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許府諸事
柴伯站在院子裏不肯走,許觀塵還是拿他沒法子,攏了攏衣裳,慢騰騰地轉身,回房去了。
肩上的傷口還沒有包好,他一進去,玉清子就用食指指節叩了叩桌案,道:“怎麽我一轉身你就跑出去了?”
“外邊臨時有些事兒。”許觀塵單腳跳回去,在他面前坐下,松了松衣裳,扯着傷口,疼得他額上冷汗一下就冒出來了。
玉清子笑道:“扯着了吧?”
雖是笑着,卻也起身上前,拿着浸了水的巾子,要幫他弄一弄。
忽然看見許觀塵身後還跟着個小王爺蕭絕,玉清子一面幫他弄傷口,一面問道:“我乖徒的朋友?”
蕭絕笑着點頭:“是。”
蕭絕中午還在守城門,下午換崗,得了閑,回王府去換了一身金光閃閃的衣裳,收拾得華貴無雙,才來了定國公府。
“诶,對了。”蕭絕湊過去,“還不知道小公爺叫什麽名字?”
玉清子皺眉:“這也算是朋友?神交神往?”
許觀塵告訴他名字,趴在案上讓師父包紮傷口。
“我找了你很久了。”蕭絕道,“早知道小公爺這麽有意思,我就早點兒來找你玩兒了。”
許觀塵反問他:“小王爺下午不用守城門?”
蕭絕擺擺手:“下午換崗。”
許觀塵把臉藏在臂彎裏,偷偷地笑。
“你笑什麽?”蕭絕嘴硬,辯駁道,“體察民情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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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許觀塵忍着笑,點了點頭。
最好他永遠也不要知道,讓他去守城門這主意,是許觀塵想出來的。
蕭絕用指尖碰碰他的傷口:“你做什麽被打了?”
“我……”
“你們家裏人竟然也舍得打你。”蕭絕心直口快,“我家就好啦,只有我一個獨苗兒,我兩個娘親,從我十四歲就說要打我,一直到我二十四歲也沒動手。”
蕭絕是端王府唯一的小王爺,可是許觀塵,也是定國公府唯一的小公爺啊。
房裏靜了一陣,蕭絕又碰碰他的傷口:“疼不疼啊?”
許觀塵重重地點了點頭:“疼。”
包好了傷口,玉清子幫他将衣裳往上一扯,系好衣帶:“腿也傷了,叫飛揚過來送你回去吧。”
蕭絕自告奮勇,高高地舉起手:“我我我!我也可以送小公爺回去。”
他碰了一下許觀塵的肩,挑眉道:“小公爺,我可以進你的房間吧?”
“乖徒啊。”玉清子用手指點了點額頭,低聲對許觀塵道,“你這個朋友,是不是你介紹來……讓為師給他看病的?”
“诶。”蕭絕不高興了,蕭絕要鬧了,“說誰有病呢?”
“沒有沒有。”許觀塵朝他擺擺手,“小王爺金尊玉貴,不敢勞動,還是讓飛揚過來吧。”
蕭絕扶着他出去,柴伯還站在院子裏,擦肩而過時,卻都沒有說話。
見許觀塵走遠了,玉清子輕輕拍了拍柴伯的肩:“我乖徒是乖,但他也是個人吶,他也疼啊。”
“你要以長輩自居,可是你想過沒有,若是老定國公還在,他父兄叔伯還在,倘若他們知道了這件事,會不會似你這般?”
“你在戰場上沒做完的事情,怎麽就非要……強加到他身上?”
柴伯不答,轉身去了。
院子外邊,飛揚把許觀塵背到背上。
蕭絕還記着城門邊,飛揚笑話他的事情,便拍了一下他的腦袋:“就這麽背回去,我也行。”
他轉頭看許觀塵:“來來來,本王背你。”
飛揚朝他“哼”了一聲,背着許觀塵,腳尖輕點,踏過青石的地,幾乎與屋檐平齊,飛過了假山院牆,絕塵而去。
蕭絕驚嘆了一聲:“這個我不會,但我想學。”
回了房間,許觀塵回頭看了一眼,問飛揚道:“飛揚,你是不是跑得太快,把小王爺丢在後邊了?”
