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60)

嘆道。

“她就是殺我司徒滿門百餘人的妖孽。”司徒令蕭冷冷地說出了真相。

“所以你想殺了她為你的親人報仇?”

“是。”

“令蕭師弟,你愛她嗎?”少雙忽然話鋒急轉。

司徒愣了一愣,沒有回答。

他愛紫琉疏嗎?這個問題的答案恐怕連他自己都想不出來,最初那番純真無邪的感情如今究竟變成了什麽樣,他們究竟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變成了你死我活的仇敵?紫琉疏,你為何……為

何要殺盡司徒府,卻獨獨留下我一個茍活于世三百年……

“令蕭師弟,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啊。”不知為何,少雙竟在嘆息。

“少雙師兄,你不走嗎?”

少雙目光淡淡地望着蒼青色的天穹:“無論如何,人間都有你們的歸宿,我娘生我時就死在路邊了,她生我在青峰山下,師父傳我術法,教我處世之道,将我撫養成人,青峰門便是我的

家,你要我上哪兒去?只要青峰門還有一個弟子在,我總歸還是有家可歸之人,不至于孤魂野鬼般游走于世。”

司徒令蕭望着那道挺拔的身影,還記得他剛剛入師門時便聽說掌門弟子中有個油腔滑調的師兄,最是不可靠,切勿多做搭理。頭一回見到少雙時,他整個人挂在一棵青松上呼呼大睡,司

徒從不知道一個人以那樣的姿勢也可以酣然入夢。多年的相處下來,司徒愈發覺得那些傳言不可信,少雙師兄的性子怎麽能叫“油腔滑調”呢?……明明該說是無藥可救啊!

輕浮胡鬧,倜傥不足,風流有餘,就連其師青峰掌門都常說:“少雙其人,乖僻多變,不是個修仙的料,倒不如舍棄仙根,逍遙人間,率性而為,還能有一世快活。”

這樣的一個人,有誰能想到,時至今日,他會成為整個青峰門的支柱。

Advertisement

司徒令蕭恭恭敬敬地将仙門佩劍放在他腳邊,躬身一禮:“少雙師兄,就此拜別!”

少雙沒有回頭,只是若有所思地望着天海交接那一線,似乎要望盡天荒。

天歷一百三十八年中元節,距魔界帝姬蓮魅出世不到一年,魔界傾巢而出,對仙門發動了新一輪大戰!此次戰役牽連甚廣,除神界外其餘五界皆有參與其中。魔界有帝姬蓮魅的魔種相助

,盡占上風,人間在其攻勢下傷亡慘重,四海八荒各處率魔界一半兵力,成圍合之勢,與仙門大軍對陣,牽制李靖麾下的天兵。而帝君連陌與帝後蓮魅沖破斷塵崖下天君封印,自東南直搗南

天門!

中元節乃人間鬼節,中元節當日,冥府大開,黃泉現世,沿着黃泉可以清楚地看到冥府滾滾忘川,望鄉臺上的鬼魂陰氣四散人間,孱弱之人此間甚至會大病一場。魔界選在當日出兵,也

經過了深思熟慮。

夜半子時,弦月如勾,諸星黯淡,冥府洞開,滄瀾城外,魔界大門似烈火焚世般拔地而起,轟然而啓!

霧蓮月身穿戰甲,立于兵陣中央,承晔為前鋒戰将,領兵陣前,魔界大軍似黑雲壓城,浩浩蕩蕩湧出魔界。

仙門自然早有籌謀,雲九霄陳兵于滄瀾上空,高呼一聲:“魔界孽障!”

蒼遙目光複雜地遙望着九霄。

“兄弟相見卻不能相認,滋味不好受吧?”霧蓮月意味深長地瞥了他一眼。

蒼遙不動聲色地皺了皺眉:“相不相認已是無關緊要,大将軍難道不覺得仙門派來阻撓的兵力有些不對勁嗎?”

