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蠱惑龍心
煦春殿裏,大半夜的,蕭贽正努力向突然失憶的許觀塵解釋,他二人是兩情相悅,情投意合的。
“婚書,還有聖旨。”蕭贽把這兩件東西擺在榻前給他看。
許觀塵小心翼翼地展開兩卷帛書,蕭贽還特意将燭臺端得近一些,好讓他看得清楚。
看過了婚書,許觀塵還是不大敢相信,擡眼看他:“這是真的?”
“真的。”蕭贽放下燭臺,解下腰帶。
許觀塵抱緊被子,往床榻裏縮,慌道:“你要做什麽?”
蕭贽解了中衣,把他堵在自己與帷帳之間。
許觀塵別開目光,不敢看他,一邊念道:“無量天尊,無量天尊。”
蕭贽捏着他的下巴,讓他仔細看看自己肩上一個牙印。
“你……”許觀塵轉頭看他,試圖猜想他自己能不能在自己的肩上咬一口。
結果很明顯。
蕭贽道:“你咬的。”
“我……”許觀塵撩起衣袖,往自己胳膊上也咬了一口。他擡頭看看蕭贽肩上的牙印,又低頭看看自己手臂上的牙印,兩個牙印,似乎是有點相似。
“我……”許觀塵一愣,“我好狂野啊。”
蕭贽笑了一聲,只聽許觀塵又道:“五……五殿下你不喜歡我吧?不喜歡吧?”
蕭贽揉揉他的腦袋,吻了吻他眉心朱砂,正色道:“我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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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特別喜歡,很早之前就喜歡。”蕭贽道,“其實你也喜歡,有一年的中秋,你也有點喜歡。”
許觀塵咕哝道:“你怎麽知道……”
“我怎麽知道?”蕭贽低聲道,“自然是你告訴我的。”
許觀塵将信将疑,盯着他思索了一會兒。
眼見着天就要亮了,蕭贽把被子拉過來,把他裹好:“睡吧,睡一覺就好了。”
許觀塵平躺在榻上,半晌也沒有睡着,反倒打了個嗝兒。
蕭贽為了哄他睡覺,便道:“你要是實在想不起來,又不喜歡和我一起,那我們就先分開一陣子。”
許觀塵扭頭看他:“真的嗎?”
“嗯。”蕭贽不情不願地應了一句,“明早起來再說。”
不作數的,不作數的,為了哄他睡覺才這麽說的。
許觀塵想了想:“你要是不願意,先不寫和離書也行。”
他倒覺得這是個很大的讓步。
蕭贽哭笑不得:“好,都依你,睡吧睡吧。”
好容易熬到早晨,外邊宮人敲鐘,元月初一。
許觀塵睜開眼睛,伸出一根手指,輕輕地戳了戳他:“五殿下,五殿下,該和離了。”
“你就這麽想和離?”蕭贽起身,反手将他按住。
“說好的,先分開一陣子。”
“反悔了。”
“你這人怎麽……”
蕭贽捏着他的後頸,把他按到榻邊,掀開榻前帷帳,要他看地上。
地上破布爛衫,是許觀塵的道袍,還有白馬尾帶點兒黑尾尖兒的拂塵。
“這……”許觀塵一愣,“你怎麽能……”
反正是哄不好他了,蕭贽便騙他道:“強取豪奪,你懂得嗎?”
蕭贽拍拍他錯愕的臉:“你要是不肯,國公府的爵位就沒了,不單爵位沒了,國公府上下人等就都沒命了。”
“你兄長還活着,你都忍辱負重這麽久了,你舍得與我和離,讓你兄長沒命?”蕭贽掐了一把他的腰,“況且你同我一起,你也算不上是吃虧。”
許觀塵一夜沒睡好,腫着眼睛,勉強地點了點頭。
換好衣裳,哄他吃了點東西,蕭贽帶着他去找玉清子。
許觀塵跪坐在玉清子面前,委委屈屈地喚了一聲:“師父。”
蕭贽嘆氣,抓起他的左手,遞給玉清子:“不記得事情了,麻煩道長看看。”
“我就說他這病要反複的。”玉清子捋着胡子,給他把脈,又看看他的瞳仁,“不要緊,不要緊,開幾服藥,過幾天就想起來了。”
許觀塵再喚了一聲:“師父……”
玉清子笑了笑:“其實這還挺有意思的不是?”
許觀塵試圖掙紮:“那我能不能先和師父一起住?”
玉清子悠哉悠哉地收起手枕:“你問陛下。”
“不行。”蕭贽捏着他的後頸,又把他帶回了煦春殿。
路上遇見許問他們,許觀塵原本想跑向兄長的,卻被蕭贽捏得死死的。蕭贽又在他耳朵旁邊低聲提醒道:“國公府。”
許觀塵便站好了。
許問見他模樣不對,便問道:“大過年的,你做什麽苦着臉?陛下欺負你了?”
“哥哥……”許觀塵抽了抽鼻子,“我……”
他不敢說,他怕說了蕭贽回頭就把國公府給抄了。
蕭贽直接道:“失憶,不記得事情了。”
“這樣。”許問道,“老道長怎麽說?”