飛揚把他放在榻上,在他面前坐下,給自己倒茶喝。
“嗯?”許觀塵湊近了,拿手在他面前晃晃,“哥哥跟你說話,你沒聽見?”
飛揚喝了杯茶,起身又跳出房間去了。
不消一會兒,他就回來了,提着蕭絕的衣領,把人給提回來了。
飛揚跺腳,道:“要喝茶。”
他這是抱怨,方才許觀塵連茶也不讓他喝,就問他話。
許觀塵擡手給他倒茶:“飛揚,哥哥給你倒茶。”
蕭絕道:“沒聽說你有個弟弟叫許飛揚的啊。”
許觀塵解釋道:“他不姓許。”
“噢。”蕭絕想了想,正經道,“難不成姓蕭?蕭飛揚?小肥羊?”
還真是一家人,蕭贽和裴舅舅都這樣喊過。
肥羊跳起來,反身蹬蹄子,給了他一下。
蕭絕在定國公府待着,一直待到傍晚時候,端王府裏派人來尋。
那随從抹了一把額上汗珠:“小王爺,您怎麽在這兒呢?您不回去吃晚飯,府裏兩位夫人都等着呢。小的為找您,都找了金陵城半個城了。”
蕭絕道:“我就在定國公府待着,你怎麽能找大半天?你都到哪兒去找我了?”
随從掰着手指頭數:“風月樓去過了,□□樓也去過了,福緣賭場、吟秋戲院、賽馬場,還有煞香茶樓都去過了。”
“狗屁。”蕭絕擡腳踢他,“本王什麽時候去過這些亂七八糟的地方了?慣會往本王頭上潑髒水。”
許觀塵與飛揚在一邊排排坐,吃果果,順便也吃驚。
“飛揚。”許觀塵碰碰飛揚的手,“你記住了嗎?方才他說了幾個地方?”
飛揚在心裏數了幾遍,認真道:“六個。”
他二人同時看向蕭絕,不約而同道:“好厲害。”
蕭絕對此的解釋是,風月樓的甜饅頭好吃,□□樓的香片茶好喝,凡此種種,所以他才會去這些地方,根本不是因為別的,你們多想了。
他那随從站在一邊,露出“小王爺你可得了吧”的目光。
只是臨走時,蕭絕做了個揖,又按照金陵城中的習慣,留下一枝新折的柳枝,表示來日再會。他這樣按規矩辦事兒,把那随從吓了一跳。
說好明日帶風月樓的甜饅頭給飛揚吃,蕭絕再一揮衣袖,就潇潇灑灑地走了。
飛揚扶着許觀塵回了房,兩個人一起随便吃點東西。
飛揚道:“也想回家。”
許觀塵給他夾菜:“飛揚不喜歡這裏?”
“哥哥一來這裏。”飛揚放下筷子,“就受傷。”
或許他說的是三年前宮變,許觀塵背上那一道疤;又或許說的是上回何祭酒的喪禮上;還或許,他說的就是現在。
許觀塵垂眸,還是給他夾菜,随口問道:“那飛揚想去哪裏?”
“回去。”
“回哪裏去?”
飛揚用手指了三個方向。
“宮裏?”許觀塵猜測道,“行宮?還有雁北?到底是回哪裏去?”
