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格泠紅身子弱點,吩咐着墜兒注意那面的動靜,泡了腳,洗漱齊全後這才歇下。

如此幾日,張氏打理竟有了幾分嚴厲果斷之風。禾青幾回在張氏跟前轉悠,都沒有得到什麽回應。禾青最後作罷,幹脆做個孝順的幼輩,幫着張氏去了太太房裏,侍奉湯藥。

太太李氏倚在床頭,手裏摸着一柄五鑲白玉如意。禾青手裏拿着一本話本,正張着嘴抑揚頓挫的帶着話兒說得很是動聽。李氏眯着眼睛聽着禾青聲音輕靈靈的,宛轉悠揚的娓娓道來,神色很是滿足。

張嬷嬷端着一盅湯進來,看着太太這般,輕手輕腳把東西放下,轉身走了出去。

“嬷嬷怎的出來了?”李氏房裏的一個丫頭看着張嬷嬷進去了又出來,手上空空的,偏偏臉上還帶着笑,覺得有些奇了。

張嬷嬷睨了這丫頭一眼,揮手讓這些年輕的丫頭走開。才站了一會兒,卻不想外頭起了動靜,張嬷嬷皺着眉頭,不滿的走了出去,正巧和武順碰見了。

武順是跟着武國柱走動,平日裏也只在書房候着的親近人,行事向來穩妥。張嬷嬷收起了臉上的不滿,“老爺有什麽事兒吩咐?”

“老爺吩咐太太好好将養身子,還讓人抄了些藥膳來,請讓太太看一回。”

這樣的話,張嬷嬷聽着心裏一跳,更是慎重的接過。武順也不多逗留,轉身走了。張嬷嬷手裏拿着這寫了藥膳的信紙,低着頭快步的回了房裏。

“二格格,老爺讓人抄了藥膳方子來,讓太太看一回。”張嬷嬷進了房就道。

李氏這會正是半眯眼,朦胧打盹的時候,張嬷嬷進來這麽一說,李氏順着睜開了眼。轉過頭來看了一眼,張嬷嬷順勢把信紙奉了上去。

禾青趁着張嬷嬷奉信紙的空檔起身,起開把手裏的書收了起來。

信紙似乎寫了不少字,李氏安靜地看着,好一會兒才沉吟着叫了張嬷嬷,“嬷嬷去把這紙燒了。”

禾青聽着心頭一跳,卻見張嬷嬷利索的點了一根蠟燭,點了信紙一角等亮着一陣紅光的丢進了盆盂裏,随手又把燭火熄了。

長這麽大,禾青頭一回發現張嬷嬷身子原來比年輕人還要厲害。何況頭一回遇見,禾青自覺碰到了什麽要緊事兒,又謹慎着不敢多問。好在李氏打發張嬷嬷走開,叫着禾青坐到床榻邊來。

“好孩子,不要多想。”李氏知道吓唬到了禾青,可想着這姑娘嫡出,兒子向來疼寵着,兒媳又有意無意的縱着禾青謹慎大膽的性子,如今房裏兩個丫頭也是有些了得的。因而她也不避諱,想要讓這個嫡孫女既然有了這個膽子心性,就不可能蠢笨太本分。有時候做個明白人,總比自作聰明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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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兒子沒說,李氏也就順水推舟,“你祖父年輕的時候,曾遇見了京城一位佟氏族人,雖不說通家之好卻也說得上莫逆之交之說。如今多年不見,恰巧路逢此地來了咱們府裏,估摸要住上幾日。若是你碰巧見了,便要大大方方的,也別拘謹了。”

“禾青明白。”

“泠紅那丫頭也是,屆時你與她說。”

禾青再點頭,至于李氏嘴裏那些空檔下來的事情和問題,禾青也沒去追着李氏問。只是心裏有些奇怪,這個佟氏族人有多厲害?可是京城裏的大官不成?莫不然怎麽張氏這般,李氏說着話,其實是要兩姐妹安靜規矩點的意思,實在費解。

