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鳳冠霞帔
城樓上風大,蕭贽要親他,許觀塵又害臊,硬說下邊有人,看得見幾十丈高的城樓上。于是蕭贽把他按在牆角裏,好好地親了幾口。
蕭贽舔了舔嘴角,笑道:“小道士藥香纏骨,親起來特別有滋味。”
最後是許觀塵羞紅了臉,推開他,說悶得喘不過氣,只怕是要犯病,才讓他收斂一些。
卻也惹得蕭贽緊張了好一陣兒,最後拍拍他的屁股,叫他以後不要拿這種事情來說。
許觀塵委屈:“我都說了三回不要了,你一回都不聽。”
“我的錯,現在聽了。”蕭贽幫他攏了攏身上衣裳,“回去罷。”
出來走一趟,許觀塵的面色仿佛好了許多,不知道是被親的,還是真的好了一些,他的唇也有了些紅潤的模樣。
怕他累着,走下城樓臺階,蕭贽就要背他,許觀塵沒讓,準備與他一起,慢慢地走回去。
許觀塵道:“趕得及喝藥的。”
于是他二人就在深宮,長長的宮道裏并肩而行。
走了快沒一半,許觀塵就愈發慢下腳步,擡眸一看,眼前就有宮殿,便道:“過去歇一會兒吧。”
蕭贽摸了摸鼻尖,暗暗地笑,卻也應了。
走近了,許觀塵看見那宮殿的名字,忽然就不是很想進去了。
那是珍和宮。
蕭贽才說過,要把他和宮裏的奇珍異寶,一起鎖在珍和宮。結果這會子,他就自個兒送上門來了。
許觀塵心中忽然生出退縮之意,往後退了半步:“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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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贽攬着他的腰,帶着他往前走:“走罷,去看看。”
他二人上回同來珍和宮,還是在幾個月前。吵架扯壞了許觀塵的念珠,蕭贽帶他來珍和宮,挑了一匣子的珠子給他穿念珠用。
那時候在珍和宮裏,許觀塵抱着木匣子,一手端着燭臺,跟在蕭贽身後,蕭贽将串珠衣裳上的珠子撬下來,丢給他。
他二人,活像是來珍和宮打劫的江洋大盜。
此時再來珍和宮,宮中沒怎麽變,各色寶貝堆滿架子,一重一重,像屏障似的,在大殿中隔開。
許觀塵走不動了,扯了扯蕭贽的衣袖,告訴他一聲,就坐到邊上的紅木箱子上。
他低頭捶腿,蕭贽便在他身邊坐下。他這一病,又消瘦不少,蕭贽很容易就把他抱起來,讓他坐在自己的腿上。
到底是兩個男人,大白日裏黏糊糊的,蕭贽從來不管這些,但是許觀塵別扭,便別過頭去不看他。
珍和宮中,滿宮都是蕭贽的寶藏。
面前的木架子上,放着象牙犀角,坐着的紅木箱子裏,堆疊着金塊銀條。
蕭贽把最喜歡的寶藏抱在懷裏,倘若他有尾巴,這尾巴也得在許觀塵身邊繞一個圈兒,把他困在圈中。
就這麽坐了一會兒,蕭贽一手摟着他的腰,一手扶着他的臉,讓他擡起頭來,看向自己。
許觀塵還是不大自在,蕭贽一收回手,他便轉過腦袋,看向別的地方。
透過眼前重重疊疊的木架子,許觀塵忽然看見一抹正紅顏色。
宮中不大用這顏色,民間也是嫁娶的時候用的多。許觀塵再定睛一看,确實是正紅顏色。再想了想,上回來時卻沒有見到,于是有些疑惑。
他再看了兩眼,掙脫蕭贽的懷抱,往前走了兩步。
蕭贽亦是起身,就跟在他身後。
那一抹紅顏色,隔着流光溢彩的珠寶玉器,仿佛忽遠忽近,伸手觸摸不見。
許觀塵往前走了好一陣,到了宮殿的那一頭,才看清楚。
是個衣桁,上邊應該挂着衣裳,又用紅顏色的布罩着,所以看不清楚。
許觀塵回頭看了一眼蕭贽,蕭贽卻轉過頭,随手拿起一個玉雕的小狐貍,握在手裏把玩,漫不經心的模樣:“你想看就看。”
許觀塵先将紅顏色的布掀開一角,衣桁上挂着的是禮服,此時露出來一只寬衣袖,袖口是很繁複的花紋。這麽些年,許觀塵沒見過那位公卿的衣裳上繡着這樣的紋樣。
蕭贽将玉雕的小狐貍放下,腳步無聲,走到他身後。忽然握住他的手,幫他将一整塊紅布扯開。
俶爾揚起風來,許觀塵眨了眨眼,只覺得眼前覆了一層紅顏色的紗。
此時紅绡輕落,衣桁上是兩件衣裳,倒不是紅顏色的。宮中為求莊重肅穆,制衣裳都用玄色,繡金線。後邊的長案上,還擺着玉冠骨簪,玉帶長靴。
許觀塵背對着他,抱着手,卻問他:“你又要娶誰了?”