飛揚點頭:“都行。”
“這樣啊。”許觀塵想了想,“事情了了,明日下午,我們就回行宮。”
晚些時候,許觀塵找了府裏幾個管事兒的問了一遍,柴伯前幾日确實去各家遠房走了一遭,只是帶回來的幾個小孩子,都安置在別院。
許觀塵悄悄去看了一遍,有的年歲太長,有的太過頑皮,只怕還靜不下心來。
柴伯的心思原本也不在這上邊,只是為了騙他回來,所以對這事兒,也不是十分上心。
許觀塵看了看幾個管事,點了個看起來忠厚老實些的,先讓他管着事兒。只是不先定下總管事,讓他們各自辦好各自的事兒,日後再議。
“院裏幾個孩子,要什麽吃的玩兒的,都給他們。明日多賞點銀錢,親自送還到他們父母身邊。”
天色還早,幾個管事陪着,飛揚也在,敞着大門與窗子,許觀塵讓人請了他那位本家妹妹許月過來。
原本是柴伯帶回來的人,柴伯不再管家,就要他來管了。
許月袅袅婷婷,在許觀塵面前站定,垂着頭,行了個萬福。
總管事還未定下來,幾位管事都很識眼色,輕聲道:“原本是柴伯帶姑娘回來,他也沒給姑娘安排個事兒做,如今公爺開恩,特意尋姑娘來,問問姑娘,想做些什麽。”
“園中花草,還有廚房采買,都是不錯的活兒。姑娘若是想回家,府裏也可以給姑娘銀錢。”
許觀塵想了想,要留她在府裏,柴伯那心思若是不死,只怕麻煩。就算柴伯死了心思,也難保日後旁的人知道了,亂嚼舌根。
要斷了其中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有個最簡單的法子。
“原本就是我本家妹妹,哪裏能做這些粗活兒?”許觀塵笑了笑,“我認她做親妹妹,以後府裏,都喚三姑娘。明日叫裁縫鋪的過來裁衣裳,挑個日子擺宴,叫全金陵城都知道。”
這法子最簡單,也最直接,定國公府也不是養不起這一個小姑娘。
許月跪下磕頭:“謝謝公爺。”
許觀塵見她單純,恐怕也不知道柴伯之前的用意,笑了笑,道:“改了口吧。”
小姑娘咬着唇,怯生生地喊了一聲“二哥哥”。
府中諸事料理完畢,衆人潮水一般散去,許觀塵撐着頭給蕭贽寫信。
這一日過得并不好,與柴伯之間,當斷則斷,這下算是斷得幹淨。又遇見個小王爺蕭絕,還平白添了個妹妹。多久之前,許觀塵還是這府裏最小最受寵的一個,如今,他也要扛起府宅了。
話有很多,落到紙上,就剩下四個字。
——我很難過。
從窗外放出白鴿子,許觀塵靠在窗邊,眯着眯着,就睡着了。
在窗戶邊吹了大半夜的風,很晚的時候,飛揚單手提着他的衣領,把他提到床上去了。
連衣裳也沒換,次日晨起,許觀塵靠在榻上,盯着頭頂的帳子發呆,動彈不得。
飛揚抱着他的手,睡得香,香得在夢裏咂嘴。
“飛揚?”許觀塵推推他的腦袋,“起來了。”
飛揚不再咂嘴,只是動了動,仍舊閉着眼睛。
許觀塵見他分明在偷笑,便捏捏他的臉,道:“飛揚,你流口水了。”
飛揚伸手摸臉,認真道:“飛揚沒有。”
許觀塵不語,盯着他瞧。
飛揚自覺露了餡,睜開眼睛看他:“哥哥,你騙人。”
“這個叫兵不厭詐。”許觀塵推開他的手,抱着被子坐起來,抓了抓頭發。
飛揚下榻穿鞋,披上衣裳。
稍作整理,出去時,下人早已捧着熱水熱茶在外邊等着了。
許觀塵含着茶水,聽下人回禀道:“小公爺,三姑娘一大早在廚房好一陣忙活,備好了早飯,現下在內堂等着,說等着給小公爺請安。”
許觀塵迷糊,愣了一會兒,一時之間還想不起來,府裏什麽時候多了一位三姑娘。
後來才恍然反應過來,是許月,柴伯帶回來的他那位本家妹妹。
昨兒當着衆人的面,他已然認許月做妹妹了。
許觀塵吐出茶水:“勞她再等一會兒,我起遲了,馬上就過去。”
他過去時,許月還是緊張地扣緊了雙手,低着頭,飛快地行了個萬福,沒好意思喚他“哥哥”,只是喊了一聲“小公爺”。
許月的娘親恐怕是江南人,滿桌子全是江南小點,捏成兔子的,捏成貓兒的,飛揚沒有見過,一個閃身就湊了過去。
許觀塵笑了笑,揪着飛揚的發髻:“不可以這樣,還不謝謝……”
許觀塵轉眼看向許月,許月輕聲道:“家裏人常喊我月娘。”
按着飛揚,讓他道了謝,許觀塵在位置上坐下,許月卻并不落座,用清水淨過了手,拿起筷子,站到了他身側。
“我不用人伺候。”許觀塵笑了笑,頗不好意思,見她轉眼看向飛揚,忙道,“他也不用。”
許月讪讪道:“我從前在家……”
“各個許家都不一樣,定國公許家,不興立規矩。”許觀塵轉頭吩咐道,“給月娘添一副碗筷。”
許月捏着衣袖,隔開一個位子,才坐下了。
一時無話,只是許觀塵見她心不在焉,時不時悄悄地看一眼過來。他放下手中竹筷,問道:“有事?”
