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紊亂心跳】
? 天不亮西嶺便去甘泉殿彙報,将昨兒夜裏發生的事情都告訴了沈無為。
沈無為正用着膳,聽了他的話險些失了儀态。
這麽損的法子怕只有江雲錦想得出來了。可萬一失了打算,藍鴿沒有上她的當,她該如何收場。再者,雖将藍鴿揪了出來,可揪出了藍鴿便等于打草驚蛇。
江雲錦這麽做,難道沒有想過後果?
朝堂上沒什麽重要的事情,沈無為早早退了朝。甫一回到兩儀殿便聽說江雲錦将宮裏的宮女因偷了她的珠釵首飾被攆了出去。他失笑,這借口委實不錯。他與身側之人道:“常懷,朕是不是要去撷錦樓看看?”
“陛下若是想,去便是了。”
沈無為略一思忖,似自言自語道:“算了。朕最近時常去撷錦樓,去得勤了,只怕給她惹麻煩。”又吩咐常懷,“你再安排一位宮女去服侍着。”頓了頓,他叮囑:“仔細些。”
“是,奴才這就去。”
那邊廂,晨省也結束了。江雲錦打量過季昀,這人難得與她對上一眼,全然沒将她攆走藍鴿的事情放在心上,仿若這事兒不是她做的。
對于她的處變不驚,江雲錦深感佩服。
“娘娘。方才常懷公公送了一個人來,說是陛下安排來代替藍鴿的。”流螢說着,與身側一粉色宮裝的女子道:“這就是我們娘娘了。還不趕緊叩見娘娘。”
宮女矮了矮身,“奴婢相月參見江婕妤。”
江雲錦只點了個頭,便錯身走了過去。方走出兩步,她便愣住。這人竟是陛下親自安排來的。陛下安得什麽心思?
她笑咧咧道:“我這裏平日沒甚重要事情,一切事宜聽從拾囡吩咐便是了。”
“是,娘娘。”相月與拾囡也是盈盈一拜,“拾囡姐姐,奴婢初來乍到,以後還請二位姐姐多照顧。”
念及這人可能是陛下派來監視自己的,江雲錦又與她道:“相月,你別緊張,放松些,當這跟家裏一樣。”她眉開眼笑,也沒個正主的樣子。
Advertisement
相月不太習慣這樣的熱情,便只道:“奴婢謹遵娘娘教誨。”
拾囡将相月領了出去,江雲錦趁機去書房待了會子。
默寫了一半的書籍平平整整的擱在條案上,她翻開了,登時驚得目瞪口呆。
這書上寫的是《本草綱目》。
這事兒不算秘密,可她沒打算告訴旁人。這間書房又是她臨時辟出來的,就連拾囡與流螢也是不知道的。
可這書上卻有兩個人的筆跡。
石硫赤一章之前皆是她親筆寫下的,那還是幾天之前的事情了。而石硫赤到不灰木的內容卻是另一個人寫的。顯然是有人悄悄拿走她的書。
江雲錦不太确信的又仔仔細細看了一遍。“不灰木,亦名無灰木,其色白,如腐爛的木材,燒之不燃”,行雲流水的字跡,蒼勁有力的筆鋒,鐵畫銀鈎如同游龍,透着一股貴氣。
細細想一想,這宮中有誰能寫出這般貴氣的字跡來?且進出撷錦樓如此不露痕跡,簡直是出入自如。
若說是陛下,可陛下這麽做的原因為何?
江雲錦很快便否認了自己這一猜想。若是陛下發現她在默寫醫理之書,定會對她有懷疑。可那日來她宮中,陛下并無異常,甚至還對她提點一二。再者,即便陛下發現了,也不該藏着掖着,她愛看醫書也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兒。
叩叩叩——
“誰?”
