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懷有龍胎】

? 江雲錦終是沒有說出口。在筵席開始之前,她特意找到沈無為說清楚,沈無為忙于筵席,只是點了點頭,便叫她先回去了。

紅彤彤的燈籠挂滿了整個平秋閣,将漆黑的苑囿襯得猶如晚霞下的錦繡花園。空曠的平地,擺了不少桌椅,一張一張偎着溪水排列整齊,俯瞰壯觀極了。在桌椅的盡頭,搭了一個方形舞臺。舞臺的那邊,亦是排列整齊的桌椅,一張一張,整齊有序。

莫約戌時,筵席正式開始。

嘈雜紛擾的平秋閣漸漸安靜下來,寬闊的舞臺兩側倏地走出許多身姿婀娜的女子,衣着绮麗且裙帶飄飄。管弦之樂響起,一場妙曼歌舞,就此展開。

“第一次賀壽,便如此排場。敬亭,你是要将往年的風頭都補回來嗎?”黎君傅斟了一杯荷花蕊,執起酒杯,放在鼻尖嗅了嗅。

沈無為呷一口清茶:“喝你的酒。”

他勾着唇角,輕輕淺淺的笑意猶如桃花盛開,灼灼其華。尤其那一雙漾着旖旎春景的眼眸,盛着醉清風,叫人沉醉。偷偷看着他的幾位妃嫔,皆是看癡了眼,舍不得移開目光。

李宓坐在左側上首之位,見沈無為笑了,心下十分歡愉,不由多喝了兩口桃花釀。

“三哥,三哥。”沈元格外興奮,看着歌舞,頓覺眼花缭亂:“這些個宮女跳得還真不錯。從我有記憶起,還是頭一回看宮裏的歌舞呢。”

“那今日便看個夠罷。”

沈元仰首道:“那是必然。”

另一側的蘇暖暖斜了他一眼,小小“嘁”了一聲:“就曉得看歌舞。今日是敬亭哥哥生日,最重要的是送一份讓敬亭哥哥開心的禮物。”

沈元斜着腦袋:“你準備了?”

“那當然。”蘇暖暖嘿嘿一笑,叫流螢将自己準備好的禮物端上來,呈給沈無為。

這個被她藏了許久的禮物,今日終于被搬了出來。江雲錦目不轉睛地盯着,待看清時,也不由佩服蘇暖暖。這是一盆手工制作的盆栽,青翠的竹子錯落有致的按在花盆裏,明明是硬紙裁剪而成,卻是栩栩如生,可見蘇暖暖是用了一番心思的。

黎君傅評價:“心思挺足,禮物別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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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麽了不起的。”沈元不服氣,卻也暗自懊惱。

沈無為細細欣賞一番,笑道:“倒是件精致的東西,費了不少心思罷。”

“沒費多少心思。”蘇暖暖羞赧的笑了,她垂着臉,雙頰嫣紅,宛如塗抹了厚重的胭脂。

底下的妃嫔,心裏癢癢的,亦開始準備給沈無為送上賀禮了。

季昀睨了蘇暖暖一眼,心思繞過幾道彎。這沈元是陛下的四弟,坐在陛下的身旁倒是無可厚非。這黎君傅據說是陛下的摯友,與陛下坐在一排,亦是無話可說。可蘇暖暖是個甚麽身份,竟然将所有妃嫔都擠了下去。

她又瞄了一眼,不動聲色。

按照位份,李宓等人一個接着一個送上了自己準備的賀禮。雖都是精心準備過的,卻也都算平常。送畫的、送刺繡的,送茶具、送玲珑棋的,真是應有盡有。過會兒百官獻禮,那更是金銀珠寶不斷,叫人目不暇接。

季昀抱着古琴,道是獻曲一首,作為賀禮。她大大方方,于舞臺的中央席地而坐,面朝沈無為,指尖輕輕撥動琴弦,琴音清越。

她奏的是一曲《鳳求凰》,詞道:“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歌聲婉轉悠揚。

這心思倒是袒露無疑了。黎君傅大笑,頗有幾分幸災樂禍的意思:“敬亭,良辰美景,你可莫要辜負人家的一番心意啊。”

沈無為瞪他一眼,目光緩緩偏至江雲錦的身上。正巧,她看過來,他便抿唇笑了笑。

江雲錦直起身,拿起桌子上的一只雕花木匣,朝着沈無為走過去。她盈盈一拜,在這喜慶的氛圍中款款而笑,宛如一朵嬌豔的花朵:“陛下,這是嫔妾準備的薄禮,還望陛下不嫌棄。”

這是一只紋路十分簡單的雕花木匣,只面上刻了一朵山茶。沈無為接過手,打開匣子看了看,裏面是一本沒有名字的書。與他料想中的竟不一樣,他心底有幾分失落:“江婕妤這個确實是份薄禮。”

沈元抻着腦袋看過來,被沈無為唬了一眼,又吓了回去。

江雲錦掩唇笑了笑:“陛下,看看書裏罷。”

沈無為翻了一翻內頁,一個字也沒有,潔白而素淨。一片素白中,似乎有一抹綠意閃過。他動作停滞須臾,小心翼翼的又翻了一遍,旋即漾開唇角:“這個禮物,朕收下了。”

一片翠綠的茶葉安安靜靜地躺在內頁中,格外惹眼,亦是格外漂亮。這才是他今日最期待的一份賀禮,敬亭綠雪。

“謝陛下。”

沈元偷偷挪着小碎步走過去,他貓着腰,伸長了脖子,卻只看見了一本書,不由好奇。正準備探個究竟,蘇暖暖喊了一聲:“敬亭哥哥,他偷看。”

沈無為阖上木匣,回頭睨了眼沈元:“乖乖坐着,否則回宮去。”

“是。”沈元恹恹道,唬了一眼蘇暖暖。

黎君傅扯了扯沈元:“看清了是甚麽嗎?”沈元搖頭:“就是一本書,也值得三哥這麽開心嗎?”

