日子久了,未免有些怪異,恰好那夜瞧見腰間玉瑾,便信口诹了一個瑾字給
她,連瑾這個名字,就這樣定了下來。
他生來話少,連瑾卻截然相反,每日聽着她叽叽呱呱說個不停,似乎對什麽都興致勃勃的樣子,久而久之,他竟然也習慣似的覺得,這樣的光景溫柔靜好。
連瑾畢竟是個女兒家,随着年紀增長,女子身體的變化也漸漸顯露出來,而他卻對此一竅不通,連瑾頭一次葵水,他以為她是傷着了,還拿了金瘡藥來要給她上藥,連瑾又羞又窘的不肯
,他最後竟然将她定在了那兒,事後回想起來,他腦子裏浮現出了“禽獸”二字。
按人間說法,他算是連瑾半個爹才是,然連瑾卻一直喊他“大哥哥”,他用法術造了間木屋,給了她一個家,從此以後,他也像是歸根的浮萍,終于有了一個可以回的地方。
與其說是連瑾依仗他活下來,其實更多的卻是他依賴着她一份小小的溫暖。
“難道就因為短短幾年的陪伴,你便動情,你可知你與她的壽命相差甚多,你們之間不可能的。”青鸾道。
連陌淺笑:“我是魔,自出生就改變不了,一天一天,一年一年,幾千年也就這樣過去,每日就像是沒有感情的石頭,迷茫,麻木,這樣揮霍着自己永無止盡的一生。我是不懂她,不懂
她不過是個渺小的凡人,眨眼幾十年的壽命,對于我來說不過彈指間便逝去,可她每天都能那樣歡笑,凡人是不是太奇怪了……”
青鸾眉宇緊皺:“連陌,你變了。”
連陌看了她一眼:“這世間所有都在變,為何我不能。”
她搖了搖頭:“你會忘了她的,先是容貌,再是名字,漸漸地會記不清她說過的話……這世間最可怕的便是歲月。”
“青鸾,你在這宮殿中待得太久,心如磐石,這世間最是可怕的并非歲月,而是人心。”
她只是笑,不置可否。
“你與我走得太近,不知可會受到牽連。”連陌道。
“我是神獸,與仙界私交不厚,如今神界沒落,除非神君出關,否則仙界沒有人有資格定我的罪。倒是你們,自古仙魔不兩立,若是傳出帝君有立後的傾向,仙界怕是不會袖手旁觀,這
幾日你們可要小心着些。”青鸾憂心道。
“北胤仙山的神君已閉關多年,如今竟然還能穩坐儲瑤宮,着實不易。”談及那位神君,連陌對其了解也只是停留于傳說。
青鸾嘆了口氣:“上古太荒,女娲伏羲等大神相繼羽化,若不是神君在世,神界怕是早已不複存在了。”
……
與此同時,天宮。
魔界意欲立後一事稍早便傳到了仙界,妖魔兩界素來貌合神離,本不足為懼,然此次帝姬降世,給了兩界聯手的契機,若是帝君真的立帝姬為後,妖魔兩界的隔閡将會不複存在,屆時聯
手起兵與仙界抗衡,只怕會一發不可收拾。
意識到此事非同小可,衆仙家齊聚懷世大殿,共議對策。
“絕不能讓妖魔兩界聯手,必須不惜一切代價阻止魔君立後。”天狼義正言辭地反對。
“話雖如此,蓮魅帝姬如今法力高強,魔種孵化後世間無人能敵,便是瓊華,也不一定能殺了她。”雲剎看向端坐于上的白君卿,他神色淡然如水,好像這裏商議之事與他并沒有什麽關
系。
九霄皺眉:“重荒乃是上古稀世神兵,瓊華亦是仙界首屈一指的高手,若是連他都不能阻止,這世間怕是無人可以與蓮魅匹敵。”
“那也不能放任他們威脅六界啊!”天狼道,旋即看向紫辰,“殿下,這其中的利害關系可想而知,如今仙魔兩界已經到了不可挽回的境地,于情于理世間都再容不得那妖孽,我們必須
設法除去她,還六界一個太平!”
紫辰揉着眉心,嘆了一口氣:“……除了殺阿吟,就沒有更好的辦法了嗎?”