蕭贽笑了笑,貼在他耳邊,低聲道:“娶你啊。”
“胡說。”許觀塵用手肘捅他一下,忍着笑撇了撇嘴,“三個月前就簽過婚書了,怎麽還能再來一次的?說實話,你這衣裳到底是給誰穿的?”
“日子原本定在三月,吩咐司織府的期限也是三月,前幾日他們才把衣裳送過來。”蕭贽知道他是有意說笑,也樂得逗他玩兒,“就是給你穿的。”
他刻意靠在許觀塵耳邊說話,一句話說得很慢,呼氣就打在他耳朵上。
他說第一個字的時候,許觀塵的耳朵就紅了。耳朵有些癢,許觀塵忍不住擡手要去摸,卻被蕭贽按住了手,也不讓他走,按着他讓他聽話。
好容易等他說完了話,許觀塵邁開步子,往邊上挪開半步。
原本蕭贽手裏還攥着蓋在衣裳上的紅布的一角。
珍和宮每日都有宮人打掃,一塵不染。蕭贽拿着那紅布,将紅布悄悄繞到許觀塵身後,一揚手,便将他攏在其中。
眼前落下重疊的紅顏色,許觀塵被他的幼稚行為氣笑,擡了擡手,就要掙脫出來。
蕭贽卻按住他的手,低聲道:“你別動。”
蕭贽不習慣溫柔。從前許觀塵給他念經,念了三年,也沒能把他的性子磨平一些,後來許觀塵與他待在一塊兒,他也不曾變過,仍舊是霸道又強硬。
此時捉着許觀塵的手,話裏帶出來的意味,卻有幾分纏綿。
許觀塵一愣,果真就聽他的話,緩緩地放下手。等了一會兒,不見他有動作,有些緊張地拽住他的衣襟。
“你怎麽敢自己掀?”蕭贽仍舊是從前那模樣,捏着布料兩角,慢慢地将覆在他頭上的紅布掀開。
許觀塵只喜歡穿道袍,最常穿素白顏色的,紅白襯着,縱使看不清面容,布料衣裳掩着的細腰瘦背,也叫人挪不開眼。
原本就是毫無章法地蓋上去的,好像惡龍随手一揮,丢出個圈套,把許觀塵圈在裏邊。
他随手一碰,便碰掉了那料子。
蕭贽只看了一眼,再擡眼看看許觀塵,他的眼眶紅了。
還以為是自己又招惹他了,蕭贽竟有些慌了神,忙拍拍他的背,低頭看着他的眼睛:“怎麽了?”
許觀塵不語,站在原地,往前靠了靠,就往他懷裏倒,額頭碰在他的胸口上,像是要跳進他的心裏去。
蕭贽哄他:“等你病好了,就辦禮昭告天下。”
許觀塵仍舊不語,靠在他懷裏,反而抽了抽鼻子。
可是蕭贽就那麽一點兒哄人的話,都已經說盡了。
他想了想,又道:“旁的人議論沒關系,就說是我強要你的。皇帝就要你,別人都不要,要不就強征賦稅,大興土木,勞民傷財。你是沒辦法,為了天下蒼生,獻祭給皇帝了。”
“哪有這麽說自己的?”許觀塵擡手捶了他一下,“就沒人教你要愛惜名聲?”
蕭贽直接應道:“沒有。”
許觀塵怔怔地擡眼看他,後來反應過來,心道也是。他不似他的其他兄弟,沒有老師朋友。老皇帝在時,只一昧的縱容他,他與裴舅舅又有君臣之別,裴舅舅也不好管他。
所以沒有人教他,他在金陵城的名聲壞了這麽久,脾氣也壞了這麽久。
許觀塵伸手,握住他虛握的拳頭,極輕極輕地松開他的手指,然後緊緊地扣住他的手,溫聲道:“那以後我教你。”
蕭贽擡手揉他的腦袋,應了聲“好”。
後來他二人分別提着紅布的一邊,将衣桁重新蓋起來,便一同出了珍和宮。
宮道上不見別人,二人并肩而行,蕭贽轉頭看了他一眼,似是随口道:“加冠的時候,先帝應該點兩個宮女兒過來的。”
“嗯?”許觀塵不解,“所以你現在很後悔咯?現在很想要兩個宮女兒咯?”
“我那時候坐在輪椅上,他們都以為我……”蕭贽放慢腳步,壓低聲音,“不行。”
許觀塵面上一紅:“哦。”
他還是沒有領會,蕭贽便直接把話點破了:“所以這種事兒,也沒有人教我。”
“那我教……”差點就着了他的道兒,許觀塵瞪圓眼睛,擡頭看他,憤憤道,“沒人教你,你之前還如此……精通此道,簡直就是天賦異禀,我怎麽教你?”
蕭贽笑了笑,拍拍他的屁股:“快把病養好,小道士。”
小道士推開他的手,再不理他。
再走出去一段路,蕭贽轉頭看他,見他慢下腳步,想着他尚在病中,雙臂一撈,就把他抱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