“娘娘,奴婢相月。”
江雲錦一怔,将攤開的書本收拾妥當,放在書架子上,重新展開一本新書。那是她叫拾囡尋來的話本子。旋即,她揚聲:“進來。”
“拾囡姐姐叫奴婢給娘娘送被熱茶來。”
“擱這兒吧。”江雲錦随手一指。
相月端着只杯子便走到了條案前,将水杯放在她的話本子旁。她偷偷瞄了眼,小心翼翼,嘴上道:“娘娘,這茶是熱的,您趕緊喝下吧。別等它涼了。”
“嗯。”江雲錦随手端起杯子,目光魆地一頓。茶盞上竟還有一張紙,紙上寫着一句話,字跡極小。她一滞,忙不疊放下杯盞,側首盯着相月:“你……”
叩叩叩——
江雲錦一駭,險些當真失了儀态。她壓下心底的錯愕與驚詫,平靜問之:“什麽事?”
“娘娘,陛下來了,快到樓下了。”流螢道之。
相月瞄了眼不明所以的江雲錦,提醒道:“娘娘,趕緊下去迎接陛下,別叫陛下等急了。”
“我知道了。”江雲錦颔首,指着茶杯與相月道:“撤下去。”旋即,她疾步下樓迎接沈無為。
撷錦樓的外面,沈無為信步而來。他猶猶豫豫的小半天,尋了個“看宮女如何”的蹩腳理由,到底還是沒忍住來了這裏。
但見江雲錦擡頭看了眼他,匆匆跑下樓梯,在門口等着他:“嫔妾參見陛下。”嬌喘籲籲,心口一起一伏,那處如同兩座晃悠的山巒。
沈無為掃了眼,緩緩瞥過,不自覺地咽了口唾沫,不露痕跡。“朕看江婕妤院子裏的土松得差不多了,怎麽沒去太醫院問問?”
“陛下不是說悠着點?”江雲錦回嘴,快得如同閃電,說罷自個兒都愣着了。
“江婕妤倒是将朕的話記得很清楚。”他擡起眼睑睇了江雲錦一眼,如沐春風,缱绻旖旎。旋即,他撇開臉望着相月,“你便是新來的宮女?”
“是。”相月于他行禮,“奴婢相月參見陛下,陛下萬福金安。”
“相月?”
“是。”相月穩重得很,沈無為如此與她說話都不見絲毫害怕或是緊張,就連一點點情緒波動也看不出來。沈無為不由暗自多打量了幾眼。
江雲錦驀地笑了笑,從拾囡手中接過水壺:“陛下,這是嫔妾用晨露煮沸的開水沖的梅花茶,茶香與梅香合二為一,香氣四溢,您嘗嘗。”
“上回江婕妤給朕嘗的也是梅花糕。”他端過白瓷杯,呷了一口,“雖說不是梅花做的,但梅花糕旁撒了許多花瓣,添了些許風味,頗為別致。”他抿着唇,安靜須臾,“這回這個梅花茶,也是很別致。”
“嫔妾也覺得這梅花茶是極美味的。”
她甫一說完,一旁的識囡等人便識趣道:“陛下,娘娘,奴婢先行告退。”
沈無為掩唇咳了兩聲。江雲錦關切道:“陛下這是怎麽了?”
“無礙。”沈無為道,聲線頗為輕盈:“這幾日,朕時常覺得身子不适,可未曾受涼,也不知因何緣故。”
“許是累了。”江雲錦道:“陛下該去請太醫瞧瞧。”
“江婕妤說的極是。”沈無為垂眼,斂去些許情愫。
他如此言語,叫江雲錦想到書房裏那本默寫的書籍。瞧着他這樣子,莫不是真的是陛下寫的後半段?她試探地喚了聲:“陛下?”
“聽說江婕妤有間書房,朕可否去瞧瞧?”
