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我也喜歡
玉清子一面給許觀塵把脈,一面拉着他往前走,路過蕭贽身邊的時候,轉頭看了他一眼。
“噢。”玉清子點點頭示意,又彎了彎腰,“陛下。天太黑了,貧道沒看見。”
倘若沒看見,可他方才又說許觀塵太極推雲手使得好,這推雲手推的又是誰?
蕭贽不緊不慢地道:“師父。”
玉清子腳步一頓,擰着眉頭看他:“啥玩意兒?”他想了想,道:“陛下,您要是拜了我乖徒做師父,您得喊我‘師祖’。”
蕭贽頗認真地握住小道士的另一只手,看向老道士,定定地再喚了一聲:“師父。”
玉清子終于反應過來,緩緩松開許觀塵的手,又緩緩抱着頭蹲下了。
許觀塵被他吓着了,拍了拍蕭贽的手,要他先松開自己,然後也蹲下來,試探着喚了一聲:“師父?”
玉清子抱頭長嘆:“這可是我這些年,養得最好的一棵菜啊。”
許觀塵聽不大清楚:“什麽?”
玉清子繼續喃喃道:“菜是顆好菜,可是這豬……”
許觀塵湊上前去看他,疑惑道:“師父你在說什麽?”
“乖徒啊。”玉清子長嘆一聲,拍拍許觀塵的腦袋,“先治病罷,別的什麽,以後再說。”
“诶。”
許觀塵扶着老道士下了摘星臺,說是為了方便治病,要與許觀塵住在一處。許觀塵回頭去看蕭贽,蕭贽沒有說話,許觀塵便扶着他去了煦春殿的偏殿。
途中玉清子只是眯着眼睛給他把脈,一言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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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偏殿,打發那位周師侄自去休息,蕭贽被玉清子趕走。許觀塵挽起衣袖,捧來浸過香草的熱水,又取了一件自己還未穿過的道袍。
玉清子靠在椅背上,看他小道童似的忙前忙後,嘆道:“我就說,我就說我乖徒這麽好……”
許觀塵将道袍道簪整整齊齊地放好,恭請師父洗漱。
太乖了,實在是太乖了。原本想把他留作道觀道長的,結果被別人搶了先。
玉清子備受打擊,頹然地站起來,悶悶道:“你師父為給你治病,跑遍了東西南北,跑得人都瘦了……”
“多謝師父。”許觀塵忙轉身,擰幹巾子,給他擦臉,“請師父擦臉。”
“不要。”玉清子賭氣似的推開他的手,走到屏風後邊,背對着他,自行洗漱。一解腰帶,一脫上邊衣裳,一身的腱子肉,和鶴發童顏的仙人模樣很是不搭。
許觀塵恭恭敬敬地放下巾子,也退出去了。
今日元宵,行宮的小廚房裏也預備了元宵,小太監提進來,就放在案上。
許觀塵元宵放在爐子邊熱着,跪坐在軟墊上,雙手搭在膝上,挺直脊背,乖乖巧巧地等着師父出來。
玉清子再出來時,見他這副模樣,又是一番捶胸頓足:“好好的一棵菜啊!”
他披着許觀塵的道袍,踢踏着木屐,只是腦袋上幾十個小辮子還沒拆。他自己拆了兩個,覺得太麻煩,就沒再弄。
他架着腳,在許觀塵身邊坐下。
許觀塵挪到他身後,小心地幫他解開小辮子:“師父從哪裏來?為什麽做這副打扮?”
“西北。”
“那師父怎麽從懸崖那邊上來了?”
“從西北回來,一直走,看見有路,就往前走了。誰知道越走到後面越陡,又不能往回,就一直往前走了。”
玉清子端起碗勺,吃了一個元宵,不悅道:“師父走之前跟你說,在宮裏治病,不要同宮裏的人攪和在一起,你都忘記了?”
