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8.

月光凄迷。

來自唐奕承的吻,似乎帶着從未有過的濃烈澀意,也帶着前所未有的溫柔與眷戀。有那麽一剎那,陸語覺得從窗外映進來的斑駁光影都好像晃動了起來,從唇上傳來的觸覺炙熱又柔軟,幾乎令她心慌得發抖,身體也仿佛不是自己的了。

以前他們還在一起時,他的吻總是帶着滿滿的蠻橫和強勢的占有欲,可現在的他,富有技巧,舌`頭長驅直入卻不急于掠奪她的甘甜,而是追逐着,挑`逗着,糾纏着,每一下輾轉都帶着引`誘的意味,那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快要讓陸語僅存的那絲理智潰不成軍。

她眼睫輕顫,恍恍惚惚地看向唐奕承,卻發現在這般幽黯的光線裏,他清隽的臉竟是從未有過的清晰,就像一直烙印在她心頭的那樣——刻骨銘心。

那是她心尖上的人啊。

陸語的身體悸`動着,可不知怎麽的,她心裏越發的委屈,越發的難過,他的好好壞壞都在這個瞬間順着舌尖沖進她發僵發木的大腦,以至于她完全不能思考,只能伸手試圖推開他,卻被他抱得更緊,親得更用力,他不容許她有絲毫的退避。年少時的倔強與沖動,盛年時的深情與沉斂,唐奕承統統加諸在這個吻上,像是要吸走她的魂魄,又像是要讓她也感覺到——

他們曾給予彼此的那份宿命感。

七年了,從未改變。

他吻得越來越深,陸語的感覺是這樣敏感而強烈,可就在她快要沉淪的那一刻,她柔`軟得不像話的身子卻仿佛觸電一般猛地僵硬了——唐奕承扣在她後腦上的那只手悄然松開,緩緩下滑,觸在她那件浴袍的領口處。他接下來的動作細微而緩和,卻是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就那麽順着她松垮的領口把手探了進去,握住。

他的指尖微涼,指下奔流的血液卻在觸到她的那個剎那散發出炙熱的溫度,就像是溫涼的清泉裏突然注入滾燙的火苗,發出“滋”一聲震顫的尾音,這聲巨響迅疾地劃過陸語的耳膜,猶如一劑清醒劑,令她慌忙按住唐奕承的手。

她這無聲的拒絕,讓她感覺到來自唇齒間的吮`吸狠狠一滞,唐奕承嘴上和手上的動作俱是微微一頓。在這短短半秒鐘的遲疑裏,陸語驀然仰起臉,不太确定地看着他。

淡淡的月影下,唐奕承的眉宇間被鍍上一層暖光,褪去了平時看上去的倨傲和清冷,此刻的他好像卸下了所有防備,俊美的五官柔和得毫無攻擊性。只有他那雙眼,似乎比往日更深湛了些許,眼眸底下那麽赤`裸又明白地寫着渴切和欲`望。

和很久很久以前,一模一樣。

可漸漸熟悉的人,卻在突然間令陸語覺得害怕極了。曾經情窦初開時的奮不顧身,到頭來卻只換來七年的身心煎熬,換來久別重逢時的針鋒相對。

那麽這一次,等待他們的又會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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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愛情裏受過傷的人,就是那麽膽小。

這女人眼裏的膽怯和慌亂清晰地映在唐奕承眼底,她剛才的顫`栗和悸`動也久久停在他的心坎處,以至于此時此刻他仍舊握在她那處、被她死死按住的手指忽地僵硬了。

“陸語,你不想要麽?”

安靜的房間裏,只回蕩着他那低沉沙啞的聲音,像扯碎的棉絮,這讓陸語的心也像是被撕扯了一下似的,好疼。疼得她不知道自己是該點頭,抑或搖頭?

良久的沉默,艱澀的對峙。

等待答案的這個須臾,唐奕承連太陽穴都是緊繃的,他一度以為陸語馬上就會恢複理智,甚至是冷冷地推開他,卻在這時,她微微垂下了臉頰。

不看他,她只問:“你能把陸家老宅賣給我麽?”

