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何苦折辱

“你自己想想,我喜不喜歡你。”

于是許觀塵很認真地想,只覺得這場景似曾相識。

或許蕭贽像只野獸,表達心意的方式,就是把他按在榻上,用濕漉漉的吻把他吻到窒息。

幾年前,他代蕭啓向蕭贽求藥時,他傍晚到的寧王府,在階下跪了一會兒,天色稍晚,在他低低地喚了一聲“蕭遇之”時,蕭贽才終于松了口。

那時候友人楊尋與他同來,解藥由楊尋帶回去,而他被蕭贽的手下人帶進去。

倒也不是為難他,就是叫他念經。

念到一半的時候,蕭贽問他信不信自己。原本為了脫身,許觀塵應當說謊話應付過去,但他是個出家人,不能說謊。

所以他沒說話。

蕭贽惱得很,一把扯住他的手,把他按在身下。

雙唇擦過耳垂,擦過臉頰,蜻蜓點水一般擦過他的唇。一心修道尋仙的、十來歲的小道士尚且不明白,以為蕭贽折辱他,抓起拂塵,同蕭贽打了一架。

現在想來,那一架,打得也不成樣子,毫無章法,像抱着在榻上瞎滾。

後來出走雁北一年,初回金陵時,也是這樣。他給蕭贽念經,蕭贽扯着他的手,把他壓在榻上,最後被他用拂塵抽了臉。

攏共兩回,福寧殿這一回,是第三回 。

許觀塵怔怔的,原來他同蕭贽要好,不只是他忘記的三年裏才有的事情。

他有些糊塗了,擡手推開蕭贽,理了理衣裳,就要往外走,或許是往外逃:“我出去打個坐。”

蕭贽捉住他的手:“因為蕭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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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許觀塵舒了口氣,“不是因為他。”

“你不預備去雁北尋他了?”蕭贽微諷道,“你不是要和離嗎?”

“與他無關。”

“那婚書……”

許觀塵打斷了他的話:“你我二人之間的事情,總提蕭啓做什麽?那婚書又沒有蕭啓的份兒,與他無關。”

他氣得連“殿下”也不喊了,直接喊了蕭啓的名字。

殿中驀地靜了一瞬。

他心裏惱火,甩開手就要走,語氣仍是尋常:“我出去打坐。”

他那樣激動地講起蕭啓,蕭贽只覺得他是向着蕭啓,把蕭啓護在身後,追了兩步上前,厲聲喝道:“背上那道疤忘了?”

蕭贽說的他背上那道疤,就是那一道長長的、從右肩到左邊腰上的傷疤。

許觀塵氣昏了頭,蕭贽這一句話,叫他如墜冰窖,手腳都發起冷。他腳步一頓,在原地定住了,回頭去看蕭贽。

許觀塵一甩衣袖,道:“若是陛下也想添一道,那便來吧。”

他轉眼,看見蕭贽常用的長刀就放在不遠處的木架子上。蕭贽雖傷了右手,但是要砍他一刀,還是很容易的。

但是蕭贽不動,許觀塵便繼續往外走。

将出殿門時,他聽見裏邊傳來摔東西的聲音。

廊外裴将軍、小成公公還有飛揚聽見那聲音,連忙站了起來。

看見許觀塵推門出來,裴将軍忙低聲問他:“怎麽吵架了?”

許觀塵還沒來得及說話,正巧這時,蕭贽也從裏邊出來。

裴将軍便轉頭也問了蕭贽一遍:“吵架了?”

蕭贽站在門檻裏邊,喉結滾了兩下,壓着心頭火,語氣還是淡淡的:“他提和離。”

裴将軍也沒料到,轉頭去看許觀塵,驚道:“诶?這怎麽……”

蕭贽還是一副嘴硬心冷的模樣,冷冷地對裴将軍道:“不用理他,随他去。”

蕭贽既說随他去,許觀塵也就随他的意去了。

他邁開步子,一級一級走下臺階,連頭也不回。

裴将軍張了張口,想喊住他,轉眼見蕭贽陰着臉,一句話也不說。

裴将軍用輕得幾乎聽不見的聲音,道:“陛下可別後悔。”

飛揚看着許觀塵下了兩級臺階,也要跟上去。

小成公公卻拉住他,把他帶到殿中,拿起放在案上那柄烏木柄的拂塵,交到飛揚手裏,朝他使了個眼色:“快拿去給你觀塵哥哥,說是陛下送的,說陛下說對不起。”

飛揚會意,轉身跑出宮殿。

宮殿前臺階高,許觀塵才走了沒一半。飛揚點點腳尖,一步跳過兩三級臺階,跳到他面前,攔住他的去路。

飛揚雙手捧着拂塵,奉到他面前,癟了癟嘴,委委屈屈地喚他:“哥哥,去哪裏啊?”