李氏興致一下子起來了,臉色也好了許多,禾青幹脆說笑兩句,等到李氏歇下了禾青這才回了屋。屋裏的丫頭端着銀耳糯米粥來,說是張氏讓禾青吃了。

不過這麽一句,禾青的身子登時頓在那裏,看着那碗銀耳糯米粥,隐約的想起了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禾青的性格是家庭環境養成的。

武國柱沒想過自己的女兒會進京或是進了皇家,只想着做個小官的嫡妻。禾青性子不是太蠢笨,武國柱偏愛着熏陶了很多東西,自然心性會不一樣。

張氏對自己唯一的女兒肯定也是很疼愛的,所以自己的丈夫行事作為一個标杆,張氏私底下是在縱容教養着禾青要有自己奴才的那種意識。但這只是作為一個後院女人保身的保障和能力而已。

所以禾青會對于父母無意流露出來的東西多了一些注意,這只是想要清楚自己生活環境得到內心安全的本能,禾青本質上其實也是一個小姑娘,活潑一點而已。

☆、不期一見卻不群

那日夜裏,禾青輾轉幾餘,最後終是放下心的念頭。

往日裏做什麽,禾青依舊做什麽,只是張氏幾次翻着賬本想起了禾青如今年歲。偶爾做事也拉着禾青在一邊看着學着,似乎盤算着點幾家鋪子給禾青做嫁妝。

泠紅早一年就如此了,禾青除了去太太處,就守在張氏跟前乖覺的聽着。

一日,墜兒只說皇上親征葛爾丹,左右兩翼迂回北進,消滅葛爾丹于烏珠穆沁地區大軍。如今朝廷上下報送大喜,皇上指揮了上下措施,似要班師回朝。而從中的路徑之地之一,竟然就是山陽。

武國柱幾日朝五晚九的,張氏又把官服煨燙整齊的挂了出來。禾青想到這一連串的行為,也明白是自己多想了,估計兩老人家都是忙活着面見皇上的喜事罷了。

只不過,皇上路過可會當真注意武國柱,卻是很難說了。

“格格,這是揚中樓的賬本。”秀兒捧着一大本賬本過來。

禾青吃着矮幾上擺放的點心,由着墜兒給自己揉着額角。最近為了這些鋪子銀錢之數,可是把她給累壞了。好在她如今也不急,慢慢來,總有吃透的時候。

這麽想着,禾青索性讓人把案桌上的筆墨收了起來,起身出了廊道轉轉。

“皇上是什麽時候經過?”禾青走了兩步,停下看着院子裏遠遠地一座假山,突地又想了起來。

“估摸着後日。”秀兒回道,“福晉說了,若是格格想看個熱鬧,只管去瞻月樓二樓,最是好了。”

瞻月樓是以往中秋佳節,一家團圓玩樂之地。地勢偏靠外方,站在二樓遙遙相看,下方外頭的地兒,必定是一覽無餘。論起來,在那方瞧,自然最好。

禾青卻是搖頭,“皇上大駕,本就該朝廷百姓傾跪萬呼之象,我大喇喇的站在上頭,卻更不自在了。且等你跪下,皇上如何光景,你也瞧不見。”

看熱鬧打發時間,但也不能看皇上的熱鬧。秀兒明白了禾青的意思,松了口氣。

還有小把月就要轉涼了,禾青吩咐園子裏的奴才看着進點桂花。遠遠地,卻來了一衆人。

打頭的是個年輕的男子,雙手背在身後一路走走停停似乎是在打量着什麽,應該就是李氏說的佟氏族人的兒子了。只見他側過頭,就見着武國柱在身後點頭回話,很是恭敬。

恭敬?

禾青抿着唇,眼見錯不開了,也大方的讓人把手裏的東西收了,帶着園子裏的奴才退下,自己反而上前去,“阿瑪安,佟世伯安。”

武國柱看着禾青俏生生的站在跟前,默默地側過身子,“你怎麽來這兒轉悠了?”