“過幾日便好了。”蕭贽淡淡道,“但是現在要跟我和離。”
“這個……”許問調轉陣線,對許觀塵道,“不要胡鬧。”
許觀塵試圖辯解:“我只是……”
許問道:“當初是你非要……嗯,你現在惹了人家了,哥哥也幫不了你。”
“那我能不能……”許觀塵擡眼觑他,甩了甩衣袖,“先回國公府去住,我不和五殿下……陛下一起住。”
“陛下把他帶回去,好好解釋一下。”許問擺擺手,對蕭贽道,“不要吓唬他。”
蕭贽倒是想,可惜前期好感度不足,許觀塵怕他,他說什麽也不信。
蕭贽看了看他,幹脆把人扛在肩上,帶回去了。
許觀塵向兄長伸出求救的手,許問卻朝他行了個禮:“無量天尊。”
一路回了煦春殿,蕭贽把他丢到榻上。
這就是許觀塵不願意和他一起住的原因。
許觀塵指了指窗外,道:“現在還是白天。”
蕭贽放下帷帳,天黑了。
許觀塵正色道:“兄長讓你跟我好好解釋,不要吓唬我。”
“你能聽話嗎?”
“能能能。”許觀塵小雞啄米式點頭,“你講吧。”
于是他二人面對着面坐着,蕭贽很簡單地把他忘記的事情給補上。
許觀塵若有所思:“原來之前就失憶過,那你上回是怎麽辦的?”
上回……蕭贽面色一變,上回不知道他失憶,只道是要和離,就把他扛回去,按在榻上狠狠地親了兩下。
“诶?”許觀塵見他模樣不對,還有動作,忙道,“我還有問題,你好好說話,不要動手動腳。”
蕭贽俯身靠近,低聲道:“上回就是這樣。”
許觀塵語無倫次:“白日裏……白日裏不能……”
蕭贽的手覆上他的眼睛,将白日遮去,吻了吻他的唇角。
犯戒只有零次和無數次。許觀塵腦子一懵,想要推開他:“我還有問題,我還有問題……你好好說話。”
蕭贽道:“就這麽問吧。”
其實許觀塵根本沒有什麽問題,腦子混混沌沌的,也想不起來什麽問題。
“那個……我、我的拂塵……”許觀塵原本要問他,能不能給自己找一柄新的拂塵。
蕭贽明顯會錯了意:“你每回都哭着說不要拂塵,怎麽又要了?”
許觀塵一愣:“嗯?”他反應過來,反手推了一把蕭贽:“混、混賬!怎麽能、怎麽能用拂塵……”
蕭贽還是裝作會錯了意,把他捉回來:“可以的,想來你是不記得了。”
春草覆車轍。
……
這日晚些時候,許觀塵拖着“病弱殘軀”,爬下床榻,去做晚課。
他盤腿坐在草蒲團上,蕭贽坐在他身邊。
他靜不下心,一睜眼睛,蕭贽就知道他要什麽,把香草枝子結成環,戴在他的手腕腳腕上,系在他的發上,安定五處元神。
只可惜,許觀塵一看見他,身上皮肉骨頭,都隐隐的發疼。
蕭贽見他模樣,沒忍住笑了,幫他揉揉手腕:“要是不想念經,就別念了。”
許觀塵放下手中念珠。
蕭贽繼續道:“反正你也好久都沒做晚課了。”
“我竟然是這種人嗎?”許觀塵想了想,“我記着,我從前每日都認真做晚課的。”
“不是。”蕭贽繼續哄他,“是我總纏着你,不讓你做晚課。”
許觀塵心下一驚,臉色都變了,身上隐隐作痛,眉心也開始亂跳:“我們之間,每一回都是這樣的?”
“是啊。”蕭贽笑了笑,從案上拿起符紙,“你還畫了符,想要鎮壓一下。”
“你怎麽這麽……”許觀塵看了看符紙,分明就是大道賜福的朱砂圖,便問,“那鎮壓住了沒有?”
蕭贽雙手合十,遞到他面前。許觀塵想了想,拿起案上念珠,把他的手給圈住了:“這樣?”
蕭贽點頭:“這樣。”
許觀塵懷疑地扯了扯并不怎麽牢靠的念珠:“就這樣?”
“就這樣。”制住他的雙手,任許觀塵擺布。
許觀塵亦是雙手合十,後來反應過來,認真道:“這個是佛家的手勢,我們道士不用這個的。”
其實許觀塵自己也常說,都是一家人,借用一下也無妨。
鎮壓惡龍。
道士腰別拂塵,在外雲游,遇上盤踞一方的兇狠惡龍。
惡龍不能感化,只能鎮壓。
要用大道賜福的符紙貼在他背後,要用并不結實的念珠圈起他的雙手,要身披道袍、發系香草,給他跳道觀裏的祈福舞。
其實符紙貼得不牢,念珠也不結實,動一動手腕就能掙開,小道士的祈福舞,跳得好看是好看,就是有點兒太好看了。
所以蠱惑龍心,惡龍便以為符紙與念珠,都是小道士送他的小禮物。
他費了好一陣子,才學會喜歡與珍惜。
小心翼翼地把符紙從後背揭下來,貼在心髒的位置。不敢随便動作,不敢把念珠扯散,所以分明可以一爪子捏住小道士,分明之前也這樣做過,現在不敢,現在只敢把小道士捧起來,讓他住進金屋宮殿裏,蜷着尾巴,連呼吸也放輕了,哄他高興。
只是惡龍有的時候也會進行反擊。
蕭贽用被念珠捆住的雙手,摸摸他的下巴:“小道長,你要念經,我有滿宮的經文念珠;你要成仙,我有觀星攬月的高樓寶塔。我還有隔着皮肉與肌骨的一顆真心,不和離好不好?”
蕭贽想起來了,上回許觀塵失憶,就是這樣哄他的。
再哄一回也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