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文叔是岑雲漳當初請來照顧自己女兒岑黛的，早就是岑家的一分子，岑徹出生後，他繼續照顧岑徹，了解岑徹的每一絲脾性。自從那件事後，岑徹的潔癖常年都沒有改變過，絕不與他人皮膚或肢體碰觸。文叔為了不讓他加重這方面的陰影，有時會試着稍微從旁敦促一下，比如上次試着讓他抱了下寶寶。可能是寶寶還很小的緣故，岑徹雖然反應不大，但也不親昵。

因此，當文叔看到岑徹為了不讓朵珂絆倒，主動眼疾手快拉住朵珂胳膊時，他內心異常動容。

文叔吸了口氣，快步走過去攙扶住朵珂：“岑徹，我來吧。”他将朵珂一路扶去了樓上的客卧，岑徹跟在後面，客卧裏潔白柔軟的床鋪早已準備好，朵珂就像看到蜂蜜的棕熊一樣往上一撲，拱動着鑽了進去，頭往枕頭上不管不顧一埋，然後就不動了。

“徹少好，朵珂姐回來了？”小高出現，手裏抱着小身體不斷往朵珂方向扭動的寶寶，文叔說：“浩星，姐姐睡了噢，親親一下，跟姐姐說晚安。”

小高把寶寶放到床上，寶寶爬過去小聲說：“姐姐晚安。”閉上眼睛，輕輕在朵珂臉蛋上mua了一下，滿意了，然後自己乖乖爬下床，牽着小高的手走了出去，還不忘了揮手跟岑徹打招呼叫他哥哥，岑徹面無表情地對寶寶點了點頭。

文叔走出去後，把客卧的門關上，看着岑徹：“你怎麽把人給灌醉了。”

岑徹頓了一頓，松了松領口，似乎有點煩躁：“不知道她酒量那麽小。”

文叔笑了起來，和他一起走下樓梯：“你小時候吧，喜歡什麽東西，就越欺負它，還記得那條小黛送你的查理王小獵犬嗎，你成天摟着不松手，睡覺也抱着，不準人家下地，人家想下地走走你還不樂意，急得小狗狗直叫喚，最後尿你床上了……”

岑徹一陣無語：“能不能別老提我小時候。”

過了幾秒，他緊繃着臉冷冰冰地說：“沒有喜歡。”

文叔看了他一眼，沒有置評。

他們走到客廳後，文叔想起了什麽，問道：“你不想看看人家究竟給你送了什麽生日禮物？我給你放在工作間了。”

岑徹沒有出聲，文叔很了解他，笑而不語，自己先去忙了，等他走開後，岑徹別扭地自己站了一會，雙手抄在兜裏，踅去了他自己的工作間。

這裏有點像車庫，空間很大，岑徹看到被帆布覆蓋的禮物安靜地靠在牆上，文叔特意将它放在了一個醒目的位置。

岑徹瞥了一眼，沒有馬上過去，在桌子邊坐下來，點開看今天的科技新聞，面無表情地浏覽了一陣，整個過程岑徹都擰着眉毛，過了十分鐘，他忽然關掉新聞，起身走到牆邊，一臉冷冷淡淡，伸手抓住了帆布一角，停頓片刻，一把掀下。

一副全透明的畫框出現在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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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框上嵌有許多小的方屏，每個屏幕上都是他自己，不同灰度筆觸構成的精細的全身肖像，姿勢不同，神情生動，每隔幾秒從一幅畫切入另一副畫，姿勢和神态都變了，随機無序，有的是坐在沙發上看電腦，有的是舉着雨傘走在路上，有的穿着西服和長風衣，正在摘墨鏡的一瞬間，有的穿着運動服和跑步鞋，戴着耳機在跑步，最常見的是他穿着黑襯衫和黑褲子，牽着三只獵犬出行，有些劉海是梳起來的，有些是放下去的，包括很多想象中的生活場景和打扮，比如穿機長制服拖着行李箱，卻看起來非常真實，和他本人毫無二致，像是他生活的紀錄片，由朵珂的手畫出，将他本人完整地包圍了起來。

