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故人歸來】

? 天朗氣清,陽光正好。

沈無為躲在甘泉殿裏,慵懶的倚着躺椅,手裏捧了一卷書。他嘴角微微翹着,擒着一抹清遠的笑意,仿佛書上講了很有意思的故事。遠看近看,皆自成畫卷。

常懷進來的時候,還不大舍得破壞這幅畫卷。

倒是沈無為先開口了:“甚麽事?”

“回陛下,是小王爺和黎先生回來了。”常懷貓着腰,在他耳畔道。沈無為坐起身,将書本放在案幾上:“到哪兒了?”

“就到甘泉殿了。”

話音方落,便聽得一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旋即傳來一道叫喚:“三哥,三哥,想我嗎?”

人未到,聲先到。

不過這聲音真是頗為陌生,簡直是從公鴨嗓子裏叫出來的。沈無為微怔,方準備出去看看,便見兩道一高一矮的身影走進來。

一個是他的摯友黎君傅,一個是他四弟沈元。

他瞄了幾眼黎君傅,又瞥了瞥個頭還沒長開的沈元,倏地噗嗤一聲,笑得清越:“怎麽幾個月不見,就換了個聲兒了。”

黎君傅憋着笑:“我可是每天都聽着這個聲音睜眼的。回宮這幾日也叫你見識見識,叫你哭不得笑不得。”

沈元還未脫去稚氣的臉龐顯得酡紅,卻是不服氣的犟嘴:“師父說了,每個人都要經歷變聲的,你們當年一定也有過這樣的嗓音。”他撇嘴,道:“師父還說三哥你當年變聲的時候比我好不到哪兒去。”

黎君傅當即在他後腦勺敲了一記:“這話我可沒說過。小元,你可別把屎盆子往我身上扣啊。”

沈無為觑了黎君傅一眼,道:“小元跟你東奔西跑這麽多年,如今是一點儀态也沒有了。”

“怕甚麽。”黎君傅白眼:“你不是就希望他這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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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元登時喜上眉梢,龇牙咧嘴地笑着。他獻寶一般與沈無為道:“三哥,我又随師父學了個本事。”

“甚麽本事?”

沈元這便興高采烈地纏着沈無為,唧唧喳喳的說個沒完,直到用膳,都還不肯停嘴。沈無為便默然聽着,時不時搭一兩句話。

對于沈元,沈無為向來縱容,只消他開心,便都随他去了。

正講到精彩處,沈元的腦袋瓜又被敲了一記。黎君傅睨了他一眼,笑嘻嘻地道:“回來前我叮囑過你什麽?”

沈元猛地一拍腦門兒:“對,想起來了。”他一把捉住沈無為的手,指尖搭在他的手腕:“師父給我布置的第一個任務,給三哥你切脈。”

沈無為睨了黎君傅一眼,抿了抿唇。

“這半年,感覺如何?”

“一切正常。”

黎君傅不信,他道:“我可聽說有人前陣子下江南了,這一路上,也什麽事都沒有?”

“沒有。”

沈元靜靜感受着他脈搏的跳動,好一會兒才擡起頭來,道:“師父,三哥的脈搏正常。”

“切脈,只是診斷的手法之一。瞧你三哥的臉色、眼白,還有他那雙賊精的眼,顯然就是料準了你診不出甚麽。”黎君傅伸手抓住沈無為的手腕,指腹探了一探,又将他端詳一遍,道:“你受過劍傷?”

沈無為若無其事,道:“已經複原了。”

沈元不明所以,他方才切脈時真的比任何時候都認真,可他也是真的沒有診斷出三哥受過劍傷這一事實。這已經受過的傷,也能通過切脈診斷出來嗎?他好奇道:“師父,你是怎麽知道的?”

黎君傅嗤笑:“你三哥是甚麽樣的人,我還不曉得。”他近乎命令,道:“傷口給我看看。”旋即又吩咐:“小元,你出去。”

“為何?我也要看。”沈元不依:“三哥好好地,為甚麽會有劍傷。”

沈無為給常懷睇了個眼色,常懷立時拉着他往外走,口中還哄着:“小王爺,奴才聽說您在外面有不少趣事,同奴才講講,也讓奴才饞一饞。”

“說吧,怎麽回事。”

“沒甚麽。不過是幾個殺手,我也沒受甚麽重傷,當時便醫好了。”沈無為雲淡風輕,卻還是聽話的半開衣衫。

傷口處還有一星半點的痕跡,依稀可看出當時處理得還可以。只是,疤痕褪得慢了些。黎君傅道:“不過幾個殺手,你倒是沒所謂。若是一個不小心,引發舊疾看你如何。”

沈無為笑了笑。

“查出是誰了嗎?”

“倒是有幾個懷疑的對象,但沒有證據。”

朝中之人,想要沈無為性命的,也就兩撥人。要麽是沈修賢的人,要麽是沈信的人。但沈修賢無心于朝政,那麽就是沈信了。是以,黎君傅道:“有沒有證據倒是其次,只看你想怎麽做了。”

沈無為問:“你以為是誰?沈信?”

“難道不是?”

沈無為搖頭:“他不會做沒有把握的事情。”頓了頓,他道:“朕的皇宮,遍布他的眼線,可這麽多年,他何曾動過手?”

