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晉為充媛】

? 最冷的,卻是心。

拾囡蹙着眉頭,在門外等了很久都不見江雲錦出來,她亦聽不見裏面有任何動靜,不由擔心:“娘娘,娘娘,您沒事吧。”

江雲錦沒有回話。

拾囡愈發擔心了。昨晚的事情,她雖然不知前因後果,但也猜到了一些。如今江雲錦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不肯出來,她又不敢進去。

“娘娘,您說句話呀!”

流螢遠遠的聽見,亦跑過來,低聲問道:“娘娘怎麽了?”

拾囡搖頭,想了想道:“流螢,你去請陛下來罷。或許陛下能把咱們娘娘叫出來。”

流螢胡亂點頭,方轉過身便瞧見往這邊走的沈無為,她忙不疊迎過去:“陛下,娘娘在屋裏好久了,拾囡怎麽喊都不肯開門。您趕緊去瞧瞧吧。”

沈無為的眉頭蹙得愈發緊了,他疾步而行,着手推開門,裏面的人卻正好拉開門。四目相對,他驚了一下,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說話,便聽江雲錦以命令的口吻道:“拾囡、流螢,将我昨晚碰過的所有東西都拿到房間裏來。”

這是拾囡從未見過的江雲錦,她認真且嚴肅,比她入宮以來的任何時候都要叫她覺得嚴肅。她讷了讷:“娘娘……”

“不必了。”沈無為示意常懷去他的宮裏拿昨日江雲錦用過的諸多物什,與她道:“黎君傅昨日查看過你用的物什和吃過的食物,他說你中的是金風玉露。”

金風玉露。

沈信對她還真是提防。可她再提防,也提防不過他的算計。

江雲錦苦笑。

“雲錦。”沈無為喊道,藏了幾分擔心。

江雲錦擡眼,笑意盤亘在眼角:“嫔妾很好。陛下不必擔心。”頓了頓,她又道:“嫔妾謝謝陛下救命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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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無為擰眉:“甚麽意思?”

江雲錦擡眸望着他,須臾,她嗤笑:“想必黎大夫未曾告訴陛下罷,金風玉露若沒有人幫忙解毒,那麽中毒的人必死無疑。”

沈無為驚駭。他不由慶幸昨晚事發時自己并未多想,否則,他豈止是看着江雲錦生不如死,簡直是致自己于生不如死的境地。他更是驚駭,沈信為達目的,竟如此不擇手段。江雲錦到底是他一手培養起來的,可在他的眼中,她的性命竟如此不值一提。

念及此,沈無為垂眸看向江雲錦。沈信待她如此心狠,不知她心裏到底有沒有察覺。若是有察覺,卻是心甘情願的話,那麽他和沈信的這場賭博,已然輸掉了一半。

而他,輸得很慘。

拾囡重新端來一碗熱乎乎的粥,流螢又盛了一碗白米飯加兩三盤小菜,道:“娘娘,奴婢叫伶歌煮了三碗粥了,您好歹吃一點罷。若是不想喝粥,也有米飯。”

“擱這兒罷。”她無力道。

那邊廂,常懷也匆匆趕過來,手裏抱了一堆昨日江雲錦用過的器皿和殘留的食物。

他去黎君傅那處拿東西的時候,黎君傅悠悠道了句:“怎麽,江婕妤對我的查探結果不放心,要親自查一番?”

常懷讪笑:“陛下的意思是,讓江婕妤自己動手驗查,好叫她自己心裏有個算盤,以後的路該怎麽走。”

黎君傅意味深長的又笑了一聲,常懷趁着他未有動作之前,連忙跑路。

他氣喘籲籲的将東西都整齊擺放在林蔭下的石桌上,道:“江婕妤,您昨日所用的東西和食用過的食物都在這裏了。”

江雲錦颔首,颦眉蹙頞。

即便黎君傅驗查過了,她也要親自驗查一番。她倒是想看看,沈信對她到底有多不放心,又有多狠!

