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抹黑

兩只黃鹂鳥立在棗樹上叽叽喳喳的叫,仿佛在打情罵俏。

晨曦的碎光落在屋檐下,斑斑點點的泛着白。

寧靜遠坐着個小板凳,挺直背脊,眸無焦距的望着遠處,在他身後站着郎意,正拿着半截梳子給他梳頭。

郎意是個端正俊逸的美大叔,梳起發髻來熟練溫柔,體貼入微;

寧靜遠是個安靜的美少年,清貴秀雅,乖順從容,點漆如墨的眸中碎光點點,含情脈脈。

蹲在藥鼎邊上煉丹,不修邊幅的郎華娘表示,這畫面太美,她要去破壞!

遂大聲喊道:“阿爹,我餓了,快去做飯。”

一霎,美大叔和美少年的旖旎,呸,那古怪的氣氛就散了。

郎意立即扔下寧靜遠梳了一半的發髻,卷起袖子道:“華娘,今兒早上想吃什麽?”

頭發全落了下來,擋住了整張臉,如同長發鬼,寧靜遠暗暗吸氣,保持微笑,自己把頭發撥到一邊。

“唔,大羅金丹、瓊漿玉液、百草仙釀如何?”認真想了下,郎華娘道。

“……”郎意以及寧靜遠。

郎華娘嬉笑一聲,“阿爹做什麽我都吃。”

郎意寵溺的瞪郎華娘一眼,“這還差不多。”

做飯的地方就是個草棚子,郎意一邊刷鍋一邊抹黑寧靜遠道:“這幾日你上山采藥,咱們家就沒斷過菜,他往門口一坐,左鄰右舍的大娘嬸子都來給送東西,我說不要吧,人家說是送給他的。華娘,他這是仗着自己長的好占人家的便宜啊,不過,菜飯我也跟着沾光了,這點我就不說了,就說前兒個吧,栓子爹找上門來了,兇聲兇氣的警告我說,再把這禍害放出去,他就聯合全村的老少爺們來攆人。華娘,這人是你背回來的,你勸勸他吧。”

丹藥煉制好了,郎華娘拿冷水潑滅殘餘的火焰,轉身走向寧靜遠,在他身邊蹲下,揪着他的耳朵,陰測測的道:“還出去禍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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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靜遠抿了抿唇,濃密的羽睫半垂,情緒低落的道:“我、我就是想等你回來,讓你第一眼就看見我,華娘既然不喜歡,我以後坐在門裏面等。”

郎華娘的心頓時就被暖化了,揉着他細白的耳朵和風細雨的安撫道:“沒事,以後你想坐多久就坐多久。”

正在做飯的郎意一聽,輕哼了一聲,揚聲道:“華娘,你給我進來。”

郎華娘心知肚明自己爹要說什麽,磨蹭了一下,不大願意進去。

郎意拿着木勺出來,沉着臉道:“大早上的,我本不想兇你,但自從我重新活過來,你這孩子就越來越沒有規矩,你要是想我當着他的面罵你,你就不進來。”

郎華娘心裏覺得憋屈,心想:我要幹什麽,何時需要旁人在我面前指手畫腳,真想一巴掌扇的他灰飛煙滅。

這戾氣不過一閃而逝,這是她親爹,有這一念就是罪該萬死了。

揉了揉臉,郎華娘往地上一坐,下意識的往腰上摸了一把,嘴裏有些發幹,想喝酒。

“阿爹想說什麽就說,我,事無不可對人言。”郎華娘又從地上站起來,站到院子當中,開始打拳,用打拳的方式來宣洩心中的憋悶。

郎意氣的摔了勺子,“你竟還不承認自己錯了,你和他昨兒夜裏呆在一起,整整一夜,你們無媒無聘,你們、你們就是……”那是自己親生的女兒,郎意實在不願說太重的話,緩了緩氣,道:“華娘,你從小沒娘,我是又當爹又當娘,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拉扯大的,你怎麽、怎麽就變成這樣了呢。”

郎意狠瞪了寧靜遠一眼,“華娘從小聽話懂事,肯定是你教壞她的。”

寧靜遠無辜的茫然四顧。

一開始的時候一拳一式還很滞澀,慢慢的,她的拳法越來越流暢,而現在,便是虎虎生風,威勢迫人。

“阿爹,做我都做了,你就說你想我怎麽辦吧。”郎華娘一拳擊出,正對郎意的面門方向,目色鋒利。

郎意看的咽了下口水,在那一瞬,他心顫了一下,想道:閨女不會打我吧?