他的目光落在白君卿身上:“瓊華,你難道就沒有什麽想說的?”
偌大的懷世大殿中,忽然只剩下茶蓋劃過杯沿的輕響,香煙袅袅,回旋升起,在半空徐徐漫開,白君卿掃過在座的仙家,終是提不起嘴角:“諸位心念蒼生,是仙門之福,諸位的考量想
必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若是阿吟非殺不可……我必會不遺餘力。”
“瓊華!”紫辰沒有想到他會同意。
“仙尊以大局為重,我等欽佩。”衆位仙家齊聲道。
“然,魔種早已孵化,當今世上,無人有本事殺了蓮魅帝姬。”他話鋒一轉,冷言道。
“除非……”一位仙家忽然道,“除非在魔種孵化之前就動手。”
“可魔種已然孵化,難不成有辦法讓一切從頭來過?這豈不是荒唐!”話音未落,便有懷疑之聲。
紫辰沉思片刻,突然眼底一亮:“不,并非荒唐之言,世上确實有一法可逆天而行,讓人回到過去。藏書閣底層保留有一本神界秘錄,書中記載了這一方法,只是此法有諸多弊端,且并
不能維持過久,故而早已被遺忘。”
聞言,衆仙紛紛表示此法值得一試。
“若是真能從頭來過,便有機會殺了那妖孽!”天狼看向白君卿,“瓊華認為如何?”
“你既已打定主意,多說何義。”白君卿神色漠然。
紫辰皺眉:“瓊華,你的昆侖訣可是練到第八層了。”
白君卿看了他一眼:“已第九層。”
怪不得近來覺得他眼中漸漸無情,再練下去,他怕是真的會變成無情無欲之人,若不是玉昆仙尊的安排,他何至于逼迫自己到這等地步。紫辰搖頭嘆息。
“若是真能回到過去,還望仙尊顧念大局,以蒼生為重,将妖孽誅殺。”衆仙上前道。
紫辰神色複雜地看向白君卿,這六界的重擔,放在他一人肩上,這麽些年,他究竟是如何承受得起。今日竟被逼着殺自己一手養大的徒兒,就連他這個師叔都覺得情何以堪的時候,他又
是做何感想。
白君卿默然起身,白衣曳地,對他道:“此事你安排便好,只是……罷了,不說也罷。”
他邁步走出了懷世大殿,那一抹孤冷的背影仿佛是千山白雪遙不可及,沒有人看得透他心中所想,亦無人能走進那片虛幻之境,他獨立于塵世之外,只留給世人一個望塵莫及的身影。
逆轉歲月的秘法乃是上古傳下,需以白龍珠為引,西海龍珠為啓動禁陣早已被毀,元冥神玉自然成了最好的引子,紫辰帶領衆仙于天河旁築起祭壇,依秘錄中所言将陣法排布妥當,只需
注入強大的法力便可啓動。
誅殺之人是六界仙尊一手教養的徒兒,前往過去之人自然應當是白君卿。他現身于天河旁時,一切已準備就緒。
紫辰告訴他,回到過去乃是逆天之舉,若真的成功,他一身法力會暫時散去,與凡人無異,就連重荒劍也無法召出,為誅殺身為妖的花汐吟,他們已備好一把短劍,劍上滴了他的神獸之
血,殺了她綽綽有餘。若是能在魔種孵化前阻止,魔界便會不攻自破,這已是最妥當之法。
接過短劍時,白君卿久久無言。
“怎麽?”紫辰擔憂地看着他。
“無礙。”他只是覺得這把劍甚至比他的重荒劍更為沉重。
他将劍收于腰間,轉身走進陣眼。
“瓊華!”紫辰只覺得心頭仿佛被什麽壓得透不過氣,“你當真要殺阿吟?……你真舍得?”