聞言,霧蓮月陷入了沉思:“的确,是有些少了。這點兵力,想要阻止魔界巍巍大軍形同以卵擊石。”

“李靖也不在此處,就憑九霄,攔不住我們。”

“若是他們并不像攔住我們呢?”霧蓮月冷冷道。

蒼遙一驚:“大将軍的意思是……”

“君上與君後眼下應該已經到達斷塵崖了,我們必須拖住李靖。”霧蓮月目光一沉,“承晔,你立刻帶一隊人務必查探出李靖的兵馬。”

承晔聽完他的傳音後,眉頭一皺。

眼下沒看到李靖确實令他有些不安,仙門大軍統帥卻将自己的隊伍交給了九霄星君,他怎能不懷疑仙門在謀劃什麽。

“是,我立即去查。”

眨眼家,承晔便帶領一隊将士消失在陣營前。

“九霄,他們似乎有所察覺了。”雲剎低聲提醒。

九霄默默握緊了腰間長劍:“立刻擺陣!盡力困住他們!”

軍令一下,仙門天兵立刻變換陣型,嚴陣以待!

霧蓮月振臂一揮,魔界泱泱大軍以破竹之勢襲來。

與此同時,斷塵崖下,花汐吟與連陌據守崖下。

“汐丫頭。”連陌對她點頭示意。

花汐吟立于崖下,望着懸于半空的一道金色封印,此印乃天君所設,蘊含無窮法力,若是在平時,無人可破,但如今天君陷入天人五衰之境,法力渙散,加之今日天地間陰氣極重,以魔

種之力,有望可破。

她擡手凝氣,墨色游息猶如活物自她周身升騰而起,聚于掌心,一股鋪天蓋地而來的殺氣令人不寒而栗,饒是連陌的天魔之身都被震得挪不動步子。

何等強大的力量,難怪仙門如此忌諱這枚魔種。

花汐吟掌心的魔氣漸凝成形,合掌打出,正中封印!空中炸開烈焰,封印一震,卻只是被震出一道裂痕。

“不愧是三界之主的封印……”紫琉疏不禁感嘆。

花汐吟目光一沉:“你們退後。”

聞言,二人退後幾步。

她再一次凝聚法力,這一次她用上了七成法力,茫茫迷霧中,破空而出,封印瞬間被一擊穿透!只見封印為烈火所焚,其中仙氣流逝,不過片刻便消弭于無形。終年彌漫着霧瘴的斷塵崖

失去了封印的阻隔,毒瘴漸漸消散開來,昏暗的天光下,寒冰為崖,滿目蕭索,陡峭的冰崖上布滿鋒利的山岩,稍有不慎,便會死無葬身之地。

“沒想到散去毒瘴的斷塵崖會是這般光景……”紫琉疏瞠目結舌地仰望着眼前的場景。

花汐吟回過身淡漠地看着身後嚴陣以待的魔界大軍:“左護法聽令!”

紫琉疏恭敬地跪在她腳下:“屬下在!”

“即刻出兵仙門!務必攻下上仙門!”

“屬下遵命!!”四周大軍呼聲震天。

今夜,便是六界大劫的伊始。

此時在蓬萊青鸾宮的地下,漲潮的海水湧入地牢,便是神宮地下,牢獄依舊是陰森詭谲,寒氣入骨。

地牢一角,蒙着紫色面紗的女子警惕地環顧四下。

這座地牢出自青鸾的手筆,有神界的加持,雖然不強,但困住她綽綽有餘。魂姬不曾想到青鸾竟然真的将她幽禁于宮中,她昏迷了幾日,今日這氣息應當是人間中元節,魔界出兵上仙門

之日,君上此時恐怕已經離開魔界了。

她的雙眼突然針紮般地一疼,她下意識地捂住眼睛,眼前閃現出的畫面卻令她心頭一緊!