“女兒瞧着天氣似乎要轉了,才仔細奴才記得進些花來打點這後院,也好裝住這滿園秋色。”禾青淺颦輕笑,只是看着武國柱側過身而露出來一位與自己年歲大同的少年,心裏一驚,面上卻無甚表露的低了頭。待到話語完後,對着那廂福了福身。

雖說是舊故,可是武國柱的姿态,更讓禾青心中凜然的敬待這父子。

武國柱點頭,旁的佟世伯一笑,“鼎臣啊,你這閨女怕是跟着你,也學了幾袋子書罷。”

“儒宗說的過了,不過是女兒家,學點字養性子罷了。”武國柱很是謙虛的回道。

儒宗?這個字真是奇怪。禾青想這佟氏族人怕也是書生文人,想到這裏,禾青瞥了那少年一眼。只見他站在那裏,一手背在身後,身板挺直與其阿瑪有些相似。面白臉瘦,清秀長眉襯着着一雙丹鳳眼清亮秀氣。感覺到禾青的打量,他也看了過來,眼裏黑黝黝的看不出什麽來,偏偏那張嘴嘴角上揚着,似笑非笑讓禾青很不自在。

禾青沒忍住,皺着眉頭一回神才發現佟儒宗竟然在問自己學了什麽,連忙斂去臉上的不妥,“只學了《內訓》,《女論語》一概,只比胸無點墨的多學了兩個字而已。”

“哈哈,你這姑娘竟也性子好。”佟儒宗看着禾青謙虛又打趣自己,張着嘴就笑了起來。眉間舒展開,才讓人發覺原來此人今日興致不過爾爾。如今禾青無意插科打诨的,仔細端了武國柱臉上的神情,禾青這廂才放下心來,臉上也跟着笑了起來。

佟儒宗似乎閑着無事,拉着禾青又說道兩句。禾青也奉陪着,到了要用膳的時候張氏那裏來人提醒,這才反應過來。佟儒宗顯然對禾青有幾分喜愛,禾青來不及去看武國柱臉上的異樣,乖乖的跟着佟儒宗的腳步,甚至走在了武國柱的前頭一路到了正房。

“世伯若真的喜愛這偏地,待過後讓大哥二哥領着您出去頑,保管您喜歡。”佟儒宗似乎從未來過此地,問了兩回,禾青想到了總往外跑的兩個哥哥,只當佟儒宗見慣了京城繁華,如今看着山陽一時新鮮,遂自然推薦了出去。

禾青一說,竟無人說話了。

園子裏靜悄悄的,禾青感覺吓人的後背竟然發涼了。好在這般情形不長,佟儒宗挑眉,武國柱見此,很是醒目道,“鼎臣身下有兩子,只是性子頑劣,這幾日總跑出去了。若說起山陽此地,胡同小巷,犬子很是熟絡。”

“若是這般,屆時領着佟禛去吧。”佟儒宗點頭,回頭看了少年一眼,“年青人常出去頑一回,免得性子憋悶。”

“阿瑪說的是。”

佟禛回話,一板一眼的。

用膳的時候,佟氏父子吃食似乎大有規矩,更與武府不同。禾青坐在下方,乖巧的吃着飯,不去看武國柱一頓飯下來忐忑的樣子。

這兩人到底什麽來頭?

禾青用過飯後,松了一口氣。回到房裏,自己心裏不斷的琢磨推敲,又發現都不大可能,心裏更是扶起一絲燥意,“你說佟世伯可是嫡支人?”

“格格的意思,這……怕也是有可能的。”墜兒驚疑,又覺得應該。

佟氏那可是皇上嫡親生母的族人,若是依着武國柱那般小心,佟氏父子那般大氣勢又隐約透着對漢學欣賞的姿态,估計着是佟氏嫡支,也是情有可原。

那麽這個佟氏來到這裏,是真的路過,還是為了皇上?

