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腳下銀河
林子裏還下着大雨,馬車在雨中緩緩行駛。
許觀塵從馬車裏跳出來,自己也知道自己這副病弱身子骨,跑不過那幾個随從,索性狠狠心咬咬牙,抱着頭,往草叢裏一滾。
那處正好是個斜坡,大雨滂沱,草木遮掩,将什麽蕭啓,什麽元策的都抛在了後邊。
逃出去有點遠了,許觀塵一只手死死勾住一棵樹的樹幹,才讓自己站住了。
他站起身,雨水模糊了雙眼,便胡亂抹了把臉。
他這才看清楚,腳邊就是山崖,不遠處就是湍急的河流,是二月時同蕭贽來踏青,路過的那條河。
身上的衣裳都濕透了,他擡眼看了看天色,陰雲壓頂,天色漸黑。只怕蕭啓與元策的手下也在到處找他,靜虛觀周邊是不能再待了。他一個人,也不能在林子裏過夜。
許觀塵随手摘下大片的芭蕉葉遮擋雨水,又折下竹枝做杖,深一腳淺一腳地在林子裏走。
害怕蕭啓的人找到他,不敢走山路,只能在林子裏找路走。
他對此處也不是十分熟悉,只是方才馬車輪子陷進泥裏,下車的時候觀察了兩眼,沒敢太過明顯,也就只是看了兩眼。
此處離金陵城還遠些,倒是離栖梧山行宮更近,所以他想先去行宮。
說是離得近,也只是相較而言。最要緊的當然還是先下山,倘若能在山下遇見蕭贽的人,那就是最好不過了。
大致方向還是認得的,只因大雨,天色又暗,他前陣子才病了許久,走起來很是艱難。
沒過一陣子,雨勢終于漸漸轉小,可是天色也全黑了。
許觀塵再抹了把臉,隐約看見遠處有燈火明滅。
此處偏僻,或許有獵戶農家,為了省着蠟燭用,總是到了很晚的時候才點起燈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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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恍恍惚惚地往有光亮的地方走了兩步,忽然又反應過來,懷疑是蕭啓底下人舉着火把在找他。
靠在樹下想了一會兒,心想這麽走下去,只怕他還沒有到行宮,就得病死在半路上,不如過去碰碰運氣。
于是他重新支起竹杖,往燈火亮着的地方走。
山林之中就是這樣,看着很近的地方,其實要彎彎繞繞地走上許久。
又過了許久,他才走到了近山腳處的一戶人家。
一間屋子,用籬笆圈着地兒,許觀塵暗中松了口氣,一鼓作氣,走近前去。
忽然又看見那戶人家用籬笆圈着的地兒裏,有兩匹馬正吃草料。
許觀塵抿起唇,放慢腳步,只在後屋那邊站住了。
只聽裏邊的人道:“我們家小公子賭氣,離家出走了,家裏人正找呢。天還下着大雨,他要是來你們這兒,麻煩先緩着他,家裏人就來。”
另一個人幫腔道:“我們家小公子偏愛玩兒,欠了賭坊好多的銀子,被兄長用家法打了兩下就跑出來了,咱們當家的現在也後悔,若是幫着找着人,咱們當家的一定酬謝。”
農戶人家見他們話語真切,不似作假,自然是笑着應了,還幫着勸了兩句。
許觀塵往後退了半步,拄着竹杖就往回走。
此處偏僻,農戶家中養着一頭看家守門的狗。
原本許觀塵淋了雨,身上的生人氣味都被雨水沖去了。才要走時,那狗看見,便朝他狂吠不止。
許觀塵沒敢回頭,只是往前跑,貓着腰,躲在草叢裏。
農戶家裏兩個人覺着不對,沖出來看,相互對視一眼,便轉身離去。
他不敢動,又彎着腰躲了好一會兒,擡眼見他們重新走回屋子,才摸索着向前,準備從相反的方向跑開。
他跑出一段路,便聽見身後有人說話:“在那裏,追。”
……
雨勢轉小的時候,福寧殿裏彌散着淡淡的血腥味,等到老禦醫點了點頭,表示沒有大礙時,一衆伺候的太醫方士才都松了口氣。
榻前帷帳落下,蕭贽正閉目養神,老禦醫幫他重新包紮好傷口。小成公公拿着帕子,幫老禦醫擦去額上汗珠。
蕭贽擺了擺手,讓殿中人等都退下去。小成公公往香爐裏撥了兩顆香料,也退出去了。
裴将軍随老禦醫一起出來,走出去一段路,才敢問他:“陛下不要緊吧?”