許月見他放下筷子,搶在他之前就放下了:“住在西邊院子裏的老道長,不用早飯麽?”
住在西邊院子裏的老道長,就是玉清子。
許觀塵道:“師父近來在辟谷。”
許月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這樣。”
正用早飯,外邊來人通傳,說端小王爺蕭絕今日輪值——守城門,來不了了,心中記挂着好朋友,特意送了風月樓的甜饅頭來。
順便證明,他之前去風月樓,确實是為了吃饅頭的。
風月樓。
許月一聽這名字,臉色煞白,雙手抓緊布裙。
許觀塵記得,那時柴伯提過一句,許月那時,就是要被家裏人賣給風月樓的。
“放到我房裏去。”許觀塵想了想,解釋道,“是我不好,昨兒拿這件事笑話他,他記仇了。還□□樓的香片茶給他,就說他守城門不容易,送壺茶給他解渴。”
這話也是說給許月聽的,聽了這話,知道這事兒不是對她來的,面色也緩了許多。
用過早飯,許觀塵去找師父換藥,飛揚背着他飛過去,站在門前,卻聽見兩人說話的聲音。
是柴伯與玉清子。
玉清子端坐在蒲團上,分明是辟谷調息,才做完早課的模樣。
柴伯端端正正地跪在他面前,俯身叩首,話裏的意思,是要玉清子收他做道士。
許觀塵還沒來得及推門進去,只聽玉清子道:“你心中尚且不服有氣,太微觀不收。”
許觀塵推門進去,他二人同時回頭。
“乖徒。”玉清子朝他招招手,“老柴要為師收他做徒弟,問問你啊,想不想要這個師弟?”
他慢慢地走過去,在師父身邊坐下,卻并不答。
玉清子又對柴伯道:“你若是認了我做師父,那就是觀塵的師弟。在咱們太微觀裏,年歲不管用,許多和你年歲差不多的,都得喊觀塵小師兄、小師叔,甚至小師祖。”
他定定問道:“我且問你,沒了長輩的名頭,你可甘心?”
柴伯不語,玉清子又道:“你既然還沒想好,就不要過來耍人玩兒。”
柴伯說了句“告辭”,起身離開。
自始至終,許觀塵都不曾說過一句話。
柴伯走後,他才撩起衣擺:“師父,該換藥了。”
玉清子擡手彈了一下他的額頭:“臭小子,把你師父當大夫使喚。”
傷好得确實很快,今日拆下細布來看,已經不是很厲害了。
玉清子一面給他上藥,一面道:“你怎麽想?”
知道他問的是柴伯的事情,許觀塵道:“我想着,事情既然都這樣了,他在定國公府待着,整日看着我,也是鬧心。城外有莊子,不如送他去莊子上住着吧。”
“他這輩子,最看重的就是定國公府。”
“師父。”許觀塵正色道,“可我才是小公爺。”
“知道了。”玉清子笑了笑,“小公爺的意思,草民不敢有異議。”
許觀塵從師父房裏換了藥出來,還是讓天生神力的飛揚背着,一路飛回了院子裏。
他回去時,路過內間庭院,看見一衆灑掃使女,許月也拿着掃帚在裏邊。
許觀塵拍了拍正要拐過走廊的飛揚:“往回。”
倒回到內間庭院,仔細一看,果真是她。
許觀塵在檐下站定,喚了一聲:“月娘。”
許月背對着他,動作一頓,很快就放下掃帚,跑到他面前:“小公爺。”
許觀塵皺眉:“不是讓他們請裁縫給你裁衣裳麽?你在此處做什麽?”