然而就是這一瞬,使得理直氣壯的郎意蔫了,他心裏本就對郎華娘存了歉疚的,此番只好嘆了口氣,“你們盡快把婚事辦了吧。”

郎華娘彎了彎唇角,收拳立正,點頭,一本正經的道:“還是阿爹疼我。那就盡快吧,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兒吧,咱們一起去鎮上添置些東西,順便賣藥。”

寧靜遠面上沉了沉,唇瓣閉合,默然不語。

片刻,他笑道:“華娘既已是我的人了,我會娶她的。”

郎意重重一哼,越看寧靜遠越不順眼,道:“你敢不娶我閨女試試。”

寧靜遠好脾氣的不和他一般見識,而是提醒道:“華娘,是否要先立戶籍呢?”

郎意把勺子撿起來,舀了一瓢清水沖洗了一下,又去做飯,道:“華娘,我的戶籍還在邬家,你若要立女戶,就要招贅他為婿了。”

郎意心裏不大樂意,在他看來,閨女長的好,又勤快能幹,嫁給一個瞎子虧了,雖說這個瞎子長的好看,但長的好看能當飯吃,能養媳婦孩子?

郎華娘用陶罐把這最後一爐丹藥裝好,想了想道:“阿爹,既然咱們從邬家搬出來了,就要和那邊徹底做個了斷,你寫一封休書吧,之後,咱們就把你的戶籍遷出來,還是阿爹做戶主,我招贅。”

郎意猶豫了一下,試探着道:“華娘,承嗣和蘭丫畢竟是你親弟弟和妹妹,阿爹能把他們要回來不?”

“只要阿爹想,咱們就要回來。”只要郎意這個爹不管她的所作所為,郎華娘覺得,她可以滿足這個爹的所有要求。

郎意高興的裂開了嘴,道:“那行,我寫休書,遷戶籍,然後抓緊給你們辦婚事。”他怕晚上一晚,他閨女的肚子都大了。

如此,用過早飯,郎意去草根家借了騾車,一家三口趕往青槐鎮。

青槐鎮離着村子不遠,約莫兩個時辰就到了。

青槐鎮是個大鎮,比中等的縣城還要繁華一些,為何呢,其一是因為青槐鎮背山靠水,土地肥沃,是風水寶地,其二則是因為有個清遠書院,此清遠書院非彼清遠書院,不過是濟南總院的一個分支罷了。

“阿爹,停一下。”不等騾車停住,郎華娘猛的跳了下去,直沖挂着酒旗的酒館。

郎意詫異,忙道:“華娘,阿爹不喝酒的。”

“我喝。”郎華娘揮揮手。

郎意皺眉,心裏發慌,感覺越來越抓不住自己這個閨女了。

酒館外頭搭着一個棚子,棚子裏也坐了許多人,有行腳商,有書生,有普通的百姓。

寧靜遠動了動耳朵,就聽他們在議論什麽。

“聽說清遠書院換山長了,新任山長是從燕京來的?”外地行腳商問坐在他對面的書生。

書生道:“是的。”

“我聽聞這清遠書院的背景了不得啊,每年想入讀清遠書院的學生數不勝數,每年卻只有很少人被收取。人都說,入了清遠書院就等于是一腳踏入了官途,小哥可真厲害。”行腳商豎起大拇指誇贊。

書生與有榮焉的挺直背脊,昂起頭顱,“我們清遠書院收學生是極為嚴格的。說起我們清遠書院,就不得不提我們的第一任山長——周一聖先儒,他一世未曾做官,卻是桃李滿天下,中下層官吏半出清遠。在盛康末年,外戚亂政,毒煙盛行,敵國環飼,當還是皇子的太上皇徹底将外戚拔除之後,三品以上的官位空了十之七八,正是周一聖先儒的學生頂了上來,穩定了朝綱。”

行腳商對這些沉重的不感興趣,他更感興趣的是別的,道:“我還聽說有清遠書院的地方就有清遠善堂,清遠善堂的創始者是荥陽大長公主,當今皇太後正是荥陽大長公主唯一的外孫女。不知是真是假?”

書生嗤笑,“自然是真的,你連這些都弄不清楚,土包子。”

書生高傲,甩袖而去。

行腳商往地上“呸”了一口,“不就是識幾個蒼蠅爪子嗎,有什麽了不起。”

寧靜遠收回心神,不經意的問道:“這個鎮上有清遠書院嗎?”

郎意雖不喜歡這個勾搭的自己閨女未婚先犯錯的男子,但他也不是個刻薄人,就淡淡的“嗯”了一聲。

寧靜遠微揚了一下唇角。

半柱香後,郎華娘腰上挂着個葫蘆,抱着一個盒子回來,道:“我看旁邊開着一家筆墨鋪子,就順手買了,待會兒寫字要用。阿爹,咱們先去成衣鋪子,人靠衣裳馬靠鞍,咱們要賣藥,先把自己身上這身破衣換下才有人信。”

郎意是個沒什麽主意的,自然是閨女說啥就是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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