禾青就這麽坐着,神色迷糊的,似乎是腦子裏混沌沌的想着什麽。這般出神,湘兒看着忍不住提醒,“格格,你想着再多也不濟事。”

“也是,想了又與我何幹?”禾青覺得自己是自作多情,可又覺得心裏頭跳的慌,無從下手。

不過是癡想一眨眼的功夫,禾青又被俗事困住了,至于讓兩位爺帶着人出去轉悠的事情,禾青打心眼裏靈敏的沒有多操心。只讓奴才去說了一聲,便放下了。

直到後日禾青一大早的起來,打聽着武國柱醜時就出門去迎接聖駕了。

禾青這才反應過來,在屋裏自己早早用了早膳,讓墜兒等呆在園子裏,自己先去瞻月樓看了一眼。看着樓下行人繁多,人潮擁擠的擠在路兩旁你一言我一語的,十分熱鬧。只是遠遠地看着,卻有些站的過高了。

時辰還早,外頭卻突地來了幾道急速的馬蹄聲。

馬蹄高揚,幾個府衙裏的衙役正騎着馬開道叫喊着,一路還有衙役緊随着把老百姓禁在路邊以外,“皇上即刻經此,速速清道。”

“快後退後退!”

衙役應和那幾句,刀槍相抵,把百姓隔擋在身後。

禾青看了一會兒,最終下去。領着墜兒等人到側邊的院子,那處僻靜少人,更主要的是那廂離着外頭走道近,隔着牆上的窗頭,都能看到外頭。

“皇上什麽時候才來啊?”禾青不免心急了,站在木梯子上,抓着窗口的柱子微蹲。

“聽說皇上儀仗很是講究,為了安全,怕還要一些時候。”墜兒在下面幫忙穩住木梯子,一面回話。

禾青也不是不知道,只是覺得這麽站着有些累罷了。禾青突地擡腳,抓着木梯邊,上去兩階後轉過頭,對着院子後方左右張望。

“格格,怎麽了?”湘兒有些驚奇。

跟着回頭看,卻偏偏什麽都看不到,禾青嘴角似哭似笑的勾了勾,最後嘆了口氣的搖頭“是我錯覺了。”

再看外頭依舊那般沒有多的動靜,禾青站了一會又嫌蹲着太累,索性下來坐在了石墩子上,湘兒在旁帶着傘。

禾青拿着巾帕摸了額上的細汗,擡頭看着湘兒手裏的傘,“這是哪兒進的?”

“是後街那家雨淩軒進的。”

“什麽料子?”

“絲質的。”

“揚州傳來的新鮮玩意兒?”

“正是呢,這樣絲質的平紋陽傘向來得意。”

禾青蹙眉,“那要多少銀子啊?”

湘兒一怔,看着禾青顯然有些始料未及這一問題,更不明白自家格格怎麽突然關懷這些黃白之物了?

湘兒啞口無言,這本就不是她禦下的事。禾青打前也不關心這個,兩人相對而視的瞪眼呆住了。一旁的墜兒見此,撲哧一下子笑了出來,“格格可是為難奴才們了,這樣的事兒若是有秀兒姐姐在,大約才知道呢。”

禾青恍然,“是我魔怔了,這幾日總有秀兒拿着賬本跟着我,如今看了什麽我都想着銀子。昨兒夜裏話本兒都看不下,夢裏頭都是算盤撥着脆生生的響。”

墜兒湘兒兩人無奈搖頭,又好笑。

如此一打發時間,外頭又傳了一陣喧嘩,過了一陣喊道的,竟遠遠地傳來了鑼聲,一道一道的,儀仗威武,似乎已經走到了跟前。

禾青很是歡喜,趕緊起身,當即就在方才坐的石墩子上站了上去。窗口有些高,禾青一手撐着墜兒肩頭,踮着腳眺望出去。又怕外頭人看見了,只瞥了一眼又趕忙低下頭避開一會兒。

鑼镲聲聲響起,百姓紛紛跪下。

“皇上駕到!”

“锵!”

“皇上駕到!”

“锵!”