唐奕承完全怔住了。

她這是在用她的身體跟他做交換麽?

他對她那些深入骨髓的想念,那些無法言說的心疼和憐惜,那些因她對他展露笑顏而悄然湧生的喜悅,在陸語話音落下的那一瞬,全部被擊得米分碎。

他本來打算明天早上就把老宅的房契拿給她的,作為彼此重新開始的紀念,也作為他終于有能力為她做的第一件事。可結果,他所有的柔情,所有的付出,都只是獨角戲,鏡花水月一場。而她,居然拿捏着他的真心來威脅他?

“你進來暖陽基金會工作,就是為了接近我,然後從我手上買回陸宅?”一陣錐心刺骨的痛意襲來,迫使唐奕承這樣反問道。

不等他說完,陸語就擡起頭來,卻只看見他那幽涼的眼神,好似穿透了昏暗的光影,直直地落在了她的心口處,冷得她一個哆嗦,反倒襯得她成了理虧的那個人。

陸語心裏憋屈得難受,她也不知道怎麽會弄成這個樣子,她只知道這男人奪走了對她而言最重要的東西,她想要買回來,可是他站的地方太高了,他開始時對她的态度又太壞了,讓她一直不敢開口提。又或者,她快要被他的處處隐瞞逼得發瘋了,她不想就這麽稀裏糊塗地跟他發生關系,她需要一個可以說服自己再次不顧一切的理由。

再開口時,陸語的喉嚨幹澀得的厲害:“我沒想那麽多。如果你不願意把老宅賣給我,就算了。”

片刻前的炙熱,早已蕩然無存。

就連房間裏的溫度似乎都比平時低了。

陸語覺得她沒有留下來的必要了。

“我先走了。”

說完,她推開唐奕承,擡起站得僵硬的腳就要走,卻在她剛剛挪動了半步時,她的手腕便猛地一緊——在接下來那股強勢的力道裏,她就這麽被唐奕承拽回了身前,她腳下一崴險些跌倒,可最終她只是身子搖晃了一下,就被他穩穩地扣住了腰。

錯失了她那麽多年,到這一刻她明明近在眼前,他卻還是求而不得,唐奕承覺得自己好像被她再次被抛棄了一樣,那種狼狽和羞憤的感覺近乎将他活活吞沒,也讓他無法眼睜睜地看着她就這樣走掉。

“陸語,你敢要我就敢給。”唐奕承一字一頓,語氣喑啞又隐忍,像是糅碎了窗外的月色。

陸語那絲驚詫轉眼間就淹沒在了、他陡然将她攔腰抱起的動作下,她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被丢在那張大床上的下一瞬,那個隐隐帶着一絲戾氣的男人猛地欺`身而來,穩穩地把她壓在了身`下。他灼熱又急促的呼吸,他那處明顯的反應,都是那樣強烈地刺激着她。陸語當即心如鼓擂,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她只是本能地蜷縮起身子,而唐奕承這時已經伸手解開了她腰上那條浴袍的帶子。他眸色愈發的黯了,擡起手,他似要撫`摸她,似要把胸腔裏所有的窒悶和某處滿漲的渴望全都招惹在她身上,可在觸碰這個女人之前,他的動作竟是猛然一僵。

月光鋪灑在陸語身上,她膚若凝脂,吹彈可破,躺在那兒就像一只小小的貓咪,無助又無措。這樣的她和多年前的那次初`夜重合,令唐奕承頓時心口狠狠一麻,那種歷經時光湧上來的回憶,讓他瞬間湮沒其中。

他突然不忍觸碰她似的,矛盾着,遲疑着,他只覺自己所有的戾氣都悄然化了。

那麽強勢的男人,到底還是示弱了。

唐奕承一點一點地埋下頭,他輕吻着她的眼睛,喃喃地說:“小語,你想要什麽,我都會給你。”