書?那也要看看甚麽書了。黎君傅心道,眼底騰起奸笑。若是一本春宮圖,那沈無為今日可忙不過來了。

舞臺上,季昀的曲子已經到了尾聲。

不得不說,季昀彈了一首好古琴,這一首《鳳求凰》絲絲入扣,叫人不自覺地将自己代入。更甚者,有人想以瑟和上一曲。

可惜,沈無為并未聽入耳中。

季昀并不覺得挫敗,只覺得江雲錦的心思太沉了些。只是她如今,沒有別的辦法對付她,只好讓她再逍遙片刻。

雙采抱着古琴,随着季昀走到沈無為的跟前。

季昀嫣然,勾起的笑意最為恰當:“嫔妾獻醜了。”她道,看了眼沈無為桌案上擺着的幾道可口菜肴。可不知緣何,她頓時感覺反胃想吐。她以袖掩唇,偏過頭掩飾,卻沒忍得住,一陣幹嘔。

雙采立時放下古琴,攙扶着季昀:“娘娘,您怎麽了,怎麽又這樣了。”她急切道,旋即與沈無為請示:“陛下,娘娘這個症狀已經有好幾日,奴婢叫娘娘去看太醫,娘娘卻不肯。陛下,求求您,說句話罷。”

衆人的目光一下從舞臺移至季昀的身上。沈無為泰然:“小元,你來瞧瞧季婕妤的病症。”

沈元應了一聲,立馬走過去,将她上下一打量,抓起她的手腕切脈。脈象往來流利圓滑,猶如珠滾玉盤,這是懷孕者之脈象。沈元先是一驚,惹得雙采亦是一驚:“小王爺,我們娘娘是不是得了頑疾?”

“我就是沒在意動了下眉毛,急什麽。”沈元駁斥,旋即嘿嘿一笑,回過身來與沈無為深深作揖:“恭喜三哥,賀喜三哥,這位婕妤懷了我們大梁的龍胎。”

所有人,當即沉默。

這一事實,來得毫無預兆,狠狠地打了許多人一巴掌,尤其是李宓。她是比季昀更先侍奉沈無為的,卻一直沒有消息,如今卻被季昀捷足先登。

江雲錦睇了眼沈無為,那人眉峰微挑,目光微沉。

黎君傅不太相信:“小元,你确定?”

“師父,我好歹也是你的徒弟。”沈元翻了一記白眼,嘟囔道:“我沒吃過豬肉,還能沒見過豬跑啊。”

黎君傅不厚道的笑了。

沈無為默不作聲,嘴唇微抿,噙着微笑的臉上叫人看不出他在想些甚麽。須臾,他呷了一口清酒。入口微甜,過喉很辣。他輕笑:“江婕妤,你也是大夫。不如,你也幫江婕妤看一看。”

江雲錦遲疑片刻,應下。

季昀與她笑了笑:“勞煩江婕妤了。”這樣好的态度,亦叫江雲錦遲疑了半分。

她以溫柔的指腹搭在季昀的寸關尺,指尖下的脈象歡快,寸尺之間如行雲流水,這确實是懷孕者的脈象。

她擡頭觑了眼季昀,回過身與沈無為道:“陛下,季婕妤确實懷有龍胎。”

沈無為挑眉。

“恭喜陛下,恭喜娘娘。”雙采撲通一下跪在地上,喜滋滋地祝賀。季昀羞澀地笑了:“恭喜陛下。”

“季婕妤辛苦了。”沈無為淡然。

旋即,衆妃嫔與諸臣子皆起身道賀,道是雙喜臨門,乃是皇家之喜,陛下之福,百姓之幸。

冗長的一聲道賀後,歌舞依舊,筵席依舊。

而後被賀喜的,還有季元。

沈信遙望着站在沈無為案前的江雲錦,心下暗暗叫好。那緋紅的燈籠将他的側臉照得通紅,另一邊側臉卻是暗沉沉的,仿若百裏之外的夜空,深不可測。

這邊廂,沈無為賞了一堆珠寶首飾給季昀,又是叮囑她小心,又是囑咐雙采好好照顧她。為了更好地照顧季昀,他還叫雙采帶季昀先回宮休息,免得被這裏的吵鬧打擾到。

倒是黎君傅,狐疑地瞄了眼季昀。

首先,他認識的沈無為并非亂來的人。其次,對于季婕妤懷孕,沈無為給人的反應顯然很不對。別人看不出來,他可不是瞎子。這其中,絕對有隐情。

黎君傅斜乜于江雲錦,這位亦是淡定得很,仿若季婕妤懷孕對她并無影響。遽然間,他倒是有些不明白這兩人,究竟是怎麽一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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