醬料碟子、小盤子,瓷碗、茶杯,還有她吃過的、沒吃過的食物,江雲錦都仔仔細細地查看了一番,即便太陽當空,曬得她香汗淋漓,她仍然堅持着将所有的東西都驗查一遍。

“江婕妤。”

江雲錦依舊低着頭,她勾唇:“陛下放心罷,嫔妾沒事。”

她手裏的,碟子、碗和盤子都沒有問題,但是茶杯的杯壁沾了不少雨露的粉末。而她食用過的、未食用過的食物裏面,幾乎一半都有問題。如此重的藥量,沈信還真是下得去手。

“這件事,朕定會查清楚,給你一個交待。”

“不必了。”江雲錦當即拒絕,她随之解釋:“陛下,嫔妾不想将此事鬧大。畢竟,并不是甚麽光彩的事。”

沈無為哂笑:“此事必然要查的,但朕會小心行事,你且放心。”

江雲錦心底一沉,不敢多加辯解,心底卻已開始盤算。倘若沈無為一心要查,勢必會查出她和沈信的關系,到時後果不堪設想。可她又想不出法子來阻止他。

沈無為睇了她一眼,心下明了她的顧慮,道:“怎麽,江婕妤有話要說?”

江雲錦卻只道:“陛下,嫔妾倦了,想歇會兒。”

說罷,她徑自回到卧房。她的胃裏空空如也,一顆心卻是脹得滿滿的,對沈信的失望、怨恨,對沈無為的愧疚和一點點難以言喻的責怪。可說到底,她是應該感謝沈無為的。

她腳步稍滞,輕言道:“陛下,謝謝你。”

這一聲謝,是真誠的,亦是沉重的。它包裹着她的謝,亦包裹了她的怨,更是包裹了她的愧。

這一聲謝,沈無為大約是懂的。亦是因為懂得,才覺得心裏被絞得難受。他道:“朕所做之事,向來不愧于心。江婕妤想怨便怨罷,謝倒是不必了。”

語畢,他離開了畫堂齋。

畫堂齋裏,江雲錦又一次将兩扇雕花門阖起來,拾囡不敢打擾她。回宮的路上,常懷亦不敢同沈無為說話。即便他還是一如既往的表情,可他眼下藏着的,是常懷看不懂的情愫,好像是——殺戮。

“陛下……”

“傳朕旨意,晉江婕妤為充媛。”

常懷颔首應下。

聖旨傳到畫堂齋的時候,已是日晡時分。江雲錦稍有意外,卻沒覺得奇怪,倒是轟動了整個後宮。

季昀當日連着侍寝幾晚,沈無為亦不曾表示将她的位份往上提一提。即便是李宓,亦不曾受到任何獎賞。

她冷笑。她腹中懷有龍種,陛下也未提過一句晉升的事宜。唯獨江雲錦,只一夜承恩,便晉升為充媛,真是好大的榮幸。

若不是、若不是——

季昀憤憤,長袖下一雙粉拳攥得很緊很緊,仿佛手心有一塊礙事的石子,要将她捏得粉碎粉碎。

反觀之,李宓等人要鎮定許多,仿若這件事,是在意料之中。

黎君傅倒是小小的訝異了一下。他躺在搖椅中,晃晃悠悠的,十分自在:“你說你三哥這麽些年,是不是終于開竅了?”

“是開竅了。”沈元笑道:“但是,不就是從婕妤晉升為充媛嗎,這似乎也證明不了三哥開竅啊。”

“後宮妃嫔多少人,你三哥除了這位,晉升過誰嗎?”黎君傅哂笑,修長的指尖環繞着散下來的墨發:“再說,你三哥向來是個自持穩重的人,別說無端寵幸一個人,即便當真遇見江充媛這種情況,只消他對這人沒有心思,他定然不會施恩寵幸幫忙。倒是有可能眼睜睜看着對方痛苦至死。”

沈元興致更大了些:“什麽毒,這麽痛苦?”

黎君傅嘿然:“這個~我便暫時不告訴你了。若是你真想知道,那就自己去查罷。不過那些東西,應該已經被你三哥處理了罷。”

“三哥不留着當證物嗎?”沈元驚訝,眼珠子滴溜溜地轉悠着,可細小的眼睛,險些看不出他靈動的眼神。

黎君傅被他的神态惹得發笑,他坐起身:“阿元,你不小了,別再學人家小孩子賣萌了。你若是個姑娘家,倒也可以原諒。譬如你的姐姐,賣萌起來,就很可愛。”

沈元暗哼,道:“師父,咱們甚麽時候離宮?趁着我還在宮裏面,要跟我的這位新認的姐姐好好地聯絡聯絡感情。”

“大約,十來天罷。”

風驟起,卷來暖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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