她天生魔瞳,不為人間接受,傳說魔瞳能觀天象,知曉天機,然變成魇後她的法力微弱不堪,也只能看到一天之內發生的事。

就在方才,她看到了今日破曉時分的,某處的畫面。

一抹蒼涼的笑意隐于面紗之下,她緊握的雙手緩緩松開,無力垂下。

她的袖下飄出一張素宣,依稀可以看出紙上畫的是連陌,紙張泛着經年累月的淺黃,被歲月沖刷模糊的筆記,角落寥寥數語,消磨得再無痕跡,可畫上的人每一筆勾勒,每一抹痕跡,似

乎都記載着跨越千年萬載的思念。

或許終我一生守候,也換不來你剎那回眸,可這大約,也是一種宿命吧……

☆、誰又成就一場執念(中)

? 荒蕪的城池,百姓早就在魔界的攻勢下四散逃竄,沒有掏出城的人也緊閉門窗,此時此刻,誰也不敢出門探看。渺無人煙的街巷上,背着包袱的挺拔男子平靜地走到一座破敗的宅子前,

宅子的大門搖搖欲墜,布滿灰塵的匾額已經掉落在門邊,院牆上爬滿了茂盛的藤蔓,顯然已經多年無人居住。

一只手輕柔地拂去匾額上的層層積灰,漸漸露出剛勁有力的三個大字。

司徒府。

司徒令蕭淡淡一笑:”爹,娘,雙兒,我回來了……”

他踏入這座三百年不曾回到的宅子,望着滿目瘡痍,院落破敗,誰能想象到多年前這裏曾是城中最為繁華的地方,司徒府曾是城中首屈一指的世家大族,不過一夜之間,便是物是人非,十

室九空,妖孽作亂的傳言令百年來無一人敢踏足此地,司徒一族也由名門封妖師世家淪落為不祥之人。不過也多虧了那些無中生有的流言,這座宅子才沒被人買走。

院中紫竹林無人照看,竟然蓬勃生長,如今已蔓延到屋中,推開書房,便是司徒青城的桌案,雖說結了一層厚厚的蛛網,所幸并未損壞。

卧房中,名貴的蠶絲帳早已腐爛,蕭索地懸挂在榻邊。窗邊那株碗口粗細的西府海棠已然枯死,那總在窗下做着女紅的端莊女子的笑容也無跡可尋。

主卧的隔壁,放着一張小小的搖籃,如今木材腐爛,輕輕一碰便散了架。

沿着碎石小道走近西苑,便是他的院子,這處園子是他的娘親親自為他挑選的,據說風水極好,可避妖邪。可到頭來他還是引來了一只狐貍精,真真是對不住娘親的一番苦心。

院中的桃樹數百年來春榮秋謝,枝繁葉茂,竟然在此地存活下來。他望着茂密的枝葉,腦海中忽然閃現出很久很久以前,久得就像是上輩子發生過的事般,有一個明媚張揚的女子總喜歡

蹲在一樹花開之間,居高臨下地看着他笑,她雪青色的衣裙在繁花映襯下輕若蟬翼,舉手投足間,偶爾可以看到陽光穿過那層薄紗,投下格外好看的碎影。

她對他說,司徒令蕭,我要是變成了凡人,你能不能喜歡我啊?

那樣的問題如今想來真真是傻得很。

他仰起臉,望着漸漸暗下來的天色,雲端山時而雷鳴電閃,時而驟雨傾盆,異象頻發,仿佛随時會天崩地裂。

雲端。

霧蓮月正與九霄交戰,誠然仙門眼下的确落了下風,但霧蓮月的臉色依舊陰沉得可怕。

“大将軍,他們似乎在故意拖延時間。”蒼遙一語道破。

霧蓮月冷哼一聲:“一群宵小之輩的無謂之舉。”

“這等安排不似李靖的作風,此次戰事表面上是由李靖統帥,但恐怕實際握有兵權的,是那位瓊華仙尊。”

“又是白君卿?”一聽到這三個字,霧蓮月便恨上心頭,“他又想做什麽!?”

“我總有種不安的預感,承晔可回來了?”蒼遙回身詢問。

承晔恰好在此時趕回,低聲對霧蓮月嘀咕了幾句,霧蓮月的臉色變了變:“滄瀾城?”