近了近了,禾青站着挺直,腿腳有些發軟。雙眼蹬的大大的,心裏頭跳的就和外頭鑼镲聲一般,就要耳鳴般的發嗡。好一會兒只聞聲不見人,禾青望眼欲穿的巴巴盯着外頭,額頭沁着細汗。手指緊着袖口,顫了一下。

“你在做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皇上來鳥~

昨晚點擊過百,鼓掌鼓掌~

59今天去考攝影證了,期待爪子不要抖,照片不要虛_,親們一定要祝福59,會成功的,幹巴爹!

☆、不和散禾青被罰

外頭鑼鼓喧天,禾青的心卻不由得涼了一下。禾青捂着胸口,顯然吓了一跳,轉過身去,臉色還有些白。

只看着一位朗朗少年,佟禛輕步緩緩踏來,聲色沉着,緊皺眉頭,“你在做什麽?”

佟禛再次問了一遍,不重不快的,卻敲着禾青心裏頭莫名的虛了一下,“正在,看上頭的花兒。”

園子清淨,看着枝桠上頭,瞧着更清晰的景色,禾青随手一指,自覺為自己尋了一個妥當借口。

佟禛卻是面無表情,靜靜地看着禾青。

禾青抿唇,略有些不自在,腿一彎下了石墩。如此,禾青才仔細看了佟禛一眼。

鳳眼輕勾,眼神有些懾人。年青做派卻有了不怒自威的姿态,挺直腰板站在跟前,威風凜凜的,禾青這才發覺,這個佟禛的似笑非笑,卻是天生面貌之象,卻偏生讓人不喜。

禾青這麽想着,竟有些出神。

佟禛手指彎着,摸着自己身後的長辮子,看着跟前這個秀氣的姑娘,心裏越發的煩躁,“什麽花兒,長在了外頭的街上,讓格格這般為難?”至于在府裏縮着看,還大不敬。

禾青一怔,佟禛這話很不客氣。禾青自覺自己并非礙着此人了,但想這佟禛若真的是佟氏嫡支。緊張皇上的事兒,也是情有可原。想此,禾青自覺理虧,幹脆軟語伏低,“佟爺說的是,這廂是我的錯。雖并非有意冒犯,也實在不該。”

佟禛臉色一沉,“冒犯之說不敢當。只你可知,不敬皇上,是何等大罪?”

不敬皇上?

禾青知道自己行為有些不妥,可是這麽三五兩下的就把自己給治罪,她自己不能接受。偷溜的在院子裏看,禾青肯定這并非只有她一人!佟禛架子擺了起來,咄咄逼人姿态,禾青只覺得自己這個主人家做的也太客氣了些,客人氣勢太嚣張的話,禾青自當不能接受。

“你的話,怕是太重了。”禾青正着臉道。

“皇上聖駕親臨,武大人兢兢業業,為此朝五晚九,可謂丹心赤忱。汝為兒女,卻如此不懂事理,若讓外人探覺,如何了得?又為女子,就該循規蹈矩,如此行事張揚,怎堪女德!”佟禛振振有詞,更有義憤填膺的氣勢。

禾青下了石墩站在矮處,擡着頭看着佟禛言指一說,更覺面紅耳赤。

這都什麽人?公子哥兒的病,還放到她的頭上來了。

禾青瞪着眼,惱意占滿了一張臉。少頃,禾青深呼吸,壓抑胸懷中的盛火,“這位爺,黃河流淌開處可不在山陽,這麽說着,未免也太開了。”

佟禛凝氣,滞了一下。

身後一直站着悄無聲息的奴才更是深深地抽了一口涼氣,身子顫着彎了又彎,很是驚吓。

佟禛沒有搭話,禾青更不願意再說。

禾青敬待此人是客,又想到上回佟禛就似笑非笑的站在一邊,看着她的神色意味深長。如今打頭一說話,更是惹得禾青滿臉憤惱,帶着墜兒快步的走出了園子。

佟禛看着禾青不耐的走開,更覺得這姑娘在長者恭敬有禮,溫順淑女。此外,就暴露了自己的性子。若說之前在巷口看着禾青舉動,心生贊賞的話,如今佟禛卻是緊抿唇,只覺得這般女子頑劣根性,實在可惡!