老禦醫捋了一把花白的山羊胡子:“這毒是西北風石走添了幾味藥材改的,來勢洶洶,藥性比之前的還強,得虧将軍手裏有解藥,否則……”
老禦醫嘆了口氣,繼續道:“陛下身子骨好,不要碰着傷口,安安心心地養幾日,很快就好了。”
安安心心地養幾日。
說得簡單。
裴将軍也犯難,小公爺沒找着,蕭贽怎麽安安心心地養幾日?
他二人正說着話,小成公公便從後邊追上來,輕聲道:“陛下說,箭傷傷勢,請老禦醫不要說給任何人聽。旁人若是問起,便說陛下傷得厲害,命在旦夕。”
老禦醫也反應過來,恭恭敬敬地應了。
送走了老禦醫,裴将軍便轉頭去問小成公公:“陛下是什麽意思?引蛇出洞?”
“陛下說,把陛下身負重傷,還吊着條命的消息傳出去。過幾日還要将軍親自領頭,領百官去壇上祭天祈福。若是旁的人問起,也說陛下是身負重傷,看那位徐大人是什麽反應。”
裴将軍想了想,也點頭應了。
“陛下有安排,臣不敢不遵。”裴将軍道,“說來慚愧,也是我與蕭絕跟丢了元策,這才……”
小成公公勉強地笑了笑,寬慰他道:“也不怪将軍,蕭啓與元策勾結在一起,又籌劃了三年,不是這樣容易就能捉住的。”
才說話,鐘遙便在宮道那邊下了馬,手裏拿着張紙,匆匆趕來。
見裴将軍與小成公公,抱了抱拳,問道:“陛下傷得不重吧?”
“不打緊。”裴将軍也囑咐他,“旁人問起來,只說陛下不好。”
“好。”鐘遙一路趕來,氣喘籲籲的,“陛下現在方便麽?我有要緊的事情禀報。”
小成公公進去通報,留裴鐘兩位将軍在外邊等着。
兩個人對視一眼,都嘆了口氣。
鐘遙苦惱地抓了抓頭發:“也不知道阿塵怎麽樣了,他走了快有半個月了吧?”
裴将軍也嘆氣:“蕭啓藏得緊。”
小成公公很快就出來了:“陛下讓兩位将軍進去說話。”
叩首行禮,鐘遙将一直拿在手裏的紙張展開給蕭贽看,是之前許觀塵給他畫的、定國公府丹書鐵券裏藏着的輿圖。
輿圖原本沒有标示,但是鐘遙标上了字。
“這是觀塵從前給臣畫的圖,昨日晚上臣忽然就看明白了。”鐘遙指着紙上線條道,“這圖上全是線,山河不分。這是雁尾山,這又是雁喙山,當中山谷還有一條,是驚弦水。這地兒在雁北大漠深處,人跡罕至。”
蕭贽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蕭啓就是為這個,才燒了一整條街,把他給綁走的?”
鐘遙想了想,點點頭:“應當是。”
“不是。”蕭贽卻搖了搖頭,“朕一開始也以為,他是為了這裏邊的軍隊,後來明白了,蕭啓要兵,元策也可以借給他。”
“那這東西……對他來說只是增加勝算的籌碼?”
“是。”蕭贽道,“今日若朕中箭身死,他的籌劃就成了,也就用不着這東西了。”
裴将軍問道:“那陛下怎麽想?”