“大将軍,九霄星君與雲剎星君的目的恐怕是誘敵深入,滄瀾是我們攻上上仙門必經之路,将我們困得愈久,李靖在滄瀾準備得愈周全,此地不宜久留,速戰速決為宜。”蒼遙道。

霧蓮月神色凝重,抽出□□,眨眼間便已閃到陣前,一槍挑翻了仙門前鋒。前鋒的鮮血登時染紅了腳下的層雲,玄魔□□直指九霄。

“想攔本座,自不量力!”

他持槍直搗仙門陣營,猶如破空而來,勢不可擋!

“雲剎,拖得差不多了,不可戀戰,即刻撤回!”九霄當即下令,殘光一閃,尚在苦戰的衆天兵轉瞬間便從霧蓮月眼前消失了。

“逃得倒快!”承晔憤憤地握拳。

霧蓮月一揮手,命所有魔兵停下:“窮寇莫追,立刻趕去滄瀾最是要緊。”

……

青鸾宮地牢。

青鸾緩步走下階梯,輕盈立于水面,若有所思地看着已經渾身濕透的魂姬:“你在這兒折騰了幾個時辰了,究竟想作甚?”

蓬萊的海水多少帶有仙界的氣息,魂姬站在海水中腳下不免虛軟,手中卻緊緊攥着一張泛黃的畫:“青鸾帝姬,請放我離開這。”

青鸾冷笑:“我堂堂帝姬,憑什麽答應一個卑賤的魇的請求?”

“魂姬自知身份低微,然我想和帝姬做筆交易。”魂姬的聲音很平靜,就像是一杯沒有溫度的茶水。

青鸾的唇角要彎不彎,有了幾分興致:“關于什麽的交易?”

魂姬盯着她的眼睛,給出了兩個字:“連陌。”

青鸾神色一變:“你什麽意思?”

魂姬緩緩摘下臉上的面紗,一雙銀色魔瞳在昏暗的地牢中分外明亮,她眼中沒有絲毫猶豫:“用我的命換連陌一命,帝姬覺得可值得?”

……

此時,花汐吟和連陌率領魔界一半兵力自斷塵崖攻入仙門,只用了一盞茶的功夫便逼近南天門。

“汐丫頭,我想與你打個商量。”連陌突然停了下來。

花汐吟皺眉:“何事?”

“我留在南天門前拖延時間,你趁機攻入天牢,帶一個人出來。”

“何人?”

“是一個關在虛無之獄中的女子,此人對霧蓮月極其重要,我曾答應過他會把人就出來,若不能保她平安無事,霧蓮月恐怕會沖動胡來。”

“霧蓮月的人?”花汐吟不免有些驚訝,以她對霧蓮月的印象,很難想象他會對一個女子如此在意,“那我倒要去瞧上一眼了。”

南天門前,自有雄兵布陣,仙界大門,怎可無人坐鎮。

連陌遙望着巍巍天兵中的紫辰和白君卿,泰然以對:“沒想到時隔四千年,有幸得見這件白炎戰甲。”

他望着白君卿身上的銀色戰甲。

天界戰甲數不勝數,然能與位列榜首的天外神兵武羅戰甲相提并論的卻只有這件白炎戰甲,此甲乃神獸白澤之物,千年來,為白君卿所有。八荒戰神,白炎之甲,世間多少人早已只是将他

當做了一個奇異的傳說。

白君卿手握重荒劍,戰甲如銀焰,冠絕天下之姿,睥睨衆生之态,仿佛他生來就該淩駕于俗世之上,不可亵渎,如此仙神之姿,孤傲之人,連陌忽然很想看看他失去理智的樣子。

“蓮魅何在?”

“汐丫頭可不在這裏。”連陌的笑如同蝕骨的劇毒,令人挪不開視線,眉間的伽摩陀花也仿佛在一瞬間栩栩如生地綻放開來,“白君卿,當日就在此處,你親手誅殺了花汐吟,換得蓮魅

出世,我說過終有一日會為她讨回公道!”