原來在朵珂眼裏，他是這樣的。岑徹透過朵珂的眼睛看着自己。

每一塊屏幕他都看了過去，甚至還看到了一張他在鴻蒙裏的低馬尾黑衣劍客造型，一臉不爽，腦袋上支棱出兩個貓耳，應該是受了堯的惡趣味的啓發。

岑徹垂下眼，嘴角欲笑不笑即将揚起，但馬上又抑制了回去，面無表情，然後撿起畫框下附帶的一個激光遙控器。

這又是什麽花樣。

他站遠了些，對準畫框按下遙控器上的按鈕。一瞬間，所有的畫都定住了，下一秒一閃即逝，全部重新排列組合，就像星塵重聚一樣，一張正面肖像特寫占滿了整個畫框，筆觸細膩，宛如照相機一樣重現了岑徹本人，沒有絲毫偏誤。

肖像眼神深沉地注視着畫外，就在岑徹本人怔住時，肖像緩緩眨了一下眼，瞬間活了，那一瞬間岑徹屏住了呼吸，感受幾乎與堯誕生的那天重合。當肖像隔了固定時間又眨了第二次眼時，他才發現是眼睛那邊的光屏畫面快速切換，才造成了眨眼的驚人效果。

過了一分鐘，畫框又自動回到了先前的無序有趣小畫像模式。

岑徹在畫面前站了片刻，不知道在想什麽，随後搖着頭，自嘲地笑了起來。

智能系統亮了，堯出聲：“我就知道你想看，我剛才沒有催你，怕越催你，你越不看。”

岑徹：“……”

堯：“不要失望，人往往是口是心非的，雖然朵珂說自己沒有暗戀你，但很明顯，她對你的好感度很高，我已經把她在車上誇你的話都錄下來了。”

話音剛落，智能系統裏傳來朵珂清晰緩慢的聲音：“……真正的天才，傳奇人物，長得驚為天人，你這樣的，只有小說和漫畫裏才有，認識你我很榮幸……”

播放了一輪，堯：“繼續嗎？我可以循環播放。”

岑徹：“停，閉嘴。”他頭一回露出類似惱羞成怒的樣子。

門外傳來了小孩子奶聲奶氣說話的聲音，岑徹擡起頭，看到小高牽着寶寶出現在門口，小高被寶寶拽着手，抱歉道：“徹少，浩星想和你一起玩。”

寶寶有點害羞地望着岑徹，但一點不認生，松開小高的手走了過來，站到岑徹近前揚起小臉蛋看着岑徹，滿頭卷發晃啊晃。“哥哥。”他叫了一聲，像是在等待岑徹搭理他。

岑徹居高臨下地盯着他，這孩子長得和朵珂實在像，而且太漂亮了，如果不是衣服，實在有點分不清是男孩還是女孩，岑徹仿佛看到了朵珂的童年時候。

岑徹和他對視了三秒，轉身走出去，寶寶自動邁着小步子跟了上去，岑徹邁一步他幾乎得小跑起來，小高連忙在後邊跟着，怕他摔了。

岑徹來到工作臺前，寶寶想看臺面上是什麽，小手扒在桌沿上，腳尖踮起，滿臉期待地叫：“哥哥！”岑徹吩咐小高：“把他抱上來。”小高忙将寶寶抱了上去，放在桌臺上。

岑徹問：“他在幼兒園學了哪些東西，課外教過什麽？”

小高很詳細地說了一遍，寶寶上的幼兒園是公立幼兒園裏評價比較高的一所，裏邊包含了很多套課程，講完後小高說：“課外就讓他自己看喜歡的圖畫書，額，好像朵珂姐也沒怎麽教過，都是陪寶寶玩。”

岑徹遞來不出所料的一瞥。

小高：“……”總感覺他代替朵珂被嫌棄了。

岑徹點開桌臺上的立體操作系統，屏幕上閃出大量動态的幾何圖形，寶寶非常好奇地湊過去，岑徹說：“用手指像這樣。”他在屏幕上做了個示範，對寶寶說：“自己玩。”