“皇帝遇刺,重病不起。”蕭贽往榻上一躺,“要舅舅去祭天祈福才能好一些,要坐輪椅去栖梧山行宮修養。朝裏不是有那位徐大人嗎?讓那位徐大人把消息遞給蕭啓,看他接下來要怎麽辦。”
鐘遙将輿圖收好:“這張圖,臣想着,還是要傳給雁北,讓那邊人去雁山和驚弦水附近看一看?”
“飛揚跟丢元策的地方,也要再查一查。”
蕭贽反手從案前抽出□□經,翻了個身,背對着他們,翻了一頁經書來看。
……
暴雨将歇,許觀塵丢了竹杖,在林子裏狂奔。
其實他跑得不快,手上腳上還挂着鐐铐鐵鏈,病弱的身子已經支撐不住,怎麽能跑得快?
身後蕭啓騎着馬追上來,喊了他一聲:“觀塵。”
許觀塵扶着樹,腿腳一軟,險些跪在地上。拖着步子再往前走了兩步,前邊是低矮的山崖,下邊還是那條河。那條二月初踏青的河流,因為才下過暴雨,河水水位上漲,水流很是湍急。
原來走了這麽久,他連這條河都沒有走出去。
身後蕭啓亦是下了馬,趁着元策沒跟上來,他才敢說:“觀塵,你不要生氣,你過來,我同你說。雁北只是暫時給了元策,過幾年就拿回來了。說把你送給他,也是他胡說的,我沒說過。”
他這話半真半假,許觀塵卻再不敢信他了,只是往後退。
許觀塵繼續往後退,蕭啓還是一遍一遍地向他解釋雁北與元策的事情。
其實根本不是因為這個。
蕭啓抹了把臉上雨水,道:“你兄長還有師父還都在我手裏,你別退,你過來。”
許觀塵也回頭看了一眼,原來他已經走到山崖邊上去了,腳下河水湍急,夾雜着碎石。
山崖雖然不高,但是下邊就是河流。蕭啓與他一起長大,自然知道許觀塵不會水。他若是跳下去被河水卷走,必死無疑。
蕭啓一面與他說話,拿許問與玉清子威脅他,一面悄悄地往他面前挪。
“你放過我吧,蕭遇之都死了,你去做皇帝。”許觀塵也沒想死,平靜地看向他,淡淡道,“我不想做你的顧命大臣了。”
他與蕭啓斷交之後,再沒見過,這幾日再見,也總是蕭啓拿話激他,他總是一言不發。
忽然這麽說,蕭啓也愣了愣,點頭應道:“好啊,你先過來。”
他不肯動,蕭啓又道:“蕭贽沒死,城裏沒敲鐘,收到的消息是他将死垂危。”
許觀塵的表情有些松動,反應過來,還是懷疑地看向他。蕭啓無奈,舉起右手做發誓姿态。
許觀塵想了想,道:“算是還我從前替你求藥的人情,你把解藥給我。”
“你就算拿了解藥又能怎樣?你怎麽把東西……”
“給我。”許觀塵垂眸,“算是還我的,我拿了藥,同你回去。”
到底還是了解蕭啓,這樣要緊的東西,蕭啓不會放在別處,會随身帶着。
他從衣袖裏拿出一個小藥瓶子,伸長了手遞給許觀塵。
許觀塵伸手接過,又道:“元策來了,我兄長應該也在附近。”
“他也在林子裏尋你。”蕭啓頓了頓,“元策手底下有很多武傀儡……元策給他也下了命令。”
“讓他過來。”
蕭啓再看他兩眼,見他态度堅決,便點了點頭:“好,我讓元策喊他過來,你不要動。”
他回頭,元策也帶着人追上來了。
或許蕭啓還有些怕許觀塵死了,但元策不是,元策只是怕許觀塵跑了,壞了他的事情。
元策擡手喚來手下,架起弓箭,漫不經心道:“死了便死了,随口一句玩笑話,我又不是非要一個道士。”
許觀塵抿了抿唇,定定地看向他:“定國公府的丹書鐵券。”
元策動作一頓,卻放下了弓箭。
“蕭啓既然把雁北許給你,雁北有一支秘密軍隊,若是留着,殿下的雁北也坐不穩。蕭啓原本要綁我,為的也是這個,日後好反攻雁北。”許觀塵道,“定國公府的丹書鐵券,殿下想不想要?”