他是因為她,才孤獨又寂寞了這些年,苦苦支撐到今天,他的一切都是她的。

陸語也不知道聽進去了沒有,耳朵裏只剩下自己變得越來越急促的心跳聲,在他柔軟的唇下,她緩緩閉上了眼睛。

黑暗,讓五感去了四個,只剩下觸感最為動人,陸語隐約感覺到他那溫涼的唇在她的眉眼間緩緩摩挲,沿着她的半邊臉頰做了一個輕輕下劃的動作,輕緩而溫柔,仿佛是在無聲地安撫她,他不會弄疼她的。

後面的事,陸語記不清了。

她只知道唐奕承真的沒有讓她疼,他明明就像一個在荒漠裏幹渴了太久的旅人,可在久旱逢甘露的那一刻,他卻壓抑着、隐忍着、克制着滾滾而來的渴念,只是一小口一小口的慢慢啄飲,那麽溫柔以待,那麽憐惜于她。盡管這種喝法只會讓他越喝越幹渴,可他又深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會破壞掉那日思夜想又期待已久的、甘甜的水源,他只能這般淺酌着。

沙漠裏的綠洲,他視若珍寶。

那片許久未經開墾的綠洲像是感應到旅人的溫柔,從最初的幹涸拘謹到源源不斷,再到最後竟是完全向他敞開,任他予取予求……這個寒涼的冬夜,說不清到底是綠洲湮沒了荒漠,還是荒漠席卷了綠洲。

**

七年了,這一夜是唐奕承睡的第一個安穩覺。

他像是一只餍足的獸,抱着懷中幾乎被他折騰得昏厥過去的人兒,一直睡到晨光微曦。

睡意朦胧中,唐奕承臂彎裏那個軟軟的身體不見了,他伸手往枕邊摸了摸,柔軟的床榻上似乎還殘留着陸語的餘溫,卻是空空的一片,只有他指尖傳來一瞬異樣,他好像摸到了什麽東西。

陸語不知何時已經走了。

唐奕承給她買的衣服還擱在床尾,空氣中屬于她的那絲體`香也飄散無蹤,如果不是他胸膛上留下的那幾條抓痕,以及散落在地毯上的軟墊和雜物,他真要懷疑昨夜只是黃粱一夢了。

唐奕承罩上件睡袍,急匆匆地下了樓,迎面撞上剛澆花回來的秦叔。

“陸語呢?”他沉聲問。

秦叔剛從花園裏進來,本來就帶着外面的風寒,再對上男主人峻冷的眉目,他不由後背發涼,“陸小姐在半個小時前走了。”

唐奕承的聲線更沉,像是要把秦叔碾碎一般:“我不在的這幾天,有誰來過?”

話題跳轉得太快,秦叔在一頭霧水之餘又莫名心驚,老實回道:“昨天寧晞有來過,不過她後來走了……”

話沒說完,秦叔的視線一低,就瞥見唐奕承露在睡袍外的精瘦手腕,以及手背上隐隐暴起的青筋,老人家還來不及反應,唐奕承攥緊的拳頭已經松開,翻轉手心,他把手伸到秦叔眼皮底下。

秦叔狠狠一怔。

唐奕承手裏有一枚耳環,那是他剛才起床時在兩只枕頭的縫隙裏不小心摸到的。他比誰都清楚,陸語沒有耳洞,她以前就因為怕疼一直不肯紮耳洞,而且他昨晚親吻她的耳垂時,也只有滑`嫩柔軟的觸感。

唐奕承不知該不該慶幸陸語沒看到這個鬼東西,他壓抑着怒氣質問秦叔:“這是寧晞的?”

秦叔被吓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優雅高貴的男主人好似被觸了逆鱗,那陰沉的面色就像來自地獄的修羅。

唐奕承不願意把那個單純的小姑娘往壞處想,可事實擺在眼前,他不得不信,他對秦叔的語氣近乎陰狠了:“以後不準寧晞再踏進這裏一步,否則你們一起滾回紐約去。”

“……”秦叔面色煞白,點頭如搗蒜。

唐奕承丢下這番話,便在五分鐘內迅速換好衣服,驅車離開了別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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