那一日,他從魔界一路殺上南天門,望着那被血染紅的單薄身影,她的心就在衆目睽睽之下被狠狠刺碎,可笑她無怨無悔地為一人堕入深淵,卻只能落個萬人唾棄的下場。最愛之人卻騙

她至深,他只是很詫異,那樣愛憎分明的女子,為何能一次又一次原諒那人。

重荒出鞘,殺意如冰,白君卿的目光一寸一寸薄涼下去:“你大可一試!”

且說花汐吟繞過天兵防守,徑直朝天牢而去。

八十一根寒鐵誅仙鏈隔着茫茫天河,飄搖不定,花汐吟站在天河對岸,靜靜地望着那一座號稱是六界最為堅固的牢獄的地方。這是她第二次進這裏,第一次她雙目失明,甚至看不到押送他們的天兵是個什麽模樣。今日她再度站在天河之上,卻已然不是當日任人宰割的魚肉。

連陌曾與他說起過,不想再做魚肉,就要變成刀俎,唯有淩駕于他人之上,才能護得自己周全,護得身邊之人周全。

如今想來,她竟無法反駁。

她飛身踏上誅仙鏈,碧落間,似一道虹光掠過天河,踏上天牢石階的剎那,仿若君臨天下。

天牢門前看守的天兵,甚至沒能從那一抹罂粟烈紅中回過神,便已悄無聲息地跌落于天河之中。她踏入天牢中,将巡視的天兵一一鏟除,銅牆鐵壁般的囚牢,她每一步都似旁若無人,徑直 來到虛無之獄前,望着牢門處盛放的白色曼陀羅,重重迷霧難以看清牢中的情形。

她微微皺眉。

“你不用找了,這座虛無之獄中沒有人。”雲剎清冷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

☆、誰又成就一場執念(下)

? 花汐吟側身看向他:“雲剎星君,別來無恙。”

雲剎緩步而來,盡管他竭力掩飾,但花汐吟一眼便确信,他之前受了傷。

“這座虛無之獄,自建立以來共關押仙門罪犯五人,你要找的應是最後一人罷。”雲剎道。

“最後一人,可是位姑娘。”

“是個丫頭。”雲剎看了看虛無之獄的入口,“她被關進這座虛無之獄時,也是你這般年紀。”

“她人在哪?”雖說是詢問的一句話,她說出口卻并無與他商量的意思。

面具後那雙淡茶色的眼中掠過一抹深意:“你帶不走她了。”

她一揚手,三根銀針自袖下翻出,隔空直逼于他喉間,她的聲音冷得攝人心魂:“我只問她人在何處。”

喉間的銀針只需再前進半寸便可以在頃刻間取走他的性命,他的目光卻依舊令人捉摸不透:“你要帶走的人,該是胧螢吧。”

這個名字令花汐吟有片刻的怔忡,胧螢——她總覺得在什麽地方聽過這個名字似的。

“霧蓮月托你來的?”雲剎意味深長地一笑。

花汐吟細細回想了一番,終于想起胧螢是何人。

天狼座下,勾結魔族,罪無可恕,于誅仙臺上魂飛魄散……

當日在藏書閣中看到的寥寥數語,竟然會成為今日最大的阻礙。

雲剎似乎早就料到霧蓮月會來,即便他不來,也總會有人替他來做這件事,故他随九霄退回仙界後便立即趕回了天牢。

他不曾料到的是,來的人竟是花汐吟。

“霧蓮月是不是還以為,胧螢依然活着?”雲剎道,“她三百年前就死了,就在你被挑斷全身經脈的那一座誅仙臺上,天狼親自下的手,絕無轉圜餘地。行刑之事作為仙門秘辛,密不外

傳,他能查到她曾關押在虛無之獄,已是十分了得了。”

花汐吟袖下的手暗暗收緊:“胧螢和霧蓮月的事,看來雲剎星君很是了解。”

“算不上了解,只是比天狼知曉得清楚一些罷了。”雲剎站在虛無之獄門口,似乎能看到三百年前那個固執的女子的模樣,“我使了點手段,誠然算不上君子所謂,但好歹問出了點東西

,就是不知霧蓮月,是否想得到。”

“想到什麽?”