兩人最終不歡而散。

禾青心裏存了一股氣,一路暗罵着宣洩了這股沖勁,又倏地停了腳步。想想這件事情緣頭就莫名其妙的,回頭看了牆壁,只覺得這皇家人當真不好惹。連着有關系的氏族,竟也如此。

實在晦氣!

兩個小的鬧了別扭,各房奴才很快都上報給了長輩們。

張氏憂心忡忡的等武國柱回來,便急忙說道了。武國柱當時一驚,好一通詢問佟氏父子的反應,得知佟儒宗不甚在意,更笑談禾青幾句,不過爾爾的寬待此事,引得武國柱又是萬幸又是驚吓,生生的下了一層冷汗。

“禾青這姑娘,當初是我想差了!”武國柱頭疼的自責,“若非我偏愛,也不該得了這樣的性子,以後如何是好!”

張氏沒有回話,武國柱稀罕閨女的時候,她是見過的。

武國柱恐是當頭吓着了,嘴上碎碎不斷,“你不說了,她不願意上樓看熱鬧的,怎麽反而縮着角落裏踮着腳看去了!”

張氏受着武國柱的抱怨,想起這件事,她自身也很是無奈,忍不住念叨,“我哪知道這個?那日讓秀兒打頭說了,是禾青口口聲聲說上去了惹了人眼,不願意去。這幾日府裏上上下下打點着,我也不能讓人步步緊跟着跑吧?”

“哎。”武國柱咬着牙,起身就在房裏打轉,幾步了了擡頭瞅了張氏一眼,複又轉了起來。

兩夫妻在房裏愁苦着,禾青見着秀兒圍着自己團團轉,太太房裏的嬷嬷也過來教導規矩。每日抄寫內訓,逼着禾青當真成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如此好幾日,直到前頭傳話說是請安,這才歇了一口氣。

卻說武府私底下琢磨暗罰着,那廂佟禛回去,只覺得自己的面子被人冒犯了。不僅如此,自己的阿瑪也被禾青不敬待之,總是想起,更每每惱恨。如此反複幾回,佟禛臉色更是反複無常,時好時壞。便是與佟儒宗請安,也都繃着臉,很不歡喜。

佟儒宗把這些看在眼裏,底下人把事情一一傳了上來。他如今離京在外,雖然內外朝政煩擾,但近來戰事大喜,讓他心中大樂。這樣的事情,佟儒宗聽了也是笑笑過了,十分闊達。

反而是佟禛這麽放不下,佟儒宗又特意問了些禾青的事。底下的人也機靈,直接把禾青從娘胎到如今,大大小小的事兒都報了上去。

佟儒宗聽了幾件事兒,也就曉得禾青的性子。一回兩人見着了,禾青規矩的福身見禮,佟儒宗輕笑,“聽聞你與小兒有些誤會?”

這哪裏是誤會!

當日回了屋內,禾青也反應過來自己的行徑也當真有些冒犯了,想着自己也有些好笑。如此一想,臉上帶了幾分赧色,“世伯言重了,并沒有誤會之說。”

“哦。”佟儒宗笑了笑,也不再言語。

禾青并不曉得佟儒宗想了什麽,只是轉眼她卻被武國柱叫去了書房。

“你母親吩咐着你的事兒,可還習慣?”武國柱先是關懷了禾青,讓禾青坐了下來回話,“母親做事仔細,禾青跟着也學了不少。”

武國柱滿意點頭,“若是如此,那阿瑪就放心了。”

禾青抿唇一笑,武國柱卻是嘆了一口氣,“阿瑪近來繁忙,顧不得你。若是有什麽,你要幫着你母親,多擔待些。”

禾青一聽,頓時垮了臉,“禾青也沒想多,只是當時氣惱,論起來也合該是禾青的不是。”說罷,禾青自責的起身跪了下來,“是禾青任性,總給阿瑪添麻煩,實在慚愧。”

武國柱桌下的手一動,卻沒有擡起來,“你可知那父子是何人?”

