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紅藥丸

郎華娘一走就是五日,杳無音信,就像是人間蒸發。

郎意擔着一顆心,害怕郎華娘因氣而離家出走,就拜托狗子爹入山打獵的時候幫着找找。

狗子爹答應了,在山林外圍沒找到就往深山找了找。

邬家村被青山環抱,青山外就是一片連綿如海的巍峨山脈。

狗子爹是個膽子大的,自覺一雙腳所踏之處便是這片山脈能踏的極致,再往裏就很可能送命了,然而遍尋之後卻依舊沒有找到郎華娘的蹤跡。

這一找便是一日一夜。

深秋隆冬的時候,狗子爹也有一日一夜不回家的時候,故此狗子娘并不擔心,然而郎意卻是急的日夜難眠。

當狗子爹回來,郎意得到答案,整個人都慌了,認定郎華娘是負氣離家出走,頓時心傷難忍,愧悔莫急,兩眼淚流的想要出去找郎華娘。

寧靜遠心裏雖然也是一咯噔,卻在問明了郎華娘臨走之時和郎意的對話後,穩定了心神,确定的道:“她會回來的。”

郎華娘走後第三日,縣令派了安老虎來查封邬老頭的家財,刮地三尺,沒給邬老頭留下一丁點的餘糧。

邬老頭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窮光蛋,多年積累毀于一旦,邬老頭蹲在封條下抽了大半夜的旱煙。翌日早上,他對郎意更好了,也更嚴厲的約束邬倩娘等人,不許邬蘭娘動董府給郎華娘謝禮裏頭的那些名貴錦緞。

郎意卻沒有多麽高興,只悶在屋裏給郎華娘裁新衣。想着郎華娘小小年紀在邬倩娘、邬蘭娘手底下受到的苦楚,他一個大男人一邊縫衣一邊落淚,心裏的悔蔓延成海。

再來邬家村,安老虎也給縣令帶去了一個消息,邬家村出了一位華娘子,據說能煉制一種百草化神丹,可治疑難雜症、沉疴痼疾。安老虎自己是不信的,但他知道縣令夫妻為了自己獨子的病操碎了心,上求名醫,下訪鄉間野大夫,一直是死馬當活馬醫,如此,把郎華娘這半調子丹醫報上去也不礙事兒。

親眼見着自家的財貨糧食被那些強盜一般的捕快裝到騾車上拉走,邬婆子、邬倩娘、邬蘭娘這娘三個抱頭痛哭了一場,哭完以後,邬倩娘認命了,把自己又當成了郎意的婆娘,理直氣壯的把董府所給的謝禮都收到了自己屋裏。

郎華娘買的院子,只有兩間房子能睡人,一間大的,也就是郎華娘和寧靜遠之前所睡的正屋現在睡着邬老頭、邬婆子、邬蘭娘、邬承嗣四個人,寧靜遠被打發睡四面透風的廚房。

而原本郎意所睡的偏房被邬倩娘霸占,天黑入睡的時候,她卻不許郎意上炕,非讓他打地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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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意已經習慣了,除了洞房那夜他上過邬倩娘的床榻之外,這麽多年了,從沒和邬倩娘親近過。

郎華娘走後第四日,陸陸續續有人來求丹藥。

郎華娘走時家裏陶罐中還剩下許多養顏丹和補氣丹,邬老頭做主給賣了,所得的銀子不許邬婆子伸手,一分不少的交給郎意,然而到了晚上立馬就會被邬倩娘搶去。

郎意不和女人動手,也不會争辯,只得由着她。

郎意的手藝很好,給郎華娘所做的襦裙很漂亮,邬蘭娘看上了,吵着鬧着要穿,可這回郎意很堅決,無論邬蘭娘怎麽哭鬧,夜晚邬倩娘怎麽打罵,郎意都抱着襦裙不撒手,逼急了他,他就吼一句:這是給華娘的,你們誰都不能動!

兔子急了還有三分兇相,更何況是一個身姿颀長的成年男人。

郎華娘走後第六日,上門來求丹藥的人更多了。

玉衣坊丘富仁夫妻終于在求醫無果,心生絕望之下,捧着銀子找來了,一聽郎華娘出門采藥去了,他們也賴着不走,生怕好丹藥被別人買了去,遂租了草根家一間偏房住着,一門心思的等郎華娘回來。

見了銀光,邬倩娘就打起了小算盤,心知等郎華娘回來後,她再想染指銀錢不容易就打起了丘富仁夫妻的主意。

她以郎華娘母親的身份誘騙丘富仁夫妻先把銀子交給她,等郎華娘回來一定先給丘富仁治病,誰知丘富仁夫妻卻是有備而來,早把郎華娘的身世查問清楚了,知道郎華娘和她這個繼母并不親,就不想冒險,婉言謝絕。