這一次,從白狐面具下傳來一聲輕笑:“想到那總是說着仙魔勢不兩立的女子,終究還是把心給了他。”

……

南天門前,連陌與紫琉疏率領的魔界大軍與仙門天兵對峙着,白君卿似乎并不急于将他們擊退,而是有意拖延一般。紫琉疏擔心再這麽拖下去,會橫生變故,遂向連陌進言,即刻開戰,

畢竟目前就兵力而言,魔界占上風。

連陌聽後,竟是少見的陷入了沉默,目光緊鎖着白君卿,似乎在試圖看出他此時有何打算。他不相信以白君卿的行事手段,會在兵力懸殊的情況下應戰,況且仙門主力——李靖麾下的天

界大軍,至少有一半不在這。這一回,他又打着什麽算盤,要知道若是仙門就此敗了,四海八荒用不了多久便會落入魔界之手,這位将蒼生看得比自己的性命還重要的瓊華仙尊,怎可能會将

這南天門拱手相讓?

連陌上前一步:“聞說仙門人才濟濟,不知今日本君可有幸挑戰大名鼎鼎的瓊華仙尊?”

眼下在這裏的人,唯一讓連陌放在眼裏的只有白君卿,白澤與名劍重荒,二者都不能小觑,稍有不慎便會一敗塗地。并非是他對攻陷六界有着多大的野心,而是他不能輸,汐丫頭也不能

輸,那一枚魔種注定了她這一生要麽淩駕于衆生之上,要麽跌落于萬劫不複,再無第三條路可選。

而他,決不能讓她再次墜入深淵。

白君卿自雲端飛臨,素來雲淡風輕的他披挂上陣的姿态,竟是如此冠絕淩厲,同樣是一身如雪的白,在他身上卻是形成了截然不同的兩種氣韻,皎皎如九天明月,巍巍似混沌長虹,一瞥

之間,世間風華似乎都集于他眼中,普天之下,除了白君卿,再無第二人。

便是這樣一人,令連陌恨得咬牙切齒。

重荒出鞘,剎那間風卷雲湧,南天門前沉重的氣氛幾乎令人喘不上氣來。

“她人在何處?”

盡管沒有道出名字,連陌也知道他指的是誰。

“白君卿,你還有臉問她在哪!本君倒要問問,若是她在此處,你是不是打算為了你的仙門衆僚,為了你師父的遺命,再給她一劍!”連陌冷冷地反問。

“與你無關。”白君卿絲毫不為所動,目光靜若止水,再看不到半分猶豫。

連陌袖下的手不動神色地收緊,一字一句地對他道:“白君卿,你這般踐踏一個全心全意愛着你的女子,你定會後悔的!”

白君卿擰着眉:“帝君何時變得如此聒噪。”

連陌擡手天魔之息凝聚成劍,那雙潋滟的紫瞳中湧動着刺骨的殺意:“既然如此,本君便來領教領教瓊華仙尊斷情絕義後練就的昆侖決!”

二人飛身直入雲端,不消片刻,雲間便電閃雷鳴,似有野獸咆哮,令下面的觀戰之人不禁膽寒。

南天門前纏鬥不休,此時滄瀾城的境況也難分勝負。

霧蓮月麾下兵馬兵臨滄瀾城下,正如承晔回報的那樣,李靖已在滄瀾布下重兵,在這必經之路上等着霧蓮月的到來。

李靖與霧蓮月同為手握兵權的大将軍,雙方數次交手,勝敗皆有,霧蓮月對他可謂知己知彼,這一點上,李靖也是一樣。此次挑起大戰,霧蓮月已料到或遲或早定會與李靖交戰,他原以