佟儒宗行事儒雅,禾青只覺得就是京城貴爺。佟禛寡言少語,卻是性子剛直,想到那般情形,禾青忍不住蹙眉,“禾青不知。”

“你啊你,”武國柱無奈一嘆,“那可是……”

“可是?”

禾青偏着頭,随着武國柱複了一句,引得武國柱愈發心頭無奈,終是嘆氣搖頭又擺手的不再言語。禾青失落,卻又說不出的一松。她總覺得曉得的越多,就越是不好。如今她都避開了,想想太太說的話,“阿瑪放心,禾青心裏有分寸。若過後見了,禾青自當不會如此。”

如此放下這話,武國柱有道皇上兩日後就要啓程。這回路過,也不過是順路勘察一下情形,武國柱這幾日有幸見了聖駕,聽聞還得了賞識。禾青看着武國柱眉宇之間的意氣風發,心裏嘀咕自家阿瑪這個清官,也是有幸要得皇上晉升官品了。

“今日晚膳,就一同用吧。”末了,武國柱又念叨,“你佟世伯似乎又念起了你。”

禾青自覺武國柱話語裏的意思并不太好,遂只是點頭不再言語。直到話語都完了,武國柱才讓禾青起身出去,走的時候腿腳發麻,禾青踱步慢行着。

“這個佟大人瞧着年輕,興許是家中無女,見了格格生了喜愛之情。”墜兒跟着禾青一路走着,見禾青面色沉寂,不免多話寬解兩句。

禾青點頭,算是應了墜兒的話。但其實,禾青看出來了,佟儒宗那樣世家的人,怎麽可能無緣無故的總帶她說兩句。現在想來,估計就是上回的事。禾青想着就頭疼,巴不得這家子人跟着皇上聖駕走了才是,這樣她才能落個清淨。

等到夜裏用膳時,禾青也并沒多在意。

尤其是佟儒宗道後日就要走了時,禾青臉上竟帶了幾分意料之中的神情,面色也好了起來。手裏拿着勺子,喂了自己一大口嫩豆腐。

禾青不見旁人怎麽想的,靜靜的吃着,等到膳後又驀地給人帶起話來,佟儒宗座在上方,神情愉悅顯得清閑,“身下雖有幾女,我雖少見,讓女人家養着很是拘謹,倒不若二格格大體。”

“說笑了,她那性子就是這般,為了這個,可是絞盡腦汁詩書禮經總要壓住她才好。”武國柱一臉恨鐵不成鋼的道。

佟儒宗不介意一笑,“那可有一長?”

“煮茶功夫,倒還勉強。”武國柱不敢亂言,又想了想,禾青在煮茶時最是娴靜,心裏也落了一層。

禾青不知曉何事,莫名的煮了一壺普洱奉上。

佟儒宗接過去,含在嘴裏咕隆着吃下,眯着眼兒好一會兒。睜眼卻是看了一邊的佟禛一眼,轉頭對着武國柱輕問,“二格格是哪年生的?”

武國柱大驚。

禾青站在跟前,盯着佟儒宗那身藍緞妝花彩雲,“府中有一姑姑,出身大族,規矩禮德很得稱頌。若是一處過個日子,二格格這規矩,就不用鼎臣你費心了!”

作者有話要說: 寫東西很不對勁,言辭感覺組不上,都快白寫化了{{{(>_<)}}}

周末琢磨琢磨,59要好好弄一下才行了,捂臉。

話說昨天考試,拍照手抖又賣蠢,想想考過的可能,真心不敢想……

☆、從此随身伴君行

“格格,按照規矩,墜兒一等丫鬟是不能随身伺候你的。”太太跟前的方嬷嬷看着墜兒湘兒幫着禾青上下收着物什,提醒一聲。

墜兒湘兒眼淚水嘩啦的下來了。

禾青低着頭沒有吭聲,只是默默地點頭示意。

方嬷嬷見此一嘆,終是安靜的退了出去。

那日過後,武國柱叫了禾青去書房說了一通,禾青沒想到佟儒宗随口一說,自己當真就要跟着進京。張氏又氣又悔,引得禾青無措的跪在跟前,腦漿子凝住了。再也不見平日裏的能說善辯,只能無措看着張氏,心裏沉沉浮浮不知所想。

武有志聽了消息,趕緊來了正房。看着跪在正中間的禾青,滿堂空蕩無人,這才和張氏請安,而後坐在一邊,“母親,這是怎麽回事?”