他是看着阿吟長大的,便是她犯了再大的錯,不得不以這種理由殺了她,他究竟不忍。他尚且如此,作為師父的瓊華心境又會是怎樣,殺阿吟對于他,何嘗不是用刀子在心頭剜般,便是
他修煉了昆侖訣,他依舊不信他就真的絕情絕義了。
背對着他,白君卿的步伐微微一頓,側目道:“紫辰,這世間,有太多的事必須有人去做,這與舍不舍得并無幹系。”
“所有人進入陣門!”天狼道。
啓動逆天之陣并非易事,此番一旦啓動,陣門中的人半身修為幾乎盡毀,且此陣法只能啓動一次,以衆仙的法力至多只能維持半月光景,不成功便成仁,沒有退路可言,他們只能将所有
的希望都托付給陣眼中的人。
白君卿對衆仙點頭示意,衆仙即可雙手結印,凝神聚氣,将渾厚的仙氣注入陣眼,一時間陣法四周光輝席卷,猶如天河瀑布般壯麗,将白君卿包圍在期間,碎光绮羅,仿佛以開天辟地之
勢直沖天之極!
令人眩暈的金芒中,白君卿緩緩合上雙目。
……
☆、人面桃花相映紅(上)
? 早春的河堤,成排的青柳在最不經意的時辰冒出了細嫩的芽,薄冰消融的湖面經過整個寒冬的沉澱,晨曦中恍如一面明鏡,清風拂面,水紋窣窣。古老的城樓上歲月痕跡斑駁可見,“滄
瀾”二字更是歷經百餘年的風霜雨雪,顯得厚重而獨有一番韻味。滄瀾古城就像一本讀不盡的書,一旦走入其中,迎面而來的便是令人癡神的氣息。飄蕩着煎餅果子香氣的大街小巷,有着中
氣十足的叫賣聲,兩旁的店鋪便在這些叫賣聲中陸陸續續開張。
城南星君殿,小道士已然打開了山門,做起早課,殿中的香火袅袅地升向天際。
□□爛漫,庭樹飛花。
山腳下的桃林綻放如鋪展的煙霞,溫柔而燦爛,風拂花落之際,仿若一場未央之夢。天空仿佛一張被撒上淡墨的素宣,雲色緩緩暈開。這畫面如同某位雅士書房中挂起的卷軸,淡雅安逸
,遠處山巅之上,揚起一抹白,似是清冷月光,一轉眼,卻又消失了。
滄瀾城中逐漸熱鬧起來,從酒肆茶攤上那些百無聊賴之人口中,偶然聽到這幾日城中似乎突然之間來了位公子,沒有人知道他從何處來,只知道他貌若谪仙,尊華無雙。
“昨日我在城郊瞧了一眼,那公子的姿容氣韻簡直是驚為天人,饒是咱們城中最好的畫師也不見得能描繪他半分的神采,便是男子見了也得沒了魂。”一處茶攤上,一個樵夫模樣的男子
如是對他的友人說道,“我沒敢近看,遠遠的那一眼,腦子裏便只剩下‘舉世無雙’這四字,那公子日日穿着白衣,霓裳閣的千絲雪錦一匹千金,該是純白如雪吧,但看了那公子身上的緞料
,千絲雪錦卻是萬分不及,他身上的白衣,白得就如同天上的月光,還有那衣擺上繡得也不知是什麽花,朵朵都跟真的似的!……”
“我不曾見過那位公子,不過聽你一說,豈不是個神仙般的人物?”友人也有了興致,與之交談起來。
“可不是!”
“這樣的人物上這滄瀾古城作甚?”
“這就不清楚了,也許是來找人的吧……”
……
二人正說着,點的包子和茶端了上來,正欲大快朵頤,卻感到了一道刺亮亮的視線。二人側身一看,身後的牆後站着一個髒兮兮的小人,披着一條不知從哪個角落撿來的破布,勉強地
用麻繩“穿”在了身上,手腳烏黑,臉上還蹭了幾條泥巴印,春寒料峭,竟然之穿着一雙破爛草鞋,身子瘦得跟就剩下了一副骨架似的,然一雙眼睛卻是黑白分明,猶如晨星,直勾勾地盯着
桌上的包子,不由自主地吞咽口水。
“哪來的小叫花子,滾滾滾!沒有吃的給你!”二人見其髒成這樣,頓覺難以下咽,攤主見狀毫不猶豫地将人轟走。
小乞丐抿着唇委屈地跑開。
午時剛過,滄瀾古城迎來了開春以來的第一場雨,細雨綿綿,透着些許薄涼,茶樓上的風流雅士又聚在一起吟詠詩句,江河湖海,盛世春光,詞曲文采奕奕,好不惬意。誠然這世間有人
愛慕春雨潤如酥,卻也有人怨這雨下的不是時候。
從留仙居後門逃出一團黑影,破布為衫,手腳烏黑,懷中抱着一只雞腿,俨然一個小乞丐,身後酒樓裏的人正呼喝着追趕。
小乞丐似是餓了許多日,跌跌撞撞地跑不快,被堵到一條人跡罕至的巷子中時,終是再也跑不動了,望着眼前的死路,小乞丐黑白分明的眼中滿是驚慌失措,回頭看看留仙居的那兩個人
高馬大的下人,頓覺無望。
那二人見他無處可跑了,便在他跟前停下:“臭小子,偷了東西還想跑,你當留仙居是你可以進的地方嗎?!”