為他會固守南天門,不曾想他竟然在滄瀾布兵攔截。

滄瀾與人間其他城池不同,多年前曾被魔界攻陷過一回,數年來苦于戰亂,凡人鮮有在此落腳,加之其城樓堅固,易守難攻,只要李靖穩占城樓,他們便不能輕易将其拿下。滄瀾是大軍

進入仙界的必經之城,若是在此地被掣肘,恐怕不能及時趕到南天門……

蒼遙比霧蓮月和承晔看得長遠,開戰不到一盞茶功夫便意識到李靖是在拖住他們,雖說不知南天門前會發生什麽意外,蒼遙心中還是隐隐有種不安的預感。

“大将軍,君上手裏只有一半兵力,雖說帝後是魔種的主人,但白君卿的實力不容小觑,我們須得盡快趕去。”蒼遙低聲提醒霧蓮月。

聞言,霧蓮月稍作思忖,道:“本座也想盡快趕去援助,然李靖防禦甚密,這個天界大元帥統領天兵數千年,怎麽也不是個能輕易拿捏的主兒。”

“拖住兵力遠在自己之上的百萬魔軍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李靖雖有玲珑塔鎮守,但這其中的彎彎繞繞恐怕不是他能想得周密的,估摸着又是那位瓊華仙尊的安排。”蒼遙道。

霧蓮月冷哼一聲:“白君卿的心眼兒都快趕上馬蜂窩了,李靖這種莽人,帶兵打仗尚且可看,可論這算計人心的心思在他面前連個皮毛都算不上!”

“我們若是在滄瀾給李靖絆住,君上那邊恐怕不妙……”蒼遙略一沉吟,當機立斷,“大将軍,不如你率一隊人馬先趕去南天門,我與承晔在此地應對李靖。”

霧蓮月擰眉:“李靖手中有玲珑塔,若是本座走了,你們恐怕撐不住。”

李靖的八寶玲珑塔乃仙界重寶,便是在寶器衆多的仙門中也是首屈一指的法器,據說能收服世間一切鬼怪妖魔,一旦進入其中,連仙神都難逃。塔中乾坤無極,變幻無常,據傳其中還藏

有七件至寶,萬萬不可輕視。

蒼遙淡淡一笑:“無妨,我與承晔用不着贏李靖,拖住他便可,将軍先去相助君上,我二人晚些便會趕來。況且,大将軍不是還有要事在身,在此地耽誤,恐會橫生事端。”

他意有所指,霧蓮月肩頭一頓。

“好,本座這便去君上處。”霧蓮月拂袖間帶走了一半兵馬。

在蒼遙的千裏傳音下,承晔全力一擊,力似倒海排山,迅如雲端電閃,眨眼間便在李靖的封鎖在撕開一條血路,放霧蓮月離開。有蒼遙和承晔斷後,天兵來不及阻止——且以眼下的兵力

,李靖根本無暇再抽出兵力追擊霧蓮月。

承晔智謀上不如蒼遙,但功力卻已在蒼遙之上,其天賦異禀,每每令蒼遙感慨,連陌手把手教出來的這個左前鋒,真真是令人喟嘆。

李靖為承晔的法力所震驚,小小年紀便有此等身手,若是放任下去,不知今後會成為怎樣的禍患!他看了看日晷,距白君卿所說的兩個時辰還有半個時辰,無論如何必須攔住這一半兵馬

,他當即命手下副将帶一隊人追上霧蓮月,便是全軍覆沒也定要在他進入仙界之前攔下來!