許觀塵定定道:“回府。”

飛揚使勁回想了一下小成公公教他的話:“是陛下送的……對不起。”

許觀塵随眼一瞥,也不多看,卻抿着唇不語。

飛揚見他不說話,再想了想,一字一句,添了把柴,道:“哥哥,陛下送你東西,你要去道謝的。”

許觀塵一愣。

“哥哥一直教我說‘謝謝’的。”飛揚道,“早晨哥哥和我去買糖吃,哥哥還教我說‘謝謝’。”

“我……”

飛揚擡手,摸了摸他的腦袋:“哥哥乖,要懂禮貌。”

差點就被他繞進去了,許觀塵背過手:“我不要,就不用說‘謝謝’了。”

“啊?”飛揚按照他的說法想了想,好像也沒有什麽不對,拿着拂塵,呆呆的也不知道該給誰。

許觀塵繞過他,繼續往前走。

飛揚看了看四周,飛快地跑上臺階,把拂塵塞還給蕭贽,丢下一句“哥哥不要”,轉頭就去追許觀塵。

蕭贽愈發沉了臉,握着拂塵柄的手指關節咯吱咯吱的響。

鬧成現下這種狀況,裴将軍也不再管別的什麽,忙喊了一聲:“許哥兒……”

他喊的這一聲,卻叫許觀塵恍然想起,裴将軍給他的、指揮那一支辰字軍的玄鐵令牌還在他這裏,他轉頭看飛揚:“裴将軍給你的那個牌子,現在也還回去。”

他生氣時,飛揚很聽他的話,乖巧地點了點頭,從懷中掏出令牌,再一次跑回去。

怪也怪許觀塵沒與他說清楚,要把東西還給誰。

飛揚的目光在蕭贽與裴将軍二人之間轉了幾遭,他想着,原先那柄拂塵是還給了蕭贽,現下這面令牌,應當也是還給他的。

“這個。”令牌也被他塞給蕭贽,“哥哥也不要。”

蕭贽擡手就把東西給甩出去,裴将軍看着自己的“辰字軍”摔下幾級臺階,有點心疼。

飛揚實誠,還要再撿回來,卻被裴将軍拉住了。

“讓他滾。”蕭贽氣得眼中遍布血絲,再瞥了一眼飛揚,“讓他也滾!”

“陛下。”裴将軍迅速把飛揚拉到身後護着,捂住他的耳朵,勸道,“不能這樣對孩子,他還不懂事兒。”

就算捂住了飛揚的耳朵,但是蕭贽吼得大聲,他也都聽見了,撇着嘴咕哝了一句:“好兇。”

一個一個他都奈何不得。

蕭贽握緊了拳,卻無奈到在原地轉了個圈兒,他回頭,在殿門前砸了兩拳。用的右手,許觀塵沒有幫他包紮完的右手。

尖銳的疼痛叫他回神,幾年之前,許觀塵去雁北,他就是這樣看着許觀塵走的。那時他坐在輪椅上,更礙于情面沒有留他。

蕭贽有些慌了,喊他的名字:“許觀塵。”他只道:“你再敢往前走一步試試。”

許觀塵從來就沒什麽不敢的,雁北或者金陵,沒有他不敢走的地方。腳下步子只是微微一頓,他仍舊往前走。

卻忽然想起,略為久遠的從前,好像也是這樣的狀況,一模一樣。

他為了蕭啓的事情,與蕭贽打了一架。天色微明的時候,他推開門從房裏出來,蕭贽随手摔了茶盞。

此時大雪暫歇,天色也陰沉得不像樣子,他還是與蕭贽吵架,出來時,連說的話也完全一樣。

“許觀塵,你再敢往前走一步試試。”

不知道蕭贽說出這句話時,有沒有想見那時的情形。

因為想起過去的事情,許觀塵走了神,腳步也放慢了,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某人從身後抱住了腰。

都是男人,誰知道蕭贽怎麽就天生神力……把他抱起來拖走了。

許觀塵不知道該說什麽,擡手推他,雙腳亂蹬,不要命地喊他的名字:“蕭遇之!”

無意間看見裴将軍不禁捂住了飛揚的耳朵,還捂住了飛揚的眼睛。

他才知道羞,才知道慌,稍稍軟了語氣,卻還是不自在:“蕭遇之?”

蕭贽始終一言不發。從前是他坐在輪椅上,才會任由許觀塵逃走,現在不同了。

一路把他抱回殿中。

那位娃娃臉的小成公公,倒是十分有眼色,還幫陛下把門給鎖了。

“诶?”許觀塵踢了踢腳,在心裏怒罵,狗腿子啊狗腿子。

蕭贽把他丢在榻上,許觀塵急了,還沒撐着手坐起來,就被蕭贽掐住脖子,強迫他仰着頭,按在榻上親。

并不是溫溫存存的親吻,像捕獵者進食前的試探,把獵物的唇角都咬破了。

許觀塵見他雙目通紅,天底下誰都知道,從前的五殿下是個瘋子,他們不大清楚,現在的陛下,也是個瘋子。

許觀塵推了他兩把,喘不過氣,斷斷續續道:“你……要殺便殺,何苦說什麽喜歡的話來哄人,又何苦這樣折辱人?”

見他氣紅了眼,活像只兔子,露出尖牙要咬人。蕭贽索性捏着他的下巴,把拂塵柄橫在他口裏,要他咬着。

“這才叫折辱。”蕭贽把拂塵柄按了按,壓出兩道紅痕,“這樣好的拂塵,你怎麽敢說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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