小乞丐縮在牆角,突然拼了命地把懷中的雞腿往嘴裏塞,看樣子便是餓得不行了。
然那二人可不會憐憫一個乞丐,見他胡吃海塞登時就上了火,二人交換了眼色,擡手便打。
小乞丐塞了滿嘴的雞腿,痛卻又喊不出來,只能發出嗚嗚的哭聲,努力地将雞腿塞進嘴裏,只有吃了這雞腿,才能活命。那二人一面打一面撕扯他身上的破布,以至于本就勉強蔽體的破
布更加難堪,腰上的麻繩也在掙紮中斷了。
那二人看着牆角受驚小獸般蜷縮着的小乞丐,臉上閃過一抹驚訝:“……居然是個丫頭?”
小乞丐滿嘴的雞腿,驚恐的淚水不要命似的往下掉。
就在二人愣神之際,眼前突然掠過一道銀光,猶如裂帛般的一聲似破空而來的驚雷,一柄短劍已經在他們腳下,劍鋒如泥三分,劍氣猶如驚鴻,令人膽寒的殺氣不知從何處步步逼近,饒
是他們也并非善類,此時也不禁感到恐懼。
知道來人惹不起,他們也委實不願為了一只雞腿犯險,遂立即離開了巷子。
小乞丐似乎也感到了方才迫人的殺意,看了看眼前的短劍,環顧四周,卻沒有發現那人。
雨似乎下大了些,她蜷縮在牆角,以牆上的片瓦為檐,然風一起,她便只能是一身冷雨。細瘦的胳膊上遍布淤青,無論她怎麽攏,身上的破布也無法再穿上,她仰起臉望着蒼穹,目光茫
然。
這樣的日子她究竟還要過多久,這茫茫天地,難道沒有她可以回的地方嗎。
她疲憊地枕着自己的膝,連委屈都不知道要從何而起。
忽然,她聽到了雨打傘面的聲音,想着也許是方才幫她的人來取回短劍,她須得好生道謝才是,這樣想着,她便擡起了頭。
雨幕朦胧的小巷的那一頭,緩步走來一道月華般的身影,他撐着六十四骨的青花油紙傘,墨發似錦,白玉為冠,猶若從天而降的神祗,落落白衣上,銀色九華蘭朵朵飛綻,他踏着水霧而
來,步下似生花般尊華無雙,他的出現,就連身旁的雨都在突然之間變得溫柔不已。
她就這樣呆呆地望着他走到眼前,那把青花傘遮住了她頭頂的雨,那雙似包容着千萬星辰的眼睛注視着她時,她還是滿嘴雞腿油光地傻望着他,臉上淚痕醬汁泥水組成了一副分外燦爛的
畫面。
她噎住了。
眼前好看得不像話的男子俯下身,從懷中抽出一方錦帕,帕子是雪一般的白,就如他一般纖塵不染,他卻用這樣幹淨的帕子輕柔地替她擦臉,同時用另一只手撫着她的背,替她順氣兒。
她錯愕地看着他,不明白這樣一個畫中仙般的人怎麽會待她這樣好。
她終于将雞腿咽了下去,髒兮兮的小臉也被擦拭幹淨,露出一張靈秀動人的小臉。
他伸手收回陷入地面的短劍,袖下的手如梅骨般修長好看,單是一雙手,便足以令人挪不開視線。
見她衣不蔽體,他便脫下自己的外袍,溫柔地替她披上,衣袍上有他淡淡的體香,聞起來像是冰涼的雪,卻不至于冷,令她頭一回知道了溫暖為何物。
那時候,她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