江雲錦當下肯定了猜測。如此也無需遮着藏着了。她道:“陛下想去,當然可以。嫔妾這就帶陛下去瞧瞧。”
沈無為直起身,跟在江雲錦的身後。
江雲錦個子不算高,只到沈無為的肩頭。烏黑的發髻上別了一支鎏金穿花步搖,翠珠下墜了幾串細珠,随着她的步子一搖一晃,杵在他的眼前,觸手可及,叫人止不住地想摸上一摸。
“陛下,請進。”
江雲錦推開門,沈無為順勢走進去,一眼便看見她書架子稀稀落落的幾本,看着都十分的新。
他打量過去,将目光移至條案上。
沈無為一眼未曾看出這是哪一本書,卻是清清楚楚的瞧見上面寫着“溫熱的唇瓣覆上她紅豔的雙唇”。他一怔,睨了眼江雲錦。後者卻是無知無覺,還當是陛下好奇,便解釋道:“陛下見笑了,嫔妾閑來無事便看些話本子。”
“哦?”沈無為意味深長,席卷了些許笑意。他的指尖輕輕挑起書本,阖起看了眼書面,旖旎的粉色,提着“太子妃去哪兒”六個字。他攤開先前那頁繼續看,書中道這女主在新婚之夜主動吻上男主,還當是什麽好吃的舔了舔,描寫的入木三分,叫人浮想聯翩。
沈無為睨了江雲錦一眼,蓄着春風。
江雲錦早就說過陛下這雙眼最為勾魂動魄,這會兒如春風似的撩撥着她的情緒,若沒幾分定性,還真把持不住。
沈無為垂了眼,又看着書,将其中的句子讀了出來:“在真正成為他的人的那一刻,他含笑望着她,輕輕淺淺的吻上她潮濕的睫羽。”他笑開了來,“朕真沒想到,江婕妤喜愛看的,竟是這些書。”
江雲錦登時紅了臉。
這書她還沒看,哪知當中會有這樣露骨的描寫。
有也便罷了,她還恰巧翻到那一頁。還更恰巧的被陛下瞧見了。看見了的陛下還特意給她念了出來。
陛下是何用意?
總不會是調節氣氛,趁此間氣氛暧昧,想與自己發生點兒什麽吧。
定然是她多慮了。
雙頰如同着了火,一把旖旎之火直燃燒到耳根子,滾燙滾燙,燙得江雲錦不知如何是好。她張了張嘴,讪讪道:“嫔妾不知當中會有這些。嫔妾……嫔妾回頭便扔了它。”
沈無為挑眉,“在扔了它之前,不如……”他放下話本,腳下跨了一步,堪堪逼到江雲錦的跟前。兩道溫熱的氣息攪在一起,逼仄的書房瞬間蕩着一股子暧昧。
江雲錦腳下退了一小步,一個蹀躞。沈無為眼疾手快,即刻将她摟住。她的腰身很細,如同柳枝,不堪一握。隔着衣衫,沈無為不止能感受出她腰間的柔軟,也能感受到她溫熱的體溫,隔着衣衫,格外燙人,他卻有一絲舍不得放手,愣愣的與她抵在一處,感受着彼此的溫度與氣息。
這下,江雲錦連脖頸也透紅透紅。她只覺得渾身如同火烤一般,燙得厲害,燙得她想跳進冰水之中冷卻。
她的熾熱傳遞到沈無為的手掌心,也是燙得吓人。
眼下,是她小巧嬌俏的臉蛋,心口是她此起彼伏的喘息帶來的柔軟之感,耳邊是她輕盈的嬌喘與紊亂的心跳。一切的一切都在引誘着他,勾着他。
沈無為忽然就失了方寸。
“江婕妤,不如朕與你也……”
江雲錦被他束縛着,只一只手抵在他的胸前。她很緊張,“陛、陛下……”她緊張地說不出完整一句話,當中似也透着一股子害怕。
“你,怕朕。”沈無為幾乎肯定道。但她的體香很好聞,是他喜歡的味道,就像春雨後的青草,洗盡鉛華,清新怡人,含着蓬勃朝氣。
“不是,不是。”江雲錦否認,“嫔、嫔妾……”她避開了沈無為灼熱的視線,垂着腦袋。入目之處是自己心口靠近他胸膛的模樣,她撇開臉,又看見他的手臂圈锢着自己。
江雲錦忽然發現,自己的目光,竟無處安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