“看來,你已經有了明确的目标。”

沈無為哂笑:“這些事,就不必你操心了。小元這幾年跟随你四處奔走,如今看來,朕當初的決定還是對的。”

“小元以後就跟着我?”

沈無為颔首。默了默,他道:“有個人,朕想讓你見一見。”他負手而立:“還有,朕叫你帶回來的醫書,可都帶着了?”

黎君傅跟着起身:“你讓帶的東西,我還能不帶。不過都在小元那裏。”他嘿然一笑:“走吧,去見見你的紅顏知己。”

沈無為失笑:“是朕的妹妹。”

黎君傅微微怔忪。一出生就消失了的公主,竟然也能被他找到,真是難為他了。先帝的臨終囑托,終是沒有被辜負。

——

常懷托着沈元離開甘泉殿後,反倒被他纏住了。

沈元道:“三哥叫我帶了一摞醫書回來,可三哥又沒有學醫,這是給誰的呀?常公公,你一定知道,你随我去把書給他罷。”

“此事,還是跟陛下說一下罷。”常懷為難。

“不必了。”沈元拽着常懷就走,将帶回來的醫書堆在他的懷裏,跟趕鴨子似的:“快點,常懷。”

是以,沈無為與黎君傅到畫堂齋的時候,沈元已經纏上了江雲錦。而蘇暖暖就倚在陰涼地裏的躺椅上,豔羨地注視着那二人。

因着頗為無聊,是以,蘇暖暖率先看見了沈無為,立時喜上眉梢:“敬亭哥哥。”

黎君傅眉梢抖了抖。

“雲錦姐姐被他纏住了,都不理我。”蘇暖暖指着沈元,頗為不悅,嘟着粉嘟嘟的嘴唇,怨哉哉道。

黎君傅嘴角抖了抖。

“小元。”

“三哥。”沈元擡出個腦袋,指着蘇暖暖,咧着嘴道:“這個小丫頭片子住在這裏,是讓江婕妤給她治病的嗎?”

蘇暖暖怒目圓睜:“你才有病。”

沈無為不得不道一句:“小元,不得無禮。”

沈元撇撇嘴。

黎君傅稍稍偏頭,靠在他的耳邊,私語道:“這就是你的妹妹,咱們大梁的小公主?”他哈笑,自言自語:“這小公主看起來還真小。”

江雲錦起身行禮,沈無為瞄了一眼,瞥開了去。黎君傅瞬間看出了二人之間那麽一丁點幾不可見的名堂,他嘿然一笑,低低道:“看來這位婕妤在你心中挺特別的呀。”

沈無為毫不客氣的剜了他一眼。

江雲錦瞄着桌子上攤開來的數本醫書,莞爾:“這些書~有勞陛下挂心了,嫔妾謝謝陛下。”

黎君傅奸笑,他毫不客氣地打量起江雲錦,目光赤/裸。

“這位黎先生也是大夫,醫術高深。這段日子,他會住在宮裏,你若是有哪裏不明白,盡可向他請教。”頓了頓,沈無為添了一句:“也可互相切磋。”

“謝陛下。”江雲錦望了眼黎君傅,一身绛紫色長袍襯得他格外高貴,尤其他身材俊挺,更顯得玉樹臨風。她又瞄了眼芝蘭玉樹的沈無為,這二人站在一起,真像是一道绮麗的風景。

倏地——

“敬亭哥哥。”

“三哥。”

蘇暖暖和沈元異口同聲,惹得其餘幾人紛紛側目。可這二人,卻是互相瞪了一眼。旋即,沈元拽着江雲錦的衣袖坐下,道:“江婕妤,咱們方才聊到哪兒了。”

“好熱鬧的一場戲。”黎君傅感慨,當即笑起來。

沈無為握拳抵唇,輕輕咳嗽了兩聲:“小元,你該回去了。你這幾日,少出宮走動。”又道:“暖暖,你也回去好好休養。”

“是。”二人又異口同聲的答應下來,臨了還不忘互相瞪眼。旋即,流螢與拾囡陪着蘇暖暖回房,常懷則陪着沈元回宮。

待人都走了,沈無為才尋了個位置坐下,黎君傅也不客氣,在他一旁入座。

“再兩日便是朕的壽宴了,江婕妤可有和暖暖提過兩句。”

“嫔妾提過,只是蘇小姐她……”江雲錦不太好說出口。說得太明,她怕蘇暖暖接受不了。可她說得委婉了,蘇暖暖又聽不明白。

“方才聽你說話,我便知道,那個小丫頭還不清楚自己的身份。”黎君傅喝了口茶,咂了砸嘴:“敬亭,你打算甚麽時候告訴她?”

沈無為沉默須臾:“就這兩日。”

江雲錦偷偷瞄了眼黎君傅,與沈無為說話這麽随意,而且還知曉所有事情,這兩人定然關系極好。

正想着,黎君傅忽然問她道:“敬亭身上的傷,是你醫治的罷。”

江雲錦颔首。

“還不錯。”黎君傅颔首,道:“有你在他身邊看着,我以後在宮外,倒也可以放心了。”

沈無為沉臉:“君傅。”

黎君傅擺手:“我閉嘴,不說了。”他粲然,心下已是十分了然。這位江婕妤于沈無為來說,定是十分重要了。不止是将小公主安排在這裏,更是話裏話外對她的照顧。

真是十分難得!

可是,有了在乎的人,就是有了軟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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