元策顯然不知道這事兒,饒有興趣地舔了舔後槽牙,挑了挑眉,笑着對蕭啓道:“還有這事兒?他在你這兒這麽多天,你連這個也沒問出來?”
他重新看向許觀塵:“你要什麽?”
“讓我兄長過來。”
“他會聽你的?”元策分明不信,再擡了擡手,朝站在幾個武傀儡之間的許問招了招手,又指了指許觀塵,“你過去,到他那邊去。”
許觀塵把蕭啓給的解藥塞到許問手裏,卻看向元策:“要勞殿下同我兄長說兩句話。”
元策笑了笑,他根本就支使不動武傀儡許問,要借他的口。
元策只道:“你要說什麽?”
“我兄長出入定國公府如入無人之境,就請殿下讓我兄長把藥送到定國公府。”只要定國公府拿了這東西,就一定會送進宮去。
元策仍是笑:“就說這個?”
許觀塵看着他的眼睛:“就說這個。”
“你就不怕我半路反悔,讓他把藥給換了?”
“我兄長……不是只聽殿下的話麽?殿下說的每一句話,他不是都聽麽?”
“好。”元策把那句話吩咐給許問,許問很快就離去了。
“人走了,你什麽時候把丹書畫來給我?”
許觀塵定定道:“我要等我兄長回來。”
方才下過雨,許觀塵站在高崖上,道袍上都是泥點子,衣袖衣擺都被樹枝劃爛,頭發也散開了,很是狼狽,像是落難的行腳道士。
才下過雨的夜裏,雲散雨霁,星子總是亮一些。
腳下河水漸漸變清,倒映出明亮的星子。
夜風吹過,将天地陰陽撥轉一圈,颠倒成道士修道,靈臺一點清明的模樣。
好狼狽的行腳道士仿佛已然得道。
天地之間,冠上星漢,腳下銀河。
……
許問一個人來去自如,動作很快,他很快就回到金陵城。因為蕭贽有意設計蕭啓,城中守衛并不曾明顯加強,他很容易就翻過城牆去——他從前經常翻城牆出去玩兒。
把東西放在定國公府門前,還用力地拍了拍門,提醒門房。
他蹲在對面人家的牆頭上。
這幾日許觀塵與他相處,也不管他聽不聽得懂話,只是絮絮叨叨地同他說起家裏的事情。
說老柴不再管家,現在只是看守祠堂;還說府裏多了個三妹妹許月,原本總說想要個小姑娘,這下就有了;也說起很照顧他的小成公公成知節,還說起蕭贽。
許觀塵跟他說話的時候,他看似面無表情,其實很認真的在聽。許觀塵講的所有事情,他都記得。
許問擡眼去看,門房開了門,看見沒人,正奇怪着,低頭看見地上一個藥瓶,也沒敢動,只是跑進去喊人。
很快的,看祠堂的老柴出來了,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也披着衣裳出來了,兩個人一商量,還是立即派人進宮去通報一聲。
許問再看了一陣,沒看見幾個舊人,站起身來便要走,才站起身,看見長街那邊有個人策馬而來。
金陵城中有宵禁,是官府中人,才敢夜裏在街上策馬。
許問再看了兩眼,那人一身藍顏色的太監服,是成知節。穿這衣裳,也給他穿出一身風骨的禦史模樣。
他覺着惋惜,再看了兩眼,也不敢再多待下去,腳尖一點便走了。
小成公公也沒有多待,拿了藥瓶子便回去了。
解藥送到蕭贽手裏的時候,已經由老禦醫看過了,确是解藥。
老禦醫說:“箭上的毒是西北的風石走不錯,但也改了幾味藥。裴将軍那兒雖然有解藥,要解毒,其實也有三分毒解不得。這下好了,這藥肯定管用。”
蕭贽手裏捏着細頸的瓷瓶子,不知道在想什麽。