氣的邬倩娘轉臉就開罵,誰知遇上個硬茬子,丘富仁的老婆比邬倩娘更潑辣,罵起人來不帶重樣的,還把邬倩娘當年的醜事給抖落了出來,直把邬倩娘罵的躲在家裏不敢見人。

郎華娘走後第七日。

昨夜的星子還有幾顆留戀不去,東方的朝陽便緩緩從山背後頭冒出了頭。

偏房裏傳來邬倩娘的呵斥聲,“起來,你個懶貨快起來去做飯。”

屋內,邬倩娘圍着薄被坐在炕上,用腳踹在地上打地鋪的郎意。

硬生生的被踹醒,郎意揉了一下眼睛就起來穿衣裳,動作很利索,仿佛習慣了突然被叫醒。

邬倩娘打了個哈欠,頭一歪又躺回去,側着臉命令道:“我要吃狍子肉粥,給蘭娘和承嗣蒸上兩碗雞蛋羹,爹這幾天傷了心肝,你去屠夫家裏買顆豬心回來,用幹紅的辣椒炒豬心吃,娘愛吃鲫魚湯,再做個湯。”

郎意一一答應,揉搓了一把臉讓自己更清醒些。

“聽見了嗎?!”邬倩娘呵斥。

“哦哦,聽見了。”郎意連忙回複,像是面對自己的主子。

見他這副奴才樣兒,惹得邬倩娘打從心裏瞧不上他。

“趕緊做飯去,別杵在我跟前礙我眼。”又想起自己親爹交待的要對郎意好些,邬倩娘用着施舍的口吻道:“你聽話孝順,伺候的我滿意了,我讓你上炕來睡。”

打一棒子給個甜棗的道理邬倩娘明白,就把自己光溜溜的大腿慢慢露了出來。

郎意聽明白了,邬倩娘的意思是只要他聽話孝順就能沾她的身子。

暈黃的燈光落在那條大腿上,朦胧白皙,再往上三寸便是女子最隐秘的所在,引人遐思,然而郎意只瞥了一眼就淡淡轉開了眼珠。

擺出這副撩人姿勢逗引郎意,邬倩娘正自信滿滿的等着看郎意流口水的蠢樣兒,誰知一擡頭卻發現郎意已經穿戴整齊,走到了屋門口。

邬倩娘羞惱為怒,罵道:“不知道孬好的蠢貨,你給我滾!”

郎意僵了一下身子,默默嘆了口氣。

廚房只是個棚子,在這乍暖還寒的季節哪裏能睡覺,一點動靜寧靜遠就醒了,也聽到了邬倩娘罵郎意的那些話。

“你已經不是他們家的上門女婿了,現在是你養着他們。”寧靜遠頓了頓又道:“你才是一家之主。”

爐洞裏塞滿了幹草,幾點火星一明一滅的閃,竹管對着火星,鼓動胸腔,郎意使勁一吹,“嚯”的一下子,赤色的火焰就竄了出來,郎意開始往裏頭填劈成一塊一塊的木頭。

郎意不搭話,寧靜遠也不是熱臉貼冷屁股的人,他一個小侯爺,被衆人捧着怕摔了,含着怕化了,只有他不搭理別人的份兒,他能纡尊降貴的提醒郎意幾句,已經算郎意祖墳冒青煙了。

“華娘一定會回來的,是吧?”郎意把肉粥燒上,空洞的望着天際,曦光穿透雲層,灑落大地。

幾日沒睡好,寧靜遠眼下青影濃重,頭腦微疼混沌。

揉揉太陽穴,寧靜遠淡淡道:“會回來的。”

這已經是郎意問過的第六遍,每天清晨必有一問。

“我買豬心去了。”郎意恢複了些活力,轉身出門。

爐洞裏,木頭被火焰一點點的吞噬,寧靜遠能聽見噼啪聲。

肉粥煮出了香味,咕嘟咕嘟的冒泡,就在此時一顆鮮紅的藥丸掉了進去,發出輕微的異樣,寧靜遠耳朵一動,靜心細聽,忽的彎了唇角,肯定的道:“回來了。”

藥香漸近,寧靜遠緊繃了這幾日的情緒一下就松散了下來,有了濃重的困意。

“吃了它。”

嘴邊是一顆滾圓的藥丸,散發着甜香的味道,寧靜遠沒有猶豫就吞了下去,倒不是信任郎華娘,而是他知道,在郎華娘面前,反抗無效,最終藥丸他還得吃。

罰酒和敬酒,傻子都知道選什麽。

郎華娘蹲下身,摸摸寧靜遠憔悴的面容,臉上陰雲密布,“真想戳死那幾個賤人。”

吞了藥丸之後,身體裏仿佛有一道暖流,從食道開始,沿着經脈往四肢百骸裏去,暖流所過之處,肌理細胞像是喝足了水,又像是被按摩過一般,讓寧靜遠舒服的想要睡覺。

慢慢靠向郎華娘,滿足的打了個哈欠,道:“那你還留着?是有用吧。”

郎華娘坐到寧靜遠身邊,讓他枕着自己的大腿小憩,笑調弄道:“這麽了解我呀,怨不得我這麽舍不得你。”

寧靜遠哼哼,困的難受,懶得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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