“我……”許月低頭,“不用新衣裳。活兒從前在家裏都做慣了,不做的話,不大習慣。”
許觀塵垂眸,見她永遠都纏在一起的雙手,薄薄的一層手繭,料想她從前在家裏,應該是過得不好。
“你是定國公府的三姑娘,不用做這些。”許觀塵想了想,“要是閑不下來,就去學學怎麽管家。”
“诶?”許月擡頭,奇怪地看着他,“姑娘家學管家?”
“姑娘家自然要學管家,以後嫁人……”許觀塵忽然起了玩心,悠悠地嘆了口氣,“你不知道,其實這麽些年來,我撐着定國公府,定國公府已經差不多快空了。我認你做妹妹,其實是為了把你養得漂亮一點兒,然後把你許給別人,定國公府好收彩禮錢,填補虧空。”
見她面色煞白,許觀塵又忙道:“你要是不想嫁人,那就學着管家,幫定國公府多攢點錢。”
許月很快就猜到他的意思,認真地點點頭:“我會努力學的。”
“嗯。”許觀塵抿嘴忍笑,“日後同各家貴女打交道,不能給定國公府丢臉。現在去裁衣裳、看首飾。”
許月又點點頭,問道:“哥哥午後就走?”
“是。”許觀塵道,“你要是不喜歡一個人在府裏,挑兩個丫頭陪你。”
“沒有,月娘很喜歡待在家裏。”許月搖頭,笑道,“月娘只是随口問哥哥一句。”
及至下午要啓程時,仍舊是輕車從簡,從行宮跟來的人,原模原樣地回去。
許月白襖藍裙,雙鬟小髻,端莊得體,就站在府門前送他。
“哥哥路上小心。”許月朝他笑了笑,“護送哥哥回去的人,月娘都打點過啦。”
許觀塵疑惑:“你打點了什麽?”
“我給他們做了點心吃,他們現在都可有力氣啦。”
許觀塵失笑,垂了垂眸:“好,謝謝月娘。”
臨走時,許月還笑着向他保證:“哥哥不在的時候,我會給家裏賺錢的。哥哥在外邊要是缺錢,只管告訴月娘。”
許觀塵點頭應了。
馬車辚辚,駛過長街,一直到了長街街尾,飛揚掀開簾子,回頭去看:“還在。”
許月在府門前站了許久,許久之後才回去。
馬車行過長街,因為還是午間,道上人并不多。
再行了一陣,車夫在外邊回禀道:“小公爺,前邊來了一個騎隊。”
這長街并不十分寬敞,許觀塵便道:“靠邊,讓讓他們。”
飛揚卻仿佛聽見了什麽,道:“哥哥,馬鈴铛聲音。”
“馬鈴铛?”許觀塵想了想,“是你鐘遙哥哥?”
飛揚搖頭。
不等馬車停穩,飛揚就飛身從小窗子鑽出去,在青石板的地上翻了兩圈,最後起身。
那騎隊人不多,只十來人,都是将士打扮。
領頭的,卻是個粉裝女子,三四十的年紀,騎在馬上,氣勢傲然。
這騎隊的馬匹,只有領頭的、那女子騎的馬匹頸子上挂着馬鈴铛,也虧飛揚離得遠都能聽見。
飛揚遠遠地看見他們,眼睛都亮了,縱身上前,旁人還沒看清楚招式,飛揚就已經與跳下馬的女子過了十來招。
“飛揚,姑姑老了,打不動了。”說是打不動了,她還是很輕松地就用手擋開了他的拳頭,“你在這兒,那你觀塵哥哥呢?”
許觀塵早已聽見動靜,下車來看,站在長街那邊,俯身作揖:“觀塵見過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