許觀塵很誠實:“忘記了。”
他确實忘記了,忘得幹幹淨淨——他失憶了。
玉清子将瓷碗往地上重重一磕,怒道:“你這孩子怎麽這樣?師父說話都敢不放在心上……”
“等等。”玉清子反手抓住他擺弄小辮子的手,再要給他把脈。
“師父,這是右手。”
“哦。”
玉清子抓過他的左手,許觀塵用右手幫他解小辮兒。
解開半邊頭發,玉清子問道:“乖徒啊,你是不是忘記什麽事情了?”
“嗯。”許觀塵點頭,“臘月二十五那天,一覺醒來,就只記得三年之前的事情了。”
玉清子不耐煩地咂了咂舌:“師父來遲了。”
“沒有。”許觀塵不願意叫他難受,便道,“師父來了就好……”
玉清子憤憤道:“師父要是早點來,你能被那狗皇帝騙去了?”
“師父……”許觀塵手一抖,扯下老道士一根白發,“這裏是陛下的行宮……”
到處都是所謂的狗皇帝的人,注意一下言行。
玉清子氣極了,胸膛起伏:“我早該知道的。那時候他爹巡行青州,他坐在輪椅上也不安分,也要偷摸看你在山裏打坐。”
玉清子連連道了幾句“早該知道”,扶着額頭,很是頭疼的模樣。
許觀塵幫他解下小辮子,又拿過梳子篦子幫他理了理頭發,用駝骨簪子幫他束好。
老道士鶴發童顏,面色紅潤,精神矍铄,端的是仙風道骨。
“師父?”許觀塵幫他揉揉太陽穴。
玉清子心碎地推開他:“你給……皇帝揉去吧。”
“師父?”許觀塵坐在他身邊,軟乎乎的,連連喚了他幾聲,“師父師父……”
“先不提這個了。”玉清子推他一把,“去,出去要一紮銀針,再把師父包袱裏那本醫書拿來。”
“诶。”
許觀塵拿來銀針與醫書,端坐在他面前。銀針在火上烤過,玉清子抓着他的手,給他紮了一針。
“師父,這個病……”許觀塵輕聲道,“我也忘記了,您能不能跟我講一講?”
“照理來說——”玉清子扭頭,翻了兩頁醫書,“你忘記那三年的事情,會再慢慢地想起來,不過是倒着想起來的,你有沒有想起來的?”
“有。”怪不得他那時候先夢見大婚,再慢慢地往前回溯。
“想起來了什麽?”
“想起來……”許觀塵不敢看他,“陛下與我大婚。”
玉清子險些紮歪了針:“還想起來什麽?”
“陛下和我定情。”
“還有呢?”
“沒、沒了。”
玉清子一吹胡子,才發現自己胡子上紮着的小辮子,還沒解開,随手拿起剪子,咔咔兩下,就把胡子給剪了。
又過了一會兒,許觀塵試探道:“師父,那三年前……”
“我在青州待得好好兒的,整天念經打坐,快活得像神仙。後來金陵急召,我就過來了。還以為是你那七殿下敗了,你心灰意冷,終于答應為師要出家了。”
“我當時真高興啊,一想到道觀馬上就有人管了,我終于可以再走出青州去玩兒了。誰知道你,蔫了吧唧的趴在榻上,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樣。”
許觀塵輕聲提醒:“師父,忌廢話。”
“哦,你長大了,都敢嫌棄師父話多了。”
玉清子清了清嗓子,道:“原先老皇帝哄你吃的那個紅顏色的丹藥,是宮廷秘制。原本也不是什麽要緊的東西,就是每三年犯一回病,再吃一顆藥續命就成了。”
“緩解病情的藥與解藥不同,解藥嘛……這種藥制藥時,用的藥材都是尋常,只是分量與制藥的順序不同,解藥,一般只有下毒的人手裏有。”
“老皇帝那時,大約是怕你不肯為七殿下盡心,又害怕七殿下的江山穩固之後,你這個顧命大臣獨大,所以給你吃這個。”
“先讓你盡心盡力地服侍七殿下三年。三年之後,海晏河清,七殿下再要收權,用這個把持你,也很容易。”
“不過我想着,老皇帝應該還沒來得及,把給你下毒這件事告訴七殿下,自個兒就先被宮變給氣死了。所以你吃了那顆丹藥的事情,在那時候,只有死了的老皇帝,還有你自個兒知道。”
“之後不知道哪個混蛋,從背後捅你一刀,把你身上的藥性全都攪亂了。”
“後來你在宮裏養傷,皇帝還算細心,覺着你不太對勁兒,宮裏幾個太醫沒法子,就把我喊過來了。”
“這三年呢,為師走遍大江南北,終于……”
許觀塵垂了垂眸,輕聲道:“師父,三年是不是這病的一個結兒?”
