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我要兇了

窗外兩叢竹樹,月光照着,題在窗紙上,影影綽綽的。

許觀塵被蕭贽按在懷裏,卻還覺得不太真,暗中掐了一下自己。

不疼。

果然是做夢,蕭贽人在行宮裏,定國公府又不是沒有護院,他怎麽會進來?

許觀塵掙了掙,懵懵懂懂地擡眼看他。

只是夢裏的這個,和真的那個一樣,手勁兒都很大。

蕭贽尚且不知他在想些什麽,抱着他,用下巴蹭了蹭他的發頂。

真的太像真的了,許觀塵心想,自己肯定是被子蓋厚了,才會夢見蕭贽把他抱這麽緊。

蕭贽問他:“病怎麽樣了?”

“還好。”許觀塵點頭,“每天喝兩次藥,馬上要到三月了,師父說,我再吃兩次黑色的丸藥就能全好了。”

“全好?”

“嗯……”謊話被拆穿了,許觀塵補道,“也算是全好了,就是身子會比尋常人弱一點兒。病了這麽久,不會這麽容易就好的。不過我看師父,還是很着急的模樣。”

“要辦的事情辦妥了?”

“還沒有,府裏……”許觀塵忽然反應過來,抓了抓頭發,“我為什麽要在夢裏和你說話?我要睡覺了。”

他翻了個身,背對着蕭贽,閉上眼睛,準備睡覺。

蕭贽攬着他的腰,把他抓回來:“什麽夢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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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觀塵懶懶地一擡眼:“我掐我自己不疼的嘛,你做什麽在夢裏還騙我?”

蕭贽被他氣笑:“那你掐的是誰?”

“我掐的是……”許觀塵原本就掐着他的手背,順着手臂摸上去,是蕭贽。

黑暗裏,許觀塵笑了笑,反身抱住他,小小聲地喊了一句:“蕭遇之。”

蕭贽或許是連夜從行宮趕過來的,還沒來得及休整就過來了。夜裏起了風,許觀塵方才用被子幫他捂着,暖和了不少。

就這麽靜靜地抱了一會兒,蕭贽的手悄悄摸到他的腰上,一扯衣帶,就把他的中衣解開了。

許觀塵一驚,按住他的手,往後退了退,輕聲道:“你做什麽?這是在我家。”

蕭贽面不改色:“聽說你挨了兩鞭子,看看。”

“這……這樣。”許觀塵摸摸鼻尖,倒顯得他心裏想的事情不太正經。

于是許觀塵坐起來,松了松衣裳,解了半邊,又攏起頭發,把肩上一道傷露給他看,大大方方道:“你看吧。”

那時候傷得厲害,現在看起來,已經好了許多。

傷口結了痂,還有一道紅痕。只是他又生得白,襯得更紅一些。

蕭贽也坐起來,靠在榻邊看他。

半遮半掩,蕭贽喉頭一緊。

許觀塵卻渾然不覺,還扭過臉去看那一道傷,一手攏着頭發,一手碰碰傷疤,然後扯上衣裳,穿戴整齊了:“不疼了,已經快好了。”

蕭贽忽然伸手,扳着他的肩,把他按在榻上。

不太對勁,好像是惹了什麽麻煩了。

許觀塵心中咯噔一響,卻坐起來,正經問道:“那時候鞭子打在腿上,我腿上也有一道傷,你想不想看看?”

這就好像某一天晚上,許觀塵吹了燈,拍拍床榻,叫他上床,蓋好了被子,然後十分正經地問他:“陛下,我新得了一顆夜明珠,你想不想和我一起看看?”

蕭贽一點也不想看。

蕭贽擡手握住他的腳踝,用拇指按了按他腳踝上那塊突起圓潤的骨頭。

許觀塵生得好看,個子小些,腳也小些。蕭贽最喜歡看他赤着腳,站在地上,衣擺垂下來,覆在腳面上。他有時候躲在屏風後邊換衣裳,屏風遮掩着,只露出一雙腳,也很漂亮。

許觀塵覺得不妙,往回收了收腳,又喚了他一聲:“蕭遇之?”

蕭贽騙他:“看看傷。”

“哦。”許觀塵應了一聲,撩起褲腿給他看。

然後許觀塵就開始跟他認真地探讨,這個傷到底怎麽樣了。

“已經好多了,原本連走路也疼。”

而蕭贽試探的手,一直試探到了他的腰上。

許觀塵拍開他的手,正經道:“不行,我還有兩個月的藥要吃,師父囑咐過的,你鬧起來沒分寸。”

蕭贽哄他道:“我有,你失憶,不記得了。”

“哪裏有?”許觀塵擡腳輕輕踢了他一下,控訴道,“一夜四回算是有分寸?醒來之後我就犯病了,泡了一晚上溫泉。我有時候簡直懷疑,就是因為那什麽……你太沒分寸,我才失憶的。”

分明就是三年的時候到了,他才又犯病又失憶的。

許觀塵擰了他一把:“就怪你。”

“既然如此,不耽誤你師父給你治病,你有沒有告訴他——”蕭贽把他撲倒在榻上,附在他耳邊道,“你是被……到失憶的?”