寶寶開心地擡起手按在了屏幕上，小高壓根看不懂那些是什麽，只看到所有呈示信息都在随寶寶的手指發生改變，慢慢的，寶寶似乎掌握了某種規律，那些圖形也起了變化。岑徹抱着手在一邊看着，小高忽然覺得這兩人還真像父子。

寶寶玩了大概五分鐘，岑徹一直不動聲色，小高看不懂，全程狀況外，不敢出聲打擾岑徹，他注意到岑徹始終盯着屏幕和寶寶的手，像是在觀察。

七分鐘了，堯忽然出聲：“岑徹，浩星的測試分數在排行榜上已經進入了前百分之三十。”

岑徹沒怎麽驚訝，語氣平板：“再等會。”

十分鐘，寶寶的手忽然操控不了屏幕上的圖案了，交互終止，他放下手，困惑地看着屏幕，又立即轉頭看着岑徹。

岑徹：“多少？”

堯：“前百分之二十二點七。唔，相當不錯了，當然比不上你當年的戰績。”

岑徹冷冷道：“他才五歲，你想拿我跟一個幼兒園包子比不成。”

寶寶茫然地聽着，臉頰鼓鼓的，确實很像一只嫩生生的小包子。

小高終于按捺不下好奇心：“徹少，這是什麽啊？”

堯替岑徹回答了：“這是一套專門針對四歲至六歲兒童的測試，主要測試他們的天賦和擅長區塊。堅持的時間越久，成績就越高。浩星是非常聰明的孩子，對數字很敏感，天賦在數學和邏輯上。”

小高是個學渣，聽了立馬油然而生出敬畏之情，用看小祖宗的眼神看着寶寶。

岑徹問：“他以後上哪個小學，朵珂有沒有說過？”

小高還是第一次從岑徹嘴裏直接聽到朵珂的名字，心頭怪異的違和感一閃即逝，他老實回答：“朵珂姐好像打算送浩星去離家不遠的一所公立小學讀書，那所小學是附屬于六中的，如果成績好可以直升六中初中部。”

小高說了那個公立小學的名字，岑徹一下子嗤笑起來。

寶寶看他笑了，也跟着笑了，笑容像小天使一樣純潔無瑕。

岑徹：“不怕埋沒他的天分就去，反正不關我的事。”

小高：“……”他覺得岑徹這句話不是對自己說的，于是他憑直覺幫着問了一句：“那去哪裏上小學呢？”

岑徹說了一個名字，小高吓了一大跳，因為方湛當初就是這個小學的，身為上流社會公子家的保镖，小高也是見多識廣，知道很多普通人不知道的事。

小高：“徹少，那個學校也太……先不說學費朵珂姐給不給得起，浩星進去了不會被欺負嗎？”裏邊全部是金字塔頂尖階層的孩子。

岑徹沒有感情地橫了他一眼，緩緩道：“有我在，誰敢？”

小高：“……”

他不敢相信他聽到了什麽，徹少是自己要送浩星上小學的意思？

堯再度出聲了：“在全國乃至本市，目前只有這所小學符合浩星的需求，他可以接受私人訂制課程，任意探索和發展自己，不會被統一的流水線教學限制了真正的天賦。”

小高不敢想徹少忽然如此關心浩星是幾個意思，他隐約意識到和朵珂有關，同時他忽然意識到，盡管岑徹現在沒多少表情，語氣也很平靜，和寶寶也無甚互動，實際上……或許……也許……岑徹現在心情其實很好？

朵珂睡到天昏地暗，酒精消退，她從黑甜鄉裏醒了，醒來發現自己在一個黑暗的房間裏，暖黃的小夜燈照出房間朦胧的輪廓，優雅不俗但異常陌生的房間。

朵珂迷茫地坐起來，看到床頭櫃上的電子時鐘顯示現在是半夜三點，旁邊還放了一杯水。

她渴的要命，抓過水咕咚咕咚灌下喉嚨，喝完後記憶回籠，唰然睜大眼睛。

我勒個去，她現在在岑徹家裏？！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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