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眉心丹砂
一覺醒來,枕邊人是要命的人。
許觀塵抱着被子坐在榻上,盯着蕭贽出了好一會兒的神。
他寄名修道這麽些年,從來都清心寡欲的,比真道士還道士,怎麽睡了一覺,醒來就破戒了?
方才那一遭,他究竟是睡是醒?
若是睡着,可蕭贽肩上的牙印分明是他咬的,許觀塵還不知道自己竟然好夢中咬人。
若是醒着,怎麽會這樣胡鬧?還是和蕭贽。
腦袋也疼,許觀塵拍了拍腦袋,他是不是忘記了什麽重要的事情。
嗓子啞了,說不出話來,許觀塵暗中清了清嗓子:“五……”
他沒說完的一聲“五殿下”,在蕭贽聽來,貓叫似的。
蕭贽轉眼看他,半坐起來,欺身靠近。
許觀塵再往後退了退,靠着床榻帷帳,退無可退,想要找自己的拂塵,卻按住了蕭贽撐在被上的手。
那倒像是,軟和的推拒。
蕭贽反捉住他的手,修長的五指與他的相扣。蕭贽扣着他的手,牽着他往前帶,在他咬破的唇角上碰了碰。
僅僅是碰了碰,蕭贽很快就放開他,下了榻,伸手夠了一件外裳來披,掀開帷帳就出去了。
許觀塵的道士師父說過一句話,犯戒,只有零次和無數次。
他抿了抿唇,碰到唇角被咬破的小口子,疼得皺了皺眉。
Advertisement
身上到處都疼,許觀塵揉了揉眉心,攬着被子預備爬下床,先給自己找兩件衣裳來穿。
榻前衣裳散亂,應該說是布條散亂。
許觀塵在那堆破布爛衫裏,看見了自己的拂塵。
他那寶貝拂塵是紫檀木柄、白馬尾的,此時那拂塵上,水光映着燭光,白馬尾結成一縷一縷的。
許觀塵的道心,碎了。
他抹了把臉,打起精神來,在一邊的木架子上找到一件半舊的道袍。
各處都擦過了,就是皮肉骨頭酸疼,腦袋也疼,渾身上下無一不疼。
才伸手套上一只衣袖,蕭贽就回來了。
許觀塵迅速轉身,背對着他,将衣裳披上,飛快地系好衣帶。
蕭贽就站在他身後,似笑非笑地看他把衣帶系了兩個死結。他将手中茶盞放在榻前,伸手勾住許觀塵的衣帶。
許觀塵是有意打兩個死結的,此時見蕭贽手指勾住衣帶,便慌了手腳,忙按住他的手,說不出話來,便搖了搖頭。
蕭贽今日很好說話,見他搖頭,便松了手,端起案前茶盞,遞到他面前。
他接過茶盞,低頭飲了兩口熱茶。
他總覺得,今日的蕭贽有些奇怪。
太好說話了,脾氣好像也沒有這麽怪了,人也溫柔了一些。
除了這些,還有一個最不對勁的地方,只是許觀塵還沒有想出來。
蕭贽看着他飲完一盅茶,許觀塵清了清嗓子,覺着好多了,小心翼翼地将茶盞放回榻前,轉眼見蕭贽半步不動,還是盯着他瞧——
他忽然懂得蕭贽哪裏不對了。
輪椅。
許觀塵下意識低頭去看,蕭贽的腿好了。
從前蕭贽總坐在輪椅上,現今蕭贽就站在他身後,比他還高兩三寸。
都是盯着他瞧,感覺卻很不同。
許觀塵後退半步,試探着喚了一句:“五殿下?”
蕭贽黑着臉皺了皺眉,但還是軟和着語氣與他說話:“生氣了?”
“不……”
“以後不強要你在榻上喊舊稱了。”蕭贽捏捏他的手指,很是生澀地哄他,“別生氣了。”
“什……”
話未完,許觀塵只覺得眼前一黑,險些栽倒在地。
蕭贽扶着他,許觀塵掩着嘴咳了兩聲,指縫之間,緩緩滲出烏色的血跡。
他在心裏罵了一聲,蕭贽到底是有多厲害,都給他弄出內傷來了。
蕭贽卻是慌了,撥開他披散着的頭發,只見他眉心正中一點殷紅顏色的小點,顏色漸漸淡了下去。
蕭贽一手抱着他,一手打開榻前暗格,翻出一個細頸的瓷瓶。
他從瓶中倒出一丸丹藥,許觀塵昏昏沉沉的,只覺得那丸丹藥很眼熟。
殷紅顏色的丸藥,是老皇帝把七殿下蕭啓托給他之前,要他吃下的那一丸藥。
他恍恍惚惚的,好像明白了什麽。
蕭贽捏着他的下巴,把丸藥喂給他,語氣幾分急躁,問他:“冷還是熱?”
許觀塵面色慘白,額上殷紅的小點已淡得看不見。他把自己縮成一團,無意識地緊緊抓住蕭贽的衣襟:“……冷。”
蕭贽把他打橫抱起,掀開帷帳,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