“我乖徒聰明。”玉清子勉強地笑了笑,“原本三年犯一回病,被那一刀……”
被那一刀攪和的,就只剩下三年了。
這時候,小成公公在外邊叩門:“小公爺,天晚了,陛下請您回去就寝。”
玉清子語氣不悅,對門外朗聲道:“讓他自個兒來請。”
說罷,又轉頭看向許觀塵,将他手上銀針取下,摸摸他的腦袋,輕聲道:“師父給你找到藥了,我一世修道行醫,決不能讓徒弟死在我前邊……”
殿門開了,兩人一齊看去,蕭贽就站在門外。
——讓他自個兒來請。
這就來了。
蕭贽抿了抿唇,淡淡道:“師父,阿閑。”
那一聲“師父”是有意說給玉清子聽的,那一聲“阿閑”,也是說給他聽的。
許觀塵道號喚作觀塵,本家名姓叫做許閑,喊他阿閑,就是沒再把他當道士看了。
“師父。”蕭贽這樣喊他,卻沒有半點恭敬的意思,冷冷的模樣。
玉清子無奈抓頭:“可別這樣喊我。”
“那朕把阿閑帶回去了。”蕭贽攬着許觀塵的腰,就把他從座位上撈起來了。
玉清子捶地:“把人給我放下!”
許觀塵朝他揮揮手:“師父,天晚了,你好好休息,我也先回去了。”
在老道士眼裏,小道士就這樣淚眼朦胧、面色凄楚、百般不願地被劫走了。
許觀塵跟在蕭贽身邊,攏着手,也不知道想些什麽。
才擡眼,想要說些什麽,卻被蕭贽按到了門上,困在雙臂之間。
蕭贽目光灼灼,盯得許觀塵發愣。
兩人都還沒來得及說話,鬼使神差對上目光,蕭贽喉結上下一動,略低了頭,而許觀塵也抿了抿唇,微擡起頭。
然後——
房裏一個茶杯砸在許觀塵靠着的門上,砰的一聲輕響,把許觀塵吓得跳了起來,撞進蕭贽懷裏。
玉清子在門裏喊:“影子!”
檐下燈籠燭光打在他二人身上,影子就投在門上,房裏……看得見。
許觀塵頓時燒紅了臉,轉身要走,卻被蕭贽困住,動彈不得。想了想,最後捂着臉蹲下了。
“早就說了,觀塵病着,不能……那什麽。”玉清子又道,這話是對蕭贽說的,“你怎麽敢不遵醫囑?”
蕭贽道:“道長騙朕。”
原本就是騙他的,玉清子一心要治好許觀塵,把道觀傳給他,所以這樣騙蕭贽。
他想了想,不耐煩地問道:“幾回了?”
蕭贽緩緩伸出一根食指。
許觀塵也擡頭去看,嗯,如他所料,一回,只有大婚之夜那一回。
然後,房裏的玉清子,眼睜睜地看着明紙上的影子,從一根手指變成了四根。
不是一回,是一夜,四回。
而許觀塵蹲在地上,沒有看見。
玉清子心中惱火,氣得把裝元宵的碗都丢過來了。
許觀塵不明白師父怎麽這麽生氣,聽見房裏乒乒乓乓地響,扯了扯蕭贽的衣擺,擡頭看他:“走吧。”
許觀塵站起身來,拍了拍手,動作一頓,很認真地挽起他的手,一根一根地扣住他的手指:“走吧。”
才走出沒兩步,房裏的玉清子撸起衣袖就出來了。
許觀塵牽着蕭贽的手,帶着他快步繞過煦春殿。春夜東風裏,衣袂紛飛,隐在落雪與宮牆檐角之間。
“方才在摘星臺,被師父打斷了。”許觀塵不大自在,手心都發起熱來,“你想不想,再去一趟?”