張氏側首,靜默不語。

禾青張了張嘴,看着武有志的雙眸,已經通紅。

武有志心疼,喚了張氏一聲。張氏扭頭見禾青這般,心裏又是一驚,“你個作死的,尋着哭水是要逼我不成!”

“母親!”禾青大驚。

兄妹兩人臉色發黑,不明白張氏為何突然這般對待禾青。卻不知張氏看着禾青泫然欲泣的跪在跟前,漸漸地涕下沾襟可憐模樣,只覺得心口生生挖了口肉。她強忍着要抱着禾青一同哭啼的念頭,冷臉相對,“快起來吧。”

禾青惴惴不安的看着張氏,見她鐵了心,也不敢放肆,乖乖起身。

武有志拉着禾青坐下,卻聽着張氏吩咐,“進京的事兒,太太聽說了,暫時幾日的教養規矩就讓方嬷嬷給你教着。回頭出去了,眼睛可不要紅着。”

讓人聽見了,只怕很不好。

張氏這麽直接的提醒,武有志狐疑的瞅了一眼,又側頭看着禾青。禾青安靜地低着頭,很聽話的把眼邊的淚珠子抹開。

後來禾青已經不用想,身邊的人就已經一一報備了自己應該做的。雖然沒有直說,但是私下的儀仗,也讓禾青明白,她這回要一個人進京,更是進宮。

這一走,興許就是一輩子分離了,更不能任性了。

禾青如今滿腔無奈,逼着更不能臉上帶起不好的臉色,只能呆在屋內好好地等着時日就要啓程。

武有本和泠紅曾一起來過,吊兒郎當是武有本如今的性子,瞧了禾青難得安靜在一旁,他也只是笑笑,“你如今過去了,嘴皮子功夫可得收斂了。”

“二哥說的是。”禾青低聲一應,愣是把武有本心頭堵了一下,又暗恨的側過頭去。

這一日家人都對自己沒有太多言語,漸漸地區別出來來,禾青難受卻也沒有再撒脾氣。反之是泠紅,複雜的看着禾青,不知該說什麽是好。

論理,她們是兩姐妹,自小不錯。可到底嫡出和庶出有些差異,阿瑪母親總想着禾青低嫁給個好的,到時候風風光光,歡歡喜喜的做個嫡妻。可若真是如此,那她這個庶女,就不可能高嫁,許是商家,許是妾侍。她在家中長了這些年,自當是想做個官家嫡妻,可礙着禾青待她極好。

母親向來,也沒有虧待她。

現今禾青走了,她不得不說心裏頭是高興的。可看着禾青這般,又聽聞宮中貴人的厲害,心裏頭又擔心。

泠紅嘴拙,不說跟前有個二哥在,就是禾青,她若是怕勸了也會引起狐疑,又或不勸亦或不妥。泠紅左思右想,卻只能在一邊拉着禾青的手。

禾青只嘆這是天意,她自來不去想府中的故舊竟是皇上,貿貿然的沒有引起皇上和四爺的盛怒已經不錯了。如今進宮,禾青也想好了要吃盡苦頭的念頭,想此,反拉着泠紅的手,萬般叮囑,“太太這幾日才剛好起來,張嬷嬷也年紀大了,伺候太太很是勞累。身子阿瑪性子有時候急,興許嘴皮子利落說話有些不好聽。母親在府中上下打點,春去秋來總有些老毛病要犯。大姐姐你脾氣好,多擔待這幾位老人家,尤其是母親。她們也會極疼愛的,大姐姐的婚事,母親早早的和太太一起尋了,我不在這裏,就要勞煩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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