☆、一抹孤鴻鉛華錯(上)

? 花汐吟獨自去天牢救人已有許久,紫琉疏愈發地放心不下,然此時連陌與白君卿打鬥正酣,她須得盯着仙門的其他人。這一眼掃過去,便不偏不倚地看到了人群中金冠玉帛的紫辰,她不

禁一愣神。

紫辰的目光顯然也落在她身上,深邃悠長,竟全是她看也看不懂的情緒。雖說他現在已是天界少君,雖說仙門所有人都喚他一聲“紫辰”,然而在她久遠的記憶力,他始終是當年将她撿

回家的容祁。至于為何稱之為“久遠的記憶”,與年月無關,只是她覺得有些奇怪,明明千年前就已相識,為何她覺得自己在這漫長的歲月中,似乎将他忘記了很久很久……她究竟是何時将

他忘卻,又是何時将他記起,她竟全然不記得!他就像突然開啓了一段記憶的鑰匙,從他出現的剎那,當年的一切都如潮水湧現。

容祁,鎮國公府,紀笙簫……

紫辰的嘴角要彎不彎,似乎是想對她說些什麽,然相隔太遠,她聽不清。

此時此刻,紫辰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心情有些複雜,誠然這麽做不太厚道,可他不悔。當年他親手封印了這段記憶,如今又親手解開封印。一千年,其實他是想忘卻的,可他到底是低估了

這段情思。

他不希望她只記得司徒令蕭,不希望她在心裏,他一點位置都沒有,他……後悔了。

無論如何,他想再搏一搏。

随着連陌與白君卿的交戰,雙方兵馬也沖入戰場,兵戈戰馬,風雲色變!

滄瀾城。

承晔望着風卷雲湧的蒼穹,黑雲自天際壓下,其間雷鳴電閃,如同天崩!

“看來開始了……”蒼遙目光複雜地仰望着天際。

承晔擰了擰眉,阿吟娘親,連陌師父……

“我們速戰速決,前去接應!”他提槍便沖了出去。

而此時,連陌與白君卿正是難分高下之時,一道虹光偏擦,将二人挑開,花汐吟已站在連陌身前,手托睚眦珠,雪發紅衣,異瞳結霜。

白君卿沒料到她會突然出現,立刻收劍退後。

“汐丫頭?”連陌看了她一眼,“那人可救出來了?”

花汐吟淡淡道:“不曾,我是救不出她了。連陌,霧蓮月要救的那個女子早已身形俱滅,如何救得?”

“……死了?”連陌一驚。

“此事需瞞着霧蓮月,能瞞他多久便瞞上多久。”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失去的滋味,眼下若是讓霧蓮月得知胧螢已死,那麽支撐他的最後一根弦都會崩斷,“連陌,你去指揮大局,這交給

我。”

連陌看了白君卿一眼:“你要與他争鬥?”

他之所以迎戰白君卿,就是擔心花汐吟,現在她竟然要親自動手。

花汐吟瞥了他一眼:“怎的,你覺得如今的我會輸?”

連陌遲疑一瞬:“好,你小心些,他的法力你比我清楚。”

說罷,他便飛身而下。

雲端之上,二人對峙不語,腳下喧嘩的戰場似乎與他們沒有任何關系,她只是因為恨他而來,而他的心情卻要複雜許多。

“阿吟,退兵吧。”白君卿嘆息的語氣甚至帶着一絲懇求的意味。

她癡笑:“你覺得可能嗎?”

“只要你退兵,不再與六界為敵,為師帶你離開可好?”

“離開?”花汐吟的笑愈發燦爛,“白君卿,你糊塗了嗎,這六界從來都沒有我的容身之地,我若退讓,下場只會是萬劫不複!你說要帶我離開,又能去哪?”

白君卿定定地望着她,他記憶中精靈古怪的小徒兒,相信着他說要和他并肩走過千年的阿吟,她一笑,他的心就會變軟似的,可是也是他,親手将她變成了現在這般面目全非的模樣。

他還是想救她,最後一次,只要她說願意,他可以帶她離開這六界的紛擾,用一生來贖他的罪。否則,他只剩下那唯一的一條路可以選。

“阿吟,你若是恨,便恨我一人罷。”

花汐吟注視着他,半響,忽然笑出了聲:“既然你這樣希望,我可以給你一個機會——白君卿,我只問一次,倘若我讓你娶我,在這泱泱衆生面前親口承認我是你的妻,你可願意?”

她的話不輕不重,恰好讓在場每一人聽到,每個字都清清楚楚。

似乎是沒料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白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