漸漸遠了煦春殿,許觀塵一手提着衣擺,另一只手還同蕭贽的握着,踏上摘星臺的石階。
在檐下站定,許觀塵問他:“你明知道我失憶了,怎麽一開始不說?”
“我不知道。”蕭贽道,“誰能想到一覺醒來你就……還是那種時候。”
那時候許觀塵因為失了三年的記憶,整個人都暈暈乎乎、手忙腳亂的,蕭贽正吃醋,吃死而複生的蕭啓的醋。
兩個人想的事情沒有對上,各顧各的,所以鬧了一出和離的戲。
“那……”許觀塵又問,“你明知道我只剩三年了,怎麽也不說?”
“沒想過。”他沒想過什麽勞什子三年,他的許觀塵,怎麽能只剩下三年?
“現在再來一輪臨時抽查,我問問題,陛下回答。”
第二屆栖梧山行宮問答比賽現在開始。
“陛下什麽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八年前,青州無垢山太微觀。”
這是從前許觀塵寄名修道的道觀。
蕭贽繼續道:“八年前先皇巡行至青州,五殿下随駕。推着輪椅在後山閑逛的時候,看見有個小道士,坐在花樹下青石上打坐,花瓣搖落滿身,肩上還停着一只雀兒。”
于是五殿下冷得像石頭一樣的心,狠狠地動了一下。
聖駕降臨,無垢山太微觀諸位道長前來拜見,許觀塵拿着拂塵,跟在他師父身後,不住地朝蕭贽那個方向看。
但他不是在看五殿下蕭贽,他是在看七殿下蕭啓。
盡管如此,可蕭贽略略擡眼,便看見他。
原本蕭贽為人淡漠,除了身邊幾個常見的人物,誰也記不得,誰也不值得他費心去記。
可那一眼,關于許觀塵的所有,就潮水似的湧到蕭贽心上。
年幼時在冷宮裏度過的新年,蕭贽喃喃地念過的梅花詩,作詩的那位小神童是許觀塵。
少年時從冷宮被接出來,跟着舅舅騎在馬上繞金陵幾圈,看見一身白衣,躲在定國公府門前抹眼淚的小少年是許觀塵。
老定國公要帶許觀塵南下修道,進宮請旨時,在宮門外遇見蕭贽,冰天雪地裏,朝他下跪磕頭的瘦弱少年,也是許觀塵。
梅枝為骨,冰雪做肌,一襲白衣的,是許觀塵。
太微觀裏再見,宛如陰陽兩極,無形中纏繞着的好幾年,好像在這一瞬,所有飄忽不定的東西都落到了實處。
後來裴舅舅請旨,讓許觀塵進寧王府給蕭贽念經,不是裴舅舅的意思,是蕭贽自己的意思。
摘星臺上,許觀塵再問道:“倘若是四年前,我就站在寧王府臺階下邊,你不要摔碎茶盞吓唬人,也不要說什麽讓他滾;或者是再往後一些,在雁北,你讓裴舅舅幫你傳話,不讓你說氣話。陛下,想說什麽?”
蕭贽道:“說‘對不住’。”
許觀塵輕笑道:“你才不會說這樣的話。”
确實不會。
事實上,蕭贽藏了一半的話沒說出來,要先用鐵鏈鐐铐把許觀塵鎖起來,才吻吻他的額角,跟他說“對不住”。
許觀塵最後問:“陛下覺着,我喜歡陛下麽?”
