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弄死做花肥

如此陰柔尖細的嗓子,分明是尤鳳仙那沒根兒的貪貨。

能記住并分辨出每一道他聽過的聲音,這是天盲寧靜遠的本事。

“我的人找來了。”寧靜遠挺直腰杆,眉目得意,緩緩釋放出自身清貴尊榮的氣場。

一記手刀砍下去,寧靜遠登時昏厥,郎華娘趁勢抱住,用兩根指頭把他滑潤的臉蛋掐的通紅,惡劣的道:“想用身份壓我?沒門!什麽時候在床榻上你能反壓我的時候再說吧,我的小狼狗。”

輕松把寧靜遠扛上肩,郎華娘偏離山道,悄然往打鬥處走去。

山道是村民走出來的,兩旁則是巨石密林,峰巒疊蟑,一腳踏入則被濃密的野草淹沒,腳底下是一層腐朽的草木膏腴,郎華娘穿的是草鞋,立時便有污泥填塞到腳趾縫裏。

黏澀感讓郎華娘不适,蹙了蹙眉,想要一看究竟的好奇心轉瞬就沒了。

瞪着草鞋,除塵的念頭在腦海裏轉了五六遍,可爛泥依舊在腳趾縫裏猖狂,郎華娘仰天長嘆,感覺各種坑仙。

轉身,走的毫不猶豫。

幸好山間多水潭,郎華娘把腳丫子清洗幹淨後,再度扛起寧靜遠,徑自回家,崎岖山路在她腳下,如履平地。

日落西山了,村裏各家各戶都在生火做飯,遠遠的就看見炊煙袅袅。

極目遠望是大片大片的農田,有的還在扶着犁耕地,有的老翁則趕着黃牛回家,還有的農夫,一手提着鋤頭,一手則扶着脖子上騎的胖兒子,臉上雖有一天勞作的疲憊,卻是歡笑不斷。

一個村,也是同一個族,相互之間都是沾親帶故的,路上遇見都熱情的打招呼,有的喊“三爺爺”,有的喊“四叔”,包着頭巾的婦女們,昂着白嫩的臉蛋,放開了嗓子喊野娃們回家吃飯,于是漫山遍野都是此起彼伏的回聲。

像什麽“狗娃”“鴨蛋”“大山”“栓子”之類,都是好養活的賤名。

“華娘子,你可回來了。”原本蹲在水邊淘米的狗子娘,把米盆往青石上一放就跑過來和郎華娘說話。

見寧靜遠被扛在肩上,狗子娘瞪大了眼,“我的乖乖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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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華娘笑着把狗子娘的注意力引回來,道:“嬸子,你有事?”

狗子娘就趕緊把在邬老頭家門口發生的事兒添油加醋的說了一遍,唉聲嘆氣的道:“老邬頭也是被發生在王地主身上的事兒給吓着了,這沒兒子啊就是不行。”

郎華娘心想:聽狗子娘的口氣,村裏人怕是都開始同情那便宜阿爺了。我是該贊這些村人淳樸呢,還是該損他們的愚蠢。

面上不顯,郎華娘笑道:“多謝嬸子提醒,嬸子忙吧,我家裏去瞧瞧。”

“華娘子回來了。”狗子爹不知何時站在了門口,瞥一眼輕松扛着一個七尺男兒的郎華娘,憨笑着打招呼。

郎華娘點頭,不經意的看了一眼,對狗子爹的印象卻驀地漸漸清晰起來。

此人長的濃眉大眼,相貌周正,背脊挺直,站姿嚴謹,一直咧着嘴做憨笑狀,看似淳樸卻內藏厲害。

穿着打扮分明是山溝溝裏一農夫,但站姿卻仿佛鶴立雞群。

這個狗子爹有點意思。

狗子爹似乎感應到了郎華娘的注視,憨笑着道:“我婆娘能變白可多虧了華娘子的藥,一直未曾感謝,華娘子等等,我早上進山打了一頭狍子,我給你拿點肉去。”

說罷,進了院子。

狗子娘跟着喊道:“你多切點,別小氣,吃完了,你再進山打就是,咱家不缺這個。”

郎華娘便問道:“叔會打獵?”

狗子娘挺起胸脯,驕傲的笑道:“方圓十裏,誰不知道我家這口子打獵打的好,每年入冬的時候,別人都打不到好東西,就我家這口子能耐,回回進山都不空手。說句實在話,自從跟了他,我吃肉都吃膩了。”

嫁的男人好,這狗子娘句句都帶着炫耀,又笑着道:“我家還有一只鷹呢,聽他說是什麽玉爪海東青,值老鼻子錢了,他寶貝的什麽似的,親自喂親自養,碰都不讓我碰。”

說到這個狗子娘從鼻子裏哼了一聲,但郎華娘看她一臉紅光的樣子,就知道這一聲“哼”便是有點兩口子耍花腔的味道。

“還有、還有,我男人可厲害了……”

“狗子娘,你個唠嗑大王,我家裏米湯都上桌了,你還沒淘好米呢。”草根家和狗子家緊挨着,這會兒草根媳婦就從家裏走了出來,言談取笑。

狗子娘瞪了草根媳婦一眼,“沒大沒小,我可是你表搜,喊我一聲嫂子虧死你了,你能嫁給草根,還多虧了我從中搭線呢。”

有人搭話,前頭那句沒說的話狗子娘就忘了,順着草根媳婦的話往下搭。

草根媳婦好笑的和郎華娘道:“明明我就比她大一歲,哪裏叫的出口,我說,你都叨叨多少年了,我耳朵都聽出繭子來了。”

此時狗子爹出來了,用一根草繩拴了一大塊肉,足有二十斤重,遞給郎華娘,憨笑道:“給,拿回家吃去,不夠再來要。”