老禦醫又道:“只是不知,這藥是從哪裏來……”
蕭贽卻忽然怒了,一擡手就把藥瓶子甩出去,底下人忙上前去看,得虧瓶子瓷實,沒有摔碎,只是瓶口缺了個角。
他起身,自顧自地坐到了輪椅上。底下人将殿裏門檻暫時卸下來,見他面色鐵青,也不敢攔他,由着他出去了。
蕭贽手上多繭,有一些是練刀練劍練出來的,還有一些是他從前推輪椅推出來的。
他推着輪椅出了福寧殿,先路過宮中蘭臺。
蘭臺就是宮中藏書之所,許觀塵還在宮裏的時候,在那兒幫抄書官吏抄過書。
此時還是深夜,只有幾個看守的小吏在蘭臺。蕭贽在殿門前停下,讓他們把許觀塵抄的書都揀出來。
然後蘭臺就走水了,蕭贽一推案上蠟燭,就把許觀塵從前抄的那些書一把火燒盡。夜裏起風,燒到旁邊一間存放宣紙的屋子。
宮人們迅速救火,蕭贽推着輪椅又走了。
他自個兒也不知道要去哪裏,只是繞着宮城胡亂走,看見什麽都進去看一看。
清晨的時候路過珍和宮,一時興起,也進去看了看。
一進去,披在衣桁上的一抹正紅色險些灼傷他的眼睛。
蕭贽忽然又惱火起來,推着輪椅上前,一把将衣桁推倒,挂着的禮服落地,揚起紅顏色的輕紗,覆在他的眼前。
蕭贽向來從容,是因為從前他總覺着,憑着許觀塵從前與蕭啓的交情,許觀塵應該懂得乖巧地保全自己,等着自己派人來救他。
現在好了,弄了瓶解藥過來,誰知道他在蕭啓手裏吃了什麽苦頭,才換了這麽一個東西過來。
……
靜虛觀附近與金陵城中一來一回,就算是許問一個人來去自由,路上也要花不少時候。
清晨的時候,許問回來了。
那時候許觀塵坐在山崖邊打坐念經,老神在在的模樣,應該是念了一夜的經,一直在等他。
元策想要哄哄他,讓他說說雁北的秘密軍隊在哪兒,轉眼見許問回來,便道:“回來了。”
許觀塵緩緩地一擡眼:“勞殿下問問我兄長,東西送到了沒有。”
元策便轉頭去問許問,許問點點頭:“送到了。”
元策再轉回頭去看許觀塵,于是許觀塵随手折了一枝樹枝,在面前的地上畫了三條線:“就在這裏。”
那三條線互相平行,畫得實在是很抽象。他也是胡亂畫的,也不算是胡亂畫,畢竟那圖上确實有三條線,他只是……畫畫的功夫差了一點兒。
元策皺着眉,看了一陣:“這是哪裏?”
許觀塵笑了笑,用手将地上的三條線抹去:“我不知道,我還沒有參透。”這話倒是真的。
解藥送到了,這樣一群人圍着他,身後就是懸崖,他再想跑,也跑不了。
于是許觀塵站起身,攏了攏衣裳:“走吧,我同你們回去。”
回去的時候騎馬,因為馬匹都是他們訓練過的,懂得聽他們的口哨,不怕許觀塵再想着跑。
雨過天晴,陽光透過枝葉間的縫隙,照在身上,有些熱意。
許觀塵雙手挽着缰繩,坐在馬背上,也不用他驅馬,這馬會跟着他們一起走。
忽然他眼睛一閉,騎在馬上,往邊上一倒,就從馬背上跌下去,摔在蕭啓的馬蹄前。
蕭啓讓底下人去看他,底下人一摸他的額頭,才知道他燒得不成樣子。
蕭啓下了馬,架着他的手,把他甩到馬背上去。用手探了探他的額頭,确實是燒得厲害了。
也難怪,那樣一場暴雨,又坐在山崖上吹了一夜的風,許觀塵體質弱,只怕是要送了半條命。
蕭啓忽然想,倒也不用許觀塵送命,若是他燒糊塗了,燒失憶了,那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