許觀塵的面上紅了一片,再不理他,蕭贽還是不依不饒,細細碎碎地吻他的鬓角。

“蕭遇之。”許觀塵擡腳抵着他,輕聲道,“你再這樣,我要兇了。”

毫無威懾,一點也不兇的樣子。

蕭贽挑了挑眉,只把人攬進懷裏。

許觀塵繼續道:“一朝天子,大半夜的,跑到朝臣榻上來用強。要是寫在史冊上,你就……”

“起居郎不寫,就不會被寫在史冊上了。”蕭贽假意嘆道,“能拖一日是一日,先讓你明日下不了床,拿不動筆。”

許觀塵推開他,盤腿坐在榻上,躲着他:“我念經了,今日晚課還沒做。”

蕭贽撓了撓念經的小神仙的下巴。

許觀塵正經拍開他的手:“我真的念經了,你不要鬧。”

說是念經,其實後半夜裏,許觀塵那榻上,換過一床被褥。

次日清早,他又被蕭贽鬧醒了。

“你好煩啊,昨晚上不是才幫你……”許觀塵使了個推雲手,只可惜落了空。

他頭一回使太擠推雲手的時候,蕭贽被他打了一下,之後蕭贽就再也沒有中過招。

蕭贽倒是精神得很,橫在他腰上的手也抱得很緊,很簡單地解釋了一句:“早晨。”

許觀塵還是推他:“我不想換衣裳,也不想換被子了,你忍着,你不要……”

外邊響起敲門聲,把他吓得直接坐了起來。

飛揚在外邊喊他:“觀塵哥哥。”

“我起來了,起來了。”許觀塵下意識就按着蕭贽,要把他往被子裏塞。

依着許觀塵對飛揚的了解,他這時候應該直接推門進來了。

等了一會兒,也不見他進來,才知道是昨天晚上,蕭贽來的時候,把門給鎖上了。

許觀塵起身穿鞋,榻前帳子掩得嚴嚴實實的,把蕭贽藏在裏邊。

“姑姑近來在家裏住,她暫時還不是很看得上你。況且你一個皇帝,大半夜的潛進大臣家裏,實在是很不好聽。先委屈你在我房裏躲一躲。”

許觀塵轉身出去,進出幾次,把洗漱的東西都搬進來,重新鎖好了門。

他一面挂起帳子,一面道:“現在外邊都是人,你怎麽回去?”

蕭贽卻問:“回哪裏去?”

“回宮啊。”挂好了帳子,許觀塵打開櫃子,給他找衣裳。

找了一會兒,他又重新走到蕭贽身邊,比劃了一下兩人的身高。

蕭贽比他高一些,在他這裏,要給蕭贽找衣裳,不怎麽容易。許觀塵連人都要栽到櫃子裏去了。

許觀塵又問道:“昨晚你是怎麽來的?”

蕭贽分明是有意哄他,道:“趁着天黑,翻牆進來的。”

許觀塵便道:“你們蕭家的人還真是喜歡翻牆。”

蕭贽面色一沉,走到他身後,把他推到櫃子裏去,好像要把他塞進櫃子裏鎖起來,冷聲道:“哪個蕭家人,還翻牆進來了?”

“就是那位小王爺蕭絕……”許觀塵費力站穩,反應過來,正色道,“他是光天化日,翻牆進來的,而且翻的是師父的院子。”

這時飛揚又在外邊敲門:“哥哥。”

許觀塵應道:“起了起了,早飯不用等我。”

飛揚走後,許觀塵繼續給蕭贽找衣裳,抱怨道:“你怎麽長這麽高?”

蕭贽看他翻了半天,便扶着他的腰,要他站好了:“去吃早飯。”

許觀塵轉念一想,院子周圍,不會沒有跟他來的親衛,找件衣裳,應該也不在話下。蕭贽自個兒不着急,也就是許觀塵替他操心。

于是許觀塵随手抖落開一件青梅顏色的道袍,披在他身上:“你收拾收拾,快點回去,不要被府裏的人看見了。”

許觀塵的衣裳,熏過了香料,有點香。

而蕭贽不答“好”,也不答“不好”,拍拍他的屁股,叫他去用早飯,許觀塵才終于往前跳了一步,跑了出去。

穿過花廊,許觀塵去內堂用早飯。

因為鐘夫人回來,玉清子又結束了幾日的辟谷,府裏熱鬧不少。

許觀塵溜進去,迅速作了個揖請安,然後在最不起眼的位置上悄悄坐下,才捧起一個兔子模樣的甜饅頭,就被鐘夫人看見了。

鐘夫人道:“阿塵,三年不見,變懶了。”

許觀塵幹笑:“是嗎?”

“從前你都很早起來念經的。”

許觀塵低頭,專心捏着手中兔子的耳朵。在心裏默默地回答,昨夜因為蕭贽,他已經念過很多遍的經文了,他不想再念經了,他想還俗。

還沒來得及再說什麽,鐘遙就揉着拳頭進來了,給他娘親鐘夫人問安。

許觀塵問道:“表兄,你不是在行宮麽?”

“昨天晚上,護駕回金陵,我就回來了。只是回來的時候太晚了,不敢打擾你們,就随便找了間屋子住下。”鐘遙撓了撓頭,“那位沒與你一起?”

許觀塵心中咯噔一聲響:“什麽?”

鐘遙道:“昨夜那位說有封折子與你商讨,還是我帶他進的國公府。他沒要人帶路,一個人去了你屋裏,你沒見着?”

鐘夫人啪的一聲放下筷子:“你這臭小子引狼入……把你弟弟賠進去了。”

鐘遙道:“我只是把人帶進來,現在可不關我的事。阿塵,人呢?”

“人……”手裏的甜饅頭掉了,許觀塵彎腰,忽然很想鑽到桌子底下。

人被他藏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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