狗子娘雖心疼,卻也大方,熱情的塞郎華娘手心裏,“拿去吃,不要和嬸子客氣。”

郎華娘笑納,臨去前掃了草根媳婦一眼。心想:草根媳婦的站姿和狗子爹的站姿竟是一樣的,真是有意思。

郎華娘左肩上扛着昏厥的寧靜遠,右手還提着十斤狍子肉,走起路來依舊輕松,草根媳婦和狗子爹對視一眼,頃刻,各自錯開。

狗子娘眼尖,瞅見了,登時掐腰就罵:“當着我的面你們就眉來眼去的,當我死了啊。”

草根媳婦白了狗子娘一眼,又眸色幽深的給了狗子爹一個斜睨,徑自推門回家。

狗子爹打了個哆嗦,一把把狗子娘抓家裏去,一巴掌拍她背上,“你再這麽疑神疑鬼的,我就休了你。”

高高昂着自己美美的臉蛋往狗子爹嘴邊湊,狗子娘嚣張的道:“有本事你休啊休啊,你前腳休,我後腳就嫁個有錢的。”

“懶得理你。不許再欺負錦娘。”

“啊,心疼你的小情人了,早知道你們表哥表妹的有情,當年你還娶我幹啥?”

狗子爹斜眼看狗子娘,“你自己也說了,我倆要是有情,還有你屁事。”

狗子娘一想頓時眉開眼笑起來,“也是啊。哈哈,他爹,你晚上想吃什麽我給你做。”

狗子爹無語的看了狗子娘一會兒,心想:我當年一定眼瞎了才看上這蠢婦。

狗子阿奶正坐在門旁裏縫衣裳,聞言噗嗤一聲就笑了。

狗子娘臉一紅,一拍大腿道:“哎呦,我淘幹淨的米還放在門外頭呢。”

灰溜溜的就往門外跑。

當郎華娘推開家門時就看見了這樣一副景象。

棗樹下安了矮桌,邬老頭和郎意頭挨着頭坐着,翁婿相互拉着手在說話,邬倩娘和邬婆子在廚房裏做飯,油煙從煙囪裏袅袅飄出來,堂屋的門開着,邬蘭娘正在裏頭穿梭,仿佛是在布置自己的閨房。

邬承嗣獨自一套桌椅,在邬蘭娘的唠叨不滿聲裏用功背書,一臉堅毅。

真是好和諧美好的一家子啊。

“華娘,你回來了。”郎意猛的站起來,滿口讨好的道:“你怎麽扛着他回來了,累了吧,交給阿爹。”

郎華娘面無表情,淡淡道:“你跟我來。”

她和寧靜遠睡的堂屋被占了,郎華娘也沒說什麽,徑自進了郎意睡的偏房。

“華娘,你要是不歡迎我們,我們立馬就走。”老邬頭弓着腰,滿面滄桑可憐的嘆息。

邬倩娘、邬婆子、邬蘭娘、邬承嗣仿佛被交待過什麽,都不說話,只用四雙愧疚哀求的目光看着郎華娘。

若換個農女,心一軟,善心一發,也就相見一笑泯恩仇了。

可惜,他們面對的是郎華娘。

将這一家子賤人挨個掃了一眼,目光卻在邬承嗣的面容五官上多停留了片刻,郎華娘一下就笑了,這一笑猶如紅色曼陀羅盛放的瞬間,從靜而動,妖冶無雙。

邬承嗣看的癡了,半響兒都沒回神。

進了偏房,将寧靜遠扔炕上,郎華娘直接連名帶姓的喊道:“郎意,我和那一家子你只能選其一,你選誰。別說你的苦衷,也別哀求我,你就回答我,你選誰,立刻!馬上!”

被郎華娘的氣勢所懾,郎意下意識的開口,表情呆呆的,“選你。”

行,這個爹還有救。

郎華娘立即把扔掉郎意的想法掐滅,換了第二方案。

郎華娘放松了身子坐在炕上,一邊倒水喝一邊道:“事情的大概我都聽說了。阿爹,枉你比我多吃了十幾年的飯,窮途末路時的認錯悔改你竟然當真,阿爹啊,你是小孩子嗎?”

郎意苦着臉拽着郎華娘的衣襟不撒手,“華娘,我這不是看在你弟弟妹妹的面子上嗎,不管怎麽說,那都是你弟弟妹妹的親娘、親外祖母、親外祖父。阿爹知道你會生氣,都是阿爹的錯……”

郎華娘不耐煩聽他的理由,直接打斷道:“那幾個賤人還不足以讓我生氣。連讓我虐的資格都沒有,依着我下意識的想法,那幾個賤人的下場就是直接拉山裏弄死做花肥,一了百了。”

“哈哈,華娘,你別開玩笑。”郎意還笑的出來。

華娘瞥郎意一眼,“我從不開玩笑。”

郎意頓覺寒毛直豎,但他只以為郎華娘在撂狠話,一個勁的賠笑臉。

郎華娘嘆口氣,拍拍郎意的肩。

心想:這個爹的優點是脾氣好,可缺點也同樣是脾氣好,好的沒骨頭。罷了,攤上這樣的爹也是命中注定。與其讓他被別人拿住弱點欺負,還不如獨讓我欺負,獨讓他圍着我轉悠。

扒扒亂糟糟的頭發,郎華娘腦海中靈光一閃,冒出了一副藥方,正對眼下這“病症”,遂起身,交待一句,“我去山上采藥,不日就回,阿爹不必擔心我的安全。”

說走就走,郎意攔不住,忙去廚房裏撿了幾個包子塞郎華娘手裏。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望着眼巴巴看着她的郎意,她還能說什麽呢,仰天一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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