蕭贽目光一凝。細細想來,蕭啓還在的時候,許觀塵就總在他身邊打轉兒。
後來蕭啓沒了,許觀塵病着,留在福寧殿,他二人竟能在一個屋檐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待了三年。
寒潭底下,許觀塵用念珠套住他的手,定情說和。從表面上看起來,與其說是喜歡,不如說是一時心動,鬼迷心竅。
于是他淡淡道:“你恐怕、不怎麽喜歡。”
許觀塵一聽這話就惱了,擡手握拳,就要捶在他的胸膛上:“再給陛下一次機會。”
蕭贽陰沉沉的眸子閃了閃,看着他,随後包住他的拳頭,定定道:“你也喜歡。”
“嗯。”許觀塵收回手,略偏過頭,把泛紅的耳垂與眼角都掩藏在夜色之中,輕聲道,“我也喜歡陛下。”
蕭贽凝眸看他,伸手一扯,就從身後把人抱進懷裏。
遠處的金陵城有萬家燈火,身後的煦春殿有挂滿屋檐的兔子燈,其間天心月圓,流光皎潔。
許觀塵道:“給陛下念了三年的經,每晚念經,透過書頁經文,看見的就是你。”
“誰知道你這個人這麽兇,誰看得出來你心裏竟然喜歡?給你念了三年的經書,你都沒有變得溫和一點。非讓我滾,我就滾了。”
“我要是不走,在雁北的一年,若是留在金陵,非得把你拽下馬來,與你同歸于盡。”
“一覺醒來,連仙途都斷了,你成了我唯一的退路,還說我不怎麽喜歡。”許觀塵頓了頓,“那要怎麽,才算足夠喜歡?”
蕭贽親親他的眼角,道:“足夠了。”
東風拂過,行宮的宮牆那邊,傳來打更聲音,金陵城燈市上,燈火漸熄,歸于沉寂。
許觀塵縮了縮脖子:“天冷了,回去吧。”
兩人并肩,走過細雪濕潤的石階,穿過挂滿兔子燈的走廊,一起走回煦春殿去。
許觀塵道:“忘記的那三年,陛下什麽時候再跟我講一講吧。”
蕭贽道:“沒什麽可講的。”
又想起方才許觀塵抱怨他太兇,蕭贽想了想,又道:“那時候知道你失憶了,應當騙你叫我‘夫君’。”
許觀塵笑道:“我是失憶,又不是變傻。”
又過了一會兒,許觀塵輕聲問道:“你真的想聽?”
蕭贽轉頭看他,借着檐下燈火,看見他的耳垂紅得要滴血,于是他——
點了點頭:“想。”
許觀塵卻攏着手,不說話了。
回了煦春殿,略作洗漱,許觀塵攏着頭發,靠在枕上看經,蕭贽滿身熱氣,大大方方、正正經經地——擠在他身邊坐下。
許觀塵往裏邊挪了挪,卻将經書往面上一蓋,分明是看不進去的模樣。
就這麽躺了一會兒,許觀塵拿開眼前書冊,抱着被子坐起來:“陛下,其實我還對一個問題特別好奇。”
“你說。”
許觀塵強調:“是因為我不記得了,所以才問的。”
蕭贽也正經了神色:“嗯,你問。”
許觀塵咽了口唾沫,擰着眉頭問他:“那……疼嗎?”
很快就明白他問的是什麽,蕭贽垂了垂眸,道:“不疼。”
“你當然不疼。”許觀塵看着他,“我是問,那時候我看起來疼不疼。”
“不疼。”蕭贽也很認真,“你看起來很舒服。”
許觀塵扶額,分明是不怎麽信他的模樣。
于是蕭贽順着他的話說:“可能有點疼。”
“嗯……”
“畢竟朕很大。”
許觀塵一怔,聽他用上自稱,擡眼又見他神色正經,竟一時之間被他唬住了。
半晌反應過來,許觀塵捶床道:“現在是炫耀的時候嗎?”
蕭贽笑了笑,揉揉他的腦袋。
“我在正經問問題,僅有的一次我都忘記了,我這個犯戒犯的,也太不值當了。”許觀塵忽然想起什麽,挑眉問他,“不就一回,到底有什麽好炫耀的?”
“道士,不是一回。”事關重大,蕭贽不得不糾正他,“是一夜四回。”
“啊……這樣啊……”道士幹笑兩聲,爬到床榻裏邊,給蕭贽表演一個迅速結束話題和迅速入睡。
第二屆栖梧山行宮問答比賽,圓滿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